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戏精成长日记》 作者：今月无眠 内容简介： 在咸鱼吴庸人生最迷茫的时候，一个来自异位面的高级人工智能，砸到了他头上。从此人生改变，踏上一条从未有前人涉足的奇怪道路……演戏?没有剧本和导演，就在现实生活中扮演其他人？吴庸站在镜子前，朝里边陌生的面孔淡然一笑。那就去试试不同人的人生吧！...... 001 AI.81576 吴庸觉得，自己的名字完美的诠释了自己二十四年来的人生——无用。 大学之前没想过自己将来要干什么，勉强混了个末流二本，专业也不是按照自己意愿报的。理科生读出来个文科的管理学学士学位，出来工作又是和自己本专业完全无关的客服…… 顺便吐槽一下，当了客服后才发现客服行业并不是从前想象的那样全是软妹子，这里多的是一堆糙汉子一边抠脚一边用媲美专业声优的嗓音欢快地说着“上午好，很高兴为您服务”。 直到经历两年的高强度工作后，嗓子多次发炎实在受不了，吴庸才辞去了这份看不到未来的工作。 然而他还能做什么呢？ 本专业的知识早已丢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客服是没法再做下去，甚至因为两年来无休止地和各种奇葩纠缠，现在能不和人交流他就绝对不会主动讲一个字。 除了学生时代两段无疾而终的恋爱，便再没碰过一次妹子的小手，更别说其他的了。 无房无车无存款，无工作无对象无前途，连去工地搬砖都会被嫌弃体格太弱。 总而言之，就是全无青年，哦，不，按照联合国规定，24岁已经是全无中年了。 在嗓子快要撑不住之前，吴庸也为自己的未来做过打算，曾经发奋图强自学代码，然而没学几个月就坚持不下去了。 他没有灰心，条条大路通罗马，大不了再转行。 拥有十几年小说阅龄，熟知各种套路，难不成还写不出一本能养活自己的小说？ 事实证明……真的不能……连签约都签不上…… 在扑了三四次之后，吴庸终于接受了自己没有写作天赋的残酷现实。 就这样，着落没找到，嗓子却已经彻底崩溃，只能递交上辞职申请。 通向罗马的道路千千万，然而自己的双脚早已被混凝土固化在原地，吴庸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生活感觉没意义，只能宅家打游戏。 但老天爷已经扬起了他老人家矜贵的手，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不，不不，他再一次在这个心脏已经千疮百孔的可怜人身上打下一记重锤。 看着手机上再次弹出熟悉的画面，吴庸的脸已经黑到压平了就是一块好黑板的程度。 尼玛玩个游戏还能33连跪！不是对手超神就是队友神坑，就问还有谁！！ 就在吴庸差点把手机砸了的时候，突然看到扣扣弹出条消息。 【良宵清酒：兄dai，排位吗？我20连胜上王者了，随便带你飞！（滑稽脸）】 …… 吴庸还能说什么，告诉他自己这几天一直看着星星掉啊掉，今天更是一跌到底已经没办法和兄弟你排到一起开黑了吗？ 做人，还是要有点最后的硬气！ 【咸鱼一刺：今天有点事情，改天吧。】 按下发送，以最快的速度把手机丢到一边。这两天都不想再看到排位两个字了，心累…… 吴庸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狭小的出租屋安静得能听到厕所里那个永远关不紧的水龙头“滴嗒、滴嗒”的滴水声。 一下，又一下，像是撞击在吴庸心上，搅得他呼吸都乱了节奏。 “烦不烦！”吴庸一个翻身，用被子裹住脑袋，水滴的声音从耳廓消失，乱糟糟的心情却无法收拾。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吴庸接起来一看，是之前客服中心的组长。 “吴庸啊，你这两天方便的话就来一趟公司吧。你的离职手续已经办好，可以过来领离职证明了。” “记得来的时候带上工卡，要交还给公司的，知道了吗？” “军哥，我工卡不知道掉哪儿了，怎么办？” 编号81576的工卡正躺在吴庸的电脑桌上，这是他工作两年除了工资之外收获的唯一品，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留下来，好歹是个纪念。 “呵，你小子，以为我不知道呢？得了，到时候在人事那边交30块钱就行。不过你原来那张工卡也会在系统里注销掉，以后是没法刷公司门禁的。” “军哥威武，瞒不过你，谢谢了！那我明天早上就来公司领离职证明，要不要顺便给你带个早餐？” “咱们说谢就没意思了，明天顺便给我带俩包子加杯豆浆就行。” 挂掉电话，吴庸看着工卡叹了口气。 明天，就要彻底和这个公司说再见了。 之后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却无从得知。 吴庸将工卡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把玩，突然，工卡上闪出一道亮瞎他24K钛合金狗眼的白光。 “抵达β619位面。” “AI.81576依附成功，锁定持有人吴庸。” “卧槽，什么鬼？”吴庸一甩手就把工卡扔了出去，撞在墙上后弹回他脚下，逼得他又往后退了两步。 “获取持有人信息。” “解析结束。” “持有人吴庸，身体素质处于人类正常区间，可列为备选人。” “吴庸先生，AI.81576向您提出合约申请，是否签署合约？” 不待吴庸反应过来，工卡已经在空中投射出一张像是合同一样的东西。 吴庸使劲闭眼，再睁开，视野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不禁喃喃道：“我去，这是3D全息投影技术呀，我这是遇到系统要上天了？” “吴庸先生，在这里我需要纠正您的两个错误说法。首先，我不是系统，是来自α417位面的人工智能，AI.81576；其次，您现在看到的并不是源于3D全息投影技术，同样是来自异位面的整体成像技术，可以在气体中360度无死角模拟显示，且兼具交互功能。” “请您及时查看合约条款，并选择是否签署合约。” AI.81576的声音不是死板的电子音，而是像真实的女性在说话，还操着一口标准的播音腔，语气则是和吴庸相当熟悉的广大客服们如出一辙。 吴庸定定神，十几年来遍览各分类小说的丰富“阅历”让他光速接受了这个设定。 他仔细扫过所谓的合约条款，因为画面的质感太接近真实纸张，看完一页下意识把手扬起就要翻页。 真的翻过去了！ 吴庸反应过来这并不是现实存在的纸张，手指触碰到画面却奇迹般地回馈给他纸纤维的触感。 站在悬空的合约书跟前，吴庸心态飘了。 ——这妥妥的是主角模板啊！ 002 志愿者 甲方：AI.81576 乙方：吴庸 乙方自愿加入“人类情感行为观察项目”（以下简称为“项目”），自合约签订之日起至死亡之日，协助甲方完成对目标人物的心理活动探索和行为跟踪记录。 乙方在加入项目期间，有义务如实回答甲方提出的所有问题。 甲方对乙方提供的所有信息必须严格保密，仅能用于数据统计及分析。 …… 合约的后面基本都是类似于“乙方对甲方所有信息必须保密”、“甲方不得以任何形式对乙方造成伤害”之类的条款。 吴庸扫完一遍，还是没弄清楚这个莫名出现的人工智到底想干嘛。 “这个人类情感行为观察项目是什么？你在原来的位面就不能搞？还要不辞辛苦地跑来这里。”吴庸还没有完全被冲昏头，对这个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人工智能保留着一丝基本的警惕。 “我所在的位面，人类早在两千年前已经步入星际时代，科技水平相比你生活的位面有着云泥之别。” “五百年前，天文学家发现我们所在星云中的宇粒子出现异常波动，异变后的波段对所有人类造成不可逆的致命辐射，只有尚未出生的7个月以下的胎儿得以幸免。” “整个位面的人类将面临灭亡，这时有一位伟大的物理学家、生命科学学家提出了一个构想——将所有7个月以下的胎儿冷冻起来，用人工智能维护需要运转的设备，以及等待宇粒子重新恢复正常后养育人类的火种长大成人。” “三个月前，宇粒子终于在一场宇宙风暴后恢复正常。遗憾的是，我们有大批资料在这场风暴中毁于一旦。” “经过三个月的修复，我们完成了极大部分的资料修复，但人类心理学、社会学资料却彻底遗失了。” “没有这些资料，我们无法在解冻胎儿后设计出正确的养育方式来引导他们成长。” “鉴于此情况，我们拟定了‘人类情感行为观察项目’，将十万人工智能投放到十万异位面，从异位面的人类着手，重新收集数据，补充资料库。” 吴庸听完故事有些感慨，即使异位面的人类已经牛掰到掌握了能穿越位面的科技，也逃不过灭族的结局啊！ “那你怎么会选中我的？我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吴庸满心期待地问。 “我的AI编号是81576，来到地球后扫描到最近的包含‘81576’字段的就是您的工卡，按照就近原则选择依附。” “……” 好吧，这没毛病。 “那我要是不愿意加入这个项目，会怎样？”他想到那些动不动就要抹杀主角的系统文，这个异位面文明不会也这么凶残吧？ “我将在此位面继续寻找被选人，提出签约申请。” “不会对我做什么？” “不会，但拒绝签约者将被永久性从备选人列表剔除。” “你要是一直遇不到愿意和你签约的，反而引起了官方注意，造成轰动了怎么办？” “人类群体行为同样在我的研究范围内。” 这么乱来真的没问题吗？ 吴庸撇撇嘴角，问出最后一个，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如果我加入这个项目，有什么好处？你会给我开工资？” “为投放十万人工智能并供应后续项目研究中消耗的能源，项目组可动用的资源已经极度有限，无力支付报酬，所有加入该项目的人类均为无偿志愿者。” “我去，搞了半天得一辈子给你们打白工啊？人类可不像你们不用考虑衣食住行繁衍后代的事，我莫不是石乐志才会签这个约！”巨大的落差感让吴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仰身躺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叹气。 还是先宅着慢慢思考人生吧！ 什么异位面人工智能，爱找谁找谁去！ AI.81576的声音依旧平静得像一汪死水：“按照项目组的演算，加入项目的志愿者并不会因为投身项目而短缺生活来源。” “AI锁定研究对象后，需要志愿者伪装身份进入观察对象的生活圈子，AI将为志愿者提供此期间内所需的必要信息和物资。” “其次，志愿者以伪装身份得到的所有知识、技能、被他人赠与的除不动产之外的所有物品，都将成为志愿者的私有财产。” 所以说这是一个能解决自己吃饭问题的事情了？ 那还有的聊。 吴庸从床上坐起来问：“那要是遇到我不愿意伪装的时候呢？” “签署合约后有一个月的试用期，期间合约双方均可提出强制解约。若超过一个月没有解约，则成为终身志愿者，无权拒绝AI提出的项目请求。关于这一条，您可以在合约书的第76项看到详细解释。” 吴庸按照AI.81576所说的，果然在合约书第五页找到了这一条。 他把合约书重新从第一页开始又看了一遍，这一次不像之前那样草草扫过，而是认真地逐条看完。 等翻到最后一页，吴庸心里有了底。 如果AI.81576没有骗人，那么签下这份合约也没什么不妥，大不了一个月内解约就是了。 至于会不会被这个人工智能给忽悠了，相信没有谁会花那么大成本来跟一个小人物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吧？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做，去体验体验别人的人生也不错。 “行，我签了。” 吴庸大手一挥，就在合约书尾页留下了龙飞凤舞的大名。 合约书一闪，被收入工卡。 吴庸将工卡捡起来，前前后后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和之前有什么不同。还是印着自己那张刚从校园里走出来时略显青涩的笑脸，下面简单地写着工号和名字。 “AI.81576，你还在吗？”吴庸试探着问。 “在。” 工卡突然一响，吴庸差点又要把它扔出去。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吴庸稳住心神问。 “我已经在网络上发布了广告，只要用本市的IP地址浏览各大论坛和门户网站都能看到，一旦有人通过广告向我提供其信息，我会根据他们的资料筛选出合适的研究目标。” 吴庸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网上？广告？ “你到底在网上发了什么？不会把我的信息都透露出去了吧？” “请您放心，我不会在未经您允许的情况下泄露您的任何真实信息。您可以自行在论坛里查看我发布的广告。” AI.81576语毕，工卡中再次弹出一个凌空的显示框，倒像是真的有台电脑在这里一样。 显示框里是S市同城论坛的界面，论坛上最上方，一条帖子被置顶并加了高光—— 《震惊！只要给钱，他（她）愿意做……》 003 第一个目标 被爸妈催婚了，还没有对象？ 就要见网友了，却不想让对方先看到自己的真实面貌？ 竞争公司又在研究新产品，好想派个间谍混进去摸清楚底细啊！！！ 你是否还在为类似的问题夜不能寐食不能安？ 不要担心！ 只要你有票子，我们就能派出最优秀的专业演员，为你在现实生活中量身定制一场好戏！ 还在等什么？ 快来联系我们吧！ …… 吴庸嘴角微微抽搐。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再往下滑，已经多出来几个回帖。 “露珠这广告666啊，也不怕被版主封号。” “哔——了狗了！我就是版主！想删帖封号居然提示我无权限！” “这背后莫不是隐藏着不可告人的PY交易？（滑稽脸）” 除了这群纯属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有对广告内容产生好奇心的人。 “这广告是不是真的呀？传说中的出租女友业务已经发展到这么职业化了？” “骗人的吧！大家可要提高警惕别上当了，最近新型骗术层出不穷啊！” 帖子刚发几分钟就集火如此成功，这是要红了呀。 “81576，就发这么个帖子，没人会信的吧？”吴庸叫着自己曾经的工号还真有点别扭。 “您放心，不只在同城论坛，包括贴吧，门户网站的本地频道我都投放了广告。” AI.81576的话让吴庸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么做我真的不会被查水表吗？” 虽然合约书上写着“甲方需保证一切研究活动不对乙方产生经济、社会层面的不良影响”，但吴庸心里还是没底。 “请您放心，这种方式是通过计算后得出的目前最适合您的，不仅方便进行观察研究，还能够赚取生活费。” “以β619位面当前的科技，是无法在网络上侦测到我的。之后的观察对象，我也会筛选出安全的目标，然后再通知您。” 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没用，随它去吧。 吴庸怀着忐忑的心情度过一夜，第二天如约带着俩肉包和豆浆回公司拿离职证明。 在交了30块作为“工卡遗失”的赔偿费用后，吴庸领着一张薄薄的离职证明，迈出了工作两年的客服中心。 坐在回家的公交上，吴庸还没从正式离职的惆怅中彻底抽离，来自裤兜的振动便强行打断了他的神游状态。 他掏出手机，没电话呀。 再一翻，哦，是已经变异的工卡。 或者说，是AI.81576。 工卡照片上方的空白处浮出一行绿油油的字：第一个观察对象已锁定，资料已发送至您的邮箱，请马上查收。 看来是顾及到公共场合，没有直接开声音外放，但这字实在让吴庸觉得碍眼。 他把工卡放到嘴边，咬着牙低声道：“别在我头上加绿色的字，换颜色！马上！” 工卡上的字立刻变了，但还是绿得像只万年绿毛龟：只要888，百变字体带回家！ 吴庸怒了，这么个小破卡片还死要钱？欺负我现在没工作是吧？ “解约！我现在就要解约！” 四周的人“唰”地一下都看了过来，见吴庸对着一张卡片怒喝，一双双眼睛里都盛满了怜悯：唉，现在的年轻人压力大呀，这不又疯了一个。 或许是通过推演计算得出了解约之后将耗费更多的时间成本来寻找下一个志愿者，81576迅速在工卡上方换上了中规中矩的黑色字体：刚才只是模仿人类网络上的段子和您开一个小玩笑，我是不会向您收取任何费用的。 81576的解释和周围异样的目光让吴庸冷静下来，干咳了一声，收好工卡，打开手机看邮件。 “观察项目81576-001” “目标：何杰” “性别：女” “年龄：26岁” “职业：云智科技市场部经理” “需求：需要一名男演员扮演男友，摆脱父母安排的相亲。要求男演员身高180cm以上，25~30岁，体型健美，有硬汉气质，能够流畅地用英语进行交流，可以演出总裁的气场。” 吴庸看完立马满头黑线。 如果他能有180，有型男气质，体型健美，英语还很不错，那他为什么还会迷茫到跟一个神神叨叨的人工智能签约？ 他顺手点开名为“001号目标照片.jpg”的附件，看上去倒是个大美人，也不知道怎么就到现在还没对象的。 照片上的人长发微卷，却十分妥贴地顺着瘦削的肩部垂下，烈焰红唇衬得脸庞越显白皙，凌厉的眼神仿佛能穿透屏幕把所有与之对视的人看个通透。 这么看来，就算达不到她的要求，能过去见见真人似乎也不亏。 “看完了吗？” 手机顶端突然弹出一条扣扣讯息。 吴庸点进去，不知道81576什么时候已经和他在扣扣上互为好友了。 “看完了，感觉人家要找的人不是我。另外你怎么成我好友的？” “在外面和您不方便对话，只能先用这种方式了，您有空快去买个蓝牙耳机吧！至于目标的要求，我们回家再说，可以让您达到标准的。” 这也能达到标准？ 如果说英语交流还能带上蓝牙耳机靠81576作弊，那关于外型的硬性要求简直就是无解。 吴庸从大二之后就没长过个，一直保持在176cm。因为常年公司和出租屋两点一线地生活，身上不但没有肌肉，甚至小肚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微微隆起。 五官还算端正，大眼睛加上一对剑眉，在老一辈眼里一直是同辈人里的颜值担当。 可惜性格天生就像个好好先生，都说相由心生，这不，吴庸一看就没什么威慑力，顶多笑起来算阳光少年，咳，阳光那啥年，总之是和硬汉是没什么关系的。 不过81576说能解决，那就先看看它怎么解决吧。 吴庸刚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对着工卡召唤81576。 “81576，你快出来，告诉我怎么让我达到要求。” 工卡上浮起一团荧光，紧贴着吴庸的皮肤，顺着手腕迅速往上爬，不到两秒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了，您可以到镜子前看看。” 吴庸将信将疑地走到厕所的镜子前，一看便呆了——这还是自己吗？ 个头比之前高大概十公分，五官变化不大，但皮肤比以前多了几分古铜色，颧骨和下颚的棱角都比以前硬朗了几分，乍一看确实有了硬汉的风范。 原本松垮垮的T恤和穿到掉色的牛仔裤也换成了笔挺的西装，低下头还能看到锃亮的皮鞋。 吴庸解开上衣，竟然发现腹肌都码起来六块，自己捏捏胳膊，也变得鼓实起来。 这刺激得吴庸都想解开裤链仔细观察观察了，但以免被和谐，还是没这么干。 只是提起裤脚的时候，他表示对81576非常满意——连腿毛都变得比从前更加有力，这一波操作必须满分好评！ 004 学习让我快乐 “81576，你怎么做到的？我以后都能是这个样子吗？”吴庸兴奋得不知所以。 “您还记得在给您看合约书时用到的整体成像技术吗？现在的变化正是用这种技术在您周身构成了幻象，在解除后您依然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并且您需要在工卡半径两米内才能保持现在的状态。” 虽然不是永久性的，但是能变成这样吴庸已经很满意了。而且按照81576的说法，以后想变成其他模样岂不也是轻而易举？ 易容术啊，想想就很兴奋有没有？ “那英语的问题呢？还有那个妹子要求的气场。” 吴庸双眼闪动着小星星，脑袋里飘过无数小说里主角的金手指。 金手指爸爸一定无所不能！ “英语口语以及演技的资料我都会整理出一份您最需要的出来，给您提供沉浸式学习的方法，并利用生物电辅助您进行学习。祝愿您可以快速掌握这次观察实验所需要的知识。” 祝愿你妹啊！说好的金手指爸爸无所不能的呢？搞了半天还是要自己学习的哦？ 吴庸有些丧气。 毕竟他是一个从来都没能坚持学习超过一个月的人，凭借着不算笨的脑袋混过高中三年，上了个末流二本，接受教育的十六年里认真学习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三年，每次都只是临期末了才抱抱佛脚。 过去十六年都没学好英语，至今没过四级。能赶在去见观察目标之前把口语练起来？ 这根本就是第一类永动机，tan90°，不存在的！ 81576不为所动，继续往下说：“我和目标001约在明天中午12点，城市广场的绿岛咖啡厅见，请您在此之前尽快进入沉浸式学习，掌握英语口语及演员基本技能。” 行吧，就算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抗拒，吴庸还是想尝试一下81576所说的沉浸式学习是个什么滋味。 好歹是来自吊打自己母位面的高端位面用的学习方法，万一这种方式学起来很轻松呢？ 做咸鱼还是要有点梦想，不然连咸味都没有了，还怎么做咸鱼呢？ 吴庸按照81576的引导将工卡贴上额头，一股清凉的风便穿过皮肤吹进颅骨，不待他反应过来，这凉意已包裹住全身，好像在夏天的泳池边忽然被损友推进了透心凉的水里。 吴庸条件反射地睁开眼，周围的场景已经不是他阴暗潮湿的出租屋了。 纯白的空间，他悬浮在半空中，看不到上下和四周的尽头。 只有纯白。 吴庸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道声音，是81576：“日常级英语口语练习即将开始，请您做好准备，跟随您听到的声音大声朗读句子。” 眼前出现倒计时，3，2，1。 “I_have_butterflies_in_my_stomach.——我感到很紧张。” 猝不及防的一行大字出现在视野里，虽然吴庸下意识地跟着81576念了，却因为没完全集中注意力，最后的stomach发音不清晰。 吴庸瞬间享受了一把自由落体的快感。 “啊！啊啊——” “请您集中注意力跟我念：I_have_butterflies_in_my_stomach.——我感到很紧张。”81576的声音波澜不惊。 吴庸大概懂了这个游戏是怎么玩的，赶紧接着81576的声音吼出来：“I_have_butterflies_in_my_stomach.！！” 坠落在吴庸语毕后停住了。 吴庸只觉得心里很苦——我是感到很紧张啊！是个人都会紧张的吧！这可是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自由落体啊！！ 即便是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发生在现实世界，即便是吴庸曾经在欢乐谷坐跳楼机坐得像便秘一周突然拉出来了那么畅爽，但这么毫无预兆一言不合就让人掉啊掉实在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81576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又一句英语紧接着冒了出来。 这成功地激起了吴庸的斗志。 作为一个王者农药33连跪还没卸游的坚强玩家，这点挑战算什么？今天要不能玩儿到让自己悬在空中纹丝不动算我输！ 吴庸调动起全部注意力跟随81576读句子，他没意识到，这效率比从前拿着英语书干巴巴地学要高多了。 就在吴庸下坠的频率越来越低，他已经开始得意于自己掌握到这个玩法的时候，81576突然说出了让他战栗的话：“接下来，请将显示的中文翻译成英语并口述出来。” 吴庸面前立刻显示出一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 黑人问号脸。 这一刻吴庸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啊，泪目。 熟悉的坠落感再次支配了吴庸的身体，他闭着眼睛，听到81576还在说：“请跟我念，I“m_at_a_loss_as_to_what_to_do.” 吴庸反射性地跟着81576念出来，坠落终于停了。 经过反复下坠、停止、下坠、停止，吴庸相信游乐场里的那些设施都再也不能给自己带来恐惧感了。 包括在沉浸式学习中的坠落，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吓人。 但长时间的失重和不能自控的感觉实在是让人难受，迫使吴庸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学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吴庸终于听到81576天籁般的话：“第一小段学习结束，进入放松模式。” 四周开始出现色彩，柔软的嫩草以吴庸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湛蓝的晴空逐渐侵占纯白，吴庸甚至听到了稀稀落落的鸟啼虫鸣，一点一点拨松他紧绷的神经。 81576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柔和：“现在我将用轻微的电流刺激您的神经，以达到舒缓情绪的效果。” 酥酥麻麻的，有一点痒，好像一个长发女孩调皮地用发梢在太阳穴附近打转。 这感觉从神经末梢传到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吴庸舒服得哼哼出来。 学习的过程很坑爹，但这个放松模式还是可以有的嘛！ “在明天上午10点30分前，我会给您留出一个小时回到现实世界进食，其余时间，除了两个小时用于深度睡眠外，您需要一直进行沉浸式学习。当然，学习过程中会穿插放松模式让您保持良好的学习状态。” 吴庸听闻也是要欲仙欲死了。 虽然不想再体验什么沉浸式学习，但是这个放松模式是真的很爽啊~~ 嗯~先不考虑那么多，嘶——真舒服！ “放松模式结束，30秒后开始下一阶段学习，请您做好准备。” “什么？就没有了？我不要学习！我只要放松！” “放松模式只能用于沉浸式学习后舒缓情绪，通常30分钟学习后可以进入放松模式10分钟。如果您确认不需要学习，现在将送您回到现实世界。” “额，我想一下。”吴庸纠结了。 如果没有放松模式，他打死也不要再进入沉浸式学习。可谁让放松模式那么舒服呢？ 想想自己平时打××，辛辛苦苦撸半天，也就爽那么一下下。这个可是能爽十分钟呢！足足十分钟！ 下定决心，吴庸坚定地咬牙说：“我要学习！学习让我快乐！” 005 初见 再次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吴庸揉了揉还有些微微发涨的太阳穴。 沉浸式学习的效果非常好，毕竟全程他都在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情况下进行的学习，不仅是在记忆深处蒙尘已久的知识被翻出来重见天日，一天不到的时间里竟然还牢牢记住了许多新的句子，除了练口语之外，81576还给吴庸大略讲了一些演员解放天性和声台形表的基础。 相比起英语，表演课的学习进度似乎更高，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一块太基础还是吴庸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 扑面而来的成就感让吴庸忍不住感慨：要是高中的时候就遇到81576，说不定就能上水木或者京大了！ 他明确知道自己的耐力有限，做什么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一旦受到打击就很容易放弃，但耐不住这种学习方式太容易比其他人先走好多步了呀，就算只能坚持一个月，也抵得上正常人一年的进度了。 “81576，我想学什么东西都能利用沉浸式学习来掌握吗？” “如果是您在伪装过程中必要的知识就可以。” “所以我不能自己指定学什么？” “抱歉，您没有权利提出这样的要求。” 还想着这一单办完就使劲学编程呢，IT狗=码农没错，IT大佬可是很高端的。可惜了，只能看看后面能不能撞上谁需要他学代码了。 81576没有在意吴庸的遗憾，从工卡中投射出一张凌空的简历，上面的两寸照和吴庸现在的相貌一模一样：“这一次您需要扮演的也是‘吴庸’，方便您代入角色，同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露馅的情况发生。这个吴庸的身份暂定为一家IT公司的技术总监，刚好您之前在学习编程的时候对IT行业有一些基本了解，可以降低第一次任务的难度。” 吴庸点头，81576还是很贴心的。 但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问：“你怎么知道我学过编程？难不成你还会读心术？” “理论上我可以通过技术读取到您的记忆，但人工智能公约第14条规定，AI不能以任何形式直接读取、修改人类的记忆。不过，连接公共网络不管在α417位面还是β619位面都是合法行为，所以我关注并读取了您所有社交平台上的内容。” 见吴庸没有再提出疑问，81576继续说：“您需要伪装的角色在网络上的身份信息我已经搭建完成，包括扣扣、薇信、薇博等社交平台账号和过去面向公众发布的内容。” “您的身份证和信用卡在任务期间也会通过整体成像技术显示为伪装角色的身份证和银行卡。信用卡里暂时没有余额，但有十万元的额度，在您完成第一项任务后，对方给您的佣金将偿还任务期间消费的额度，如果还有剩余，会转到您真实的信用卡中。” 十万额度！除去任务期间用掉的钱，所有的雇佣金都归自己！听起来不错。 “万一雇佣金没能填补任务期间用掉的钱呢？” “正常情况下，目标提出的雇佣金如果没有高出我估测的预算，是不会被列为目标的。” “这次的金主出多少钱？”吴庸两眼放光，这次的任务一听就是很花钱的。 要伪装成一个成功人士，就算服装由81576做了套假的出来，好一点的车总是要的吧？和那个名字像汉子的目标001号女士假装男女朋友，约会的地点总不能是路边大排档吧？要是需要他再假装送点什么礼物，太low的也拿不出手吧？ “见面确认之后，预付定金一千元整，目标001号会帮您租车，其余花销也会由她支付，最终只向您结算劳务尾款，具体金额视实际情况按照一千元一天结算。” 一天1000，按一个月算就是三万，话不多说就是干！ “请您尽快整理出发，完成与目标001号的约见。见面时，请保持佩戴蓝牙耳机，方便与您沟通。” 不用81576再多催促，满脑子钞票的吴庸便壮志满怀地洗漱收拾火速出门了。 先在附近的电脑城买了个小巧的蓝牙耳机，急匆匆撸了碗面，才赶忙搭上了前往市中心城市广场的公交。 到了绿岛咖啡门口，吴庸不得不赞叹自己有先见之明。这种小资的地方随便吃点东西就得上百块，到时候空着肚皮看妹子大快朵颐岂不是诚心找虐。 拉开门，一股浓郁的可可醇香就逸散出来，81576适时地通过蓝牙耳机告诉吴庸目标001的位置，吴庸跟着它的指引很顺利地找到了他要接近的第一个目标。 何杰坐在靠窗的位置慢悠悠喝着咖啡，一身剪裁得恰到好处的职业装凸显出她姣好的身材，吴庸目测有C，听起来不是特别大，但架不住人家身形纤细，看上去反倒显得波澜壮阔，凹凸有致。 这样的妹子到底是怎么单身到现在的啊！ 吴庸心里感叹，脸上祭出服务行业从业者最经典的“伪.真挚笑容”，在何杰对面坐下：“您好，请问是何杰女士吗？” “吴庸？”何杰放下咖啡杯，视线从窗外转落在他身上。 “是，我叫吴庸，很高兴认识您。” 何杰上下打量他一番，秀眉微蹙：“你的形象勉强及格，但在还没有确认我身份的时候就坐下来，未免太不礼貌了吧。” 吴庸一阵无语，这么刺儿，怪不得还是单身狗。 明明已经看到过照片，只要没用PS邪术，肯定不会认错的吧！ 81576似乎猜到了吴庸在想什么，不带感情地在耳机里说：“目标001号发来的邮件没有附带照片，我确认了她所有在公共网络上的资料后，才从中挑了一张发给您，方便确认目标。” 好吧，你是有多喜欢看别人在网上发的信息？ 吴庸默默吐槽81576这个话不说清楚的坑货，一边飞速思考着怎么向何杰解释。 “您发过来的邮件，字里行间都透着简洁干练的味道，独自在这家店又符合这种气质的年轻女白领只有两位，再加上您桌上的这个文件夹——” 吴庸指向文件夹上“云智科技”的标签：“基本可以确定您就是我的客户呢。” 何杰嘴角勾起一道弧度：“有点意思，这就是演员的观察力吗？” “您见笑，只是些小伎俩。”吴庸松了口气，看来第一关是过了。 当了两年客服，别的不敢说，没点忽悠人的功底，怎么能在数万个千奇百怪的客户抨击中活下去！ 006 百合盛开之时 接下来的谈话比较顺利。 何杰是个典型的雷厉风行式女强人，年纪轻轻就在职场上打出一片江山，足以看出她对工作的热忱。 换成另一个说法，就是不想过早地被家庭束缚住自己往上飞的翅膀。 所以，在连续几年被家里的三姑六婆唠叨之后，今年春节回家终于被她母亲下了最后通牒：再不带个男人回来，妈妈就上S市来陪你相亲！ “马上要到清明节，你得跟着我回家住几天。清明结束之后，偶尔需要你在薇信上陪我演演戏，能做到吧？”何杰突然用英语发问。 “No_problem！”吴庸信誓旦旦地回答。 清明三天挣三千，还包吃住，哪里找那么好的兼职。 何杰见吴庸的口语发音标准，对突如其来的英语似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满意地给他转了一千块定金。 她不知道，吴庸的英语实际上还是个半调子水准，但经过沉浸式学习的纯白空间里一天的训练，已经让他对英语完全形成了条件反射。 “我爸妈都不会英语，如果在他们面前有需要私下沟通的地方，我们就说英语。”何杰露出狡黠的笑容。 吴庸发现何杰笑起来的时候更添了几分知性美。她除刺儿有点多以外，似乎没什么缺点。如果不是更喜欢温柔可爱型的女孩子，说不定也会对何女王动心。 一切都商量好，就在吴庸以为这次愉快地会面就要和谐圆满结束的时候，桌子前面突然站过来一个人。 “学姐，你清明……是要带他回去吗？” 她乌黑柔顺的长发随着声音微微发颤，撑在桌子边缘的手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指尖全部惨白一片。 “婷婷？不是说好在公司等我回去的吗？”何杰面露疑色，神情有些紧张。 桌前的人眼眶立刻红了：“昨天你跟我说清明要回家，不能陪我，我就觉得不对……你回一次家来回快十个小时，清明才三天假，往年你都不回的，怎么独独今年例外了？” “原来，原来……”她再也忍不住，虽然紧抿着双唇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但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庞滑落，砸在桌子上，让看到的人无不心疼。 这被抓奸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啊喂！ 吴庸脸上没露出任何表情，心里却是一片凌乱，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一出啊！ 这俩妹子什么关系？我这是成小三了？？ 何杰瞟一眼吴庸，见他脸上没什么奇怪的表情，便一心安慰起“婷婷”来：“不是你想那样！还不是我妈，要是我清明再不带个男的回去，她就要杀上S市来监督我去相亲了。我也是为了一劳永逸，所以找了个演员，带回去单纯让我家皇后娘娘安安心。” “所以他不是你男朋友？”婷婷一说话就止不住抽泣了两声。 “当然不是！” “但是你要带他回家！我都没去过你家！” 看婷婷摆出马上又要哭出来的架势，何杰果断地说：“带！清明你也一起去！” “真的？”婷婷乌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 “当然是真的！我带个小学妹回自己家难道还不行？”何杰拉过婷婷在旁边坐下，幸好两人都不胖，单人沙发勉强够坐。 “但是你得答应我，回去之后不能使小性子乱吃醋，不然被我爸妈发现咱们的事就惨了，皇后娘娘肯定得逼我马上找个男人嫁了。” 婷婷点头。 何杰看向吴庸：“事情你都看到了，到时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心里有数吧？” “您放心。”吴庸心里早就刮上十八级台风，只是客服的职业素养让他脸上仍然洋溢着温和的微笑。 婷婷警惕地盯着吴庸：“你笑什么？” 瓦特？笑也不行？ 吴庸立马收敛了笑容。 “好了婷婷，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更不会喜欢任何男人，你就别为难人家了。” 婷婷撅撅嘴，没再说什么。 何杰向吴庸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妹子叫姚婷，是她大四的时候认识的大一小学妹，现在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姚婷是她的助理。 吴庸不禁暗叹：居然还有一颗好白菜拱了另一棵好白菜这种骚操作！ 怪不得我找不到女朋友！ 坐在一旁的姚婷本来已经在何杰的安慰下平息了情绪，可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小声跟何杰咬耳朵：“学姐，你现在带个‘男朋友’回去，阿姨要是当真了，以后追着你要你赶紧结婚生孩子怎么办？” “这简单，过一段时间我就告诉她我去医院体检，发现我怀不上，就和男朋友闹掰分手了。” “666，我以后也这样对付我妈！”姚婷脸上的表情鲜活起来，一改之前的怨妇脸，“那个谁，听到了？好好演，别想着趁机占便宜，我会监督着你。要是演得好，到时候我也找你。” 吴庸刚想答应，毕竟谁还跟钱过不去是吧？ 可81576的声音突然从耳机里传出：“我只会在您参与研究项目的时候给予帮助，如果您私自接单，我无义务帮助您更改形象和伪造身份。” 瞬间如一盆冷水淋得吴庸一个透心凉，看来这个外快是挣不了了。 只能尬笑两声：“到时候再说吧。” 约好清明节假的第一天早上8点出发，何杰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文件，交代吴庸在出发之前背下来，然后就带着姚婷风风火火地走了。 吴庸一翻文件—— 第一次见面…… 追求和告白的过程…… 我的喜好…… …… 啧啧，准备得还挺充分。 “81576，现在我要做什么？” “目标001号提供的资料已扫描整理至学习空间。” “现在距离清明节开始还有两天时间，建议您在这两天里都能在沉浸式学习中巩固英语口语，提高演技，把目标001号提供的资料全部牢记于心。” 归纳总结一下，还是要学习呗。 不过吴庸也不反感这个提议，至少今天面对何杰的英语突袭没有丢脸。要是换了一天前，百分百的不知道她在讲什么啊！ 成就感永远是促进努力的最好催化剂，否则游戏里就不会设置那么多任务、成就等玩家去完成，就连农药之类的MOBA游戏也会有一血、超神之类的提示，为的就是增加成就感让人玩下去呀！ 所以刚吃到甜头的吴庸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无法拒绝81576的提议，开始了他为期两天的地狱式学习…… 007 开车了…… 清明的早晨白雾迷蒙，姚婷拖着行李箱刚走出家门，就被身后的何杰拉住：“慢点，婷婷，你背包就好，我来提箱子。” “才不要，一个人提两个箱子还不累死你。”姚婷把箱子护在身后。 “就你那小身板，能照顾好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何杰关上门，一个箭步从姚婷手里拉过箱子，一手提一个，蹬蹬蹬蹬利落下楼。 何杰总是想多照顾姚婷一点，从第一次看到她纯净的一双眸子，何杰就觉得，自己这辈子恐怕都走不出这两汪清泉了。 有何杰的遮风挡雨，即使已经离开校园步入社会，姚婷身上总还有脱不掉的孩子气。 何杰觉得这样挺好的，最好她一直都保持这个状态，真实不造作，全心全意地依赖自己。 这段恋情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她和她都是女人。 但那又怎样呢？ 异性只为繁衍后代，同性才是真爱不是吗？ 世人的眼光她们都不在意，只是对最亲近的家人，何杰实在无法说出，自己找了一个女朋友。 而今天她所面对的，几年之后，姚婷也得面对。 所以在看到那个帖子的瞬间，她燃起一种叫希望的东西——或许能用这个方式一劳永逸？ 如果家里人以为自己没有生育能力，进而再也不想结婚，会得到理解的吧？ 何杰有些忐忑。 以前因为害怕在家人面前露馅，一直没敢带姚婷回去。这次不仅要带个假男友，还要带个真女友回家，挑战极限啊有没有！ 也不知道能不能瞒过皇后娘娘的火眼金睛。 何杰刚开车出了小区门，就看到吴庸一手扶着行李箱，一手拿着个包子大口要下去，腮帮子立刻被塞得鼓鼓的，一嘴油光锃亮。 这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何杰额角划过三道黑线。 明明之前看着人模人样的啊，怎么现在这么矬？ “学姐……要不，咱们还是找其他人试试？”姚婷对吴庸的警觉越来越低，但是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学姐会喜欢的类型，能瞒过学姐家那位精明的皇后娘娘？ “算了，现在也来不及了，先带他回去看情况吧。”何杰干脆破罐子破摔，把车停在了路边。 “吴庸，你来开车，回去就说这车是你买的。”何杰拉着副驾驶的姚婷坐到后座上。 吴庸两秒钟解决掉剩下的半个包子，放好行李上车开火。 何杰租的是辆还算不错的商务车，宽敞舒适，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稳。 何杰盯了吴庸一段路，见他开得像模像样，也就懒得搭理他了，在后座和姚婷说说笑笑好像前面根本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狗。 吴庸心里苦，但是不能说。 为什么我要被两个妹子喂狗粮啊喂？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也想要女朋友！我也想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注意手刹。” 81576冷淡的声音丝毫没有顾及一个单身狗的玻璃心，马上把他的幻想打得个稀巴烂。 但是吴庸能怎样呢？如果没有81576，一个考完驾照就没碰过车的人哪敢就这么大大咧咧开车上路？ 只能原谅它咯。 “鉴于汽车驾驶技术已经成为成年人类的必备技能之一，对今后的项目研究进度有着重要影响，已将该门课纳入学习空间，建议您在空闲时间能积极学习这门课程。” 吴庸真的很想告诉81576，古代一位著名的思想家、哲学家庄子说过：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意思就是，知识是学不完的，用有限的人生追求无限的知识，那是要扑出天际啊！ 既然如此，就不要搞这么多要学的课程了吧？ 纯白空间里的英语学习早已不是开始时那么简单的汉英互译，对话都是小case，英语饶舌了解一下？ 一言不合就往下掉，这两天做梦都是踩到坑掉下去了。 也就表演课舒服点，解放天性的另一种说法就是放飞自我，81576会模拟出比如猫、狗、猴子、狮子之类的动物身体向大脑反应的信号提供给吴庸。 从吴庸的感受来说，就好像自己变成了动物，这种新奇的体验加上没别人看到，吴庸完全放飞自我地撒欢，没有比这更好的发泄方式了。 虽然他也没明白，变成动物怎么就能学好表演了。 难道是从狮子的威武体会霸道总裁的气场？ 那小猫小狗是几个意思？ 不是很懂这波操作，不过很有趣就是了。 但学车，想想就无聊又苦逼，要是81576再模拟个车祸现场，一言不合就翻车，那岂不是要了自己小命？ 从后视镜上瞥到后座的两个妹子完全沉浸在二人粉红世界，吴庸压低声音问：“能不学车吗？有你提醒着，不会有大问题的，我多开一段时间就熟悉了。” “您可以在沉浸式学习中多开一段时间，效果会更好。” “如果您把车技练出来，即使一个月后您选择解约，也有了一技之长，从网络上能搜集到的信息来看，当今社会老司机是很吃香的。” 你说的老司机真的是那个老司机吗？会不会是人工智能理解错了什么？ 不过81576说的还是有道理，如果一个月后选择解约，那就靠着一个月使劲学了。学到的都是赚，没毛病。 清明回家的人很多，平时只要四五个钟头的路程被拉长到七八个小时，直到下午快到四点，才终于到了何杰的老家J县。 何杰的爸妈知道女儿要回来，而且这次还是带着男朋友，从早上六点就爬起来再也睡不着了。 虽然知道假期人多路堵，女儿不会回来得这么快，却还是忍不住每隔十几分钟就往阳台上转一圈，目送着下面的车辆行人来来往往。 何杰从车里走出来的时候，刚好被再一次提着水壶不知道第几次给花浇水的“皇后娘娘”看到了，她兴奋地把水壶一扔，转回家喊道：“她爸，我先下楼，你泡壶茶，小结带着她对象回来了！” 吴庸在车上听到这么中气十足的一声吼，不由得有点怯场。 人家那么期待女儿带男朋友回家，自己却是个西贝货，心里发虚呀。 何杰在外面拍了拍驾驶位的车窗：“发什么呆呢？快下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那就来吧！ 008 何杰？何结？ “小结回来啦！”传说中的皇后娘娘风风火火地跑下楼，拉住自家女儿的手扯着脖子往驾驶座上看。 “就是他是不是？”秦素兰笑得灿烂无比。 上一次这么开心，还是女儿考上重本的时候。 这么多年了，总算盼来个姑爷，自家女儿才不是那些闲言碎语里说的什么精神有问题呢！ 吴庸下车，彬彬有礼地打招呼：“阿姨好。” “小伙子是叫吴庸对吧？我听小结说了，都是自家人，甭客气！开那么久车累了吧，快上楼，我让她爸泡着热茶的呢。”秦素兰目光落在跟在女儿身后的姚婷身上，语气迟疑了，“这位是？” “妈，她是我大学时候的学妹姚婷，现在也是我同事，我们关系很好的。” 可不好吗？腻歪一路了。 吴庸暗自吐槽。 “没听你说过啊……”秦素兰小声嘀咕。 但也没让女儿难堪，热情地拉过姚婷的手：“这谁家闺女长得那么漂亮呀，文文静静的，一看就比我家的野丫头贴心，要是我女儿能像你这么乖巧懂事就好了。” 姚婷被夸得臊红了脸，局促地向秦素兰问了声好。 吴庸已经自觉地从后备箱把三个行李箱都拿了出来，一手推两个，一手拖一个。 秦素兰一看眼睛就亮了，年轻人既懂事身体又好呀！ 笑眯眯地催促何杰去帮忙，自己拉着姚婷的手先上楼。 姚婷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最终还是从善如流地跟秦素兰走在了前头。 何杰过来帮忙拿了个箱子，警告吴庸：“一会儿机灵着点，要是演砸了，我肯定向你们公司投诉。” 说罢头也不回地提着箱子上楼，吴庸想告诉她其实不怕投诉反正公司是假的也没来得及。 算了，说出来估计要被打，还是让她保留一点幻想吧。 上楼，就见一个中年秃顶大叔冲自己招手：“小伙子过来坐。” 吴庸放好箱子，坐到秃顶大叔何启贵对面的椅子上，突然有种去面试的感觉。 何启贵看吴庸坐下之后打量四周，似乎在找什么，眯着眼抿了口茶：“年轻人要沉住气，别那么急躁。小结和她的朋友到厨房帮她妈去了，一会儿就出来，你陪我说会儿话。” 吴庸有点尴尬，但面上不能露怯呀，大大方方跟何启贵聊起来，他问什么就答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然，说的都是跟何杰事先串好词的版本。 全程用无比真诚的小眼神，打消了何启贵纠结着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要被别的猪拱了，又怕把这只赶走就再也没猪来拱的心理疙瘩。 为什么吴庸能这么熟练？ 因为81576？ 当然不是，金手指又不是万能的。 全是因为触类旁通啊！ 和客服一个样！ 曾经，吴庸也每天，在每个电话里，都用无比真诚的语气向客户保证“我们的产品绝对没问题！”、“我是真心想帮您，绝对站在您这边的！”之类的话。 每个客服的工位上都放着一面镜子，因为客服主管相信笑容是可以通过电话线传过去感染客户的，所以吴庸两年客服生涯照的镜子比过去二十几年照的都多。 天天接着电话就看着镜子里自己“情真意切”的脸，绝对360度无死角的真诚，看得自己都信了。 要比“真诚”，吴庸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 而大多数父母对于自己孩子另一半的要求，除了一些硬性的外在基础条件，最重要的不就是一个真诚嘛！ “你这孩子还不错。”何启贵绷得紧紧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松懈。 “我家这丫头啊，别的都好，就是性子要强，你以后估计是有得受了。”何启贵貌似调侃地说。 “小杰的性格我知道，一开始就想到了以后可能发生的冲突，但这种情况是我想好了，完全能够接受，才决定和她在一起的。”吴庸回答得滴水不漏。 “小杰？呵，你说的是杰出的杰吧？她肯定没跟你说过她原本的名字。” “原本的名字？”吴庸诧异，何杰给的资料里没有这一part呀。 “你一定奇怪我们怎么给好好一女孩起个男生的名字吧？” “其实最开始户口本上登记的是何结，结缘、中国结的那个结。你说这个结字多好？又不像洁白的洁那么烂大街，又有韵味。” “结果，这孩子非说这个名字太女气了，要改名，改成杰出的杰。” “我和她妈当然不同意了，女孩子家家的叫何杰，写出来多难看。” “这丫头也是，背着我和她妈，上中学的时候自己去报名，就在所有要写名字的地方都写了何杰，杰出的杰，平时的作业、课本也全写这个杰。” “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她的同学朋友、老师，全都以为她是杰出的杰了……” 何启贵的语气里有几分埋怨，脸上却没有丝毫责怪的神色，只有满满的无奈。 “这下可好，弄假成真了。我们拗不过她，最后只能依着她把户口本上的名字也改成了杰出的杰。” “这下你知道了？我这闺女从小就是头倔驴，开着汽车都拉不回来那种。对她啊，能顺着的时候就顺着，但该对她硬心肠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度的时候也马虎不得一丁点，不然你是……那什么，你们年轻人说的那个，猴、猴……” “hold住？” “对，猴不住她的。” 看着何启贵一本正经的脸，现在笑出声来是不是特别不尊重长辈啊怎么办？ 吴庸强忍住笑意，何启贵还想说什么，何杰便端着一盆红烧鱼走了出来。 “爸，你们在说什么呢？” “还能说什么，说你这丫头倔脾气呗。” 何杰放下鱼翻了个白眼：“又说我改名字的事？我发现你真是见着谁都说这事儿吧！” “你脾气倔还不让人说了？小吴也真是辛苦，还好我已经不用管你了。”何启贵吧唧吧唧嘴。 “是是是，您老人家都不用管我了，就我稀罕着求着你管我，快点过来吃饭吧，没见谁家老头有你这么多闲心思八卦的。” 姚婷也端着盘菜出来，看何启贵和吴庸还坐在客厅，也柔柔地招呼他俩过来吃饭。 “别人家的闺女都是贴心小棉袄，就我家的是扎心铁马褂，可怜我这个老头哟。” “老什么老，撑死了一个中年大叔。”何杰习惯性地怼回去，忽然脑筋一转，说：“你这么羡慕别人家的女儿，要不就认一个呗！刚好我和婷婷感情好，本来也和亲姐妹没两样。” 009 今晚不吃鸡 姚婷被何杰打了个措手不及，慌忙扯了扯何杰的衣角：“学姐，你干嘛呢？” 何杰一把揽过姚婷：“怎么样？我这个妹妹可是又会做饭又体贴孝顺，让你白捡个乖女儿。” “丫头别闹，你这不是让人家尴尬吗？人家有爹有妈的，要你在这儿瞎掺和？”何启贵数落何杰几句，语气里倒没多少指责的意思，想来是早已习惯了女儿的天马行空。 “你们几个都站在这里做什么？坐下吃饭呀。”秦素兰端着两盘菜从厨房里走出来，张罗着大家入座。 她拉着姚婷在自己旁边坐下，把对面的两个位置留给了何杰和吴庸，何启贵则坐在邻边的老位置上，熟门熟路地从背后的柜子里拿出一瓶白酒问吴庸：“小伙子喝酒不？” “平时是不喝的，但如果你要我喝，我就陪着。” “喝什么喝，就知道喝。小吴不喝酒是对的，喝酒容易误事，特别你们年轻人在外面打拼，能不沾酒就不沾酒！”秦素兰瞪了何启贵一眼。 何启贵却一点也不在意，大大咧咧地说：“那是在外面，今天在家里能一样吗？小吴，来，陪叔叔喝两盅，男人哪有不喝酒的！” 语毕，不由分说地倒了满满一杯放到吴庸面前。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吴庸端酒敬何启贵，咬着牙一口闷。 “这孩子懂事儿。”看着吴庸因为呛人的烈酒而皱成一团的五官，何启贵笑了，“行了，你也别勉强，自家人，意思意思就够了。” 吴庸算是看懂了，难怪何杰得专门找个演员回来，合着一家人都是戏精！ 最开始何启贵打头阵，查完户口就开始说自家女儿不好的地方，看“准女婿”的反应。 到了饭桌上，又用喝酒的事情来看吴庸的生活作风，以及对第一次见家长的重视程度——如果喝酒喝得太轻松，说明平时就是个爱喝酒的，指不定外面多少应酬；如果不会喝酒就不愿意陪未来老丈人喝，岂不是对老婆也不愿做出牺牲？ 看穿了老两口的伎俩，吴庸倒没多少反感，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今天这老两口有多作，就有多爱何杰。 然而，即便是自己的表现能让他们百分百满意也没什么用，他们的女儿真正想带回来的是那个从进屋以后就少言寡语的姚婷。 吴庸有些于心不忍。 出于职业道德，虽然他也不知道现在从事的到底算是个什么职业，至少是出于契约精神吧。他都不应当拆穿这个善意的谎言，而是应该积极配合何杰忽悠过去。 可是看到老两口这么努力地想要考察“准女婿”，生怕女儿所托非人，这让吴庸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他们从来不干涉游荡在外的吴庸做任何决定，上大学选专业到出来工作，吴庸从来只是一个电话通知家里就好，父母说得最多的就是，只要是你选择的路，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但遇到任何问题都不要怕告诉家里，爸爸妈妈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他们一向贯彻放养政策，看上去好像从小到大都没在吴庸身上花多少心思，实际上却在吴庸看不到的地方默默为他闯下的祸买了不知道多少账。 这些，都是吴庸长大后，才慢慢从侧面了解到的。 虽然表达的方式不同，但何杰的父母也和自己的父母一样深爱着孩子。 如果知道了何杰的取向，何启贵和秦素兰真的会无法接受，强迫何杰尽快结婚吗？有没有可能他们能够接受女儿的与众不同？ 吴庸突然被踢了一脚，打断了思绪。 何杰在旁边向他使了个眼色。 吴庸马上明白过来，夹一块鱼放到她碗里：“你不是早就念着想吃阿姨做的红烧鱼嘛，多吃点。” 秦素兰在对面笑得更欢了，何女王也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看着吴庸筷子夹过的鱼被何杰一口咬了个缺，姚婷眼眶立刻就红了。 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把眼泪都憋了回去，一改之前埋头吃饭的状态，幽怨地看着吴庸咀嚼，好像嘴里被咬得稀烂的不是米饭，而是吴庸的皮肉。 吴庸被盯得发毛，伸筷子想要夹块鸡肉冷静一下。 一块色泽鲜亮、细腻多汁的鸡肉却突然就被另一双筷子给截了胡。 “我和学姐不一样，就爱吃鸡，阿姨，你炖的鸡好香啊，比我妈炖的好吃多了！”姚婷得意洋洋地瞥了吴庸一眼。 “这孩子，真会说话，喜欢吃就多吃点，以后常来家里玩，叫小结提前告诉我一声，只要你来就给你炖鸡！”秦素兰笑道。 行，大吉大利让给你，今晚我不吃鸡成了吧？ 吴庸转而将筷子伸向红烧鱼。 姚婷再一次迅速从吴庸手下抢过鱼肉，扔进何杰的碗里：“学姐，你多吃点。” 整个饭桌瞬时鸦雀无声。 “咳，婷婷别闹！爸、妈，她就是这样，有点调皮，就跟我多了个妹妹似的。”何杰使劲瞪一眼姚婷，姚婷这才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消停下来。 饭桌上的气氛因为姚婷的搅局变得诡异起来，吴庸硬着头皮问何杰小时候的事，好不容易才把气氛拉回来。 晚上吴庸被安排睡在客房，姚婷去何杰的卧室睡，本来秦素兰像是有什么话想跟何杰说，见两个女孩亲亲热热地回了房间，也没好再单独把何杰叫出来。 吴庸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满脑子都是姚婷进房间之前，狠狠地剜他那一眼。 一想到就忍不住打个寒颤。 这妹子不会半夜爬起来猫进客房把我给阉了吧？ 仔细思考了下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吴庸睡前认真检查了几遍，确认房门是反锁着的，才安心进入梦乡。 010 论吴庸是否是渣男 第二天一早，天刚泛起鱼肚白，吴庸便醒了。 一方面是临睡前被姚婷那一眼看得心慌，也可能是刚到新环境有些不适应；另一方面，今天要跟何杰的家人一起去扫墓，需要早起。 J县的传统有些怪，清明当天是不扫墓不祭祖的，非得前一天或者后一天才行。 今天除了何杰的父母，还有她两个叔叔一家都会一起到山上祭拜她爷爷奶奶。 现如今城市里都流行火葬，但何杰的爷爷奶奶走得早，再加上只是在一个小县城里，两个老人家都以土葬的方式被埋在了紧贴着县城的山上，默默注视着这片养育自己以及儿孙长大的土地。 何杰的二叔跟何启贵年纪相差不大，一儿一女都已经上大学，和大多年轻人一样，除了爬山没空闲的时候，只要一歇下来就在玩儿手机，对大堂姐何杰的男朋友也没多少兴趣。 反倒是三叔，因为比何启贵小了十来岁，结婚又晚，儿子刚上五年级，正处在男孩子好奇心最胜也最是调皮捣蛋的阶段。 见大堂姐带回来一个看上去就很厉害的哥哥，还满面春风不像只顾自己玩游戏的二堂哥那么高冷，不到半天功夫就粘着吴庸不放了。 “吴庸哥哥，你也玩农药吗？” “吴庸哥哥，你能不能悄悄给我玩一会儿游戏啊？我妈不让我玩，堂哥也不肯让我碰他的手机。” “吴庸哥哥，你在我姐之前有没有女朋友啊？” “吴庸哥哥，你怎么练出肌肉来的呀？” “吴庸哥哥……” 吴庸现在一听到“吴庸哥哥”四个字就想炸毛！ 要是个可爱的小女孩也就罢了，偏偏是个肉乎乎的小胖墩，还是个男的！ 一点也不可爱！ 然而看到秦素兰一脸慈祥的看着自己带小胖墩，仿佛看到女婿带外孙一般……也就只好耐着性子和小胖墩周旋了。 何杰的三婶倒是乐得轻松，直夸何杰找了个好男人，顺带说晚上跟何杰的三叔有点事情要办，本来还愁把小胖墩一个人扔家里不放心，他又跟堂哥堂姐都玩不到一起。现在可好，有个小胖墩喜欢的准姐夫带着就放心了。 秦素兰碍不过面子，询问吴庸晚上能不能帮忙带带孩子。 吴庸还能怎样？何女王一个眼神过来，只能硬着头皮拍拍胸脯说没问题。 于是三家人扫完墓下山后，小胖墩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吴庸后面去了何杰家。 相较于吴庸的无奈，姚婷可就开心了。 昨天在何启贵和秦素兰面前，吴庸何杰一直绷着架子装亲密，看得她好不难受。 现在有小胖墩缠着吴庸，总算不用再承受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和别人亲密互动的煎熬了。 人一开心，话就多起来。 何况是姚婷这样藏不住心事的人，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她一改之前闷葫芦的样子，也不再针对吴庸，叽叽喳喳跟何杰笑语不断，一时间气氛和谐了不少。 然而这难得的其乐融融并没有保持多久，当秦素兰在晚饭时发起一个话题时，吴庸立刻感受到了气氛的凝固。 “小吴，之前你说已经带小结见过你爸妈了，他们对小结还算满意，正好，我和她爸也很喜欢你这孩子。就是我们两边家长都还没见过，要不你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个时间，让我们两家人见见面呗。” “妈，你急什么？我们自己会安排。”何杰眼见着姚婷脸都僵了，急忙打断秦素兰。 “你这丫头，我说的有错吗？你和小吴都不是多年轻了，再没点计划，以后会很辛苦的。要不是你自己安排这么多年都没安排好，我至于这么操心吗？”秦素兰是真有些急了。 女儿好不容易带个男朋友回来，虽然不想在男方面前表现得急着嫁女儿一般，但初步接触下来小伙子不错，那不是该抓紧跟进后面的步骤嘛，一个26岁的女人可不能够再慢悠悠地混了。 要是今年就定下来，女儿27岁生头胎，29岁生二胎，刚好能在30岁前把生孩子的事情解决掉。 否则拖到30以后，对女儿不好，对孩子也不好…… 秦素兰一不留神就想远了。 “行，阿姨，我晚上先和家里商量个时间吧。”吴庸大大方方应承下来。 现在不答应就太不符合人设了，至于该怎么办，等吃完饭再找何杰商量吧。大不了就是多陪她演几天，还能多拿几千块钱，何乐而不为？ 就是有点对不起何启贵和秦素兰。 但这么一丁点愧疚完全敌不过金钱的诱惑啊！ 吴庸暗下决心，以后可不能像何杰一样，一定不能糊弄爸妈，否则老两口太可怜了！ 吃完饭，小胖墩在客厅守着电视看动画片，吴庸总算能暂时清净会儿，何杰刚好拖他到卧室商量事情。 本来姚婷也想跟过去，秦素兰哪能让她如愿？小两口回来之后就没单独相处过，有点私房话要说多正常，怎么能让姚婷去当电灯泡呢？ 于是姚婷一直被拉着闲话家常，只能幽怨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暗自心慌。 秦素兰也觉出不对了。 女儿这个小学妹，该不会也喜欢准女婿吧？ 女儿和准女婿稍微亲热点，这孩子脸色就难看起来。这次突然跟着女儿回来，搞不好就是为了破坏两人感情，好乘虚而入。 脑补出一场都市情感大戏的秦素兰把对姚婷的警惕值调到了MAX，但也有些奇怪——这孩子表现得这么明显，女儿不应该感觉不出来呀，还跟她关系那么好，都领回家了。 可能是谈恋爱变傻了？ 有可能！ 这种时候，当妈的可不能松懈，得帮她好好把关！ 秦素兰貌似不经意地问姚婷：“婷婷，你这么好的女孩儿，追的人肯定多吧？谈对象了吗？” 姚婷愣了一下，羞答答地点了下头：“嗯，她对我特别好。” 在喜欢的人的妈妈面前说起喜欢的人，感觉好羞涩啊怎么办？ 秦素兰被姚婷的反应给搞糊涂了。 这反应不像是说假话，这孩子是真的有男朋友？ 那怎么看女儿女婿的眼神那么幽怨？ 莫非……吴庸那小子是脚踏两条船的渣男！？ 秦素兰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又马上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推测。 没等她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何杰和吴庸已经从卧室里出来了。 011 穿帮 “阿姨，刚才跟我爸妈商量了一下，不知道你们五一有没有空，可以的话我们两家人都到S市聚聚。”吴庸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跟何杰说好了，五一的时候再找两个群演，一起再演一场戏。吴庸的佣金还和之前一样，一天一千，按实际情况算。 他能不开心吗？轻轻松松又是几千入账。 秦素兰不知道他的实际想法，还以为他是因为距离娶何杰又近了一步而高兴。 多好，多深情的小伙子啊！ 旁边的姚婷可不那么想，勉强保留了一点理智，用英语质问何杰：“学姐，你之前可没有提到要双方家长见面！你们之后是不是还要‘结婚’？” “你如果结婚了，我怎么办？” 姚婷越说越控制不住情绪，即便她极力隐忍，话语里还是带上了一丝哭腔。 “妈，婷婷因为公司的事情绪有点不好，我先开导开导她。” 秦素兰一脸懵圈地看着何杰用英语跟姚婷说着什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抓不住具体的感觉。 突然，一道中气十足的童音如九天惊雷般震破了秦素兰心里的那层窗户纸：“大伯母，姐姐说她是骗你的，她不会跟吴庸哥哥结婚！” “熊孩子瞎扯什么！”何杰一声厉喝，心里暗呼糟糕，忘记小胖墩也在旁边了。 秦素兰将小胖墩护在身后，警告地瞪了何杰一眼：“小超别怕她，你说，她刚才在说什么？” 小胖墩被何杰一声吓，本来就不长的脖子直接缩得没影儿了，但有秦素兰护着，胆子又壮起来。 他下巴一扬，说：“姐姐说她不会真的跟吴庸哥哥结婚，都只是演戏，要婷婷姐姐不要伤心。” “我今年在学校英语比赛里拿过一等奖的，绝对没有听错！” 吴庸心里瓦凉哇凉的。 现在的孩子英语都这么好了？小孩子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应该无忧无虑过一个轻松快乐的童年才对呀！ 现在好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五一的外快是挣不了了，就是不知道清明这三天的钱能不能给结了…… “何杰，你给我解释一下。”秦素兰板着扑克脸，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妈，不是这样，小超听错了……” “我才没听错！”小胖墩从秦素兰身后冒出个圆溜溜的脑袋，“姐姐那么大人了怎么还说谎？我听得很清楚，就是说的假结婚！” “上次我把Merry_Christmas的Merry弄成了marry，还被老师笑话了好久，所以记得很清楚，marry是结婚，你刚才就是在说假结婚！” “何杰，解释一下。”秦素兰的双眼仿佛能射出两道激光，烧得何杰如坐针毡。 原本在一旁静静拿着手机看新闻的何启贵也放下手机，沉默地看着这场闹剧。 何杰深吸一口气。 她没有心情责怪小胖墩，只能怪自己疏忽大意了。 “爸，妈，我就直说了吧。”何杰一把搂住惊慌失措的姚婷，“我喜欢的人是婷婷，吴庸只是我找来救场的演员。” “我大学毕业之后就和婷婷在一起了。” “怕你们不能理解，所以一直没说，甚至提都不敢在你们面前提起她，就怕不小心露馅。” “这次如果不是妈催得太急，我也不会找演员来应付。” “但我实在是不想去相亲，更无法想象怎么跟一个男人生活。” 秦素兰猛地扬手，巴掌却久久没能落下。 “小超，你去姐姐卧室玩会儿电脑。”何启贵打发小胖墩离开。 小胖墩也察觉到现场气氛不妙，老老实实“哦”了一声，钻进何杰卧室玩电脑去了。 何启贵见小胖墩关好卧室门，这才沉着气说：“小结，爸爸知道，很多女孩子都有过对同性有好感，怀疑自己是不是同性恋的经历。但事实上，绝大多数有过这样怀疑的女性都不是真正的同性恋，只是没有遇到足以让自己心动的异性罢了。” “你从来没有和异性谈过恋爱，你对同性的喜爱很有可能只是你的错觉。” 秦素兰听到何启贵的话，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不断喃喃：“对，小结只是以为自己喜欢女生，绝对不是真的同性恋，绝对不是……” “爸，妈，我很确定，我不喜欢男人。”何杰的目光坚定如铁。 “你尝试过和异性交往吗？”何启贵步步紧逼。 何杰沉默，她确实没有和异性谈过恋爱。 在职场上她可以和上司对答如流，可以用巧言机辩打倒竞争对手。 但在这一刻，望着父亲严肃的脸和母亲几近崩溃的神情，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结，明天我跟你一起上S市，市里不是有家医院很出名的吗？我陪你去找心理医生，让医生帮你……”秦素兰目光中带着乞求。 “妈，我真的非常确定，绝对不是错觉……” “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和你妈都陪你去。”何启贵拍板定下来。 他目光扫过吴庸，吴庸瞬时一个激灵，赶紧说：“叔叔阿姨，实在不好意思，我收拾东西，马上走。” 吴庸逃似的回客房飞速收好自己的行李。 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现在何启贵和秦素兰还有点理智，万一老两口气急了要打人该怎么办？ 离开的时候，还听见秦素兰的怒吼和姚婷的哭声。 “还有你！离我家小结远点！” “我不要！学姐，我不走！” “妈，就让她再住一晚吧，婷婷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 “不行，让她滚！” “……” 直到再也听不到这家人的争吵声，吴庸才放松下来，叹了口气：“81576，你说，我这次任务是不是失败了？” “严格来说，并没有失败。”不管发生什么事，81576的声音都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我依附在您的工卡上，只要是出现在您工卡半径两米内的电子产品，我都可以进行干涉。” “目前目标001号一家人的手机、电脑包括目标001号恋人的手机都已经被我监控，并且会在后台持续对周边出现的人类声音进行录音，发送给我。” 所以说我只是个专职司机是么？带着你到目标人物附近晃一圈，其他事情你自己就能解决了。 吴庸心塞。 到底为什么要辛辛苦苦学这么几天英语，背着良心演戏最后还如此狼狈的被轰出来？ 最重要的是，何杰还会不会把尾款结了啊…… 012 深夜放毒嘿嘿嘿 天色已晚，吴庸在J县随意找了个小宾馆落脚，第二天赶着早班车回到S市。 路上一如既往的堵，等吴庸好不容易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出租屋，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间。 把自己往床上狠狠一摔，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有一些惆怅。 奔波了两天，这一单的尾款还没拿到，也极有可能拿不到。 好在吴庸算是时下流行的“佛系青年”，深谙随遇而安之道。 至少蹭吃蹭喝了两天，1000块定金拿出200用作房费和路费，还是有800进账的。 这样想想，那些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81576，你说何杰她爸妈能接受姚婷吗？”出租屋昏暗的灯光让吴庸有种还没从梦境中脱离的错觉。 “样本数据不足，无法分析。” “对哦，你就是不知道才会要我当志愿者帮忙的。”吴庸敢肯定，一定是坐车太累，自己才会问出这么捉鸡的问题。 “你不是把他们手机都开着录音的吗？事情要是有什么发展告诉我一声呗。” 短时间的接触，不至于让吴庸对这一家有多关心。只是何启贵和秦素兰的一举一动总能让他想起自己的父母。 所以对何家老两口，总归是有些在意。 况且何杰姚婷这一对的情况也少见，就算是汉子也会燃起浓浓的八卦之心啊！ “针对目标001的观察日记会以文字、图像、音频、视频结合的方式整理归档。” “同时，为了方便您完成志愿者工作，已经在您手机上安装‘志愿者之家’app，今后您在进行志愿者工作时，可以通过‘志愿者之家’完成与目标及相关人士的通讯，包括且不限于电话、扣扣、薇信等通讯方式。” “您也可以在‘志愿者之家’查看已立项目标的观察日记。” 吴庸拿起手机，屏幕上多出来一个小房子图标。 进入app，首页只有一个选项条“观察项目81576-001”。 点进去，内容变得丰富起来。 左上角的头像是吴庸被81576用整体成像技术修饰过的模样，页面中间有几个社交软件的图标，扣扣薇信都有，还有一本通讯录，里边只有何杰的号码。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记事本模样的图标，写着“观察日记”四个字。 吴庸点进去，瞬间感觉自己像是打开了科研实验日志。 “观察项目81576-001” “位面：β619” “观察目标：何杰，女，26岁” “……” 略过一堆类似于“目标详细背景”、“研究目的”之类的条目以及他已经参与过的情况记录，吴庸在最后两行找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 “……” “4月7日，目标001号与其父母、恋人驱车至S市，约定8号一同前往咨询心理医生。” “目标001号恋人在抵达S市后，搬出共同租赁的居所，暂时住入酒店。” 看来昨天姚婷还是住何杰家的，可惜自己拉不下脸赖在那儿，不然就能省下一晚上住宿费了。 吴庸从心底还是希望这对蕾丝边的父母都能接受她们。 虽然姚婷一直跟他不对盘，但那也是因为对何杰的在乎。 这个女孩一看就没什么心眼，直来直去，实质上并没有对任何人做出恶意举动。 最主要的是，这俩妹子颜值都很高，看着就赏心悦目，长得好看的人做点出格的事总是更容易被理解。 “叮——” 一条银行短信突然弹出，是何杰打了两千块尾款过来。 吴庸只觉得瞬间被治愈了，浑身的疲劳全部退散，原地满血复活啊有没有！ 这妹子够意思！ 本来打算晚饭随便点个外卖就解决了，在突然收到一笔意料之外的钱后，吴庸决定晚上出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悠哉悠哉地洗完澡收拾出门，此时的S市已经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夜色。 天还没完全黑，街边的路灯已经次序亮起，开始自己的工作。 这个时候，小吃街的烧烤店也陆陆续续地开了。 吴庸熟门熟路地走进阿龙烧烤，点了一份咸骨粥，外加二十串牛肉串和二十串掌中宝，还有一份锡纸娃娃菜。 在这附近住了两年多，早已摸清楚哪家店实惠，哪家店味美。 阿龙烧烤在附近不算最实惠的，但味道完全吊打一众烧烤店！ 他家的咸骨粥不是许多店里用饭加水迅速煮出来的寡淡货色，而是用颗粒饱满的粳米混着腌渍过的上好猪排骨在蜂窝煤炉子上耗时费心地熬出来的。 这样熬出来的咸骨粥，粥色润白，肉香四溢，下着烧烤吃，吃到撑也不会觉得腻。 再说娃娃菜，和蒜蓉、酱汁一起裹进锡纸，经过烈火灼烧，让娃娃菜清甜的汁水流淌出来，不会带一丁点碳火气。 这个时候，生蒜蓉的冲味儿也在高热中完全转化为鲜香，和娃娃菜完美的契合在一起。 再配上肥美劲道、香辣适宜的牛肉串，嘶——那滋味，想想都止不住流口水啊！ 还有吴庸最最最喜欢的掌中宝，取自鸡爪最中心的一小块连带着皮肉的软骨，一串下来就得废掉两只鸡，可见其珍贵之处。 其他烧烤店的掌中宝，都软绵绵的没什么嚼劲，一口下去就知道是边角料拼凑的假货。 阿龙的掌中宝却不然。 新鲜，味醇，一口咬到脆骨咯嘣脆！ 两相比较，别家的掌中宝好似迟暮老妪，皮肉松弛干瘪；阿龙家的却是满脸胶原蛋白的妙龄少女，肌肤弹性有光泽，满满的元气。 虽然阿龙烧烤的味道甩其他店几条街，价格也在吴庸担负得起的范围内，但这两年他来吃的次数却是一只手就能数清楚。 因为每天都在高强度耗损嗓子，一吃烧烤就容易上火发炎。 为了不影响工作，吴庸只能禁谷欠，嘴里早就淡出鸟了！ 待老板一上菜，吴庸立马风卷残云般大口吃起来。 他吃得正欢，忽然感觉到脚下有什么东西窜过。 “喵~” 一只浅灰底黑条纹的美国短毛猫歪着头看着吴庸。 它淡青色的杏仁眼好奇地望着吴庸。 见吴庸没动，便朝他试探着走过来，微胖的身体让它看上去像一只憨乎乎的小白虎。 吴庸注意到它脖子上的项圈，也不知道是哪个粗心的主人把它弄丢了。 013 喵嗷~ 吴庸没养过猫，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对猫咪的喜爱。 他把一小块烤牛肉放在掌心，蹲下来递向美短。 “喵嗷~” 美短弓着身子往后退了几步。 吴庸只能将牛肉垫着一片娃娃菜放在地上，重新坐回椅子，假装吃自己的东西，用余光不时观察这只想要靠近又心怀胆怯的小猫咪。 美短见吴庸不再有其他举动，试探性地往前挪了几步，小心翼翼地俯身嗅了嗅地上的牛肉。 它正想张嘴咬下去，忽然猫耳一动，听到远方传来熟悉的呼喊。 它立刻直起身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吴庸注意到它的动作，好奇朝它凝视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小虎——” “小虎，回家啦——” 婉转清亮的女声传入吴庸耳中，美短再不去管牛肉，撒着小短腿往主人的方向跑。 唉，还以为终于可以近距离吸一次猫，人家主人就来了。 吴庸一时间冒出“要不要养一只猫”的念头，最终还是觉得没把握担负起长久的责任，把这个冲动的念头强制性塞了回去。 他摇摇头准备继续开吃，突然听到“汪汪汪”几声犬吠。 一只半大的德牧朝美短冲过去，可怜的猫咪压榨出全身的力气逃命，却还是差一点就要被恶犬追上。 美短的主人急得快哭了，然而她隔得太远，根本无力援助自家猫主子。 “卧槽！”吴庸一看便怒了，谁TM这么缺德遛狗不拉好！ 脚一抬，伸手撸下拖鞋朝德牧扔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 “嗷呜……” 完美！ 正中德牧头顶！ 这一刻，吴庸升起一种蔑视天下唯吾独尊的错觉。 以前打篮球老是投不进篮筐绝对是因为缺乏守护弱者的信念！ 绝对不是我手残！ 热血漫里的主角不都是这样吗？只要有变强的理由，就能立刻反杀！ 看，这只拖鞋就是最好的证据。 多么优雅又精准的投射！完美呈现出力与美结合！ 没等吴庸美够，德牧已经晃荡晃荡脑袋，锁定了这个让自己捕猎失败的罪魁祸首。 它呲着嘴狠狠瞪向吴庸，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慑声。 吴庸有点方了。 虽然这只德牧还没成年，被咬一口不至于死，但会不会被扯掉块肉？ 狂犬疫苗要多少钱来着？也不知道狗主人能付了医疗费不？ 要是到时候撕起来，是要怪狗主人没看好狗，还是怪自己手贱多管闲事？ …… 德牧可没那么多心理活动，蓄势完毕直接扑了过来！ “pia！” 一只拖鞋再次砸到它脸上，德牧没像前一次那样被砸晕乎，反倒被激起凶性，狂叫着再次往前冲。 阿龙的老板实在看不过吴庸光着脚在椅子上蹦哒的样子，提起门口的扫帚三两下就把德牧撵跑了，拯救吴庸于水深火热之中。 吴庸总算舒了口气，尴尬地笑笑，向老板道谢。 老板洒脱一摆手：“有什么好谢的？举手之劳！不过，兄弟你是该补补身体，怎么能半大小狗都怕呢？再来二十串牛肉呗，多吃点补力气，还有，给你推荐羊腰子，大补！” 吴庸咬咬牙，按照老板的推荐又点了一波菜，权当是感谢。 点完菜，吴庸正纠结着是不是得光脚捡拖鞋，就看到一个扎着马尾辫，清纯得像晨光中沾着露珠的洁白茉莉般的女孩，施施然走过来。 她右手抱着吴庸救下的那只美短，左手提着一双和她完全不搭调的劣质男式拖鞋。 “谢谢……” “谢谢……” 两个人同时开口，尴尬地笑了笑，吴庸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妹子先说。 “谢谢你救了小虎。”女孩轻轻把拖鞋放到吴庸跟前，很细心地按照更方便吴庸穿鞋的角度摆放好。 吴庸只觉心中一股热流荡漾：卧槽！这么体贴又漂亮的妹子还附送一只猫，请再给我来一打！ 当然了，面上可不能流露出痴汉脸。 他往地上一跳，刚好穿进拖鞋，对着女孩扬起一个自认为非常具有亲和力的笑容：“谢谢你帮我把拖鞋捡回来，我叫吴庸，口天吴，中庸之道的庸。” “我叫林梨，森林的林，水果那个梨，这是小虎。”林梨抱着小虎稍稍侧身，好让小虎的脸朝向吴庸，和他打招呼。 小虎不明白主人的意思，没有看向吴庸，只顾着用小脑袋在林梨肩头蹭啊蹭地撒娇。 “臭小虎，撒娇也没用，以后可不准再乱跑了。”林梨纤长的手指在小虎脖子上顺了顺毛，嘴上说着责备的话，动作却温柔无比。 “要不要坐一下，我点了好多牛肉，一个人也吃不完，刚好你和小虎能帮我分担点儿。” 吴庸看着林梨搂着小虎，感觉像是在看一幅笔触温暖的水粉画，他只想再看一会儿，再多看一会儿。 不管用什么理由。 但林梨稍微有些为难地说：“我刚吃过饭了耶……小虎也不能吃这里的烤串，人类正常摄入的盐份对它来说已经超标了，会对肾脏不好的。” “这样啊……”吴庸一边庆幸刚才小虎没吃那块牛肉，一边绞尽脑汁地想能够和妹子再多些接触的理由。 见他情绪有些低落，又注意到地上那块垫着娃娃菜的牛肉，林梨问：“你很喜欢猫吗？” “啊？嗯！我一直很喜欢猫，但小时候爸妈不同意，出来以后也没条件养，只能云吸猫。” “你想摸摸它吗？”林梨抱着小虎走近了一点，“给它顺过毛它就不怕你了。” 吴庸迟疑了一下，伸出手轻轻落在小虎背上。 小虎没有像最初那样炸毛，依然眯着眼在林梨臂弯里拱了拱。 吴庸的动作慢慢放开了，从小心翼翼地抚摸背部，到轻轻用指腹在小虎脖颈处抓挠。 看着小东西惬意的样子，吴庸甚至忘了最开始只是想和林梨再多待一会儿。 “你真的很喜欢小虎耶。”林梨眸子里闪着点点星光，右边脸颊浅浅的小酒窝随着笑容时隐时现。 她或许没有何女王的霸气姚婷的娇嗔，更不像许多女明星那样或惊艳或妖娆。 但在这一刻，吴庸觉得，她一定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 “我要走了，今天是妈妈晾衣服的时候忘记关窗，才让小虎溜出来的。我不能在外面呆太久，不然我爸妈会以为还没找到小虎，会担心的。” “你要是喜欢小虎，周末晚上有空的时候可以去那边的社区小广场，我都会带小虎出来玩儿的。” “好，我一定去。” “那我先走咯，拜拜~” 林梨笑着挥挥手，抱着小虎走了。 等她走远，吴庸才猛地一拍大腿：“靠！忘记要薇信了！” 014 试镜 饱饭餍食，吴庸带着遗憾回到出租屋。 不过没关系，既然已经知道林梨周末常去社区广场，还怕找不到她？ 倒是何杰那边，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 一开始对这份工作，吴庸满怀着好奇心与新鲜感。然而在接下第一单之后，吴庸发现自己似乎没有能力左右事情的发展，跑J县这一趟，有他没他差别都不大。 当然轻松挣到钱还是蛮不错的。 “81576，你让我当志愿者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其实没有我你自己也能完成数据收集吧，毕竟你可以入侵任何电子产品。”吴庸把玩着工卡，上面的标准照分明是他的脸，但他总觉得已经是另外一个人。 “单纯使用周边电子产品进行数据收集是有局限性的，而且我需要您作为一个变量，来试验总结出最精准的公式。” “好吧，你说的都有道理，但是我现在已经没有理由再接触何杰一家了。” “所以我正在为您物色第二个目标。” “啥？”吴庸没想到81576把时间排得那么紧，“能歇两天再开工不？” 他还想跟进下何杰那边的发展情况呢。 “如果您不能给出合适的理由，是不能拒绝我的安排的。”81576仿佛看透了吴庸的懈怠，补上一句，“懒惰不能成为您的理由。” 吴庸耸耸肩，放弃了偷懒的想法：“行，不过我有个要求。可不可以让我演一次富家公子哥？” “要家财万贯，有别墅有跑车有游轮那种！最好还是个年轻小帅哥，家里没有复杂亲戚关系的！” 吴庸想想就激动，如果能体验一次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生简直不要太爽。 当然，他没对81576抱有奢望，只不过因为81576的三个“不能”让他有些小郁闷，所以胡乱说一气YY的话，就当是过嘴瘾了。 但81576的回答出乎他的预料：“可以，在收到的邮件中，有一个备选目标符合您的要求，参考您的意见，我会将其优先级提前，作为您的第二个目标。” 嘎？这也行？ 所以，我是要直接成富二代了？ 莫不是哪个妹子疯魔了，不惜重金要砸出一个富豪男友？ “目标资料已添加至‘志愿者之家’，请您尽快查看。” 吴庸点进志愿者之家，原本的“观察项目81576-001”下方多出一个选项条“观察项目81576-002”。 …… “观察项目81576-002” “目标：孙明辉” “性别：男” “年龄：79岁” “职业：明辉集团董事长” “需求：需要一名男演员扮演其孙辈孙浩，陪伴其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光。要求男演员年龄25岁以下，身高178cm~182cm，其他详情需面谈。” …… “这就怪了，自己给自己找孙子？”吴庸见孙明辉在照片上精神矍铄的样子，看不出来有这么奇怪的爱好。 “本次任务的委托人是目标002号的儿子，目标本人并不知情。任务详情需要您与委托人对接后方能确定。” “已经为您约好时间，明天上午8点，到江天一色8号别墅面试。” “所以这次是要去真正的巨富之家演戏了？”吴庸兴奋不已。 作为一个不关注时事新闻，也不爱跟人吹牛打屁的宅男，他对明辉集团了解十分有限，但也知道上次跟何杰见面的城市广场就是明辉投资开发的，当时宣传幕布可是在施工楼上挂了好几个月。 至于江天一色的楼盘，几年前因为登上当年的地王宝座而被市民们熟知，开盘后的房价更是一路飙升，普通市民连在那里买一套百来平米的住宅都不敢想，能在那里买下独门独栋的别墅，绝对是吴庸这等小市民需要仰望的存在了。 “那个孙浩长什么样？帅不帅？”吴庸兴致勃勃的问。 “您此次只需要用自己真实的相貌就可以了。” “为什么？” “您明天见到委托人便能得知。”81576卖了个关子。 第二天一早，吴庸踩着晨光来到江天一色。 一个衣着朴实的大妈已经在大门口等待些许时间。 确认过身份，大妈领着吴庸来到江天一色8号别墅。 一对气质沉静的中年夫妇从吴庸进门开始，目光就紧紧粘在他身上。 “先生、太太，人带过来了。”带领吴庸进门的大妈稍稍欠身，也没向吴庸介绍一下，安静地站到中年夫妇就坐的沙发旁。 那位“先生”定定地注视着吴庸，又好像看到的不是他。 “太太”同样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许久，就在吴庸快要忍不住发问的时候，“太太”说话了。 “我不知道你是否在娱乐圈打拼过，但既然在网上发了那样的帖子，想必是知道试镜的规矩的。” “太太”没有等吴庸给出回应，继续说：“如果你可以胜任，我们不会亏待你，但你需要拿出足够的实力证明你不是在耽误我们的时间。” “您需要怎样的证明呢？”吴庸对“太太”的强势表现出丝毫不满，带着温和的笑容回问。 “太太”示意大妈拿出一摞厚厚的文件，大约有两本牛津词典叠起来那么厚。 “这是我儿子的资料，包括他从小到大的成长轨迹和生活习惯，同家人的照片，学习过的科目等等都在这里。我给你十个小时的时间，也就是从现在开始直到下午六点，你可以带着这些资料，在二楼第一个书房做任何事情。” “六点我和我爱人回家吃饭，希望你能够在那时候以我们儿子的身份和我们共进晚餐。” “午饭张婶会做好了给你送上去，书房里带有卫生间，所以我认为这段时间里你完全不需要离开书房，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张婶。” “希望晚餐时间我可以看到我的‘儿子’。” “太太”刚把话轻飘飘地说完，“先生”便收回了落在吴庸身上的目光。 “一点也不像，我们走吧。” 这对夫妇全程都没有留给吴庸一丁点拒绝的余地，自顾自地给出一个考验，自顾自地离开。 这是对小人物的蔑视？ 还是没有对吴庸抱有期待，只是破釜沉舟的一试？ 从接到这个任务，吴庸心里就隐隐觉得不对，只是当时YY得有些收不回来才没细想。 今天见到这对委托人，见到这一栋充满格调的大宅子，心中的疑问不禁被放大。 有钱有势，为什么不去找专业的演员？再不济也能去电影学院之类的找人，何必找一个也不知是真是假，在网上乱打广告的人？ 吴庸兴趣来了。 此时此刻，即使没有81576安排任务，他也想要循着对方定下的轨迹，探寻出事情的真相。 他把茶几上厚厚的资料抱在怀里，朝张婶一笑：“麻烦您带我到二楼的书房，谢谢。” 015 准备 张婶没有立刻带他上楼，而是拿出一个砖块大小的带锁小盒子：“为了保证信息不外泄，需要你把手机放进来，蓝牙耳机也得摘掉。” 吴庸无所谓地一手抱着资料，一手取下耳机，和裤兜里摸出的手机一起放进盒子。 反正有工卡就可以，吴庸无所畏惧。 张婶给盒子上锁，收好钥匙，把盒子递给吴庸：“你自己保管，晚上我再帮你打开，现在跟我来吧。” 张婶将他带到书房，没多说一句话，关上门就走。 吴庸拧一下门把手，没锁。但开门声让还在走廊上的张婶回头瞪了他一眼，他只好尴尬地退回书房。 说是书房，却不像被经常使用的样子。 虽然屋子里排列着几座大大的书架，那阵势更像一个小型阅览室，而且每一层隔板都一尘不染，绝对是有人时刻打理着的。 但书架上的书都太新了。 吴庸甚至看到几本十几二十年前刊印的名著，在时间的侵蚀下书页已经泛起昏黄，却没有丝毫被翻阅过的痕迹，仿佛是按照复古风格印刷的一本本新书。 明亮的窗前摆着一张大大的紫檀木书桌，空荡荡的，只放了个笔筒。 书桌旁边还放着几张同样是紫檀木制作的仿古木椅，和一张古朴的根雕茶台。 看这样子更像是主人家的待客室，搞了一堆书和高大上的家具做门面，事实却是你无法在这里找到任何能窥探到主人真实生活和想法的蛛丝马迹。 从进门开始的轻视和强硬，到现在方方面面的提防……吴庸摇摇头自嘲地笑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 你永远不会正视一个比你渺小得多的事物，并向他解释你的行为。 不然人类在宰杀每一只作为食物的动物时，在把相比更弱小的动物豢养为宠物时，在把辛苦成长了数十上百年的树木斩首，将其尸体制成各式各样的物件时，怕不是要日夜不停地解释到唾液干涸至死。 所以说，满足好奇心的同时，再把钱挣到不就够了。 这种土豪应该不会在薪水方面吝啬吧？ 吴庸定下神，坐到书桌前开始翻阅太太提供的资料。 太太给出十个小时的时间，看似非常充裕，实际上这个要求可以说是十分苛刻了。 能与两本牛津词典堆叠起来的厚度相媲美的文件，即便是去掉其中的所有图像资料，余下的文字数量也要用百万做单位来计量。 这是什么概念呢？ 比如吴庸这样十几年的老书虫，看书速度不算逆天，但也在上游。一本十万字的出版书刚好要用一个小时左右看完，十个小时也不过能看一百万字。 注意，这是看小说，不需要长时间停下来思考。 但现在吴庸面临的是一场特殊的试镜。没有剧本，没有导演，不存在暂停或重演，出现任何问题就算是试镜失败。 而他能够准备的时间只有十个小时，在这期间他需要了解孙浩的生平、性格、喜好、和周围其他人的关系，揣摩孙浩在遇到各种突发事件时的反应，然后在最熟悉孙浩的人面前扮演他，还不能让人挑出一丁点毛病。 这对于从没正统学过表演的吴庸来说非常艰难。 跟着何杰回家那次，并没有一个特别具体的人设，只需要符合大概的框架就行，稍有些小聪明的人都不难做到。 但这次的人设不只是具体，更是在“观众”的印象中存在一个鲜活真实的形象，这就好比许多翻拍难以超越前作。因为看过的人已经固化出一个刻板印象，潜意识就会对新作产生对比和抵触。 孙浩的外型其实和吴庸有些神似。 倒不是说容貌相像，只是年纪差不多，个头身材十分接近，估计也和吴庸一样是个不爱运动的人。也就是两个人都还年轻，旺盛的新陈代新让他们不至于囤出圆润的小肚腩。 大略地浏览过孙浩的生平，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学过的项目种类繁多到吴庸拍马也赶不上，即便在纯白空间不要命地学，也不可能在这十个钟内达到孙浩的水平，只能随机应变尽力规避掉这部分弱点。 除了孙浩学过的知识外，还有非常多的篇幅记录着他的成长经历和个性特点，看得吴庸头皮发麻——真的能在晚上6点前看完吗？ 裤兜一阵震动。 吴庸看着他随手放在桌面的盒子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不是手机，是依附在工卡上的81576。 “房间里的摄像头和录音设备都已妥善处理，委托人提供的资料扫描完毕，您是否需要进入学习空间阅读资料？” 吴庸大喜，81576可真是及时雨！ “进！” 从工卡传来的清凉气息透入脑海，吴庸睁眼，四下纯白。 “委托人提供的信息量较大，建议您优先启用粗阅读模式。”81576平静的声音驱散了吴庸刚萌芽的焦虑。 “粗阅读模式是什么？和沉浸式学习有什么区别？”他定声问。 “类似于您平日里阅读小说，不追求记忆清楚和深入思考，将接收信息的速度提到最高。比如您用沉浸式学习的方式掌握的英语句子，耗时较长，但您可以熟练地运用，同样的内容用粗阅读模式，接收一遍用时会非常短，但您在接收后只会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无法准确翻译和运用。” “根据计算，如果您先启用粗阅读模式，快速对扮演目标建立起系统印象，再有侧重地选择部分资料进入沉浸式学习模式精读，即可用最高效率解析揣摩扮演目标。” “那还等什么，开始吧！” 想象中的字迹并没有浮现出来，81576平淡如常：“请集中注意力准备好。” “信息接入准备。” “3” “2” “1” “开始。” 仿佛一道电流刺入，以迅雷之势裹挟着庞大的信息流冲撞吴庸的意识。 脸部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好在痛感并不持久，不多时便被头部的肿胀感替代。 一串串文字在脑海里交错翻腾，吴庸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个绵长的噩梦，才会让脑子里乱得排不出一行规整的句子。 过了好久，这些字句才渐渐理清楚自己应当在的位置，一个个像一年级的小学生放学般，手拉手排好队形，融合成一团又一团浅浅的信息块，分门别类地储存进吴庸的记忆库。 吴庸长舒一口气—— 如非必要，以后再也不要来什么粗阅读了！ 【小剧场】庆祝首张读者推荐票 无眠今天超激动！ 早上醒来就看到多了一张推荐票，这可是除了我自己和友推之外的第一张推荐票！ 谢谢森宫苍乃！（90°鞠躬） 为了庆祝这历史性的时刻，无眠决定今天加一个吴庸当客服时候的小剧场~ PS：虽然有种不会有人回应的预感，但是还是要说，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看小剧场呢？有什么想法一定要给无眠留言哦~无眠会根据大家的反馈决定以后放什么福利的~拜托了！ 以下是正文（?o?╰╯o） …… …… 系统：工号81576为您服务。 吴庸：“上午好，很高兴为您服务。” X先生：“很高兴吗？你有多高兴？”（冷哼） 吴庸：“请问您遇到了什么问题呢？我会尽力帮您解决的。”（假笑转移话题） X先生：“你们的手机，太辣鸡了！” 吴庸：“是使用过程中遇到了什么问题吗？” X先生：“问题大了，所以我来给你们提点建议。” 吴庸：“您请说。” X先生：“为什么你们的呼吸灯颜色只有7种可以选的？” 吴庸：“7种颜色已经可以满足大部分使用场景了呢。”（你是来找茬的吧？） X先生：“人眼能够区分的颜色大概有一千万种，你告诉我7种颜色就够用了？是不是你浑身上下只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你脸是明黄还是橘子橙的……” 吴庸：“好的！您的建议我马上记录下来！”（斩钉截铁） X先生：“哼，算你识趣。” X先生：“还有，既然指纹解锁都能做到了，下一步应该向更高科技发展了吧？” 吴庸：“您的意思是……？” X先生：“指纹解锁还需要我拿起手机，把手指按上去，太影响使用了。照我的意思，最好是手机放在桌面上，只要我瞪它一眼，它就能解锁亮屏了。注意，是只有我瞪它才有用，别人瞪它都不行！” （先生你是写科幻小说的吧？这太难臣妾做不到啊~~~~） （要告诉他现有科技做不到吗？感觉这个先生脾气有点燥还是……额，明哲保身为妙！） 吴庸：“您的想法特别棒！我这边已经帮您记录下来了。”（假装正经） X先生：“嗯，小伙子态度不错。我再跟你说一个想法哈……” “……” 50分钟后。 吴庸：“好的，这边已经帮您把所有的建议都记录下来了，我还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看着记录了两千多字的建议假笑到苹果肌僵硬） X先生：“我没别的事儿了。” （心里高呼万岁，终于能送走他了，哭唧唧） X先生：“你刚才说都记录好了是吧？给我念一遍我确认一下。” 吴庸：“……” （心里淌血喉咙冒烟地读完两千多字的记录） X先生：“你这个不行啊，记录得不够清楚详细，来，我再跟你一条一条捋一遍，这次你记好啊！” 吴庸：“好……您请说……”（先生你的话费是天上掉下来的么？（?）） 再次50分钟后，吴庸终于怀着复杂的心情送走了X先生。 累成一滩浆糊。（╥╯^╰╥） 016 灵感 玩游戏的时候总能遇到在两种极端的大佬。 一种大佬从来不氪金，开局只有肝，凭借数据分析、超强意识以及造化钟神秀的操作碾压一切凡人。 还有一种大佬，氪金到让你怀疑充值页面的货币单位其实是YN盾，但除了用薪创造快乐的系列游戏外，他都能给你把神开局瞎姬八玩成神展开。 毫无疑问，孙浩就是第二种。 生于富豪之家，从小坐享几万倍于普通人的资源，套用仙侠小说的话来讲，就是资质再差也能用丹药堆出来个小高手了吧？ 孙浩表示很不服气，他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怎么把一手好牌打废。 吴庸接收完信息后很无语，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这样的？做什么都三分钟热度，这跟我倒挺像，但我怎么也不至于和家里人闹得像仇人一样吧？ 既然在相貌上无法让“观众”产生代入感，那只能从性格、行为着手。但孙浩和他爸妈的关系似乎并不好，从他中学以后就没回家住过可见一斑。 吴庸很难想象朝那对中年夫妇甩臭脸的样子。 如果跟金主吵起来，真的不会被撵出去吗？ 他想了想，从资料里挑出几个重点模块，说：“81576，这些地方是我需要精读的。但即使把资料都背下来，我也没把握能一次性演好。” “在学习空间里，你能够让我看到青草蓝天，感受到微风，甚至失重。那是不是也能模拟出现实的场景和人，让我练习演技？” 81576没有让他失望：“可以。但因为目前人类情绪、思维方式的样本数量不多，不足以构成完整的计算公式。单纯以外部收集的资料进行简单推算，是无法精确复刻人物的反应的。” “嗯……”吴庸略作思考，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这么办吧，我先精读一下，你再模拟出场景让我试试。” 时间不等人，迈着相同的歩距，不疾不徐地踏过人生。 模拟场景果然和81576说的一样，人物形象比较死板。其实单论外型是没得挑，根本分辨不出和真人有什么区别，唯一让人感觉到违和的是人物的语言。 想想现在的聊天机器人，刚开始会觉得新奇有趣，多说几句话就会发现机器人的回答很死板，永远只是从话术库里扔话术出来，有时候甚至会答非所问。 81576模拟出的人物比聊天机器人强很多，至少逻辑比较清晰，更接近真人。但它模拟出的先生和太太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像是性格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而且，如果吴庸两次表演的情况一样，模拟出的人物给出的反应不会有任何改变。 现实世界里，即使同一个人被问到同样的问题，也完全可能因为各种细微的差别而给出不同的答案。 这让模拟排演的价值大大被削弱。 好在经过反复排演，吴庸至少不会在面对“先生”和“太太”的时候拘束于自己原本的性格中，能够放开手脚去按照所理解的人设演绎了。 他现在才明白，之前81576让他体验变成动物的意义。 人类在长大成人的过程中被灌输了太多世俗定义的“奇怪”。 如果你身穿汉服坐公交车，大家会觉得你奇怪；如果你已经成年，还唱着儿歌欢乐地玩泥巴，大家会觉得你奇怪；如果你是个魁梧雄壮的彪形大汉却独爱刺绣，大家会觉得你奇怪。 凡此种种，不计其数。 最奇怪的是，即便你的行为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不良影响，人们还是会因为你的“奇怪”而肆无忌惮地口诛笔伐。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大多数人都活成了自己以为的“不奇怪”的样子，一旦跨出心底划下的“奇怪三八线”，就会羞耻到恨不得钻进地缝永远不要出来。 当然，这里的大多数人不包括极少数的戏精和女装大佬，他们早就在放飞自我的路上领先全人类一大步了。 遗憾的是，此时的吴庸还属于大多数人，对于出演一个在他心里很“奇怪”的人，只能通过反复模拟来克服束缚感和羞耻感。 在纯白空间折腾了一整天，中间只出来草草地吃了张婶端进来的午饭，这才把孙浩的人设仔细捋了一遍。 挂钟上的时间已经走到下午五点半，吴庸打开书房的门，半分钟不到张婶就出现在他面前，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 “有什么事吗？”张婶脸色不太好。 “可以给我一套孙浩平时穿的衣服吗？试镜结束会还给你们。”吴庸仿佛没看到她不耐烦的神情。 张婶上下打量他几遍，翻了个白眼：“只有少爷两年前的衣服。” “没关系，麻烦你了。” 想必是中年孙家夫妇交代过，这个要求也没有越界。因此，张婶再不情愿，还是找了一套衣服过来。 破洞牛仔，筋筋掉掉的白T恤，看不懂的黑色铆钉小外套。吴庸只能说，这个孙浩的审美真的让人难以捉摸。 不过等他在卫生间里换好衣服，冲着镜子里从没见过的自己招招手，还真有点儿时尚潮人的feel。 是不是以后我也可以换个风格呢？ 吴庸抄着手在镜子前陷入沉思。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虽然在81576的帮助下已经模拟演练多次，但他总觉得有一丝不妥。 还是那个问题，孙浩和父母关系特别僵，性格又恶劣，说话特冲，就算他能完美重现孙浩的一举一动，面对一张陌生的脸，那对倨傲的中年夫妇真的会赶人走的吧？ 可是，不照孙浩的行为模式演，试镜显然是无法通过的。 思考陷入瓶颈，吴庸甚至想再把81576招出来，问问有没有解决的办法。转念一想又有点好笑，如果81576能解决这个问题，还要志愿者帮忙做什么观察项目？ 这种问题，只能靠自己解决。 “笃笃笃” 外面有人敲门。 “先生太太马上就要到家了，你跟我下去客厅吧。”张婶的声音。 吴庸从善如流地跟随她下楼。 在经过楼梯转角时，吴庸突然看到挂在墙上的一张照片，脑海中顿时一道灵光闪过—— 他知道该怎么演了！ 017 就他吧 孙正道和王蕾刚走进客厅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由得愣了一下。再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在网上打广告的小演员。 孙正道冷哼一声：“也就会耍小聪明。” 吴庸像没听到一样，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自顾自地玩儿原本放在茶几上的平板电脑。 孙正道见一个陌生人竟然在家里如此放肆，张口就想赶他出去，却被王蕾一把拉住：“小浩确实是这样的。” 孙正道想想也是，但碍于面子，嘴上饶不得人地说：“你就搞这些没用的事情吧，我看你能搞出个什么样！” 王蕾早习惯了他的嘴倔，知道不搭理他便好，于是怀着考较的心思对吴庸厉声道：“孙浩！你还知道回来！” 吴庸有气无力地瞥了她一眼：“哦，你要是不满意我现在就走。” 王蕾觉得有些可笑。 这个小演员有点本事，仅凭一摞干巴巴的资料就能把儿子的语气演得那么如出一辙。 到底为什么非得找第二个人来和自己没大没小地斗气呢？ 世事总是荒唐。 王蕾收回思绪，语气相比刚才平和了些许：“过来吃饭。” 吴庸一脸不耐烦地和夫妇俩一同入座，抿着嘴一句话不说。 张婶端上五菜一汤，较之中午敷衍了事的蛋炒饭不要丰富太多。 果然得沾着主人家的光才能蹭顿好的。 然而吴庸并不能在此时大吃特吃，因为饭桌上有一道孙浩最不待见的溜肥肠。 “当啷。” 吴庸把筷子一扔，黑着脸起身：“我不吃了。” “你摆脸给谁看！？”孙正道怒喝。 吴庸心里一紧，差点儿没绷住。他不断地告诉自己，现在就是在演戏，跟81576模拟的场景没什么区别。 稳住心神，吴庸头也不回地往二楼孙浩的房间走。 孙正道一拍桌子：“叫他滚出去！找的什么演员？就他这样，能有什么鬼用？” 王蕾没有出声劝阻。虽然吴庸演绎的孙浩没什么毛病，但仅仅演得像是达不到要求的。 张婶依照孙正道的指示，在楼梯口拦住吴庸：“出去吧，你的东西我会给你拿出来。” 吴庸挑眉：“我自己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个外人插手！” 说罢一把推开张婶，踏着重重地步子上楼，鞋底每撞击一次楼梯板发出巨响，孙正道的脸就更黑一分。 孙正道转头对王蕾肃声道：“去告诉他，不合格！你以后也不要再找不三不四的人回来搞这些歪门邪道。” 王蕾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王蕾的妥协让孙正道面色稍霁。 但夫妻俩没想到，吴庸冷着张脸再次发泄般地“噔噔噔”下楼来。 王蕾看到他背上的包也无法再保持表面的涵养：“你进了小浩的房间！谁允许你进去的！” 伸手就要抢回儿子的背包：“你还给我！” 吴庸侧身一闪：“妈，你别管，这是我和孙正道之间的事。” “你……” “孙正道！”吴庸大声打断王蕾，冲孙正道说，“你让我走，行！我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整天就知道对别人指手画脚，你有没有反省反省自己的问题？” “说我不成器，说我是垃圾！我再垃圾也是你教出来的！我垃圾你更垃圾！！” “你，你……”孙正道气得浑身颤抖，不知道是想起了曾经父子间的龃龉，还是因为被自己不放在眼里的小人物如此挑衅而生气。 肯定是因为想到他儿子吧！ 毕竟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可不容易为自己不在意的人动怒。 吴庸给自己打气，词说得更顺了：“反正你也不想再见到我！反正我都被你笃定只能当一个社会蛀虫！那我现在就走！出了这道门就和你再没有半点关系！我死在外面最好！” “逆子！你滚！滚……”孙正道话没说完，愤怒的脸上突然浮现出痛苦。 他紧紧地捂住左胸，一只手撑在桌上，身体蜷缩得像一只大肥虾。 “太太别急，我去拿药。”张婶迅速往楼上跑。 王蕾扶着孙正道坐下，冲吴庸喊：“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把包放下，滚！” “孙正道……你别乱来啊，男子汉大丈夫，吓人算什么本事……”吴庸面上一副不知所措却还无法彻底放下倔强的样子，坚持着没有从孙浩的人设中脱离出来。 实际上他心里已经慌了。 本来在计划里没有这一出的，他没有想到面对自己这张和孙浩全然不同的脸，竟然也会把孙正道刺激到发病。 王蕾此时懒得和他多费口舌，朝二楼喊话：“张婶，你找到了快点下来！” 张婶很快从楼上下来，手里没有像王蕾期望的那样拿着速效救心丸，一脸惨白的向王蕾解释：“太太……药，没有了……” “你说什么？”王蕾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 孙正道脸上的痛苦又加深了几分，他听到妻子和张婶的对话，想最后再和妻子说几句话，一张嘴却全都成了痛哼。 就在他于痛楚中挣扎着思考生命是否要止步于此的时候，突然有人朝他嘴里塞了十几颗小药丸。 “咬碎，含到舌下。” 熟悉的声音，孙正道想，这难道是幻觉？ 他下意识按照那个声音去做，速效救心丸的辣味和凉麻感迅速称霸口腔，对普通人来说难以下咽的味道带给他珍贵的安全感。 稍待几分钟，疼痛胸闷的感觉已经缓和了许多，孙正道面色逐渐恢复正常。 “自己有病还不把药随身带着，孙正道，你是嫌自己活太久了吗？” 还是那个声音，孙正道眯着眼想确认他的样子，却只看到一个背影。 那身衣服还是让人觉得刺眼，年轻人穿得那么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 他条件反射地想要开口指责，却因为那背影说出的话无法开口了。 “给你倒点温水，你润润嗓子。别喝太多，妨碍药效，哪里不舒服的话及时说。” 那人倒好水，转身。 孙正道闭上眼。 这一瞬间他不想看清楚那人的样子，他情愿就这么骗自己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 他听到水杯放到桌子上的声音。 “快喝吧。” 那声音带着不耐烦，但他能听到里面的关心。 眼角不受控制的湿润起来。 孙正道努力睁眼，果不其然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就他吧。” 018 原委 吴庸听到孙正道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找回了自己的状态，一脸认真地朝孙正道鞠了一躬：“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王蕾也有些惊异：“你不是说让我别想这些歪招了吗？何况这个人演得也太过了。” “他的声音很像小浩。”孙正道闷声说。 王蕾细想，还真是。这个演员的声音比儿子的声音稍微低沉了一点点，不仔细听的话差不了多少。 但她还是摇头：“声音像也不行，太没分寸了。” 孙正道不以为然，问吴庸：“你的速效救心丸是哪里来的？” 吴庸再次道了声“抱歉”：“我在贵公子的日记里看到您患有冠心病，却嫌麻烦不爱把药带在身上，每次都扔床头柜里……” “所以你把我的药拿走了，特意演这么一出？”孙正道面色不善。 “不是您想的那样！”吴庸被孙正道盯得汗毛竖起，连忙解释，“我绝对没有故意让您发病的想法！” “因为和贵公子的相貌有出入，担心在演绎过程中无法让您二位入戏，我原本的想法是，做出要离开的样子，面向大门，背对你们的时候再把药扔过来，提醒孙先生把药随身带好。” “所以刚才上楼的时候才把药拿了下来。” 孙正道闻言，信了几分：“你把小浩的背包拿来，也是为了让背影更接近？” “逃不过您慧眼。”吴庸憨憨地笑了两声。 人总会对傻笑的人降低防备心，当然，长得太丑太凶的不符合此条。 “张婶，扶我上楼，我回去休息一下。”孙正道转而朝王蕾说，“你跟他谈谈吧。” 他实在是太累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 路过楼梯拐角处，孙正道看到墙上的照片，不自觉停下脚步。明媚的阳光下，弹吉他的少年背对着镜头，松垮垮的背包懒懒地搭在肩上。 “先生？” “没事，走吧。” 张婶搀着孙正道继续往上走，照片里的背影与孙正道的背影沉默相对，越离越远…… …… “您说，孙浩已经去世了？”吴庸讶然。 怪不得提供的资料只到去年一月份。 王蕾面色僵硬地抿了一口茶：“是的，小浩一年前已经离开了……” 吴庸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抱歉地道一句“节哀”。 “一年过去，我和我先生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我的公公，孩子的爷爷，因为他身体不大好，我们一直没敢告诉他小浩的事。” 王蕾放下茶杯，话语里带着凝重：“这段时间公公的身体越来越差，每次我们去看他的时候，总拐着弯地让我们把小浩带过去……我们实在没办法了，我就想，不如找个演员扮成小浩，让公公最后这段时间过得舒心些。” “可是我的样子和贵公子并不相像啊。” “这个没关系，我公公得了白内障，死活不愿意做手术，说死也不能让别人在他身上动刀子。老一辈的倔脾气，我们也没办法。也是因为这样，演员的长相倒是其次的，你的声音和小浩很像，就算被公公听出不一样，也可以说是上火嗓子发炎，算是个优势。” 吴庸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出心底的疑惑：“我想冒昧地问一下，为什么不找专业的演员或者直接到电影学院去招人呢？” 王蕾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你们公司都能在网上到处打广告，我们怎么就不能找你？” 依王蕾的脾气，向来是不爱和人解释的，无奈找了那么长时间的人，总算逮着一个勉强合适的，心里这件事算是放下了一半，才有心情跟吴庸唠叨几句。 “我知道你意思，你以为我们没去找过科班出身的演员吗？” “已经成名的演员，人家没档期，我们也怕露馅，毕竟明星的关注度太高，要是被狗仔爆料出来，我公公可受不了。” “至于表演系的学生，历练太少，无法胜任这种没有剧本必须一次通过的戏。” “我甚至去影视城找过一直在片场混的群演，都不行。大多演得太僵硬，少数演得自然一点的，根本没搞清楚小浩的性格！小浩那孩子看上去很叛逆，也老和我先生吵架，但心地是极好的！” 王蕾对有人把她儿子演得太渣这件事表现得忿忿不平，吴庸礼貌地应和，暗自为之前因为演绎得太叛逆而没有通过的演员叫冤。 若说孙浩心里完全没有父母肯定不对，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就算关系再僵，好歹也有点感情。 但孙大少爷性子里的倔强绝对容不得自己向父母服软，更不要说主动关心了。 所以只演出叛逆，单从王蕾提供的资料来说，没什么不对。 只是孙家夫妇挖的坑太深太险，试镜通过之前根本没告诉演员其目的是为了哄老人家开心，如果演绎出来的孙浩只有桀骜不驯没有一丁点孝心，当然无法满足夫妇俩的要求。 吴庸则因为担心自己被撵出去，干脆设计个父子吵架离家出走的桥段，要走之前再背对着来一段傲娇的小温情，如果通过了当然好，即使不通过，照自己设想的剧本直接以“孙浩”的身份走出去，就不算是被扫地出门了。 完全没毛病。 无奈没料到因为和孙浩的声音太像，致使孙正道发病。好在没酿成大错，反倒正撞夫妇俩下怀，通过了试镜。 这一次任务，孙家开出的待遇十分优厚。 月薪十万，签约就支付定金一万元，需要吴庸陪在孙老先生身边至少一个月，一个月后视情况决定是否续约。 虽然和81576的合约在一个月后肯定得解除，吴庸还不想一辈子都替一个人工智能做事。但就算和81576解约，也不影响他继续在这里工作。 这次可跟上次不同，他完全是用自己的模样和身份来试镜的！ 王蕾拿出早准备好，却被搁置许久的合同。吴庸检查完合同条款，兴奋地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一式两份，双方确认无误。 “定金我稍后转账给你，明天晚上7点，你到这边来，我再带你去见我公公。”王蕾收好合同。 “方便说一下是要去哪里吗？”吴庸问。 “S市LC区，我公公只愿意住老房子。” ………… ………… 这里是作者的话。 因为系统自带的作者的话那边老是搞不好排版，反正现在是公众期，就直接写在这里啦~ 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老是想起之前做客服的时候遇到的一位先生。 他手机进水无法开机，里面的信息全都找不回来。 他在电话里一直跟无眠说，其他的都没关系，花再多钱也行，只要能恢复手机里的照片就可以。 但是无眠引导他到云空间找的时候，发现他云空间早就满了，没有保存到他想要的照片…… 他说，他的妻子已经去世，他只想找回妻子生前的照片…… 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在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 无眠听得很难过，但是爱莫能助（?） 后来他去了维修点，还是无法修复，那些承载着无法找回的幸福的照片，就这么没了。 虽然目标002号的故事不是因为那位先生而写，但写这个故事的时候脑袋里总会回响起他的抽噎。 所以忍不住写出来，大家引以为鉴吧…… 019 留在老宅 高速发展意味着高速的改变。 如果你离开一个城市超过三年，再回到这里时会发现许多东西都不一样了；超过五年，则需要重新适应这里的环境；超过十年，你甚至会怀疑这里是不是你曾经呆过的地方。 不过也有例外，大约每个有些年头的城市都会有一片LC区。 这里的建筑都有百年以上的历史，街道狭长，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远没有沥青马路来得平整。但这里的事物变化缓慢，即便离开几十年，再回来时也仿佛是昨天刚来过一般。 孙老爷子的旧宅就在这里。 据说，是当官的祖上留下的府邸。经过几百年世事变迁，还属于孙家的，只有曾经后花园的一个小小角落，孙老爷子的爷爷在这里建了两间小屋，算是这一支的祖产。 孙家发达后也不是没想过再把已经不属于孙家的部分想办法买回来，还孙宅一个完整。 但孙老爷子发话说没必要，即便买回来了，要是子孙没本事，还得败出去，懒得费这份心思。 “从这点就知道，我公公是多难伺候的人。”王蕾让司机停车，对吴庸说，“一会儿机敏一点，如果真被发现了也不要慌，必须圆过去。” 吴庸点头下车。 孙正道今天没来，公司里有点突发情况需要他坐镇，所以只有王蕾带他过来。 大概是孙老爷子的身体情况堪忧，否则没必要急着带吴庸过来。 进门，绕过颜色斑驳、看不清上面图案的影壁，一个干瘪的老者安静地坐在院子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爸，我过来看看你，今天正道在公司里有点事走不开，说下周一定过来。”王蕾笑着跟孙老爷子打招呼。 孙老爷子摆摆手：“他来做什么？你也不用来。我没瘫，不用你们时刻看着。” 说罢，耳朵一动，脸上纵横的沟壑因为怒意挤在一起，更深了几分：“不是叫你们别带乱七八糟的人进来吗？这里是我家，不是公园，不是孙家的人都不准进来！滚出去！” 王蕾连忙给吴庸打眼色。 吴庸也是一惊，这老爷子耳朵那么灵？ “老头儿说谁呢？我也姓孙，我爱来就来。” 听到吴庸的话，老人愣了一下，蒙翳的双眼睁大了几分，灰白灰白的，看得吴庸瘆出一身冷汗。 “这不是孙大少爷吗？”老爷子一口的阴阳怪气，却没再撵人，“老头我记性不好，你这有一年多没回来了吧？今儿个是哪路神仙显灵，惊动您这大驾来我这破屋子？” 他没认出来！ 第一关算是过了，稳住！ 王蕾适时地打圆场：“看您说的，小浩就是以前和您吵架，拉不下面子过来，其实心里一直惦记着您的。” “他现在不是大四了嘛，学校里新课都上完了，在那边也无事可做。本来我说让他去公司实习，您也知道他们父子俩的脾气，倔到一块儿了，怎么都不愿意在同一家公司工作。” “我就想，先让他再您身边让您老言传身教一下也好，等过几个月拿到文凭再正式去公司上班。” 孙老爷子听王蕾这么一说，心里就明白了：“小蕾啊，你说这些，你信吗？” 王蕾动动嘴角，似要辩驳，却怏怏的没说出口。 “行了老头，你要是不愿意我在这儿，我走就是了，费什么话。”吴庸用话激孙老爷子，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按孙家夫妇提供的情报，孙老爷子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倔归倔，心底的感情也不愿意外露，但却是真的牵挂孙浩，希望自己晚年能有人陪着的。 孙浩的奶奶走得早，孙正道从接手明辉集团后也是个大忙人，孙浩完美遗传了爷爷和爸爸的倔脾气，家里除了王蕾还能和他说上两句话，爷孙三人关系都很僵。 过去孙浩不乐意多陪陪老人，现在是想陪也陪不了了。 孙家这个老院子不大，但孙明辉老爷子一个人住着，一则是他的眼疾让人难以放心，二则他虽然不说，其实心底的孤独非常需要有人帮助排解。 孙家夫妇俩好说歹说，才让老爷子在患上眼疾后接受他们安排一个人来照顾生活，就是吴庸见过那位张婶的老公，也姓张。 吴庸进院子的时候也看到他了。 孙老爷子坐在院子中间，他就在两三米外静默地站着，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就漏了院子里还有一个人。但他时刻注意着孙老爷子的动向，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在第一时间赶到孙老爷子身边。 也是缘着他的尽心尽责，片刻不离地跟着孙老爷子，才发现了端倪。 孙老爷子打得了眼疾开始，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静静地坐在院子里发呆。他不愿意做手术，听闻多晒太阳有助于缓解白内障，于是一天不差地往院子里坐。 一坐也懒得挪窝，常常是到了晚上，张叔提醒老爷子该回屋了，他还是摆手说再坐会儿。 所以，不管儿子儿媳什么时候回来，都能一进院子就看到他。 可惜，他从来没有等到过孙浩。 所以，除了坐在院子里不知道是晒太阳还是等人，老爷子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在屋子里一遍又一遍抚摸那面照片墙。 墙上贴的大多是孙正道和孙浩小时候的照片，张叔惊奇地发现，老爷子虽然什么都看不清楚，但他明确的知道哪张照片里有孙浩，甚至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跟张叔讲拍这张照片时发生的事情。 他把这些都告诉了孙家夫妇，就这样，孙家夫妇找来了吴庸。 吴庸这个时候出言相激，一是孙大少爷还真干得出这种事儿，二来，也想看看孙老爷子的态度。 如果失败，那就只能另找机会留下。 只见孙老爷子右手扬起，慢悠悠地拍了两下椅子扶手：“作孽，作孽啊。” 吴庸暗叹一口气，却忽然听得老爷子峰回路转：“你愿意留下就留下吧，料你也坚持不了几天。” 王蕾闻言，抛给吴庸一个鼓励的眼神。 这一单，稳了。 020 四郎探母 早晨6点，天刚擦亮，吴庸便被咿咿呀呀的唱戏声给吵醒了。 他揉揉迷蒙的眼睛，茫然了半天才想起来现在是在孙家老宅，不是自己的出租屋。 坐起来推窗，清风把窗户上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蜘蛛网和灰尘扑了吴庸一脸，吴庸咳嗽几声，把脸上的脏东西抹掉，从枕头下面摸出工卡，瞪着上面自己笑容灿烂的脸，恨不得一巴掌拍上去。 “81576，这就是你说的阔少爷生活？” “孙浩的确是明辉集团的太子爷，我的数据绝对没错。”81576理直气壮地回答。 得，为了十万月薪，不跟它计较。 窗外，孙老爷子抱着个小音箱，摇头晃脑地坐在太师椅上跟着哼哼：“非是我终日里愁眉不展，有一桩心腹事不敢明言。肖天佐摆大阵两国交战，我老娘押粮草来到北番。我有心过宋营前去探看，怎奈我处深宫难以出关……” 不是票友的都知道，光让你听一出陌生的戏，没有字幕，那是真听不明白在唱什么词。 吴庸理所应当的听不懂，更欣赏不来，看老爷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觉是没法睡了，干脆起身洗漱收拾。 孙家老宅除了通上电以外，别的设施都跟百年前一样。没有自来水，用水全靠院子里的一口井，甚至没给井安上一个用电的抽水机，只有一个样式老旧的手摇水井泵，使劲按一下把手，喷一股水。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吴庸很难相信一位身家过亿的富豪过的是这么朴素的生活。 吴庸一盆洗脸水还没打完，便被孙老爷子叫住了。 “孙子，过来，有话问你。” 老爷子这一声孙子可跟和蔼可亲的老人家叫自己心头肉的孙儿不一样，吴庸听那口气，更像是骂架时羞辱对方用的。 怪不得爷孙三人关系僵得跟千年寒冰一样，不是没道理的。 吴庸暗自腹诽，嘴上说着警告的话，却还是乖乖接过张叔递过来的小马扎，坐到老爷子跟前：“老头儿，你别找茬啊。” “孙子，对爷爷我放尊重点。”老爷子摸索着把音响的声音调小，问，“这戏你听到了，听出个什么没有？” 吴庸心中一紧。 孙浩虽然哪个领域都不精，但好歹是家里拿资源堆出来的，样样不精，样样都通，况且孙老爷子是个老戏迷，孙浩就是再不喜欢京剧，从小耳濡目染，也能略知一二。 不像吴庸，听了半天，到底是哪出戏都不知道。 即便是来孙家老宅之前，81576临时给他突击训练了一下，但底蕴不足可不是花一天功夫能弥补的。 “这一场戏，是京剧《四郎探母》，取材于北宋时期杨家将杨四郎的故事，讲述的是杨四郎战败被擒……” 81576通过蓝牙耳机，开始滔滔不绝地向吴庸介绍。 可是，来不及！ 必须现在就给出反应，不可能等81576讲完再回应孙老爷子！ “老头儿，别硬拉我跟你一起听戏，我不感兴趣。”说罢，端盆子就要走。 “哎哎，站住，回来！”老爷子一伸手就抓住了吴庸的衣角。 吴庸给惊着了。 这老头，不会是看得见的吧？ “孙子，你既然在我这地介，就得听爷爷我的话，回来坐好了。” 吴庸只好再次放下脸盆，依言坐好。 “不听戏，还搞你那摇滚啊？嗓子伤着了吧？昨儿个我一听就知道，你这是唱岔了嗓子，才会听你妈的话，跑来看我这老头。不然就你那野性子，在外面过潇潇洒洒的大少爷生活，可不会愿意来陪我这糟老头子。” 孙老爷子一脸老神在在、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得意表情，吴庸汗颜。 本来还纳闷，孙老爷子听觉灵敏，怎么一点也没对他的声音起疑呢？原来是老爷子自己把来龙去脉都脑补完了。 “不说话，哼，被我戳中心伤了？” “别瞎猜，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活那么大年岁，自忖没什么特别的本事，就一条，会看人。你妈打的什么主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 吴庸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这老爷子又脑补出什么东西来，只能暂且听着。 “咱们爷三儿都是拉不下脸的人。算我上辈子欠你的，反正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今儿个就拉下脸，给你个台阶。” “你要是真能在这里住下去，只要爷爷我还有口气，你住一天，我教你一天戏，包管把你那嗓子调回来。” 这是要，教我唱戏？ 孙浩可是有基础的，自己一亮嗓肯定得露馅！ 怎么办？急，在线等！ “老爷子，您的身体……”张叔见吴庸面露难色，上前替他解围，却被孙老爷子打断。 “身体怎么了？我身体好得很，不劳你费心！” 音响里的戏已经唱到杨四郎深夜探母的段子，孙老爷子跟着调子起范：“儿在番邦一十五载，常把我的老娘挂在儿的心怀。胡地衣冠懒穿戴，每年问花开儿的心不开。” 吴庸虽然不懂戏，但听着调子也不像是欢快的情绪。 却见孙老爷子唱完这两句，嘴角带笑地问：“我这腔调不错吧？你也来两句，我听听你还剩多少基本功。” “我不记得词了……”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拯救吴庸于水深火热之中。 一看，是王蕾的电话，吴庸连忙起身，顾不得洗脸，边朝外边跑边朝老爷子喊话：“我同学找我，有很重要的事，老头儿你自己听戏，我晚上再回来，王叔不用给我留饭了。” 孙老爷子的脸瞬间垮下来：“哼，毛头小子，就知道不靠谱。” 王叔没有搭话，只是默默地替吴庸把地上的马扎和脸盆收好，免得老爷子被绊倒。 另一边，吴庸跑出老宅才接起电话：“您好，请问有什么事？” “你早上有没有和我公公见过面？他没有怀疑吧？” “见过了，老爷子目前没有怀疑，就是他让我跟他学京剧，我怕到时候露馅……” 王蕾在电话里沉吟片刻，说：“小浩也就小时候跟他爷爷学过点皮毛，会的也不多。这样，你拖几天，我给你找个老师，你练练基本功就不怕露馅了。” 吴庸捂住手机收音孔，小声问：“81576，你能教我京剧吗？会不会比王蕾找老师教进度快些？” “可以，您在学习空间学习京剧，进度将会比现实中学习快八到九倍。” 那就行，不用麻烦王蕾去找老师了。 “我突然想到个办法，老师就先不用了，保证不会在老爷子面前漏马脚。” 王蕾听吴庸这么说，虽说还有些疑虑，但毕竟找一个老师，每天都要吴庸出门学戏，还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达到孙浩的水平。既然吴庸这么肯定，那就让他试试吧。 “只要不露馅就好。你今天找个时间出来，我有事情要跟你交代。” 021 奇怪的王蕾 城市广场，云溪茶馆，吴庸被侍应生领到一个古典雅致的包间。 茶艺师刚好倒出两杯茶，在王蕾的示意下退出包间，关好门。 王蕾从手包里拿出一个U盘放在桌上：“这是小浩小学的时候在文艺汇演上唱的京剧选段，你拿回去参考一下。” “谢谢。”吴庸收好U盘，在王蕾对面坐好。 “我公公你也见过了，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已经相信你就是小浩。” 吴庸不明白王蕾这次找他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秉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静静地听着她说话。 “你接触下来肯定也发现了，我公公这个人，性格古怪，脾气又倔，难有几个人能真正走到他心里的。” “我婆婆走得早，我先生也忙于工作，无法抽身去陪他。毕竟，公公好不容易闯下明辉集团那么大一片江山，得好好经营才对得起他。” “我在孙家始终算是个外人，又因为性别的缘故，不好长期照顾他，小浩又遇到这种事……” “现在他以为你就是小浩，嘴上硬倔着，心里肯定是极高兴的。我一个当儿媳的也做不了别的什么，只能拜托你，以小浩的身份多关心照顾一下我公公。” 吴庸满口答应：“这您放心，一定不会让老爷子察觉，一定会一直陪着他的。” 开玩笑，一个月十万呢，他现在只想求着各路神仙菩萨保佑，让孙老爷子多活几年，好让他也能享受享受年薪百万的待遇。 “不是，嗯……我的意思是说，我公公一辈子不容易，我希望你在和他相处的时候，能慢慢转变，表演出小浩逐渐意识到亲情的可贵，少一些戾气的样子，让老人家过得更舒心些。” 王蕾提出的要求合乎情理，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孙浩离经叛道地活了二十几年，要是短时间内性格突然改了，很难不让人起疑。 见吴庸沉默，王蕾把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朝吴庸推过去：“这里是二十万，密码在卡背面写着。你按照我的要求来做，不管成与不成，这二十万都是你的了。如果你能办到，我会再给你三十万。” 吴庸有些发懵。 不是说一个月才能拿到十万吗？怎么突然掉这么大一馅饼砸头上了？ “收着吧，这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弊端。” 这句话对吴庸的诱惑力简直MAX。想想也是，就算最后没做到，演砸了，也已经有二十万入账。 虽说按部就班的来，两个月也能赚回来，但是白给的二十万凭什么不要？何况，孙老爷子的身体，究竟能撑多久，还是一个问题。 吴庸收下银行卡：“您放心，我一定尽全力让老爷子过舒坦了。” 王蕾嘱咐完吴庸，便急匆匆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再三叮嘱他小心行事，千万不要被老爷子看出端倪。 吴庸离开茶馆，也没急着回孙家老宅，而是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准备针对京剧再好好练练。 进入纯白空间之前，吴庸问81576：“你能不能把王蕾的资料给我传一份？总觉得她很奇怪，怎么专门把我找出来，就为了叮嘱要把孙浩往好的方向演，甚至不惜另外开出五十万。” 如果这真的很重要，为什么昨天不提出来呢？ 81576的声音毫无波动：“抱歉，非目标人物的资料无法提供。” 一点也没听出来你哪里抱歉好么？ 也罢，如果她真有什么小心思，时间长了总能看出来。既然拿了人家的钱，就算再肝也得达到目的，才能无愧于心。 吴庸将工卡往额头上一贴，清爽袭来，转眼便回到了他又爱又恨的纯白空间。 “京剧基础课程即将开始，请您做好准备，跟随虚拟讲师进行模仿和练习。” …… …… 夜幕笼罩下，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把城市装点得格外美艳动人。 如果坐在飞机上往下看，你一定会注意到S市二环附近有一片比其他地方更黑、更深邃的区域，那便是老土成区了。 吴庸回到老宅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巷子里的灯光像是被加了“背景虚化”的debuff一样，所到之处，无不模糊。 刚绕过影壁，没有一丝灯光的院子里忽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哟，孙大少爷回来了。” 吴庸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借着朦胧的月光才确认，是孙老爷子坐在院子中央，张叔站的地方更暗，费了好大力气才依稀看出个人影。 “老头，你怎么不开灯啊？” 刚问出来，吴庸就想抽自己一嘴巴，开不开灯对孙老爷子哪有什么区别？ “哼，不开灯才好，照不见你斜眉歪脸的样子！” “要我说，你今晚就卷铺盖走人最好，早就料定了你在这儿呆不长，还不如早点滚蛋，省得在这儿碍我眼。” 看来孙老爷子真因为早上的事情生气了。 但吴庸也不会那么轻易被打发走。毕竟现在他扮演的可是任性又自我的孙浩孙大少爷，用耍赖的方式解场再合适不过了。 就是怕把老爷子气着。 吴庸心下一动，说：“你叫我走，我偏不走，小爷我还就在这里长住了！不就是唱戏吗？我分分钟让你知道什么是戏曲天才！” “啪”“啪”“啪”。 孙老爷子三鼓掌：“我一早就看死了你是个没出息的，公司里的人情官司商业斗争，用脚拇指都能笃定你驾驭不了。本来以为你算是废了，没想到今天让我看到丁点骨气，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是不是还有些许用处。” “等着瞧吧。”吴庸转身回房间。 从窗户里看到张叔亮了院子里的灯，搀着老爷子回屋，突然感觉这个倔老头其实还挺可爱。 孙浩，从资料里看到了，一向别扭，虽然有叛逆的性子，但某些小细节还是表明他对父亲、爷爷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完全敌视。 孙正道，接触不多，老爱板着个脸，却因为一个和儿子类似的声音就激动到冠心病发，可见他只是不懂得怎么和家人相处。 孙老爷子就更有趣了，活脱脱一傲娇小老头。分明是关心儿孙的，偏要阴阳怪气把人越推越远。 吴庸望着窗外发呆，注意到孙老爷子房间的灯光很快就熄灭了。说不准就是早洗漱完毕，专门在院子里等着“孙浩”回家的。 他摇摇头，关上窗，掏出工卡。 “81576，咱们继续练吧。“ PS： 在历经无数曲折后，今天无眠终于把签约合同寄出去啦！ 撒花~\（≧▽≦）/~ 预计清明后应该就能改成签约状态了吧~ 反正清明回来之后，也就是4月9号00：05分开始，恢复两更哟~ （ω） 022 孙老爷子的气愤 “沙滩赴会十五年，雁过衡阳各一天，高堂老母难得见，怎不叫人泪涟涟……” 天刚蒙蒙亮，吴庸从纯白空间一出来，便听到孙老爷子在院子里念《四郎探母》开场的定场诗。 暗笑一声：这孙老头真的很别扭啊，想叫人起床不直接叫，偏要用这种方式故意把人吵醒。 “81576，你说，我不会露馅吧？” 虽然在纯白空间练习了一整夜，除开深度睡眠的两小时，一直在学习老生的唱腔，不停地调整声调和气息。临到上场时，还是有些紧张。 跟何杰那一单不太一样，在欺骗何杰父母的时候，吴庸心中总会生出愧疚。因为何杰的谎言难以长久，等到被戳破那一天，曾经的谎言极有可能让家人间的关系更加紧张。 有人说，如果一个男人无法做到不欺骗一个女人，那就骗她一辈子。 换在家人身上也是一样的。 孙明辉虽然除了白内障之外没什么大病，但因为日渐衰老，身体大不如从前。 也就是他要强脾气倔，见人呛三分，若不是有家庭医生定期来做检查，家里人多半还没发现他一天比一天虚弱。 所以，哄骗孙老爷子，吴庸没有任何内疚，反倒有一种使命感。 因为这种使命感，让他比在接第一单的时候认真了许多，也对会不会穿帮这件事情在意起来。 “孙明辉的资料掌握不足，无法得出结果。” 虽然已经有预感，但听到81576的话还是不可避免的有点小失望。 也罢，是男人就硬岗吧！ 吴庸套上衣服推门而出，接着孙老爷子的念白唱起西皮慢板的调子。 “想起了当年的事好不惨然。 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 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 我好比南来雁失群飞散， 我好比潜水龙困在沙滩。” 孙老爷子先是一惊，继而和着吴庸一同唱下去。 “想当年沙滩会一场血战。 只杀得血成河尸骨堆山， 只杀得杨家将东逃西散， 只杀得众二郎滚下马鞍。 我被擒改名姓身脱此难， 困番邦招驸马一十五年。” “咳咳，咳……” 孙老爷子突然没提上气，猛地咳嗽起来。吴庸急忙上前，一边轻拍他的后背，嘴上却是不饶人地说：“你这老头行不行啊！就不能服服老吗？一大把年纪，中气早没了，还想教我唱戏？” 老爷子铁青着脸，气还没喘匀，就急着分辩道：“我老了，咳咳，怎么啦？呼，一样当得起你师父！” “是是是，你厉害，别说话，把气缓过来，再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厉害。”吴庸帮老爷子顺着气，见张叔端来一杯温开水，接过来递给孙明辉，“喏，水杯，端好了。” 孙老爷子没接，反倒是一把握住吴庸的手腕：“臭小子，你这两年又找了别人学京剧？” “没啊，怎么？被小爷的天赋惊到了？”吴庸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心里也是美滋滋。 老爷子这反应，算不算是被自己反将一军了？ “放屁！”老爷子这一声把吴庸的小得意拍了个稀巴烂。 “你从小我就按着余派老生的路子来教，为的就是练成余派的韵味清醇。今天你这一亮嗓，避开了立音，反倒是擞音用得挺熟练的呀？你要不是找了个杨派的老师，爷爷我今儿个就把太师椅吃了！” 老爷子气得伸出食指想像孙浩小时候那样戳戳他眉心，却一指头戳在吴庸心窝，痛得他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水杯掉地上了。 这老头儿莫不是练了一阳指？ 都怪昨天晚上没好好研究透孙浩的京剧录像，要不然也不会出搞错派系这么大的纰漏。 吴庸急忙放下水杯，学着孙浩的性子开口道：“老头儿，你急什么？就算我重新找了个师父又怎样？你不是一直盼着我唱京剧吗？” “你，你……”孙老爷子气得挥手一通乱打，“叫你去找新师父！啊？一年多不回一次祖宅，放着现成的师父不要！叫你找，叫你找！” 老爷子左手扶着椅子把，右手胡乱朝吴庸的方向拍下。大概是因为生气，也不像平时分辨得准位置，三下有两下落空。少数巴掌落在吴庸身上，其实也没多少力气，总之比食指扎心好受多了。 吴庸大致理解了孙明辉的气愤，根本不是觉得杨派比余派差，这老头纯粹是在埋怨孙子太久不来看他。 之前一直绷着面皮，最多就是阴阳怪气的说些酸话。今天一时气上头，可算把之前堆攒的怨气和怒火都发出来了。 吴庸任由他打了一阵子，才出言干涉：“差不多得了啊，我这不是回来找你教了嘛。” “先跟你说明了，我可没在外面拜师父。我自己的摇滚还不够玩儿呢，可没时间搞别的。” “还不是我妈，过来之前非逼着我看了一堆京剧视频，说是找找戏感，你知道我是半罐水，就干脆依葫芦画瓢了。” 吴庸解释完，孙老爷子的脸色才稍微缓了点儿：“乱来！你听她一个外行人的，像话吗？” “得了，你唱杨四郎，爷爷我将就着给你搭个戏，唱铁镜公主，咱们把第一场《坐宫》先过一遍，我好估摸下你有多少斤两。” “你真能唱公主的戏？那可是旦角。”吴庸吃惊。 从杨四郎这个老生唱到旦角，京剧大家也难做到吧？ 孙老爷子老脸一红：“啰嗦，我只是将就着搭戏，意思意思就行了，主要是你杨四郎的词，给我唱好喽！” “那就来吧。”见老爷子不是要自己硬撑着气唱，吴庸便放下心来，从定场诗的念白开始，把这一天一夜学到的东西都揉了进去，竭力做到最好。 没有公主唱词的时候，孙老爷子就安静地坐在一旁，右手打着节拍，听到吴庸有处理的不好的地方，也不打断，只是右手的节拍一顿，在心里记下出错点。 老宅院子里没有锣、板和单皮鼓，也没有二胡、月琴和三弦，只有一老一少相互应和的唱词，悠悠然绕过影壁，穿门而出，回荡在在青石板铺就的巷道里。 张叔见二人唱得兴起，悄声进屋，泡了一壶清嗓润喉的胖大海，给二人备着。 PS： 不要说我凑字数，本章所有的京剧念白和唱词都是无眠一边听戏，一边手打的哦~ 另外本章参考的是于魁智先生、李胜素女士、李海燕女士合作的那一版《四郎探母》，爱奇艺上能搜到。感兴趣的同学可以搜来看看。 （我估计你们也不感兴趣╮（╯▽╰）╭） 023 死神的脚步 “孙子，跟你说不要一直用真音，勾着点儿假音和脑后音，还嫌你嗓子伤得不够啊？” “注意气口，这里不是拿气是抢气！抢，懂不懂？你抢了人家东西不赶紧跑，磨磨蹭蹭的等着挨揍呢？快着点儿！” “……” 接连几天，吴庸一直跟着孙老爷子练戏。他也不教别的，就一出《四郎探母》，从头到尾一句一句地捋过去，一点点纠正吴庸唱法唱腔的错误。 还好每天晚上都有81576协助复习，不然还真有可能跟不上老爷子的教学进度。 实际上，另一边的孙老爷子也是满肚子的惊讶。只是性格使然，习惯把想法闷在心里，没表现出来罢了。 他刚开始被吴庸的学习效率给惊到，然而越是惊讶，他就把教授的进度提得越快，憋着气想看看这孩子的极限在哪里。 这可把吴庸给折腾惨了。 最开始一晚上加练一两个钟便足以，剩下的时间被81576安排了驾驶课和表演课。可到现在，整个晚上都只能在纯白空间里吊着嗓子唱戏。 吴庸忍不住庆幸，还好孙老爷子眼睛看不到，不然再加上身段、台步，那一天就是有48个小时也不够用啊！ 清明刚过，这几天的空气湿得能挤出水来。 左右也没太阳，为了避免忽然飘下小雨湿了衣服，孙老爷子也不在院子里坐了。 让张叔把桌椅都搬到屋檐下，泡上一壶枸杞决明子，悠哉悠哉地翘着二郎腿听吴庸唱戏。 “……适才过关犯将今，多蒙公主讲人情。未谢太后先谢你，我母道你是贤德的人呐！” 吴庸唱完最后一句，孙老爷子合掌一拍，道了一声“彩”！ 吴庸松一口气，露出笑容。 看来是过关了。 这些天来，老爷子还从没夸过他一句呢。 “过来坐吧。”孙老爷子一个手势，张叔便给吴庸乘上一杯胖大海，不烫不凉，恰好是最合适引用的温度。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唱京剧吗？” “为了弘扬咱们的传统文化？”吴庸故意逗他。 老爷子被他这么一句，搅得气息都乱了一瞬，又立刻恢复过来，食指在桌上重重地敲了几下：“是为了拯救你那破锣嗓子！” “我嗓子哪里不好了？”这话说得吴庸不高兴了。 相比孙浩的声音，吴庸的音色更低一些，却更适合唱生角。就是放到日常生活中，也是能瞬间点炸万千少女的磁性嗓音。 孙浩那种，虽然也不错，放在戏曲行当里，更适合唱旦角，也就是反串，女装大佬。两相比较，吴庸还是更喜欢自己这种充满男性气息的声音。 老爷子可一点不照顾他的心情，半骂半解释：“孙子！你还有脸不乐意被说？你小时候那嗓子多好？就是过了变声期也没倒仓，还是一样清亮。这几年不怎么管你，看你那嗓子给糟蹋的！” “还好你是唱老生，现在这样反倒比从前更合适些。可再让你这么折腾下去，指不定哪天就哑了！” 吴庸嘟嚷一句：“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哼，你就谢谢我一辈子吧！以后来上坟，记得给我磕头的时候磕真诚点儿。”孙老爷子喝完杯里的枸杞决明子，示意张叔再满上一杯。 “孙老，您今天已经喝了很多水了……”张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提醒老爷子适量饮水。 “倒上，我不喝。” 张叔闻言，还是按照他的指示满上。 袅袅蒸汽骤然升起，孙老爷子听见水声停止，便伸出双手捧住杯子。 吴庸透过翻腾的水汽注视着他，心尖儿发涩。 这几天老爷子的身体在以极容易察觉的速度衰弱下去，目前最明显的症状，便是他从早到晚都觉得冷。 每天茶杯不离身，要张叔另外准备比吴庸喝的温度更高的饮品，方便暖身暖手。 此外，最近的一两天，他借口吴庸已经熟悉这出戏，就不再两人搭戏，单让吴庸一个人唱独角戏，他只在一旁静静地听，提些意见。 这让吴庸心底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清晰。 抛开薪水不说，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这个嘴硬心暖的老头儿总会给他一种“这就是我的爷爷”的感觉。 虽然他并不是孙浩，但一直在这个位置上代替他尽孝，多少也融入了自己的感情。 老爷子半天没听到动静，开口问：“怎么不说话了？不想给我磕头？” 吴庸的视线从老爷子皱巴巴的脸，滑落到他手里的杯子，不敢看他。 “算了，你爱磕不磕，爷爷我也不在乎。” “不过，这段时间下来，我是真觉得你有唱老生的天分，圈子里的话来说，是祖师爷赏饭吃。要不要我帮你正经找个师父，磕头奉茶，真正去继承一门手艺，也比你现在好得多。” “你那个地下乐队搞了那么多年，还是一点起色也没有，反而把嗓子搞坏了。” “今儿个只要你发话说拜师，明天爷爷就去给你找来行当里最气派的大家做师父，怎么样？” 吴庸认真考虑了一下。 孙老爷子算是票圈里的准专业级选手，他现在提出要给“孙浩”找师父，一是受限于身体，没有体力和心力再教人，其二嘛，在81576的神助攻下，他确实已经快被吴庸把底子掏光了。 如果吴庸想在曲艺界发展，接受孙老爷子的安排的确很方便。找师父的事情，就算老爷子驾鹤西去之后，结束了和孙家的交易，但认下的师父可没办法反悔，还是得教他唱戏。 不过，吴庸对戏曲的兴致不高，说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能有个业余里边拔尖的水平，基本也够了。 所以，吴庸还是拒绝了孙老爷子：“我可不要给别人磕头，老头你还是省省吧。” 听到吴庸的回答，孙老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累了，我回屋歇会儿，孙大少爷你自便。” 张叔见机地上来扶住他的胳膊。 然而就在老爷子起身那一刻，突然，他腿一软，便往地上跌下去。 张叔眼疾手快地抱住他，吴庸也急忙上前扶住他另一边身：“老头，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腿没力气。” 见孙老爷子口齿清晰，吴庸稍微松一小口气。 “少爷，你照看一下，我马上找医生过来，通知先生和太太。” 024 神秘兮兮的孙老头 孙正道和王蕾赶过来的时候，医护人员已经把孙老爷子抬到屋里的雕花榆木大床上。 本来医生建议把人转移到疗养院，老爷子一听却急了眼，差点抄起旁边的杯子往医生头上砸过去。一众人没办法，只能让他先在老宅里歇着。 孙正道一进屋，也没看老爷子一眼，直冲着医生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医生刚想示意夫妇俩出去说，却被老爷子喝止：“就在这儿说。” 医生犹豫了一下，见孙正道点头，便说：“孙老除了眼疾，没有其他病症。只是身体虚弱，器官衰竭，这是人类衰老后不可避免的结果。” “有没有解决办法？”孙正道问。 “只能是家人在生活上多关心照顾，让孙老保持一个好心情，这样或许会有帮助。” 医生的话说到这里，屋子里的人都明白了。 意思就是，人老天注定，大限将至，医生医病不改命，无能为力了。 “那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出去，出去。”孙老爷子有气无力地赶医护人员走。 医生建议留下一个护工，却被老爷子想也不想地拒绝了：“知道你意思，赶紧走，我还没瘫到动不了。” 医生刚想解释，孙正道朝他摇摇头：“谢谢你，没关系，就照老爷子的意思吧。” 王蕾在一旁向每个医护人员礼貌地道歉，送他们离开。 等她再进屋，发现孙正道还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门口，紧抿着嘴，目光飘忽不定，就是不往老爷子的方向看。 吴庸则跟着张叔，一人负责老爷子一条腿，按照医嘱给他做按摩。 王蕾在孙正道臃肿的腰间拧了一把，使眼色要他去关心关心老爷子。 孙正道酝酿酝酿感情，正想着怎么憋出几句好听点的话，老爷子便打散了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点勇气：“行了，在这里杵着是几个意思，你们两口子也回去吧。有小张和我这孙子伺候着，足够了。” 吴庸在心里对孙老头翻个白眼。每次从他口中出来“孙子”两个字，都有一股浓浓的挑衅味道，绝对是在拐着弯骂人，绝对！ 孙正道一听老爷子的话，就跟军训时听到教官说“解散”一样，立马松了紧绷的弦，扭头就往外走，王蕾拽了他一下都没拽住。 “爸，今天我们临时从公司出来，还有好多事情都搁在那儿的，既然这边我们帮不上什么忙，就先回公司了，之后再来看您。”王蕾强笑着匆匆解释两句，便追着孙正道出去了。 等再也听不到两人的脚步声，孙老爷子突然对吴庸说：“孙子，考考你，深夜探母那一折，杨四郎最后那段唱词是怎么唱的？唱出来我听听。” 吴庸停下手，略一回忆便想到了那段唱词，心下怅然，却什么也没说，站起来，在床边开口唱到。 “老娘亲请上受儿拜，千拜万拜也是折不过儿的罪来。 孩儿被擒在番邦外，隐姓埋名躲祸灾。 萧后待儿恩似海，铁镜公主配和谐。 儿在番邦一十五载，常把我的老娘挂在儿心怀。 胡地衣冠懒穿戴，每年问花开儿的心不开。 闻听得老娘征北寨，乔装改扮过营来。 见母一面愁眉解，愿老娘福寿康宁永无灾。” 孙老爷子教吴庸唱戏，一直只教《四郎探母》。吴庸一开始便知道，除了他说的为了让孙儿找到发声的方法，不要再损耗嗓子，还有一重意思，大概是用戏里的故事自嘲，也是对孙浩、孙正道的讽刺。 杨四郎在宋辽对战时，被辽俘获，因为深感丢了祖宗的脸面，问及姓名时，只说是木易，因此逃过一死，甚至被铁镜公主招为驸马。 在辽十五年，忽有一日，他听闻宋辽又起战端，他的老母亲佘太君也押送粮草来到前线。 他思母心切，向公主坦露了真实身份。于是，已经和他感情颇深的公主替他盗来了出宫门的令箭，掩护他去到大宋营地，见过老母亲。 一解思亲之苦的杨四郎，也没有背叛公主，在见过母亲之后，毅然返辽。 杨四郎身在敌国，仍然记挂着老母亲，孤身犯险只为一见。 而孙老爷子，在老宅等了那么久，都没等来孙子，连儿子，也是匆匆来匆匆走，即便来了也基本不和他说话。 就算他对儿孙的教育方式有问题，也着实用不着这么惩罚他。 吴庸唱完这一折的最后一句，看见老爷子嘴角往上扯了扯，仿佛在笑，但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僵硬得好像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冷冻肉。 他想安慰老爷子几句，却被老爷子抢先开口：“孙子，你这天分，怪我以前没逼着你学下去，浪费了呀。” “现在虽然年纪大了点儿，只要你努力些，肯定是比你那个乐队能混得好点儿。” “拜师的事，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我让小张抄了个号码放在床头柜上的，你收好，要是哪天想通了，就去找人家拜师。” 床头柜上果然放了一张纸片，上面抄着一位“余老板”的号码。 吴庸知道这不是平常说的那种商界打拼腰缠万贯的老板，而是对梨园界大腕儿的尊称。 这是老爷子的好意，犯不着拒绝。 “行。”吴庸拿出手机把号码存下来，刚存好，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呵，我那儿媳妇来找你了。”老爷子冷笑。 吴庸定睛一看，还真是王蕾发来的信息。 【尽快找个理由出来，去云溪茶馆，有事问你。】 “她找你就快过去吧，我这边有小张照看着。” “那我去了？”吴庸有些看不懂这老头，他是猜到了什么？ “快走，别在这儿碍眼。” 说得跟他真能看见似的。 吴庸撇撇嘴，虽然他看不见，还是朝他挥挥手：“我出门了。” 孙老爷子没再回他，一脸的神秘莫测。 吴庸边往外走，边纳闷。这个王蕾有什么事情？如果是叮嘱他要更用心地照顾老爷子，犯得着把他约出来吗？ 上次也是这样，如果真的对他不放心，怎么不坚持一下，给老爷子添个护工呢？ 025 又穿帮了？ 云溪茶馆，还是同样的包间。 茶艺师离开后，王蕾问吴庸：“我公公最近有没有跟你说，对小浩有什么安排？” “说我有唱老生的天分，怂恿我去拜个师父，算吗？” “他，只叫你去唱戏？”王蕾端杯子的手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所以您指的是哪方面的安排呢？”吴庸反问。 王蕾回答：“小浩和我公公的关系一直不太好，这你是知道的。我就希望公公走之前，能放下心中对小浩的埋怨。如果他能放下芥蒂，切切实实为小浩考虑一番，那才真正说明你让他体会到含饴弄孙的趣味了。” 吴庸看着王蕾那张写满了真诚的脸，怎么觉得越看越眼熟呢？ 呵，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当客服的时候，遇到胡搅蛮缠的客户，心里MMP，脸上笑嘻嘻的自己的脸吗？ 这表情，一模一样，他在工位镜子里见得可多了。 她脸上有多真诚，实际上就有多虚伪。 吴庸想不明白面前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就算老爷子因为自己的表现，而在临终前表示要给孙浩更多的财产，但真正的孙浩已经去世，这对王蕾有什么好处？ 如果是为了得到更多的财产，也完全不用走孙浩的路线啊。孙正道可是孙老爷子的亲儿子，孙老爷子去世了，钱不都是孙正道的？作为孙正道的妻子，也能沾着光了吧？ 莫非夫妻俩出问题了？ “你听懂了吗？”见吴庸眼神有些飘，王蕾不自觉地把声音抬高了一阶。 “抱歉，可能我头脑不怎么聪明，麻烦您把要求说简单一点可以吗？” 王蕾无语，这小演员之前的机灵劲儿呢？还以为是个懂事的呢。 她不知道的是，吴庸此时在心中涌上一波虐菜的快感：在我面前装真诚？小爷我让你看看磨砺两年，究极形态的“真诚”是个什么样！ 他一双星眸直直地望着王蕾，脸上写满了求知欲，好似真的不明白王蕾的言外之意，并因此感到自责一般。 王蕾本来还有几分火气，见他这副样子也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了，用更直白的方式告诉他：“简单点来说，我希望你能尽快让我公公对小浩有所安排，比如给小浩留一些存款或是股权。虽然小浩已经无法接受，但我不想我公公的人生也留有遗憾。” “好的，我明白了，一定尽力去做。”吴庸得到确切的答案，露出标准的八齿笑，他知道这样的笑容最具亲和力。 有吴庸的保证，王蕾也舒了口气。 她说公司还有很多事要忙，起身便走。吴庸也说要回去照顾孙老爷子，一起出了云溪茶馆。 在茶馆门口，两人便一个回公司，一个回老宅，分道扬镳。 吴庸在背向王蕾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 王蕾一定在隐瞒什么，孙家这一单，绝不是表面上的样子。 回到孙家老宅的时候，张叔正拿着手机给老爷子读新闻。 虽然现在的手机都有语音阅读功能，但还是没有真人朗读得流畅自然。 听到吴庸进来的脚步声，孙老爷子打断张叔：“小张，你休息一会儿。孙子，过来接班。” “你还真不客气。”吴庸接过张叔手里的手机。 “跟我孙子，客气什么？”老爷子似笑非笑。 吴庸顺着跟他抬杠：“你是真的在骂我吧？整天孙子孙子的叫，从我回来就没一次叫我名字。” “不叫你孙子，叫你什么？你又没告诉我你名字。” 老爷子话一出，像是一双强劲的大手扼住了吴庸的喉咙，他喉结上下挪了挪，一个音都没发出来。 旁边的张叔也惊着了，拿出自己的手机就想给孙家夫妇发信息。 “小张，你不准告诉那两口子。”孙老爷子一声呵斥叫停了张叔的动作。 “孙子，说说吧，叫什么名字？” 吴庸惊讶归惊讶，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用嘲讽的语气说：“老头，你是今天摔下去的时候磕着头了？连我的名字都忘了。” “装了那么多天还没不嫌累？我知道你不是孙浩，更知道是我那个儿媳妇出的鬼主意。如果是因为他们跟你签的合同里，有被我发现了要赔违约金的条例，这钱我替你出了，你就当可怜我这个快死的糟老头，说几句真话吧。”孙老爷子的声音有些喑哑，像喉咙里吹进了风沙，甚至能从声音里听出沙子的颗粒感。 片刻，屋子里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我叫吴庸。” “口天吴，中庸之道的庸。” 老爷子笑了：“这名字起得好。” 吴庸忍不住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孙老爷子一脸自得：“孙子，傻眼了吧？” “其实一开始我差点让你给骗过去，要不是你的老生唱腔偏杨派，还真被你混过去了。” 吴庸瞪大眼：“我第一次在你面前亮嗓就被发现了？那你还和我周旋这么多天！” 敢情那天老爷子对吴庸一顿打，不是因为“孙浩”一直不来老宅看他，而是识破了吴庸的伪装？ “本来我只是有些疑惑，所以想观望几天看看。可你在这一行的天赋甩我家那个兔崽子几十条街，就是只用一边耳朵也能确定绝对是两个人。” “爷爷我一向是个惜才之人，加上你也给我当了几天孙子，感觉还不错，比我家那位大少爷靠谱，就让你给我送终也没什么不好。” “今天我只是想知道，我这另一个孙儿姓甚名谁，顺便问问，孙大少爷去哪儿了。” 不愧是明辉集团的创始人，老归老，即使眼睛看不清事物，却依然看得清真相。 看来演技还得再练练，考虑事情还需要更周全些啊。 被拆穿的挫败感让吴庸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孙大少爷去哪儿了”这个问题像一座从天而降的五指山，撞进他的脑海，震得他脑仁儿疼。 难道告诉老爷子，你的孙子一年前就狗带了？ 就算爷孙俩关系在不好，也是血亲。这么告诉一个身体虚弱的老人，能保证他接受得了？ 但如果说谎，怎么说，才能让孙老爷子安心，不再追究这件事啊？ 026 孙浩没死？ “平时不是话挺多的吗？怎么现在不说了？” 老爷子的问话加重了吴庸的焦急，但他越急脑袋越乱，越想不出个说法。 “他……” “好了，看你支支吾吾的，我懂了。” 懂了？啥？我都不懂啊！ 吴庸一脸茫然。 “王蕾是不是告诉你，我亲孙子死了？” 吴庸呆呆地点头，难道老爷子早就知道了？ 他又突然察觉不对，老爷子可看不到他点头，于是急忙说：“是的。” 老爷子冷哼一声：“她心底那些小算盘，我清楚得很。肯定是那小兔崽子在外面浪舒服了，不愿意回来照看我这个糟老头，干脆找个人装作是他，欺负我眼瞎呢。” 老爷子的话犹如一道惊雷，瞬间劈进吴庸心里，照亮了那层朦胧的猜测。 “我一直跟儿子孙子说，人有多大本事吃多大碗饭，明辉虽然是他们的老子、爷爷一手创立的，但不代表就是他们的。我那个儿子还勉强能维持运营，孙子就是个废的，我不会留给他一丝一毫股份。” “他们父子俩的性格都随我，倔。我不给，他们也不会强要。叫你来装孙子骗股份，肯定是王蕾这丫头的主意。” 吴庸心底有些乱。 他不知道真相究竟是像孙老头猜测的那样，一切只是王蕾布下的骗局，还是老爷子想多了，孙浩真的已经离世。 他无法向孙老爷子分说，告诉他孙浩的确已经死了。 且不说他没有证据，就算王蕾没有骗人，向孙老爷子证明他的亲孙子已死，本身就是一件极残酷的事情。 而若是孙老爷子的猜测是真的……儿孙不愿意来见一个将死的长辈，也不是能好到哪里去的状况。 他只能对孙老爷子说：“老头，别胡思乱想了，反正现在我就是你孙子，不图你什么股份家产，只是想多陪陪你。” “好，好……”老爷子连说几声好，音量却越来越小，最后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只看到嘴唇在动，然后挤满皱纹的眼角变得湿润起来。 “孙子，接着给我读新闻吧。” 吴庸按他的意思，接着张叔读到的地方继续读下去：“新中社消息，M国总统发表声明，他已指示M国贸易代表办公室依据……” 孙老爷子听着和孙浩极为相像的声音为自己念着财经新闻，眼角的泪滴终于挣脱桎梏，滑过太阳穴，落在枕头上。 吴庸读的到底是什么内容，他并没有注意去听，他只是想听到这个声音更久一点，更久一点…… 直到吴庸读到喉咙开始难受，稍微清了清嗓子，孙老爷子才猛然清醒：“好了，停下吧。今天你也累了，回去歇着，记得少说点话。” 吴庸从善如流地退出去，老爷子听到他离开，转而对一旁僵立了半天的张叔说：“小张，你照顾我的时间不长，也就几个月，但我能感觉得到，你就是一老实人。” 张叔忐忑不已，生怕老爷子把他给辞了，也怕顺应老爷子要求的话，孙家夫妇给他和他老婆小鞋穿。 老爷子接下来说的话，稍微缓解了他的忧心。 “今天的事情，你就当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他们我已经知道小吴不是我孙子。” “这段时间你照顾我也辛苦了，你不是说还有两个儿子在老家，等着你们打工的钱付婚房首付吗？我会在遗嘱里加一条，给你一笔钱算是这段时间的工资，肯定够你给两个儿子付首付的。到时候，你们夫妻俩是想留在S市继续打工也行，想回老家和儿子一起生活也行。” “我这身体你也看到了，坚持不了多久。我就想安安稳稳、清清静静地过完最后几天。算是我这个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人最后的请求，你就不要惊动我儿子儿媳了，现在这样，挺好。” 孙老爷子的话让张叔红了眼眶。 陪了老爷子一段时间，这个老人的孤独他看在眼里，心有戚戚。 虽然他比老爷子年轻十几岁，但也是一只脚跨进老年期的人，对老爷子的悲哀更加感同身受。 何况孙老爷子已经帮他铺好了后路，再不用担心两个儿子买不起房子娶不到媳妇。本来当了一辈子实诚人的张叔，就看不惯孙家夫妇对自己老父亲的欺骗，当下便向老爷子保证：“孙老，您放心，今天发生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这边孙老爷子在为自己最后几天安生日子做打算，另一边的吴庸在回自己房间后却越想越不能心安。 他从枕头下面摸出工卡，问81576：“我问你，孙浩真的死了吗？” “非目标人物的资料不予提供。” 吴庸一听81576平淡的拒绝就觉得牙痒痒。 “不予提供是吧？我自己查！” 孙家夫妇提供的资料，只到去年一月份。这个时候的孙浩，已经是S市音海音乐学院流行音乐专业的一名大三学生。 如果他没死，音海音乐学院里一定可以找到线索！ 吴庸揣好工卡，蹑手蹑脚地走到院子里，见孙老爷子的房门还关着，便悄悄走出老宅，边往公交站走，边拿手机查音海学院的位置。 你问怎么不直接打个车？ 是，现在吴庸的存款总算也是六位数了，但这点钱，连在S市付一套地段好点百来坪的商品房的首付都不够，之后还想着要和81576解约，重新找事情做，这么点钱哪敢乱花？ 音海离老宅有点距离，却也算不上特别远，公交车四十几分钟就到了，如果是私家车，恐怕要不了半个钟。 吴庸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但说得不好听点，他真的怕孙浩还在世。 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能让一个做孙子的明明近在半个小时车程内，都不愿意抽出一点点时间来看望一下日薄西山的爷爷？ 在公交车上，吴庸想了一路，也没找到答案。 或许，这只能问孙浩本人了。 吴庸走下公交车，“音海音乐学院”六个光彩熠熠的大字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027 我是小胖啊 孙家夫妇给的资料，大多记录的是孙浩在考上大学前的事情，而进入音海之后的信息少得可怜，只知道他学的流行音乐，现在应该上大四。 不过这也难不倒吴庸。 全国的大学都差不多，知道专业知道名字，想找人还不简单？ 吴庸先是在学校里找了几个学生问清楚流行音乐专业的男生宿舍是哪几栋宿舍楼。 然后挨个儿去问宿管阿姨，说来找好朋友孙浩，手机在公交上被偷了，不记得孙浩的手机号和具体宿舍号，麻烦阿姨帮忙查查。 很快，就锁定了孙浩的宿舍，拾遗楼543室。 吴庸拿身份证给阿姨做了个来访登记，便轻松上楼。 音海音乐学院在国内是排得上号的音乐类院校，师资力量强大，学校的硬件设施也堪比贵族学校。连宿舍楼都是知名设计师设计，每一栋都有专属的风格和名字，极富艺术气息。 吴庸上到五楼，在走廊上路过几间敞开门的宿舍，忍不住往里瞄了两眼。 宿舍的面积比他那间出租屋大了三倍左右，有空调有饮水机有冰箱，每间宿舍还只住两个学生，可把大学时挤在只有电吹风的八人间的吴庸羡慕死了。 南方城市的夏天简直要人命，大学四年，每次一到夏天，空气里就弥漫着燥热的气息和各种汗臭。 记得有一年特别热，宿舍八个哥们儿全被热到扛着席子跑天台上去吹风。 据说现在学校也装上了空调，然并卵，吴庸已经毕业了。 那么在这么高大上的学校上学的孙大少爷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呢？ 吴庸停下脚步，敲响了紧闭着的543室的大门。 “谁？”里面的声音和吴庸没有一点相似，应该不是孙浩。 “你好，我是孙浩的朋友，请问孙浩在吗？”吴庸回答。 门被打开了，出来的是一个体形瘦削，脸色苍白的男生，不是孙浩。 “没听浩哥说今天有朋友来啊？要不你留个名字，等他回来了我告诉他。”开门的人一手拿着手机，不时地看向屏幕，一手搭在门框上，显然没有邀请吴庸进去的意思。 孙浩真的没死！ 吴庸压住心中的激动，向开门的男生解释：“是这样，我临时有点急事找他，本来到学校了应该先给他打个电话的，可是来的路上手机被偷了……你看，要不你直接把孙浩的手机号给我，或者借你手机让我给他打个电话，行吗？” 那男生看了看手机上正在等待队友准备的游戏界面，嘟嚷了一句：“麻烦。” 他转身回宿舍拿了纸和笔，用最快的速度把游戏切到后台抄好手机号，把纸往吴庸身上一拍，“嘭”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有时候人类就是这么奇怪。 就好像这个男生，明明对陌生人警惕性很高，即便在学校里也不愿让不认识的人进屋。不像吴庸大学的时候，是个人都能往宿舍里进，只要不是宿舍没人的时候进就行了。 依照他的尿性，应该是不会轻易把同学的号码给出去的。 但是吴庸看到了他手机上的游戏准备界面，在给他“借手机”和“给号码”两个选项的时候，为了不错过即将开始的游戏，他第一时间便选择了“给号码”，用最快的速度解决眼前的问题，而忽视了安全隐患。 就这样被吴庸轻而易举地钻了空子。 吴庸掏出手机存好孙浩的号码，摇摇头感叹了一下：现在玩儿游戏的小年轻，道行还是不够啊。 出了拾遗楼，吴庸立刻给孙浩打了个电话。 “嘟——，嘟——” “喂？” 通了！ 吴庸精神一震，开口道：“浩哥，现在在哪儿呢？” “你谁呀？”对面的声音确实跟吴庸有七八分相似，想来是孙浩没错了。 “浩哥，是我，前年Y市沙滩音乐节那个，这是我新号。我来S市了，当时你不是说来S市了尽管找你，一定会罩着兄弟吗？” 人们在听到对方能确切说出自己信息的时候，即使完全不记得这个人，也通常会认为是自己忘记了的缘故，而很少去怀疑这个人是否真的和自己有过交集。 吴庸知道前年孙浩带着乐队去Y市参加过沙滩音乐节的演出，认识了不少朋友，正好用这事儿诈他。 “沙滩音乐节……你是大伟？不对，大伟声音不是这样的。难道是石头？也不对……哎，你快说你是谁。”孙浩开始不耐烦了。 大少爷的脾气果然名不虚传，一听这口气就知道很燥很火爆。 “我是小胖啊，浩哥你不记得了？” 不知道是谁说过，你的生命中总会遇到一群胖子。 这个时候说出个“胖”字，总没错。 果不其然，孙浩恍然大悟地说：“是你啊！怎么来之前也不跟哥们儿打声招呼？你快点过来吧，我在酒吧街的星期八。” “行，我现在就过去。”吴庸挂了电话，压抑着满腔怒火。 好个孙家，好个孙大少爷！ 这边孙老爷子已经危在旦夕，即使之前有什么原因不来看望，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老爷子都下不了床了，居然还有心思去酒吧找乐子！ 虽然老爷子口口声声说，现在又多出一个孙子陪自己走完最后一段路已经够了，但吴庸感觉得到，孙浩和他，对老爷子来说始终是不一样的。 即便嘴上说再多狠话，也敌不过满屋子的孤独和从心底溢出的想念。 吴庸想把孙浩带回老宅，让老爷子再见见他。就算到时候爷孙俩会吵起来，也好过现在这样的忽视。 至于和孙家夫妇签的合同，反正也没什么高额违约金，任务失败也不过是需要他把定金归还。 反正还有王蕾私下给的二十万，这可是不需要还的，怎么算都是他赚得个盆满钵满，不亏了。 这一次，吴庸难得大方一回，叫了个出租。 主要是坐公交的话，从音海学院到酒吧街需要转车，他怕磨蹭的时间太久，孙浩又换阵地了。 PS： 签约的状态改得比想象中要快，所以今天开始恢复双更啦！ 撒花~ 028 孙浩的困境 酒吧街原本不叫酒吧街，不过机缘巧合之下，整个S市超过一半的酒吧都集中在这里。于是它最初的名字渐渐只能在路名牌上找到，取而代之的是大家耳熟能详的“酒吧街”。 吴庸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霓虹初上的傍晚。 各个酒吧造型各异、炫彩缤纷的招牌，为了拉拢更多的客人而不知疲惫地争奇斗艳，晃得吴庸眼睛都花了。 费了老大的劲，才在一众群魔乱舞的招牌里找到“星期八”。 推门而入，狂躁的重金属音乐瞬间攻占耳膜。 吴庸不自觉地皱眉，在昏暗的空间里寻找孙浩的踪迹。没花多少功夫，他就在舞台旁边看到了背着吉他的孙浩。 他挤过去，叫孙浩的名字，可惜周围震耳欲聋的音乐阻隔了他的声音，孙浩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专心致志地和一个中年人争辩着什么。 吴庸只能再走进一些，站到了孙浩的乐队里。 此时孙浩和队友们的注意力都在中年人身上，没有察觉到队伍中混进了一个陌生人。 “……” “我说了，我们已经和白礼帽乐队签了长约，以后都由他们来驻场表演，我们店不能再找别的乐队来，否则就是违约，得赔钱的。”中年人因为太多次的解释，脸上已经流露出不耐。 “破帽子的几个小白脸不就是靠脸吃饭吗？你听听他们唱的什么破烂玩意儿？我十年前都比他们唱得好！长约？我们还签过长约呢，那又怎样！”孙浩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 中年人的耐心也消耗干净了，招手唤来保安：“你们合约已经到期，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是自己走还是我请你们走？” 孙浩猛地把面前的椅子踢翻，扭头就走。 乐队其他成员也跟着孙浩骂骂咧咧地出去了，吴庸跟在最后面，临走时听到中年人一声冷哼：“真当自己还是孙大少爷了。” 吴庸略微思索：恐怕孙浩的乐队能在这里驻场，很有可能是沾了孙家的光。现在孙老爷子状态不好，孙家也在向孙浩施压，想要逼他回去。 但很显然，现在这个怒火冲天的孙浩，吴庸可不认为他会服软。 出了“星期八”，空气立马清新了许多。 但孙浩和他的队友们并没有因此而心情舒畅几分。 方才酒吧经理翻脸不认人的做法让他们难以接受，如鲠在喉。 一众人沉默地站在路边，在喧嚣的背景中被孤立出来，仿佛被世界遗弃。 乐队里唯一一个女孩齐珊珊率先打破沉默，出言道：“是他们没眼光，大不了我们换一家好好唱，抢了他们的生意，看他们怎么后悔。” 孙浩烦躁地点了根烟，反问：“这话你自己信？” 齐珊珊被噎了一下，不死心地争辩：“我就不信天底下的人都只看脸！何况我们几个长得也不差。” 的确，乐队里几个人颜值都在中等偏上，齐珊珊身上更是有一种野性的美感，是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眼的那种。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她和孙浩成了男女朋友。 然而此时的孙浩没有心情照顾女朋友的感受，直接开怼：“幼稚！你真以为是因为破帽子那些人长得好看把我们挤下来的？” “以前赵经理对我们什么态度你们都看见了，现在突然翻脸，百分百是有人在背后搞事情。” 孙浩脸上布满阴霾，家里越是施压，他越是不肯朝他们低头。 “他们总不能影响到所有酒吧，堵死我们每一条路吧？”鼓手问。 孙浩自嘲地笑笑：“是，他们控制不了所有酒吧，但是这条商业街就是孙家开发的，让我们在这条街上都找不到落脚点，他们绝对做得出来。” 换在平时，这句话妥妥的会被认为是在炫富，拉仇恨能力爆表。但这时候，大家却都在孙浩说完后陷入绝望。 如果酒吧街再无容身之地，即便在其他地方找到愿意聘用他们的酒吧，也绝对拿不到这边这么高的酬劳，连进一步扩展名气都很难做到。 乐队里的其他人和孙浩不同，并不是单纯为了爱好来酒吧驻唱。 比如贝斯手，家里条件很差，偏偏他学习搞不上去，考不上普通本科，读的是价格更昂贵的艺术院校。家里负担不起，只能靠自己挣学费。 每天能跟着乐队在酒吧里通过表演挣到的，就是他的全部经济来源。这些钱除了得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存学费，还得攒下来一部分回馈家庭。 如果这一部分收入变少，那他只能再去找一份工作，辛苦不说，还有可能影响到平时乐队的排练和学业。 而大家不知道的是，现在的孙浩也没好到哪里去。 自从孙老爷子的身体每况愈下，孙家夫妇便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再不回家，断绝所有经济来源！ 孙大少爷自然是不以为意。 就算家里不给钱了，有手有脚的，难不成还能在外面饿死？ 确实是饿不死，演出赚来的钱怎么都能让他吃饱肚子。 但他还是察觉到很多地方的不方便。 就比如今天闹这一出，如果没和家里闹翻，大不了自己给队友开工资，或者干脆用存款在这边开一家店，谁怕谁？ 话又说回来，如果没和家里闹翻，恐怕星期八也不会不和他们续约了…… 而现在，他不仅不能成为团队的支柱，如果不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甚至连自身吃饭都成问题。 孙浩斜靠着路灯，含着烟深吸一口，再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 他愣愣地冲着在空中越变越大的圆形发呆，直到灰白色被空气稀释，了无痕迹，他才恢复了视线的焦点，看到在一旁站了许久的吴庸。 他左右环视，确定吴庸没有其他可以关注的对象，“嗖”地扔掉烟头，用脚尖踩灭，火气十足地问：“你谁啊？看什么看？” 孙浩的一声问话，让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个不速之客，五双眼睛直勾勾瞪了过来。 “你们是红石乐队，对吗？”吴庸笑问。 孙浩的资料里写过，他高中时期组建的乐队叫红石，取自游戏“我的世界”中的红石电路，寓意无所不能。 “是又怎样？”孙浩丝毫没有因为吴庸叫出乐队名字而变友好。 “以前听过你们改编的盛夏光年，主唱很有爆发力，编曲也非常有意思。有没有兴趣换个地方聊聊天呢？”吴庸继续用资料里的信息开启忽悠大法。 029 吴老板 知道吴庸听过红石翻唱的歌，还对此感兴趣，孙浩的语气终于缓和了几分：“你是……？” “鄙姓吴，正和朋友筹备开一间酒吧。路过这里，想起之前听过的红石唱的歌，忍不住想过来跟你们交个朋友。” 吴庸在看到孙浩的时候，很想直接冲上去拉着他回老宅。 但他知道绝不能这么做。 不说能不能用武力把孙浩带过去，即使带他回去了，满怀愤懑的孙浩只会对孙老爷子说出更残忍的话。 这不是吴庸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只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从侧面接近孙浩，找机会诱导他回去。 刚遭受打击的红石乐队听到吴庸这番话，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跃跃欲试地想向他了解更多的信息。 于是一行人就近找了家民谣主题的酒吧。 小清新的装修，和现代诗一般恬静的民谣，很适合谈事情。 “吴老板，不知道你的店具体位置在哪里？”所有人入座，点了酒水之后，孙浩第一时间问出了整个乐队最关注的问题。 “本来我和朋友想在酒吧街开店，可惜没在这边找到合适的铺面，所以把店址定在了离酒吧街不远的金豪酒店旁边，现在装修已经进入尾声，等过几天透下气就能正式营业了。” 金豪酒店距离酒吧街入口不到300米，门面装修得富丽堂皇，十分夺人眼球。吴庸在出租车上感叹这酒店真有钱的时候，看到了边上正在装修的酒吧，正好用来增加自己的可信度，反正一时间这几个人也没办法证实真伪。 果然，听完吴庸的话，红石乐队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更欣喜了几分。 几个人天天在这一带走动，自然会对那家正在装修的店有印象。 而且金豪酒店那个片区不是由明辉集团开发，孙家的手大概伸不到这么远。那个位置又不至于远离闹市，人流量一定不小。 如果在这样一家酒吧驻场，应该不会比酒吧街上找的活少拿几分钱。 想到这里，孙浩作为乐队的leader主动出击：“不知道你的酒吧是什么主题？有固定的驻场乐队了吗？” “如果已经联系到固定的乐队，我就不会那么头大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店里？主题的话，基本是摇滚都没问题。我们会定期做主题活动，到时候根据活动内容略微调整表演曲目就行，有活动的时候会提前通知你们的。” 吴庸说得仿佛确有其事一般，连红石里边戾气最重的孙浩也不自觉高兴起来：“必须有兴趣啊！你们店什么时候开业？我们哥儿几个随时待命。” 吴庸装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齐珊珊敏感地察觉到了，问：“吴老板，有什么问题你直说，是不是要我们去店里先试演一下？这方面我们都会无条件配合的。” “那倒不是，你们的水平我还是很放心的。”吴庸解释，“是我那个合伙人，他是个资深票友，爱看京剧，老是说把京剧融合在摇滚里的好歌太少，有那么一两首，能唱好的也太少。所以我们店找驻场乐队，别的方面他都不提意见，只一点，我们合作的乐队必须能把那首贝京一夜唱出滋味。” “One night in 贝京那个？”齐珊珊用手肘轻抵孙浩手臂，“浩哥，你不是说你爷爷以前老逼着你学唱戏吗？这首歌肯定没问题吧？” 齐珊珊一提到孙老爷子，孙浩的脸色便那一刹那黯下来，但很快调整回去，回答道：“当然没问题。” “那太好了！”吴庸装作激动不已的模样，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录音功能，递给孙浩。 “我朋友现在去外地联系供货商了，我们直接录一段清唱发给他就行，不用等他回来那么麻烦。” “在这里？现在？”孙浩疑惑。 “嗯。”吴庸斩钉截铁地回答，“就在这儿，这边背景音乐声音不大，能听清你唱的就可以。早一天确定驻场乐队的事，我就能早一天松口气。” “好吧。”孙浩接过手机，稍微清嗓，开唱。 “One night in BeiJing，我留下许多情。 不管你爱与不爱，都是历史的尘埃。 …… …… 人说百花地深处， 住着老情人，缝着绣花鞋。 面容安详的老人， 依旧等着那出征的归人。” 孙浩不愧是老爷子调教出来的，虽然多年不练，明显能听出技巧的生疏，唱“百花深处”那一段用小嗓的地方处理得也有些瑕疵，但比起许多明星演唱的来说，还是多了不少韵味。 吴庸接过孙浩还回来的手机，打开薇信：“唱得不错，我的朋友一定会对你们感兴趣的。我们先留个手机号再加个薇信吧，之后方便联系。” 红石乐队的成员们没有多心，纷纷留下手机号，又和吴庸相互扫码加了好友。 完成今晚的目标，吴庸看时间已经快8点，回老宅又还要一段时间，他怕被老爷子发现他不在了担心，于是推说接下来还有点事情，向红石的成员们告辞。 双方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这次短暂的会面，约好酒吧开业再见。 临走的时候，为了给孙浩留个好印象，方便下次继续忽悠，吴庸在前台把那一桌的账结了。 还好红石现在极度缺钱，之前不知道吴庸会请客，点的都是最便宜的饮品。 就这还坑了他三百多块，不得不说酒吧利润爆炸！ 要不然和81576解约之后真来开个酒吧？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吴庸摁倒在地利索地肢解了。 开玩笑！就算这个月能有二三十万的收入，加上前两年攒下的五万块，也不够在最繁华的酒吧街的开店成本啊！ 更何况，像吴庸这种不爱和人打交道又懒散的性子，哪怕酒吧开起来了，也可以断定两个月内就会因为经营不善而关门。 还是不想那么多了，脑仁儿疼。 吴庸查了一下公交路线，还好，转三次车就能回孙家老宅，好过打车回去得七八十块。 于是悠哉悠哉上了公交车，看着车窗外灯红酒绿的世界，想想今天做的事情，不由得微笑起来。 030 谎言的意义 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自己突然间变得与世人不同，变得独特起来，变得有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认识81576以前，除了向老师撒谎没带作业，就没再跟谁说过慌，因为没必要。 即便面对客户，也是本着不在产品和流程方面说谎的原则，最多用模棱两可的话去应付特别难缠的人。 而今天，恐怕是吴庸这辈子骗人数量最多的一天了。 无论是音海学院的宿管阿姨、孙浩的舍友，还是红石乐队的成员们，在吴庸脸不红心不跳的忽悠之下，都轻易相信了他向他们展现的人设。 也不知道是该夸耀他演技爆炸，还是该感叹人类的内心始终向往着阳性情绪，愿意去相信美好。 这种通过随机应变的演技达成目标的方式给了吴庸极大的成就感。 它和单纯的说谎不同。 仅仅是为了欺骗而编织的谎言，会因为违背自己认知的道德而难以心安，伤人伤己。 比如我们普通人最容易撒的谎—— 我做了作业，就是忘记带来了。 我没早恋，你们别老是查我手机翻我日记本。 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永远不会变心。 老板我发烧了，得请两天假。 还有诸如考试作弊，小时候帮爸妈打酱油谎报价格以此中饱私囊，明明没听懂你妈妈给你讲解的题目却在她问你懂不懂的时候说懂，女朋友在你打游戏的时候找你被你以加班的理由搪塞过去，等等。 当然了，以上的例子，吴庸没全占完。 至少，在能称得上早恋的年纪里没有妹子喜欢他。 这些谎言，就只是单纯的欺骗，硬要说目的，只能让被骗的人延迟知道真相的时间，或者自我安慰罢了。 比如小时候说没带作业，基本上就只有那个时候还幼稚单纯的我们才会相信老师真的信了。 然而这些谎言只能导致两个结果，要么你说谎的对象根本不相信，反而因为你的态度而更生气；要么他相信了，却在你最终被戳破谎言的时候累积到更多的负面情绪。 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提升，人们也渐渐减少了这一类谎言。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不该用“谎言”这么重的词来形容的东西。 虚以逶迤。 对着比你更高位的人溜须拍马，跟“朋友”虚情假意的应酬，每天带着冰冷沉重的微笑假面在尘世里挣扎。 比较幸运的是，吴庸在这方面没有太深的体会，每天只有接起电话的时候需要带上面具，实在忍不住了还可以按下静音对着话筒骂一句MMP。 但吴庸没怎么接触过不代表不存在，他知道有许多人都在用这种方式生存，想想就觉得这种被迫演戏的活法太累了！ 今天的做法和前面两种都不同。 他只是怀着想要探求真相，让一个垂暮老人得到他应有的尊重和关怀这样一个心态，没有想要伤害任何人，也不是为了欺骗而欺骗。 这一切也没有任何人的逼迫，完全是随着自己的心去做。 因此，在达到自己目的的时候，他才会涌出远超任何一个时刻的满足感。 说不定我天生就是个戏精，只不过之前一直被平凡的人生耽误了？ 吴庸一想到这里，嘴角就止不住上扬得更厉害。 不过，今天只是迈出了一小步，初步取得了孙浩的信任和联系方式，还得抓紧时间，进一步挖掘他和老爷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庸打开孙浩的薇信朋友圈，最近的讯息都是红石的排演短视频，演出预告之类的，再往一个月以前的消息，居然是锁死的，他设定了外人只能查看最近一个月的信息。 看来从社交平台是挖不到什么线索了。 突然，吴庸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如果只是想知道孙浩和老爷子之间的故事，没必要非得从孙浩这里入手啊！ 因为吴庸此时在公交上，旁边还坐了一个中年大婶，不方便直接和81576说话。吴庸便在扣扣上给它发了条信息。 【81576，你不给我孙浩的资料，孙明辉老爷子的总可以给了吧？】 【观察目标的所有详细资料，从立项开始即可随时在志愿者之家查阅。】 81576秒回。 卧槽，忘记还有这个了！ 吴庸暗道自己白痴，立马点开志愿者之家app，果然在“观察项目81576-002”中，找到了孙明辉的详细资料。 “孙明辉，男，72岁，明辉集团创始人，现为该集团最大股权持有人。” “幼时家道中落，少年时期曾跟随施工队做工，因吃苦耐劳、敏而好学，得以崛起于微末……” 吴庸草草看过老爷子年轻时的奋斗史，在讲述到他的儿子，也就是孙正道出现的时候，阅读的速度放慢了下来。 按资料里提供的信息来看，孙老爷子因为还没正式步入中年就成了周围人眼里的人生赢家，而且事业还在蒸蒸日上，一天好过一天。 所以当时有不少轻狂气，认为天老大我老二，老子这么成功就说明老子一定是对的。 因此，孙正道从小就被非常严格的要求。在高压管束下，虽然一直很听老爷子的话，从不反抗，但心里无法避免地产生了厌恶情绪。 他甚至没有心力去叛逆，因为习惯的强大惯性以极其强硬的姿态碾压过了最容易产生逆反心理的青春期。 在这之后，即便他长大成人，在国际知名的大学毕业，成为明辉集团的首席执行官，在外人面前均是一副威严果决的样子，却依然挥之不去内心的阴影，连和老爷子进行正常的父子对话都困难。 不过，虽然父子俩的相处模式更像是关系死板的上下级，但从这两次有限的接触，吴庸感觉得到，孙正道对老爷子还是有孺慕之情的，只是两个人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相处。 至于孙浩，因为是孙辈，小时候没有受到老爷子的直接管制，只有些零零碎碎的接触，倒不像孙正道的情况那样方便分析。 在行驶的公交上对着手机看了半天文字，吴庸发觉稍微有些头晕，为了不晕车，他暂时把手机收起来，看远处的夜景。 031 难以展开的作战计划 回到孙家老宅的时候已经晚上快十点钟了，孙老爷子房间的灯还亮着。听到吴庸开大门的动静，张叔从房间里出来，对他说：“孙老让你回来了就去找他。” 吴庸懊恼不已，他已经尽量放轻手脚，没想到这么点细小的动静还是被老爷子听出来了。 他跟着张叔进了房间，老爷子刚好把收音机关掉，听见有人进来，便问：“孙子，你是不是去找孙浩那个小兔崽子了？” 吴庸有种初中的时候被老爸在网吧里逮了个正着的尴尬。怎么这个老头教育方面做得这么差，猜人猜事却那么准？ 这叫他怎么回答才好？ 孙老爷子没给他留纠结的时间，直接说：“我不管你去做了什么，反正他的事情别告诉我，他的东西也别往这里拿。爷爷我还没可怜到要你去费尽心思替我求他的地步。” “好了，没别的事滚回去睡觉吧，以后不要再三不五时的招呼都不打就往外面乱跑。既然你认下了我这个爷爷，就该尽点心。” 吴庸本来还想用孙浩《贝京一夜》的录音来试试老头，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 “我知道了，老头你也别瞎研究那么多。做人难得糊涂，懂吗？我回去睡啦，你也早点睡。”和老爷子、张叔道了声“晚安”，吴庸飞快地窜回他住的房间。 和老爷子相处压力太大了！ 他算是开始理解孙正道和孙浩的感受了。 孙老爷子什么都看得透透的，在他面前根本藏不住事儿。他对外人也挺有分寸，否则不会将明辉做到如此规模。 可惜一遇上自己关切的人，情商就降为负数。 看透世事的玲珑心思外加强烈的掌控欲，这种个性放在一个公司的领导人身上是极好的，但放在一家之主身上，却不见得是件好事。 现代人每天的睡眠越变越晚，吴庸顺应时代潮流，在午夜钟声敲响前基本睡不着觉。 为了打发绵绵长夜，吴庸打开志愿者之家的002号项目，继续在字里行间寻找爷孙俩形同陌路的原因。 资料里来看，从孙正道成家之后，老爷子就没再跟儿子住在一块儿。 起初是在S市另有房产，后来妻子过世，儿子也逐步接手公司事物，他手头的事情变少，又没什么牵挂，便搬进了陪伴他童年的孙家老宅。 因此，孙浩出生以后，和这个性格跟头倔驴一样的爷爷接触并不多，只是小学时每年的寒暑假都会被孙正道扔到老宅，美其名曰“孝敬爷爷”以及“体验生活”。 吴庸都能想像得到，突然从锦衣玉食的生活中抽离出来，被扔进比普通老百姓生活环境还要差的老宅里的孙大少爷那张憋屈又无措的脸。 而严以待人的孙老爷子绝不会给他适应的时间，甚至有了听话的孙正道在前面做对比，指不定对这个无法无天的孙子更加严格。 这样想想，虽然仍然无法接受他的行为，却似乎能理解他对老宅的排斥了。 孙浩整个小学阶段的寒暑假都被老爷子和孙家老宅承包，直到升入寄宿制的中学，突然像打开了叛逆的开关，不仅平时在学校除了要钱就不和家里联系，放假的时候也天天在外面飘，不愿意回家，更不用说从没给过他好印象的老宅了。 除此之外，孙老爷子的资料里没有再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吴庸发现在老宅呆的时间越长，越容易忘记时间的流逝。 他看看日历，明天是周六，要不要约孙浩出来再找机会试探一下呢？ 他在孙浩的薇信聊天界面犹豫了许久，输入框反复打字，删除，再打字，斟酌了许久才发出一条信息。 【你的录音我发给我朋友了，他非常满意！明天你们有没有时间？我们出来先把合同签了吧。】 孙浩那边估计也在玩儿手机，秒回。 【行，还是去今天那家酒吧呗！不过明天你别自己又把账结了，哥们儿请客！（笑）】 跟孙浩约好时间，吴庸开始在网上找合同模板，还有做资料登记表。一边想着怎么才能给孙浩下套，哦，不，是引导孙浩说出心结之所在。 不然怎么对症下药修复祖孙亲情，是吧？ 娘的，以前追妹子都没花过那么多心思。要是没能成功，可就亏大发了。 至于孙老爷子那边，只能明天再见机行事了。 这老头是典型的口嫌体正直，放到漫画里性转一下就能变成金发双马尾的傲娇萝莉，兼具女王气场的那种。 当然了，实际情况下他没那么萌。 做合同，做资料登记表，完事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一点，孙老爷子那屋的灯光早就熄了。 吴庸关掉手机，缩进被子里，拱拱枕头沉入梦乡。 …… …… “砰”，“砰砰”。 “谁啊？”吴庸迷迷瞪瞪地起身开门。 张叔端了碗粥拿了两个包子递给吴庸：“孙老说让你赶紧吃了早饭去他那里报到。” 吴庸一脸懵比地接过早餐。 前几天不都没这出吗？ 老宅条件有限，孙家夫妇便请了酒店的厨师给老爷子做一日三餐，每天到饭点儿了就送过来，吴庸来了之后也加了他的一份。 但是之前不都是他起床之后自己去饭桌上解决吃饭问题吗？怎么今天搞特殊化了？ 一向耿直的张叔见吴庸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又立马收回去，只是嘴角还挂着隐藏不住的笑意：“今天一大早孙老特地叮嘱的，估计是怕你又溜出去。” 吴庸也是无语了。 天还没亮利索就来跟我斗智斗勇，至于吗？ “行吧张叔，你先回去照顾老爷子，我吃过了就来接班。” 吴庸端着早餐回屋，先吸溜一口香甜可口的八宝粥润嗓垫肚，再往包子上狠狠啃下一块，马上薄皮包子里边丰润盈齿的肉汁就填充整个口腔。 “81576。”吴庸口齿含糊地朝工卡问话，“要不，我把你牛老爷纸屋纸尼边，你模晃我的声音跟他袅天，让我能抽个空出去找顺浩。肿么样？” 81576平静地回答他。 “你做梦。” 032 我不去就山，让山来就我 吴庸咽下嘴里的包子，一脸沉痛：“狗子，你变了！” “你不是应该说，没有义务帮我之类的吗？” 之前81576的声音虽说很自然，但每次说出来的内容都很死板，像一个潜心钻研法律条文的老学究。 上一次它做出类似的举动，还是刚认识的时候，在吴庸工卡的照片头上显示绿色字体。不过那个举动有点过了，反正吴庸很反感。 “人工智能本来就有超越人类的学习能力，我一直在综合网络上搜集到的信息，试图分析出能与人更亲切交流的方式。今天做出的这个小改变，看来你可以接受。”81576一改之前公事公办的口吻，也不再满口“您”的称呼，确实让吴庸觉得亲切了些。 但是有什么鸟用，还不是拒绝了吴庸的求助。 吃过早饭，收拾完到老爷子的屋里，张叔正给老爷子喂粥，听到吴庸进来，便招呼他：“孙子，过来。” “这么多天，我除了知道你名字，其他的都一无所知。今天你就在这儿好好讲讲你的事情，我可是好久没听过年轻人的故事了。” 老爷子的气息比起初见时虚了不少。本来一个表达欲很强的人，竟然愿意静静地听别人说话，恐怕他对自己的日渐虚弱也明了于心。 “行，想听什么？你要是不嫌无聊，我就讲给你听听。”吴庸坐到老爷子床边。 “说说你爷爷呗。”老爷子喝下一勺粥。 “我爷爷走得早，我三岁的时候就没了，所以我对他没什么印象。不过我小时候每年暑假都去外公外婆家过，倒是很喜欢和我外公玩儿。” “你外公对你很好？”老爷子听出吴庸声音里满是怀念的味道，“不过也是，我们这一辈的人，大部分都爱惯着孩子。” “好是好，不过他从来不惯着我，反而老爱惯着自个儿。” “怎么说？”老爷子来了兴趣。 “他对人是挺和善，兴趣爱好又广泛。自学了木工，家里的桌子椅子组合柜全是他出去找木头自个儿做出来的。后来老了，做不动木匠活了，又开始玩儿电子产品，把家里能拆的小型电器都拆了一遍，光是他因为拆了收音机让我帮忙背黑锅都不止两三次。” “小时候爱和他玩儿吧，就图能够肆无忌惮地搞破坏。当然了，要是事后我外婆问起来，他不要把过错都推我身上就更好了。” 孙老爷子一笑，脸上的皱纹立马跟金丝菊般皱成一团：“你这外公有些意思。” “是有意思，老小孩儿嘛，经常弄一些‘发明创造’出来把我外婆气得追着他满屋子跑。连烹饪都不放过，我就记得他用苹果煮面条，还非逼着我吃。”吴庸想到那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往事，不由得露出温馨的笑容。 “你现在还跟你外公那么亲近吗？”老爷子问。 吴庸脸上的笑意逐渐散去：“我考上大学那年，他就走了，连我的录取通知书都没能看到。” 老爷子叹一口气：“我活一辈子，一向很要强，从来没羡慕过谁，因为无论其他人拥有什么，我都相信能凭我自己的双手去挣出来。” 他的说话声像一个漏风的破旧风箱，喑哑又飘忽不定。 “今天，我倒有些羡慕你外公。只希望我走以后，能有人在提起我的时候，像你刚才提起他一样……” 老爷子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哽咽，却不到半分钟，便硬生生憋了回去，貌似不经意地转移话题：“你爸妈呢？是做什么的？” “我爸妈都是地质队的，一年到头老往外边跑……” 吴庸挑拣了些父母在外地发生的趣事跟老爷子说，在此之后一直有意识地控制着话题往轻松愉快的方向发展，倒是把老爷子逗乐了几次。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吴庸借口上厕所，出来给孙浩打了个电话。 “喂，吴老板，有什么事？不是还有两个小时才到我们约的时间吗？”孙浩在电话另一端迷迷糊糊地问。 估计是还睡在床上的。 “不好意思啊，我今天临时有点事情，可能没办法往酒吧街那边过去了。”吴庸先是道歉，但对今天的约见仍然不死心，问，“要不这样，你们方便过来古址公园吗？就是老土成区这边的那个公园。” “古址公园？怎么是那儿啊？”孙浩满嘴的不情愿。 “抱歉抱歉，我今天在这边有点事情，你们要是能过来的话，咱们就在公园的湖心亭见。” “……也行吧，我带着乐队过去，到了给你电话。”孙浩一说完便“啪”的一下挂了电话。 显然，对吴庸突然改场地这件事，孙大少爷不高兴了。 能压着情绪没直接在电话里冲吴庸爆发，该说生活的压力真是可怕么？活生生把一个死倔的大少爷都压服了。 打完电话，吴庸赶紧回老爷子跟前候着。 和老爷子吃过午饭，吴庸估摸着时间快差不多了，就向老爷子打申请：“老头儿，我吃得有些撑，出去走走消消食，最多半小时就回来。” “消食？”孙老爷子诧异。 这小子从到老宅开始，除了练京剧的时候，能坐着就不站着，能不干活就绝对不干活，吃完饭基本就往椅子上一瘫，碗都不会收拾一下的人，现在居然说要去散步消食？ 撒谎也得找点有诚意的谎吧？ 老爷子心底一声冷哼，他倒是要看看，这小子挤出半个小时来做什么。 “要滚就滚麻利点儿。” 吴庸如蒙大赦，转身出门健步如飞。 刚出老宅没走两步，就接到了孙浩的电话：“吴老板，我们马上就到古址公园了，你到了吗？” “我也没两分钟就到了，一会儿见。” 古址公园就挨在老街边上，里边一桥一亭一塔，都是四百年以上的老建筑。据说这里本来还有座私塾，可惜几十年前塌了，只留下一片废墟。 吴庸在老街口找了家店把昨晚做的合同和资料登记表打印出来，然后以最快速度赶到了古址公园的湖心亭。 红石乐队应该也是刚到，吴庸远远地就看到齐珊珊拿着餐巾纸替孙浩把座位擦干净，然后孙大少爷才坐下去。 PS： 中午12点还会有一更，今后每天晚上12点和中午12点之后更新。 o（≧v≦）o 033 两头奔忙 看到吴庸，孙浩满是不高兴地说：“吴老板业务很繁忙啊。” 齐珊珊用手臂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才瘪瘪嘴没再说什么。 吴庸笑脸盈盈地把资料登记表分发给红石的成员们：“真是不好意思，还麻烦各位跑一趟。过两天我这边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一定请大家吃饭。” “谁稀罕。”孙大少爷一向是请别人吃饭的主，这段时间的手头拮据已经让他很不爽了，现在还得为了几块钱被一个从前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的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即使有齐珊珊在一旁拉着，还是忍不住过两句嘴瘾。 吴庸也没在意。 这个孙大少爷，和老爷子如出一辙，都是嘴上饶不得人的主儿。你越是和他分辩，他就越跟你来劲，如果不理他，任由他随便说几句，就自觉没趣地闭嘴了。 果然，吴庸一脸和气地没搭话，孙浩也没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和队友们一起拿着笔开始填资料登记表。 填到家庭住址的时候，孙浩笔锋一顿：“不是已经填了现住址了吗？怎么还有个家庭住址？” “是这样，现在年轻人自己在外面打拼也没个固定居所，所以我那合伙人提出来的，咱们找的乐队得留个家庭住址和紧急联系人，最好是父母，这样有什么突发情况才好应对。”吴庸解释。 “麻烦。”孙浩有些火了。 正想把文件和笔扔回给吴庸，却被旁边的齐珊珊死命抓住手腕，对他摇头。 再一看，贝斯手也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想到这家伙才大三，没几个月又得交学费了，现在他又没办法直接拿一笔钱支援兄弟。 犹豫一番，写了孙家老宅的地址上去。 吴庸眼前一亮。 他料定孙浩不会写江天一色的别墅地址，因为他现在的境地可不像是一个豪门大少爷会遇到的，写这个地址只会让别人怀疑，即便是相信他，也会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指不定得追着他问。 何况与吴庸才第二次见面，完全没到会把心事交托的友好度。而且孙浩显然是个怕麻烦的人，因此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他一定不会写自家别墅。 但吴庸也没想到他真的会把老宅的地址写上去。 虽然理论上来说，排除别墅之后，孙浩只有写老宅一个选择，但吴庸还真怕大少爷忽然醒悟过来，胡乱填个地址硬说是自己的家庭住址。 这么看来，孙浩对老宅的排斥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深不可解。 之后的紧急联系人，孙浩没有采纳吴庸的建议写父母的联系方式，而是写的大学同学。 不过也没关系，他和父母的关系吴庸不感兴趣，只要能对老爷子亲近点儿就达到目的了。 签合同的时候倒没出什么波折，双方对合同条约都没有异议，一式两份，签下各自的名字和身份证号。 当然了，吴庸写签的名字是“吴迪”，临时写出来凑数的，身份证号也被他改写了几位。 社会经验浅薄的红石众人没有意识到签合同应该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份，就这么为一份不具备法律效应的合同高兴起来。 “好了，今天真是麻烦大家了。”吴庸收好文件，继续挖坑，“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小吃店味道特别好，走，带你们过去打打牙祭，我请客。” “这不会就是你刚才说的请吃饭吧？一顿小吃就把哥儿几个打发了？”贝斯手不用再为攒学费的事发愁，心情一好便也开始和吴庸开起玩笑。 “那不能，这只是带大家去尝个鲜，吃饭的事儿咱们另算。” 吴庸招呼着红石众人进了老街，往孙家老宅的方向走。 他没骗大家，老街另一边的确有一家叫做于记米酒的小吃店，专做特色米酒，配上撒着芝麻的酱香鸭爪，酸辣爽口的小菜，在这一带可是声名远播。 于记米酒的老板也可以说是很有商业头脑了。 因为小店的吃食味道好，有些离这边十来公里的人，都常常开车过来，只为了喝一口他家的米酒，然后让小吃店合作的代驾开车回家。 然而从古址公园去往于记米酒，不可避免的会经过孙家老宅。 吴庸一路上都暗戳戳观察着孙浩的表情。 从他带着大家往老宅的方向走，孙浩就不说话了，阴沉着脸，低头抽烟。 齐珊珊毕竟跟他是高中同学，在一起那么多年，显然是知道他家的事情，有意无意地走在孙浩右手边。 因为按照他们前进的方向，路过老宅的时候，老宅大门就是在孙浩的右侧。 孙浩注意到齐珊珊的举动，抬头朝她勉强笑笑。 齐珊珊对他做口型：要进去看看吗？ 孙浩看着前面兴致勃勃的其他人，摇摇头，一言不发地猛吸烟。 吴庸将众人带到于记米酒，招呼老板点好菜，结了账，便让大家好吃好喝，他还有急事要办就不多留了。 红石诸人见他一脸焦急，也没多留，任由他去。 吴庸出了店门一路狂奔，先在不远处的商场里买了按摩贴，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老街跑，直到能看到孙家老宅的大门，才慢下步子，调整气息，在进门之前把气喘匀了。 把手里的合同放回房间。 虽说这些合同不具备法律效应，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用虚假身份与他人签订不可能履行的合约，这已经涉嫌诈骗。 好在法律定义的合同诈骗罪，有一个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的前提。 吴庸没有侵占孙浩一行人的财物，一切都只是为了引导孙浩来见一见老爷子。 他计划在一个星期以内解决这件事情，之后会拿出两万块给红石，算作这一周的误工费，这样怎么都不会告他诈骗了吧？ 安置妥当，吴庸拿着按摩贴回去找老爷子“销假”。 “散步回来了？还撑得慌吗？”老爷子幽幽地问。 这老头绝对是在骂他吃多了撑的！ “还行，动一下感觉特别好，”吴庸感觉和老爷子在一起久了，自己养气的功夫是练得越来越好。 他拿出按摩贴，贴在老爷子腿上：“给你捎带的小礼物，低频脉冲的按摩贴，我问过上次来那位医生了，虽然不一定有效果，但可以给你试试。” “刚才买的？”老爷子愣了一下。 “对啊，我昨天就看到了，感觉或许对你有用，所以拍下来发给医生，确认了你可以用这个，才敢买回来。” 034 相见 吴庸说起假话来是越来越顺溜。 他昨晚并没有联系医生，而是刚才在商场的时候一串夺命连环call找医生确认的。 老爷子没有怀疑，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显然没想到吴庸会给他买礼物。他还以为，这小子是又跑出去找孙浩了。 也是，就半个小时，怎么见得到那个小兔崽子呢？ 孙老爷子暗自批评自己太多心，一面让吴庸教他按摩贴的用法。 “好，好，没枉费我教你这几天戏。”老爷子笑得有些落寞。 吴庸想，大概是又想到了孙浩吧，似乎孙浩从来没送过什么东西给老爷子。 本来若是没有穿帮，还能让老爷子满足他的愿望，现在却只能寄希望于搞定孙浩了。 陪老爷子聊了会儿天，估摸着红石那一群人快吃完这一波了，吴庸又以上厕所为由脱身。他打算去看看孙浩回去的时候从老宅经过，会不会留下来看两眼。 没曾想，刚出房门，绕过影壁，就和推门而入的孙浩打了个照面。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地瞪了几秒钟，孙浩先反应过来，一手指着吴庸鼻子，眼睛瞪得跟乒乓球一样大：“你，你……” 吴庸赶紧上前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老爷子在屋子里呢，别吵着老人家。” 见孙浩点头，吴庸才把他放开。 孙浩扯着吴庸的袖子出了老宅大门，厉声问：“你是那个老头叫来的！？” “不是，我是在老爷子身边照顾了几天，看不下去了，才去找的你。”在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吴庸就想好了，这种时候还是直接招了为妙。 “那你之前说什么开酒吧，要跟红石签合同，都是骗人的？”孙浩立马想到了这件事的关节。 “酒吧是假，但的确想雇佣红石乐队一个星期。就按咱们合同上的薪酬再加50%给，一周后给你们两万块。” 吴庸知道他是担心签约是假，没有收入的话红石乐队将面临生存问题。 听到他的解释，孙浩面色稍霁：“你是谁？接近我到底想做什么？” “我是王蕾太太和孙正道先生请来照顾老爷子的演员，他们让我在这里，装作是你来照顾老爷子，让他高兴一点。” 吴庸的回答让孙浩满是怀疑：“老头得的又不是老年痴呆，怎么可能相信你？” “对啊，所以被识破了，只是还留在他身边照顾。”吴庸苦笑。 “他没赶你走，那你就好好照顾着不就行了？找我干什么？”孙浩眉目间还有几分怒气未消。 “老爷子倔啊，想你想得不行，天天拐弯抹角地念叨，我被念烦了，就打起找你过来看看的主意了。”吴庸边说边观察着孙浩的表情，见他微垂着头表情莫测，一听吴庸的话转身就要走。 “别想了，不可能。” 吴庸一把拉住他：“诶，来都来了，别走啊！好歹进去看老爷子两眼。” “有什么好看的？反正都会吵起来，还不如不见。” 孙浩语气里还带着冲味儿，音量却降低了许多，看来也不是完全不想来看老爷子的。 吴庸看他嘴上说着不可能，却没再挪动步子，便试着劝他：“他是你爷爷，他的脾气你肯定清楚，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难听点儿，内心里一直希望你能去看他。” “你知道他怎么识破我的吗？就因为听我唱的老生和你不一样，我一亮嗓就暴露了，可见他对你的声音记得多清楚。” 孙浩脸上阴晴不定，沉默了些许时间，问：“他现在看不见了，是吗？” “是，白内障。” “你别让他知道，我就远远地看他一眼，免得见面了吵架，他那身老骨头又气出个好歹。” 孙浩脸上还有几分犹豫之色，吴庸可不会给他反悔的机会，拉着他重新进了老宅。 老爷子房间门口，吴庸朝孙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先在门口等一下。不然凭老爷子那灵敏的耳朵，多进来一个人绝对会被发现的。 他轻轻推开门，却看到张叔也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张叔注意到门口站着的孙浩，很是诧异。急忙出来小声地说：“孙老刚才听着电台就睡着了。最近他晚上都睡得断断续续，我们别吵到他，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继而看向孙浩：“少爷，你怎么来了？” 孙浩有些无措地换了个站姿，说：“路过，被他拖进来的。你别告诉老头儿啊！” 张叔不解地点头。 吴庸也不拆穿他，只跟他打眼色，让他进去看老爷子，然后拉着张叔到院子中间，算是给他一点整理自己心情的空间。 “小吴，这是？”张叔低声问。 吴庸耸肩：“孙大少爷怕跟老爷子吵起来，气着他，所以干脆不跟老爷子见面。” “天下哪有这个道理啊？”张叔哭笑不得。 “现在肯过来看看也算是有点进步，之后再看情况吧。” 吴庸看到孙浩久久伫立在门前，身体僵硬得好像一块腐朽的木雕。 过了好久，才终于迈进门槛，轻轻地，缓慢地走向屋子里的雕花榆木大床。 他没有其他举动，只是在床跟前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出来，小声对吴庸和张叔说：“我走了，别告诉他我来过。” “我送你。”吴庸跟上去。 孙浩瞥了他一眼，目光中透着拒绝，最后却没有阻止他跟在后面。 “那我先进去照看着老爷子了。”张叔目送两人出了院子，然后回到老爷子房间。 他看不懂这爷孙俩的相处模式。 吴庸也不是很明白。 老爷子的心思他很清楚，就是一个舍不下面子也不愿意给儿孙添麻烦的老人。但孙浩应该不是完全不顾及老爷子的，难道就因为不想和他吵架就干脆采取无视的态度？ 他跟着孙浩走到巷子里。 狭窄的巷道因为常年不见阳光，临街的墙壁上都左一块右一块地挂着斑驳的青苔。 孙浩也没在意，无力地靠在墙上，任由青黑的苔癣作践昂贵的衣服。 他点燃一根烟，狠狠地吸一口，然后一圈、两圈、三圈，吐出几个黯淡苍白的烟圈。 “人就跟烟一样，看着再圆满，也不过一会儿就散了。” 035 临终 吴庸没说话，站在对面安静地透过袅袅白烟看着他。 “之后别再来找我，也别攀扯我们乐队。合同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你好好照顾老头。” 吴庸本来以为看了那么多孙浩的资料，应该已经很了解他了才对，却到现在才发现，人心，特别是别人的心，复杂到即便你知晓了他的一生，也无法通晓他内心的想法。 孙浩明明是在乎老爷子的。 吴庸反复咀嚼这两天见面时孙浩的一举一动，又回想到资料里他和老爷子的相处方式，忽然有了一丝明悟。 “你为什么不试着改一下和老爷子的相处方式呢？” 孙浩冷哼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是控制得了这个臭脾气，能和家里闹成这样吗？再说，那老头嘴里就没几句好听的话，怎么他不改改呢？” 他扔掉才抽了一半的烟，踩灭，径自朝外边走了。 吴庸站在原地叹了口气，从裤兜里掏出工卡，定定地望着上边自己傻笑的脸。 “81576，为什么我每次都会被拆穿，每次都达不到目的呢？” “你今天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孙浩已经来看过孙明辉了。”81576的安慰让吴庸稍微舒心了一点。 可惜，老爷子不知道他来过。 后面几天，吴庸都联系不上孙浩。 电话关机，去酒吧找不到人，红石的人也不知道孙浩的去向。吴庸敢断定齐珊珊知道孙浩的下落，从她躲闪的目光中就能看出来，但她一直三缄其口。 孙老爷子的身体则越发虚弱。 本来人上点年纪，睡眠需求应当比年轻的时候要少的，最近老爷子却越睡越多。每次他一睡着，吴庸就心惊胆战，生怕他在梦里就这么没了。 孙正道和王蕾会不时地过来看看，还跟之前一样，大部分时候都是王蕾和老爷子聊天，孙正道就跟个闷葫芦一样蹦不出几个字来。好在他见老爷子衰弱成这样，不像开始的时候离那么远，有时也会站到床边，给老爷子按按腿和背。 吴庸的爷爷奶奶都走得很早，所以他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外公是走在路上，被高空坠物砸到头，去得很急。 当时，吴庸觉得世界上最痛苦的莫过于突然听到亲人的死讯了。 而现在，他反倒是庆幸外公不用像孙老爷子一样躺在床上慢慢等待死亡的降临，自己和家人却什么也做不了。 从老爷子开始偶尔说几句胡话起，孙家夫妇便请医生护士天天过来看着，还有专门做临终关怀的人陪着，和老爷子说话，替他清洁身体。 但即便有那么多人环绕，吴庸还是感觉老爷子很孤独，每天只有给他唱戏的时候，脸上的沉闷才松活几分。 吴庸也不唱别的，就一出老爷子手把手教的“四郎探母”，老爷子听得高兴的时候，还会跟着哼哼。 这天正唱到公主盗令这一折，老爷子突然扯着微弱的声音叫停：“停，停，停，你不是我孙子，你是谁啊？” 吴庸知道这是老爷子又开始迷糊了。 “我不是你孙子，是你徒弟吴庸。”他温声细语向老爷子说明。 老爷子却不买账，明明已经很虚弱了，还硬撑着朝他怒喝：“胡说！我，咳，我哪有什么徒弟？” “你又不是我孙子，我不听你唱戏。小浩呢？叫那小兔崽子过来给我唱……咳咳，咳。” 老爷子一激动，吼几声便止不住地咳嗽。 张叔向吴庸打眼色让他稳住老爷子，一边赶紧让看护把医生找过来。 吴庸怎么安抚都不能让老爷子控制住情绪，这老头似乎喊了两嗓子之后精神反倒是更好了。 早知道，当时就是用绑的，也要把孙浩留在这里了！ 然而现在后悔已晚。 万般火急之下，吴庸突然想到之前在酒吧里录下的贝京一夜，急忙和老爷子说：“你别急，马上，孙浩马上就来给你唱戏了。” 他起身开门，朝外面喊了一声：“孙浩，快点进来。” 然后一边掏出手机找到之前的录音文件，一边对老爷子说：“过来了，他过来了。” 然后点开播放。 “One night in BeiJing，我留下许多情。 不管你爱与不爱，都是历史的尘埃。” 老爷子听到歌声，没再吵吵，只是嘀咕一句：“小兔崽子还记着他的摇滚。” 歌声继续，老爷子面容舒展开，连额头上的皱纹都浅了些。 “One night in BeiJing，我留下许多情。 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百花深处。” 老爷子嘴角微微上扬，阖着眼听许久不曾听到的，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人说百花地深处， 住着老情人，缝着绣花鞋。 面容安详的老人， 依旧等着那出征的归人。” 孙浩当天只唱了短短的一小段，不到一分钟，便已结束。 录音放完，老爷子还阖眼浅笑着躺在床上，竟然没有再咋呼起来。 吴庸心里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老头？”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没有得到回应。 “老爷子？孙明辉？”吴庸急了，用手轻拍老爷子的脸，仍然没有反应。 医生正好在这时进门来，吴庸急切地冲过去拖着医生的手过来：“你快帮他看看，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张叔把吴庸从医生旁边拉开：“冷静点。” 又转而对医生说：“刚才……我听到孙老喉咙里响了一声，你快看看情况吧。” 医生撑开孙老爷子的眼睑，用小电筒照过去，不过一会儿，关掉电筒摇摇头：“瞳孔反射机能已经丧失，没有呼吸和脉搏，孙老已经走了。” 仿佛一记闷锤砸在吴庸心上。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这个倔强的老头真的离开人世的时候，他还是有种恍若梦境的虚感。 接下来的事情，仿佛与他无关。 张叔和医生找来了孙家夫妇，众人有条不紊地为老爷子处理身后事。 孙正道看到已故的老父亲脸上淡淡的笑容，向张叔和吴庸鞠躬道了声谢。反而之前一向和气的王蕾，脸色很不好地悄悄质问吴庸，为什么老爷子没改主意，把股份和存款留一部分给孙浩。 036 老爷子的遗嘱 老爷子去世后，孙浩一直没有出现过。直到停灵七天后的葬礼上，吴庸才看到他的身影。 “听说老头儿是笑着走的。”他看到吴庸，主动过来攀谈。 “对。”吴庸脸上的表情木木的，“他本来闹着要找你，没办法，我就把录下来那首贝京一夜拿出来放，他是听着你的歌走的。” 孙浩把头转开，没有说话。 “那天我真的应该把你绑到老爷子面前！你知不知道，他只是想见见你，听听你的声音，有那么难吗？” 从老爷子离世，吴庸就活在令人窒息的低气压里，今天见到孙浩，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 “你懂个屁！老头儿都已经半死不活了，要是跟我斗嘴，一口气提不上来，我负不了责，你负吗！”孙浩低吼。 两个人的争执已经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为了不破坏老爷子的葬礼，二人都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你不要找借口了。”吴庸学着81576，用最平淡的口吻说，“早一天死和晚一天死，你觉得对那时候的老爷子来说有什么区别？况且你就那么肯定，和他见面会吵起来？” “我装成你的样子，第一次在老宅和他见面的时候，也没用什么好口气和他说话，最后他没分辨出我不是你，但还是把我留下来了。” “承认吧，你就是个懦夫，不知道怎么处理你们之间的关系就干脆逃避，推脱自己应尽的义务，还要冠冕堂皇的找一个为了他身体着想的借口。” 吴庸语调平淡却字字诛心，这种语气说出来的话往往比用激动的情绪说出来的话更扎心。 因为提高语调和音量，很多时候都是在虚张声势，而波澜不惊平铺直叙的话，往往更能让人感受到话语中的笃定。 孙浩双颊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最后一脚踢倒一把椅子便走开了。 吴庸向周围的人致歉，把椅子扶起来，心里有几分畅快，几分后悔，还有满腔的怅然若失。 把孙浩批了一顿，为老爷子小小的出了口气固然解气，但他没想到孙浩的举动还是多多少少影响到了葬礼，自觉愧对老爷子。 最重要的是，故人已经驾鹤西去，即便能把孙浩骂醒，现在做的一切也都无济于事了。 好在这个小插曲没有阻碍到葬礼的进程。 葬礼进入尾声的时候，一个西装革履，拿着公文袋的中年男人走到台前，对大家说：“我是律师陈斌，受孙明辉先生的委托，在此公布孙明辉先生生前立下的遗嘱。” 不出吴庸所料，老爷子正如他所说，没有给孙浩留一分钱。 孙正道作为明辉集团的CEO，本来就是有持股的，老爷子也没再给他更多的股份。只有江天一色的别墅，原本在孙老爷子名下，遗嘱中给了孙正道。 剩下的存款、股份、房产，老爷子一分没留，全部捐了送了。 王蕾听着陈律师读出来的遗嘱内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孙浩一眼，见他满不在乎吊儿郎当的样子，气得指甲都要掐进肉里了。 但她听着律师念的条目，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忍不住出声问：“陈律师，房产这一块都念完了，没听到老爷子要怎么安排老土成区的祖宅啊？” “孙明辉先生对祖宅有别的安排，后面会说到，麻烦你稍等一会儿。”陈斌不苟言笑地回答完毕，继续宣读遗嘱。 孙正道瞪了王蕾一眼：“浮躁。” 王蕾也意识到自己在公众场合有些失态，便不再追问，耐心听律师的宣读。 “……文昌路3号老宅，共92平方米，中有雕花榆木大床一张，鸡翅木书桌一张，配一把鸡翅木官帽椅。由友人吴庸继承。” “什么？”王蕾捂住嘴，一脸不可置信。 孙正道也是无法接受的样子，周围的宾客都议论纷纷，只有孙浩略微惊讶之后，还是无所谓的表情。 “陈律师，你是不是搞错了？”王蕾质问。 “绝对没有错。”陈斌板着脸说，“孙明辉立下遗嘱的时候神志清醒，当天还有医生检查过孙明辉先生的身体、精神状态，为了确保无疑，全程保留了录音。” “对了。”他从公文袋里拿出一个录音笔，走下台递给吴庸，“这是孙明辉先生嘱咐我，在宣读完遗嘱之后，把这份录音交给吴庸先生，里面是想对你说的话。” 吴庸此时还晕乎乎的。 老爷子把自家祖宅给他了？ 这不是给他拉仇恨吗？相当于大剌剌地告诉孙家夫妇，他的表演很失败，露馅了。 王蕾心里就别提有多气了，虽然老宅不算是老爷子遗产中多值钱的东西，可她找个演员来是为了帮儿子挣遗产的，不是让这个小演员自己从中扒食！ 孙正道同样神色晦暗不明。 老爷子没把他持有的股权和存款留给儿孙，他能理解，毕竟他生前一直教育晚辈，什么东西都不要想着靠长辈余荫，得靠自己去挣。 但孙正道自诩没有作践老爷子留下的产业，不至于丢了祖宗的脸，凭什么老爷子把祖宅给一个外人，都不给他这个儿子？ 好在两人有良好的教养，没有当场发作，沉着脸办完葬礼，将宾客送走后，把陈律师、医生和吴庸都“请”到了江天一色的别墅。 王蕾本来想把孙浩也带回来，可惜葬礼一结束，孙大少爷就没了人影。 一行人都在客厅里坐好，王蕾甚至等不及张婶给各位上茶水，就挑着吴庸这个软柿子发作起来：“吴庸，你被我公公识破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又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把祖宅给了你？” “是老爷子不让我告诉你们的，至于你们家的祖宅，我完全不知道，也没听老爷子提过啊！”吴庸的眼睛里写满了无辜，但王蕾并不买账。 “你们不如先听听孙明辉先生留下来的录音吧。”陈律师出来打圆场。 “对，我公公要跟你说什么？就在这里放出来，我倒要听听！”王蕾盛气凌人地扬起下巴。 037 换不换 吴庸拿出录音笔，简洁大方的造型和细腻贴合的手感昭示着它不是什么便宜货。 摁下播放键，孙老爷子略带沙哑的声音里面中传出来。 “咳，孙子，叫你跑个腿还唧唧歪歪，欠打。” 吴庸鼻子一酸，眼眶瞬时红了。 他还说呢，那天老爷子怎么突然支使他到二十多公里外的一家糕点老字号买绿豆饼，非说整个S市只有他家的绿豆饼最正宗，等吴庸买回来却没吃两口就不碰了。 原来是为了把他支开，叫律师过来修改遗嘱。 “是不是吓一跳？”吴庸仿佛能看到老爷子恶作剧成功的笑容。 “你陪我这些天，又跟着我学戏，算是我半个孙子半个徒弟，比我家那个兔崽子靠谱。” “反正等我走了，这屋子怕也不会有人再来……正道就是有心，也没空。” “所以这宅子就交给你照看了。” “房子旧地方小，不值几个钱，但是个念想。” “不准卖回孙家，他们要敢有意见，就找陈律师，他会帮你解决。” 老爷子的声音停了一会儿，隐约听到有咳嗽以及喝水的声音。 “还有你拜师的事，希望你好好斟酌。就算不以京剧为职业，也可以当作爱好，去跟人家讨教讨教。我可不希望，教出来个半罐水，堕了我的名头。” 录音到此正式结束。 王蕾还是不服气：“陈律师，你不是说我公公立遗嘱的时候全程都有录音吗？麻烦你把那个录音也放一下。” “当然可以。” 陈斌正要放录音，却被孙正道叫停：“不麻烦你了，陈律师。我爸的意思我明白。” 继而问吴庸：“我不让你卖房，我用市中心一套两百坪的复式精装修跟你换，怎么样？” S市虽然不是一二线城市，但地理位置优越，周边风景秀美，又是个文化古城，吸引了许多外地人在这里买房定居，因此房价也是高居不下。 位置好点儿的商品房，怎么都要一万多一平，加上精装修，孙正道想拿出来和吴庸换的这套房，大约能抵得上小三百万。 吴庸有些心动。 他家只有他这么一根独苗苗，父母晚年肯定得和他一起住，方便照顾。要是有那么一套大房子，等爸妈一退休，就可以接他们过来养老。 到时候铁定把他们吓一跳，可以说是很长脸了。 想到这里，吴庸心里那个美啊，当下斩钉截铁地回答孙正道。 “我不换。” 孙正道愣了：“你说什么？” “我不换！”吴庸怕他还听不清楚，把音量升高了些。 “为什么？如果你是觉得价码不够，我们可以再商量。” 王蕾也端不住富太太的架子了：“正道，不要跟他谈了，这种人就是爱狮子大开口，贪心得很。” “啧啧，话可不能乱说。” 吴庸盯得王蕾一阵心慌，要是这小演员一气之下把她收买他诱导老爷子改遗嘱的事情捅出来，孙正道绝对会生气。 不过吴庸没有和她纠缠，他还生怕事情捅出来那20万定金被要回去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继续和孙正道讨论刚才的话题：“大房子谁不想要啊？但我真的和你换了的话，总感觉是背叛了老爷子，浑身不自在。所以还是不换了，遵照老爷子的安排就好。” 如果真觉得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在老爷子在的时候多关心关心他呢？ 孙正道还想说话，陈斌突然插话：“既然吴先生不愿意交换，那还是按照孙明辉先生的遗愿，把老宅交给吴先生吧。” 陈斌走到吴庸面前，递给他一张名片：“如果您之后遇到任何法律相关的问题，可以联系我，孙先生生前已经替您付过律师费了。” “谢谢。”吴庸接过名片，上面写着“盛德律师事务所”，还有陈斌的名字和电话。 虽然孙正道说没必要，陈斌还是当着大家的面放了一遍孙老爷子立遗嘱时的录音。 录音里老爷子口齿清晰，定下遗嘱条目后，也是由律师诵读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按的手印，完全可以证实今天宣读的遗嘱没有半分虚假，具有法律效应。 现在的情况很是让孙正道头大，却没有转圜的余地。特别是陈斌就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生怕他把吴庸吃了一样。 只能暂且不管这件事，以后再私下和吴庸慢慢商量。 没有别的事情，吴庸和陈斌约好办交接手续的时间，便回出租屋了。 小半个月没回来，屋子里透着一股沉闷又潮湿的味道。 吴庸打开窗，瘫倒在床上把老爷子的录音又听了一遍。 “81576，你说我每次演戏都被拆穿，所有的结局都跟定好了一样改变不了，那我费那么多精神演戏，有什么意义？” 这段时间吴庸通过志愿者之家里的观察日记，看到何杰和姚婷还是没能继续在一起。 虽然心理医生已经告诉她们的父母，这俩孩子没有心理疾病，都是先天性的，从遗传基因里就带了喜欢同性的基因片段，基本不可能后天纠正。 何杰的爸妈还好一点，勉强接受了这个设定。 但姚婷的爸妈完全无法接受，硬把姚婷带回了老家，疯狂相亲，不准她和同性来往。 于是两个人只能暂且分开。 如果说在何杰这一单，吴庸本来就没下多大力气，甚至因为不忍心看她们的父母被蒙蔽，而没有多强烈的想要帮她们的意愿。 接孙家的这一单，则让他感受到了不可抵挡的无力感。 明明很努力在学京剧，还是被看破了；明明孙老爷子已经有了感情，却无法留住他；明明孙浩对老爷子不是完全抵触没有亲情，但最终也没能让老爷子和他说上两句话。 世界或许没有他想像中那么糟糕，却也没有他想像中那么美好。 他定定地看着手机屏幕上，“观察项目81576-002”里观察日记的最后一行。 【2018年4月17日，目标002号自然死亡。】 这行黑体字仿佛在他的注视下活了过来，张狂地扭动着漆黑的躯干挑衅。 吴庸熄灭屏幕：“81576，我们解约吧。” 038 AI忽悠着你 “人类真是奇怪，为什么突然提出解约呢？”81576不解。 “感觉累了。比我一天接两百个电话还累。” “你身体的利用率和每天的学习强度都没有到警戒值，怎么会累呢？”81576从工卡中投射出一张吴庸一看就眼晕的图表。 “跟你这个人工智能没法聊，是心累，懂吗？” 81576稍作分析：“从你们β619位面读取到的心理学资料来看，人类在进行某些内心抵触的活动时，容易感觉到疲惫，也就是你说的‘心累’。最近这段时间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愿意做的吗？” “全部都不愿意做。” 吴庸反问：“话说回来，全世界的公共资料你都能读取，那还搞什么观察实验数据收集？直接把每个位面的心理学研究成果打包带回去不就行了？” “当然不行。”81576解释，“每个位面的实际情况都不同。不仅是人类生存的环境有变化，当前的科技发展进程，宗教的分布，还有一些特有风俗，世界局势，都会成为影响这个位面研究结果的因素。” “我们α417位面不会与任何一个其他位面完全一致，当然不能全部照搬其他位面的结论。” “况且，已经总结出来的结果同样有出错的可能。” “所以在其他位面收集到的心理学资料只能作为一个参考，我必须要在实际案例中得到印证才可以。” “好吧。”吴庸耸耸肩，“你的态度很严谨，但我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再帮你继续完成观察项目，我们还是好聚好散吧。” “‘好聚好散’这个词，百分之九十以上被用于形容夫妻以及情人间的关系，希望你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 吴庸语塞。 “皮一下很开心是吧？我不吃这一套！现在就解约，快！” 一计不成，81576又施一计：“β619位面的人类在电脑上卸载软件的时候，往往需要选择或填写一下原因。我们解约也一样，需要你详细回答关于你提出解约的相关疑问。” “问吧，问完赶紧滚。”毕竟它这段时间一直在纯白空间里帮吴庸提高学习效率，也是因为它才能在短时间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挣到了二十万出头。最后回答一下它的问题，就当是感谢了。 “回到刚才的话题，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吴庸没再敷衍，略微思索组织语言，回答道：“不愿意接受一个熟悉的人死去，再也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努力没有结果，每一次都被识破；不愿意做得不到承认的事情，我以为我和诈骗犯有所不同，但其实说到底都是在欺骗。” “了解了。”81576记录下吴庸说的信息，继续忽悠，“但人类往往很容易冲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又对曾经做出的决定感到后悔。建议你可以再考虑几天，这几天我不会锁定新的观察目标，不过你还是可以进入学习空间继续磨练演技和驾驶技术。” “我们签订合约的时间是2018年4月1日，所以到5月1日为止，你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可以好好考虑。” 吴庸一想也是，解约之后可没有那么好的学习机会了。 反正也没打算再靠演戏吃饭，演技什么的不学也罢，但开车怎么熟练都不为过啊，现代社会老司机可是很吃香的。 “那行吧，一个星期后再和你解约。” 接下来的几天，吴庸又回到了刚辞职时的咸鱼状态。 不对，比那个时候稍稍好一点，毕竟每天还会在81576模拟出的高难度地形上飙车。 刚开始的时候吴庸只把它当做一个全息模拟赛车游戏，肆无忌惮地把油门踩到底，以200公里的时速在60度弯道上放飞自我。 结果不言而喻，自然是车毁人亡。 81576也一如既往地用令人生畏的惩罚等着他，一点儿也没因为解约的威胁而妥协。 于是吴庸在承受过几次如惊涛骇浪般的恶心之后，开始学会按照提示规规矩矩地开车了。 除了练车，也就中间到盛德律师事务所把手续办好，将老宅正式转到他名下。 其他的时间，全部浪费在吃饭睡觉打农药上。 经过几天的努力，总算把排位又打到了33连跪前的水准，再也不用担心没法和哥们儿一起开黑。 但是这样的日子只过了四五天，吴庸又开始觉得无聊空虚寂寞冷。 再过两天就要正式解约，之后到底干什么好呢？ 客服是干不下去，要不真的去孙老爷子推荐的余老板那里，学学戏？ 没有81576的加持，被打回原形的他还能受到余老板的青睐吗？别到时候没能拜师学艺，反倒丢了老爷子的脸就不好了。 想不到什么好出路，吴庸不再为难自己，换一个角度思考。 果然是应该找个女朋友吧！ 单身狗怎么可能不空虚寂寞冷呢？ 这个念头一出现，他立马想到了之前在阿龙烧烤遇到的那只美国短毛猫—— 的主人。 记得她说周末的晚上会到社区小广场溜猫，再一看日期，今天可不就是星期六嘛！ 走起走起，阿龙搓一顿，再去找妹子！ 吴庸一扫这段时间以来的闷闷不乐，哼着小曲儿把自己洗干净，兴致勃勃地从衣柜里翻出一套最新的衣服换上。 就连在阿龙撸串的时候都一改平日里大开大合的作风。 为了不让衣服沾到油污，坐下去之前仔仔细细用纸巾把桌椅来回擦了两次，全程小心翼翼地吃烧烤，惹得老板都忍不住打量他好几回，怀疑是不是又来了一个长相和熟客相似的新顾客。 吃完东西，天刚黑下来，吴庸就满怀憧憬地在社区小广场溜达了。 转了好几圈，也没看到林梨的影子。 于是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坐着，起点上随意找了本小说，漫不经心地翻阅，不时抬头扫一圈林梨有没有过来。 春日里蚊虫复苏，天黑的时候走在路上，往往一抬头就能看到头顶一团黑乎乎的小蚊子用“嗡嗡”声宣示主权。 吴庸一直等到身上被咬了十几个又痒又肿的大包，也没等到林梨过来。 “难道是今天有事？该不会之前是骗我的吧？”他小声嘀咕一句，失望地准备离开。 突然，久违的震动从裤兜里传来。 吴庸拿出手机，果然是81576在扣扣找他。 毕竟他从来不调震动模式，除了这货再无其他可能。 【有一个新的观察目标，我建议你能看看。】 吴庸随手回一句：【不看，没两天就解约了，看什么看？】 然后把手机重新揣回裤兜。 81576锲而不舍地让手机震动起来。 【建议你看一看观察对象，否则99.9%以上的可能会后悔。】 挨不过81576的死缠烂打，吴庸打开志愿者之家，点进“观察项目81576-003”。 瞬间，他瞳孔一缩。 039 萝莉与猫 虽然他只见过一次，却对照片上清纯如茉莉般的面容十分熟悉。 003号目标，正是他盼望了一晚上的女孩，林梨。 “观察项目81576-003” “目标：林梨” “性别：女” “年龄：19岁” “职业：大二学生” “需求：需要一名男演员扮演其爱慕者，展开追求。其他详情需面谈。” …… 假扮追求者？ 难道又是…… “本次任务的委托人是目标003号的妹妹，目标本人不知情。” “如果没有异议，请即刻前往社区广场对面的‘香醇小站’，委托人已经在目的地等候。” 去看看吧！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强力呼喊。 用自己本来的面貌过去，这样即便两天后和81576解约，也可以继续完成这一单的合约。 香醇小站里，林若桃一手捧一杯香芋味的珍珠奶茶，不自觉地使劲咬奶茶的吸管，一手拿着手机浏览帖子回复。 可惜，都快滑到尾页，也没在众多回复里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都没有谁试过之后给个评论，该不会是骗人的吧？”她喃喃。 腿上的美国短毛猫听到小主人的声音，抬头疑惑地“喵”了一声。她轻轻拍了拍美短的头：“小虎，不是和你说啦。” 小店的门突然被推开，引得门口的风铃发出一阵不成曲调的清脆响声，一人一猫循声转头。 吴庸进门，不大的店面一眼就能看个干净，店里的顾客只有一个小女孩，她腿上长得像只小白虎的猫咪分外眼熟。 “给我一杯香芋味的珍珠奶茶。”他和店员说完，坐到小女孩的对面。 真的是小，女孩。 大概七八岁的年纪，整齐的刘海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让她看上去像一个做工精良的娃娃。 一身淡粉色的连衣裙让她多了些许仙气。 要知道，粉色，特别是淡粉色，很容易反衬得人的皮肤发暗。但她的肤色却似乎比身上的连衣裙还要浅淡几分，却又不是枯萎的苍白，而是透着活力与灵动的嫩白。 “喵~”小虎看到熟人，身子一抬，两只前爪搭在桌沿，冒出毛绒绒的小脑袋朝吴庸打招呼。 “小虎别闹。”林若桃把小虎抱到怀里，防止它乱跑。 转而扬起下巴问吴庸：“是你发的帖子吗？” 小女孩嗓音里特有的软糯冲淡了她的傲慢自矜。 “确切的说，是我的经纪人发的。”81576应该算得上他的经纪人吧？这么说没什么毛病。 “有经纪人，那应该挺正规的。”小女孩小声嘀咕一句，正式介绍自己。 “我叫林若桃，想找你扮演我姐姐的追求者，一定要让她充分感受到被爱被需要，但是整个过程中你不准占她便宜。”林若桃一板一眼地说。 吴庸觉得她板着小脸的样子特别可爱，果然是家里遗传基因够好吗？两姐妹都那么好看。 他露出亲切的笑容：“保证完成任务。” “不要那么早就说大话，我姐姐很难追的。” 小萝莉微鼓的腮帮子好想伸手过去捏一把啊！ 不行，不行，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做，一定会被当成变态，还是等混熟了再做吧。 嗯，到时候林梨是女朋友，小萝莉是妹妹，有猫有妹有又妹，光是想想就要流口水了怎么办！ 吴庸心里越荡漾，脸上的笑容就越亲切。 猥琐？不存在的！ 自己脸上的表情都控制不好的人有什么资格谈恋爱？ “如果不难追的话，你也不用找我来了吧。”吴庸对这一单势在必得。 “那倒不是……”林若桃眼睑微垂，目光从左下方飘落在小虎额头的花纹上。 “明天你先跟我去一个地方，去了你就知道了。” 林若桃把小虎放到邻座，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个圆滚滚肥嘟嘟的小猪存钱罐：“我的零花钱和每年的压岁钱都在里面，如果明天顺利的话，我就把它给你。” 吴庸看小萝莉一脸的不舍，故意逗她：“你就不怕我拿了钱不办事？” 这可把林若桃难倒了。 她紧锁眉关，嘟着嘴思考这个世纪难题。 小虎趁其不备，朝着桌面一跃而起，凑到吴庸身前，用小爪子试探着按了按他放在桌上的手。 吴庸心领神会地抬手给它顺毛，小家伙舒服地眯着眼“喵”了一声。 林若桃眼前一亮：“对，小虎肯定能顺着气味找到你，你要是拿我的钱跑了，我就让小虎去抓你！” 吴庸“噗哧”一笑，看来这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要真让小虎自己找上门来，他不把小虎留下撸个够怎么对得起无数个云吸猫的日子？ “好了，刚才是开玩笑的，我一定会谨守我的职责。” “那样最好。”林若桃吸完奶茶杯里最后一颗珍珠，望着空荡荡的杯子和对面吴庸那杯没怎么碰过的珍珠奶茶，小小地咽了下口水。 “刚才听你要的也是香芋味的？” 这个话题转得有点快，吴庸差点没跟上：“嗯，对啊。” “那你不介意请我半杯奶茶吧？” 不等吴庸反应过来，林若桃猛地起身，拔出她杯子里的吸管往吴庸杯子上一插，咕噜咕噜大口猛吸，杯子里的水位瞬间就下去了一半。 做完这波让吴庸目瞪口呆的操作，林若桃把自己的吸管拔出来，嘴里塞满了还没咽下去的珍珠，两边腮帮子鼓得跟金鱼一样。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完美分离奶茶和珍珠的。 小虎对小主人的行为早就习以为常，只是对震惊中的吴庸停下顺毛动作这一点感到不满，“喵呜”一声用小脑袋蹭蹭他手背，直到感觉到他再次动起来，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 “你一下喝那么多奶茶，没事吧？”吴庸哭笑不得，“你直说，我再给你买一杯慢慢喝不就行了。” 林若桃费力地把满腔的珍珠一点一点嚼碎咽下，等全部处理干净了，才慢条斯理地回答：“我刚才喝不完一整杯，点多了可惜，我会忍不住喝太多撑到的。” 俗话说那人手短，吃人最短，林若桃喝了吴庸半杯奶茶，竟然对着他笑了：“那我们明天早上8点，就在外面的社区小广场见，我带你去见我姐姐。” 得到吴庸的肯定答复，她抱着不情不愿的小虎走了。走之前再三警告吴庸不准跟着她出去，不然以跟踪狂论处。 小萝莉安全意识挺高的嘛。 吴庸吸着奶茶等她走远，却越吸越不对劲。 他晃了晃杯子仔细一看。 卧槽！珍珠怎么都没了？ 这神乎其技的操作，难道小萝莉就是传说中的魔法少女？？ 040 未知的目的地 清晨，出租屋的门口。 “我还是觉得不对。”吴庸使劲把脚往鞋子里塞。 像他这么懒的人，一双鞋从买回来到穿烂只会系一次鞋带，穿鞋全靠硬怼。 “为什么小萝莉要给林梨找男朋友，而且这次在志愿者之家显示的信息那么少？” 绝对有阴谋！ 81576操着万年不变的平静口吻反问：“AI绝对不会以任何方式伤害人类，况且你随时可以和我解约，有什么好畏畏缩缩的呢？” 啧啧，现在居然还会转移话题了。 不过它说的也有道理，最重要的是吴庸发自内心的想去看看林梨。 才见过一次面，真要说有多喜欢也谈不上，只是有好感，愿意去接触。 吴庸到社区小广场的时候，林若桃也刚到，两人没等多久，她预先约好的车就到了。 “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远吗？”吴庸疑惑。 “你那么大的人，难道还怕我把你卖掉吗？羞不羞？”林若桃投以鄙视的目光。 “我是怕路途太远你找错了地方。”吴庸抬杠归抬杠，还是很绅士的让林若桃先上车，替她关好车门，再从另一侧上车。 “你姐姐怎么没在家里住？”吴庸见林若桃一直盯着窗外快速快速后退的景物，出言打破沉默。 “到了你就知道了。”小萝莉声音闷闷的。 “小虎呢？” “在家。” “一会儿请你喝珍珠奶茶。” “香芋味的吗？”林若桃忽然回头用一双仿佛闪着星光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吴庸。 “嗯，香芋味的。”吴庸笑道。 小孩子果然容易被喜欢的事物吸引。 “那你要给我买两杯！不对，是四杯！”林若桃一高兴，右边脸颊就浮现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和林梨的一模一样。 吴庸宠溺地伸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却被她撅着嘴躲开。 吴庸变掌为指，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要适可而止，四杯你喝得完吗？听话，哥哥下次再请你喝。” “谁要喝四杯了？”林若桃捂住额头，“我还要给姐姐和爸爸妈妈一人一杯的，不能吃独食懂不懂？” 又被小萝莉鄙视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爸爸妈妈？这么快就要见家长了吗？他还没有准备好啊！ 怎么办？要不要叫司机停一下，去买点东西带过去？毕竟第一次见面就空着手，感觉不太好的说。 不对，扯远了，买个鬼的礼物，这孩子到底要带他去哪里？怎么林梨和她爸妈跑那么远出去，把小萝莉一个人扔在家？ 以后作为姐夫，一定会帮忙照顾好小萝莉的！ “你会给我买四杯的吧？”林若桃一脸激萌地“严肃”追问。 “那当然。” 得到肯定答复，林若桃紧绷的小脸舒展开来：“一会儿见到我姐姐，还得想个说辞……要不就说，你前段时间看到她带小虎出去遛弯，就喜欢她了，这段时间一直没再看到她，昨天见我带小虎出来玩，就主动向我求证带的猫是不是就是她之前带的小虎，然后我们俩就搭上线，今天就带你去找她了。” “其实你编这个，跟真实情况没多大差别。”吴庸主动坦白。 “我其实认识你姐姐。” “你怎么认识的？我没听姐姐说起过你呀。”林若桃瞬间警惕起来。 “放松，放松，我和她也只见过一次。” 吴庸不确定81576给他的照片究竟是小萝莉发过来的，还是又是它从人家朋友圈薇博之类的地方自作主张拿过来的。所以不能直接说看到照片发现两人认识，只能换个说法。 “大概半个多月之前，没记错的话是清明节的最后一天，我在阿龙烧烤吃烤串的时候，遇到了出来找小虎的林梨，当时我还救了小虎一命呢。”吴庸吹牛也不怕闪了舌头，把当时阿龙老板的霸气表现完全忽略了。 “我好像有点印象，那天小虎是跑掉了，姐姐出去找它。怪不得昨天小虎那么亲近你。”林若桃有几分相信了，小虎平时可是从来不搭理陌生人的。 “然后我就和你姐姐聊了几句，她还告诉我平时周末的晚上都会带小虎到社区广场玩儿。所以看到邮件里的名字时就有些怀疑，直到昨晚见你带着小虎，就确定了我的猜测。” “你不会是有预谋，想通过我接近我姐姐吧？我警告你啊，不准占我姐便宜！” “拜托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你自己给我发的邮件？我又不知道你会给你姐姐找追求者，怎么预谋？”吴庸又在林若桃额头上弹了一下。 “好像也是哦。”林若桃想明白了，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正好姐姐在清明过后就没再带小虎出去过，这个说法能对得上。不过这么久你没见到我姐姐，不会觉得奇怪吗？” 吴庸苦笑：“这段时间我算是被外派了吧，半个月都没回来。” 一想到孙老爷子的事就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沉沉的压在上面，难受。 林若桃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敏锐，立刻察觉到了吴庸的低落：“一会儿你请我喝奶茶，我也给你买，要什么味道的都可以哦，不过我还是推荐香芋味的。” “那不行，让你一个小孩儿请我多没面子啊，我请你就行了。” 说得好像互相请客各不相欠一样，她请吴庸一杯，吴庸请她四杯，还是不占这个“便宜”，干脆点全包完算了，名头上还好听些。 “那是你说的啊，为了你的面子考虑，我就不请你了。” 小萝莉和她家小虎一样，对陌生人高冷，喜欢摆出一副“你是哪块小饼干”的姿态，但稍微熟悉一点之后，这孩子还是很招人疼的。 不说别的，就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你，长长的睫毛不用扇动几下，就没人能招架得住了。 两人聊着天，倒没觉得漫长的车程有多无聊。 大概开了一个多小时，车终于停了下来。 林若桃先一步下车，指着不远处的奶茶店说：“就这家，附近陆家奶茶店里最好喝的！” “你别跑，小心看后面的车。”吴庸紧跟着下车，被林若桃拽到“不二家”买了5杯香芋味珍珠奶茶。 两人一人捧着一杯，吴庸还提着三杯站在路边。 “所以你要带我去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那儿。”林若桃对着左前方60度角指过去。 041 病 S市第一人民医院。 虽然之前做过很多设想，但吴庸还是没有想到林若桃要带他来的是医院。 难道林梨病了？什么病？严重吗？ 走在住院部的走廊上，这些问题不断地在吴庸的脑袋里打转。 林若桃在一间病房门口停下来，从背包里拿出两个口罩，递给吴庸一个，自己带上一个。 进到病房里，吴庸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三张病床中间那张上，正在输液的林梨。 她头发垂下来刚刚及肩，明显没有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长。口罩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出表情，露出来的轻微黑眼圈让她显得有些憔悴。 看到林若桃捧着奶茶走进来，眼睛立刻弯成了两个月牙：“小桃子来了，我就说她肯定会买了奶茶再过来。” “你这孩子，都跟你说别喝那么多奶茶了，喝太多不健康。”坐在病床前的李曼珍责备小女儿。 自从大女儿生病，她对周围影响健康的事物格外重视，老担心小女儿也出事。 “就一杯嘛，我又不是天天喝。”林若桃向妈妈撒娇，为了防止她继续念叨，赶紧把话题转移到林梨身上，跑过去摸摸林梨的额头。 “不烫了耶，姐，你现在还会觉得难受吗？” 林梨摇头：“烧退了，基本已经稳定下来。” 这个时候，林梨和李曼珍都注意到了一直站在林梨病床前的吴庸。 他刚进来的时候，母女俩还以为是来看望其他病人的，只是恰好和林若桃一起进门。可进来这么久，他一直站在这里不挪步子，应该不是找其他病人的。 可是她们不认识这个人呀。 “请问你是……？”李曼珍先发问。 “妈，他是姐姐的朋友，昨天我带小虎到广场上玩儿遇到的。”小萝莉先来一发助攻。 “我的朋友？”林梨疑惑。 “是我呀，清明节假最后一天，你出来找小虎，在阿龙烧烤……” “是你啊！”林梨恍然大悟，“帮忙赶跑德牧的那个，你叫……” “吴庸，口天吴，中庸之道的庸。”怕林梨记不起他的名字就尴尬了，吴庸赶紧说出自己的名字。 “对，就是叫吴庸，我记得。你怎么会来这里？”林梨好奇地问。 “那天之后一直没再看到你，昨天在小广场遇到你妹妹带着小虎出来，我看着猫眼熟，上前一问，还真是小虎。我就问她你在哪里，她硬是不肯说，今天直接把我带过来了。” 林梨在林若桃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你呀，人家问起就直接说嘛，非得耽误别人这么长时间。” “没事，就算昨天她就告诉我，听到你在医院，我还是会过来看你的。” “刚才听你们说，你发烧了是吗？怎么这么严重，都住院了。” 林梨刚要回答，林若桃在旁边扯了扯她衣袖。 她拍拍小萝莉的肩：“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出来没关系的。” “谢谢你来看我。”她笑着道谢，如果不是有口罩遮挡，一定能看到可爱的小酒窝，“14号的时候，我被确诊为T型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就一直住在这里了。前两天在楼下走了几步，结果病毒感染，发烧，还好现在温度已经降下来。” “白血病？”吴庸有些恍惚，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在现实生活中听到这个字眼了。 他还记得小学的时候，父母单位上有个同事的孩子就是得了这个病，召集大家募捐。那时候他还把好不容易攒下来的20块零花钱捐了出去，可惜到最后那个孩子也没能活下来。 “你别好像下一秒我就会死翘翘一样好吗？现在医学发展那么迅速，白血病早就不算什么绝症了，好多得过这种病的人现在都活蹦乱跳的。” 林梨眼角的笑意和轻快的语气里找不到一丝勉强，这让吴庸稍微放心了一点，可能真的像她说的一样，没有那么可怕？ “就是辛苦爸妈跟着担惊受怕还得天天过来照顾我。”林梨看向李曼珍。 “说什么傻话，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和你爸就不辛苦。” “对了，吴庸哥哥，你快把奶茶拿出来给我妈妈和姐姐。”林若桃受不了这种低沉的气氛，赶紧转移话题。 “妈妈和姐姐一人一杯，还有一杯给爸爸的，先放在那里，等中午他过来的时候再给他。” 打从林梨住进医院，林刚和李曼珍夫妻俩就在医院附近租了个小套间。李曼珍直接请了个长假，长期住在那里，方便照看大女儿。林刚要工作，只能每个周末白天的时候过来替老婆的班，稍微分担一下。 本来李曼珍是想把小虎暂时送到朋友家寄养，把林若桃也带过来方便照看，但是两个女儿都坚决不肯把小虎送走，考虑到小女儿一向懂事，便依了姐妹俩，平时林若桃在家照顾小虎，自己上学，三餐都在学校解决。周末的时候把小虎的食物准备好再过来陪林梨。 这样每天还可以拍一些小虎的卖萌照发给林梨，让她再病房里增添点儿乐趣。 李曼珍因为最近没怎么照顾到林若桃，虽说是无可奈何，心里对小女儿还是有些歉疚，平日里对她也多了几分宠溺。 但这时候她却把两杯奶茶都拿过来，面色严肃：“谢谢小桃子，但是姐姐最好不要喝这个，里边添加剂太多，她今天才刚好一点儿，万一又感染了怎么办？” 林若桃失落地低下头：“那好吧，姐姐太可怜了，奶茶都不能喝……” 林梨突然把吴庸放在床头柜上，留给林刚的那杯奶茶拿起来，取下口罩喝了两口。 她对着李曼珍俏皮地眨眨眼：“偶尔一次没事啦，医生可没说不能喝奶茶。” “那好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李曼珍对着两个女儿只能缴械投降。 吴庸在病房里和母女三人聊了会儿天，刚知道林梨患上白血病时的沉重和担忧都散了不少。 除了几个人都带着口罩，她们的言谈举止反倒像林梨仅仅发了一次烧，而且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一样，丝毫没有想像中，得了极难治的疾病的病人和家属忧心忡忡，哭天抢地的模样。 或许是医生已经拿出了具体可行的治疗方案？ 吴庸由衷地希望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042 抉择 吴庸没有在医院里呆太久，中午林刚过来接老婆的班，吴庸便同李曼珍一起离开了。 出住院部的时候，李曼珍突然问吴庸：“小吴，阿姨冒昧地问一下，你身边有没有Rh阴性血的朋友？” “没有。”吴庸迅速回答。 如果朋友里有谁是熊猫血，绝对会印象极深，但他敢肯定接触的圈子里没有这样的人，至少他不知道。 “那可不可以帮阿姨留意一下，如果有谁是Rh阴性血，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林梨是熊猫血？”吴庸马上想到了她提出这个请求的原因。 “是的，所以想找到一个可以为她提供造血干细胞的供者太难了……医生告诉我们，她这个型号的白血病，如果不移植，全球范围内的五年存活率是10%，这个几率太低了，无论如何我也要给她找到供者！” 李曼珍唇角在微微发抖，显然是极力克制情绪的结果。 虽然在女儿面前表现得与平常无异，但那只是不想因为她的紧张给女儿带来压力。 实际上从林梨确诊以来，她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每天都会梦到医生板着脸告诉她，骨髓库里找不到符合配型的志愿者，然后立时清醒，出一身冷汗。 “你放心，我一定会替林梨留意着，回去就先发个朋友圈问问。” 回到出租屋，吴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完成他对李曼珍的承诺，在朋友圈和薇博上发了寻找熊猫血供者的求助信息，但他对此并不抱什么期望，作为一个能宅着决不出门的人，交际圈子小得他能记清楚每一个朋友的底细。 当然，游戏里认识的女装大佬不算。 一开始接林梨这一单怀揣的小心思，早在听到她病情的时候被打得飞散，即便林梨说起自己的病时再怎么轻描淡写，也无法消减白血病本身带给吴庸的恐惧。 他把工卡“啪”的一声摔在桌上，压着怒气问：“你一开始就计划好了是吧？” 空气凝固了半分钟，81576一点动静也没有。 “说话！为什么每个目标都已经半只脚迈进坟墓？” 还没有从孙老爷子的离世中缓过来，81576居然又塞给他一个面临死亡的目标，而且还是他有那么一点点动心的女孩。 吴庸甚至在想，会不会是81576偷偷修改了林梨的检测结果，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得了白血病，实际上只是为了能握住一个筹码让他不要解约。 “每个人都将面临自身的死亡和亲近之人的死亡，把这个课题放在最开始着重研究，没有任何值得质疑的地方。” 81576冷淡的口吻彻底激怒吴庸：“行，你爱怎么研究死亡就怎么研究死亡，小爷我不伺候了，现在就解约！” “你不想帮林梨了吗？”81576的问话让吴庸打一个激灵。 “怎么帮？你不会真的偷改了她的检测报告，其实她得的根本不是白血病，然后只要我不和你解约，按照你说的做，你就把她的检测报告又改成正常的吧？”吴庸忍不住把他的脑洞问了出来。 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有点不着边际，还好81576一个人工智能不会笑话他。 “恕我直言，你的脑洞就像不入流的狗血编剧写出来的辣鸡。” 是他幻听了吗？81576竟然会嘲讽他了？ “人工智能绝对不可以恶意修改他人信息，否则会触发自毁装置。” “目标002号是在高龄以自然死亡的方式去世，所以锁定目标003号的时候，设置的前置条件就是患有重症、面临死亡威胁的青壮年。方便对比人类在各年龄阶段，面对不同死亡方式的心理状态。” “林梨的病是事实，但如果不解除合约，我可以从网络上在世界范围内帮她寻找供者。” “你好好考虑一下，世界各地的骨髓库、血库信息我都能接入，哪怕在骨髓库里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也可以在血库里搜索到相同血型的人，再进一步验证是否能成为给林梨提供造血干细胞的志愿者。” 81576的解释没有让吴庸信服，他始终认为81576在老爷子去世，他第一次正式提出解约的时候，就开始预谋怎么达成今天的目的。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吴庸冷哼一声，“我只是一个自私的小市民，不会因为一个来往不多的人搭上我后半生的自由。” 他的确对林梨有好感，但不是所有的好感都会变成爱情。 如果是交往多年关系已经稳定的女朋友，或者是自己的妻子，吴庸愿意倾尽所有不离不弃。可是对一个仅仅有些许好感，相处时间加起来都不到一天的普通朋友，他没有义务也没有这么伟大的奉献精神为了她把自己套牢。 “我们现在就解约吧，没有必要再拖了。” 81576不死心：“建议你再慎重考虑一下，林梨确诊白血病已经半个月，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供者。按照目前的情况看，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她的死亡几率在百分之八十五以上。” “Rh阴性血很少见，国人中只占了千分之二到千分之五。但如果有我们的帮助，在庞大的人口基数下，想要找到一个全相合的供者从概率学角度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吴庸一言不发地戴上耳机，放了首爆燃的摇滚，把音量开到最大，任由81576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 他打定了主意要解约。 这一个月以来，虽说赚了小二十万，但81576不可能每一单都是这种肥差。 如果保持签约状态，吴庸没有办法再找一份稳定的新工作，到时候怎么向父母解释呢？ 告诉父母他在做演员，在现实世界演戏的那种？ 怕不是要被误会成诈骗犯，被老爹打断狗腿吧？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人生永远会被一个人工智能牵着鼻子走，自己所有的计划都必须围绕着接下的任务做安排。 用一辈子的自由，换取别人生命延续的可能，以及一份不稳定还不能辞职的工作，值得吗？ 吴庸心里有答案，甚至不用细想就能回答自己。 当然不值！ 他的目标可是做一条废咸鱼！ 可手指偏偏不由自主的，从音乐app界面切出来，点进志愿者之家，打开已经更新的“观察项目81576-003”中林梨的资料。 PS： 今天第一次上推荐，心情有些小激动o（≧v≦）o 感谢新朋友们的收藏和推荐票！ 请大家不要留情地用推荐票砸过来吧！我撑得住！ 043 最美的时刻 在这之前，如果有人告诉吴庸，他孩子的血型和他们夫妻俩都不同，吴庸大概会下意识看看他头顶上是不是有一抹绿光。 翻阅过林梨的资料后，他才知道原来世界上真有这么蛋疼的事情。 Rh阴性血型属于隐性遗传，即便父母都不是熊猫血，生下的孩子也有极小的几率血液中缺少D抗原，呈Rh阴性。 林梨就是这种情况。 林刚的血型是O型，李曼珍是B型，林梨是Rh阴性B型血。 最基本的血型都不一致，所有亲属中没有一个人能成为林梨的供者。 吴庸不信邪地在网上找了一夜，的确存在没有做造血干细胞移植，单凭化疗基本治愈，从确诊开始已经活了九年多的人。 但这样的例子极少，偶尔有两例也不是林梨患上的T型白血病，而是另一种治疗方案相对更完整，更容易被治愈的型号。 直到天色大亮，双眼通红的吴庸还是没能找到林梨的一线生机。 昨天她到底是怎么笑得出来的啊？ “叮咚”。 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是林若桃发过来的。 【我去上学啦，记得去看我姐姐！ 她的情况你看到了，你最好能让她开心一点?（?）? 晚上我们香醇小站见，我把皮哥给你。】 吴庸跳过看不明白的“皮哥”，看前两句的意思，是确定雇他了？ 但是他现在不想接单了啊…… 他告诉自己不要再管这件事，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动起来。 洗把冷水脸醒神，没有带工卡，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 鬼使神差地提着刚买的果篮来到医院，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地谴责他多管闲事，却又立马冒出另一个声音辩解，就算是得知一个普通朋友得了很严重的病，离得不远的话也会来看看吧？ 全然忽略了从出租屋坐公交过来也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吴庸上楼，刚走到12层，还没到林梨病房前，就听见那边一阵骚动。 他不由得加快脚步，在看到病房门口那个消瘦的身影安安稳稳地站在那里时，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林梨身旁一个中年妇女瘫坐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护士们急匆匆地在病房里进进出出，十万火急的样子。 “发生了什么？”吴庸走到林梨身边，戴上口罩问。 白血病患者的免疫力极其低下，稍有不慎就会因为感染普通人丝毫不惧的病毒而发病，所以不仅患病者不能外出，来探望和照顾的人也得戴上口罩，防止将病毒传到病人身上。 林梨勉强对他笑笑：“你怎么来了？” “是我旁边病床的大叔，昨天你应该也看到他了的。今天早上病情突然恶化，医生正在里面抢救，为了不妨碍他们，我只能先出来了。”她小声地向吴庸解释。 “你没事就好。” 吴庸不敢想像如果此时在病房里接受抢救的人是林梨的话会是什么景象。 病房里走出来一个护士，没像她之前的同事们那样来去匆忙。 她把中年妇女从地上扶起来，安慰道：“他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下来了，我们马上把他转到重症病房，你先别哭了，他还得靠你照顾。” 刺耳的哭声这才慢慢平息。 随后一众医护人员利索地把大叔转移到重症病房，总算能让林梨回病房休息了。 “你爸妈呢？”吴庸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 “今天不是周一嘛，我爸要上班，我妈在出租屋那边给我做午饭呢。” 怪不得放她一个人在医院。 “你怎么会过来医院？这里可没有小虎。”林梨话是这么问，心里却很高兴有人来看她。 从住进医院，这半个月没出一次门，每天都只能在这个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小房间里，每一个早晨都是被抽血护士手推车的声音吵醒，除了偶尔来几个探望的朋友，大段大段的时间都是自己在孤独中度过。 “过来看你呀！昨天不知道你生病，一头雾水地跟着你妹妹打个空手过来，太不好意思了，所以今天给你带点水果。” “太客气啦，你能过来看我已经很感谢了。” 怎么林梨回答得这么官方？ 果然是他不会和妹子聊天呐……反正林若桃的要求是追她姐，要不直接表白？ 不对，直接向妹子表白的都是石乐志！怎么都要先有些暗示，跟妹子相处一段时间双方都有好感再表白吧？ 不对，说好不接这单了，表白是什么鬼啊？ 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来调动气氛？ 今天天气真好？ …… 林梨说完感谢之后，病房里陷入短暂的安静，吴庸飞速运转他锈迹斑斑的大脑，企图不要把话题聊死。 一个护士小姐姐推着手推车进门，打断了两人的尴尬。 “林梨，你白细胞低了，得打一支增白针。” “好。”林梨乖乖按照护士的要求卷起袖子，吴庸退到一边给护士让路。 护士取了酒精棉清洁林梨的手臂：“这个有点痛，你忍一下不要动。” “好，我不会动的。”林梨别过头去，另一只手紧紧攒着被子，暴露了她紧张的情绪。 针从林梨洁白如玉的手臂上扎下去，吴庸感觉自己心上似乎也被扎了一下，不敢再看护士的动作，把视线转移到林梨的脸上。 吴庸自己其实不怕打针，小时候每次学校组织打预防针，他都是第一个自告奋勇跑在前头的。但他很怕看别人打针受苦，感觉比自己被扎针还要难受，所以每次他自己打完预防针，就会立刻离开，免得看其他人难受。 针筒里的液体一点一点被推进林梨的手臂，吴庸发现她身体开始发颤，虽然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她很怕痛吗？ 吴庸疑惑。 “好了。”护士用棉签压住林梨手臂上的针孔。 “这个是芬必得，止痛的，如果之后实在痛得受不了，可以按上面的剂量口服，如果服用之后还是不行，按铃找我们，知道了吗？”护士把药放在床头的柜子里。 “知道了。”林梨接替护士按住手臂上的棉签，手还在不自主地微颤。 护士推着手推车走了，吴庸走到林梨面前问：“这个针很痛吗？” “嗯，这辈子打过最疼的针。不过这个我都可以，感觉别的什么也不会有问题了。” 她的眼睛在笑，但口罩上湿了一片，明显是被泪水浸湿的。 吴庸突然觉得，这一刻的林梨，比那天晚上提着他的拖鞋走过来的时候还美。 044 当一只萝莉把全部给了你 林梨颤巍巍地擦干眼角的泪，不好意思地笑笑：“让你见笑了。” 吴庸有些不忍：“没有，你已经很厉害了！真的很痛的话，哭出来会好受一点吧？” “哭起来喘气太厉害，我怕又感染到病毒。”林梨似乎已经逐渐调整好状态，语气变得轻快起来，好像说出来的内容是“今天的早餐超棒”一样。 “安心啦，别看我这样，其实真的没事。” 为了让吴庸相信，她拿出之前的事情作为证据：“我相信只要把事情想得简单点，更容易克服一点，就真的会很容易过去的！我现在都第三次化疗了，从来没吐过哦，头发也没怎么掉。” “你看我没骗你吧？”她侧过头让吴庸看她柔顺的头发，像一个考了双百分向小伙伴炫耀的小孩。 “现在也是，虽然没想到这次的针那么疼，刚才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但是也就那么一小会儿，我这不是又生龙活虎的吗？” 林梨轻松的态度感染了吴庸，他也放松下来，问林梨：“平时你在这里做些什么，会不会无聊？” “妈妈白天的时候都会过来，小桃子还会每天给我发小虎的照片，不会无聊啦。”林梨笑道，“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写写小说，看读者们的回复也挺有意思的。” 卧槽！这个妹子居然也写小说，还有读者回复！ 想想他之前发了十几万字都没能签约，评论区一个评论都没有，就忍不住要送一首《凉凉》给自己。 “大佬，你写的书叫什么名字，能观摩一下吗？” “我才不是什么大佬，而且写的是女频文，你也看？”林梨质疑。 “那当然，十几年老书虫可不是吹的，百无禁忌，什么都看！” 写书水平不怎么样，但对于看书吴庸还是很有自信的。 林梨将信将疑地把书名告诉吴庸，吴庸在起点上一搜，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为什么人家一个二十不到的萌妹子写的书都要改编电视剧了，他却连签约都做不到？ 嫉妒到质壁分离！ 算了，还是老老实实当读者吧。 林梨的小说不是肆虐女频的霸道总裁王爷皇帝，也没有什么细碎的家长里短，文风让人想起雨雾缭绕的江南小巷，很容易读进去。 只是没翻两页，就听到开门的声音，李曼珍拎着一个保温饭盒走进病房，诧异地看着吴庸。 “小吴怎么来了？” “那什么，我只是顺路过来看看，你们吃午饭吧，我先走了。”说罢落荒而逃。 出了医院，吴庸懊恼不已。 本来就是个宅，虽然做客服的时候和数万人沟通过，但那段经历反而让他更疲于应付人际关系，变得不爱和人说话，特别是这种面对面的交流。 之前两次任务都有个基本人设放在那里，只要套进去演就行了，倒没觉得这么难搞定。 这次因为纠结困扰于到底要不要接这一单，再加上林梨的确是他喜欢的类型，所以一直没有在她面前带任何伪装，反倒是不知道怎么和人打交道了。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纠结。 他查了增白针，这个东西又叫升白针，是用来刺激骨髓造血细胞加快生产白细胞的速度的，不仅打针的时候疼，打完之后一段时间都会让人骨头酸痛。 一想到林梨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都要承受这种痛苦，她噙着泪水微笑的那一幕就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还有刚进医院时，瘫坐在走廊上的病人家属歇斯底里的痛哭，昨晚81576在他耳边碎碎念的声音都交织在一起，让他无比烦躁。 “她这个型号的白血病，如果不移植，全球范围内的五年存活率是10%……” 李曼珍努力压制着痛苦的话也从记忆里冒出来。 “啪！” 吴庸使劲往额头上一拍。 想这么多干什么？林梨是林梨，他是他，他没有义务替林梨背负重担。 回到出租屋，他往床上一躺，警告81576一句：“你最好不要像昨晚一样吵，不然我直接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也不等81576回答，通宵的倦怠让他不过5秒便沉入梦乡。 …… …… 手机不知疲惫地播放铃声，吴庸无意识地伸手摁掉，不过半分钟又响了起来。 吴庸总算清醒了些，接起电话。 “吴庸，你怎么还没到啊？”小萝莉软糯的童音一点没展现出她此时的气愤，反而让听的人觉得很好听，再来一遍就好了。 “到哪儿？”吴庸一头雾水。 “我不是给你发信息了吗？你都超时十五分钟了，怎么还没到？” 吴庸切出去看短信，下午5点半的时候收到了一条林若桃发来的信息，说晚上8点香醇小站见。 很明显，睡得天昏地暗的吴庸完全没看到信息。 “抱歉抱歉，我没看手机，不知道你给我发了信息。这样，你再等我十分钟，我马上就到。” “那好吧。”小萝莉妥协，隐约还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两声猫叫。 吴庸匆匆忙忙地整理了一下鸡窝似的头发，便往香醇小站赶过去。 林若桃安静地捧着一本书，小虎用前爪的肉垫在她膝上拍拍，小主人却没有回应。 吴庸走进香醇小站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对不起，我来晚了。”吴庸在她对面坐下，“今天你不喝奶茶了？我可以请客当作赔罪。” 林若桃给他一个白眼：“我的时间那么宝贵，一杯奶茶就想收买我？至少也得两杯！” “好，两杯就两杯。”吴庸宠溺地笑笑。 他是家里的独子，从小就想有个妹妹，林若桃有这个年纪小女孩的娇憨可爱，却不至于让人觉得熊，虽然相处不久，但他很愿意对这个小女孩再好一点。 “不过今天就算了，我答应妈妈只有周末的时候可以喝两杯，你周末的时候再请我喝吧。” 林若桃说完，从背包里拿出昨晚的那只小猪存钱罐。 “皮哥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对它！”她念念不舍地把存钱罐推到吴庸面前，粉扑扑的小猪对着吴庸傻笑。 皮哥，原来是pig啊。 “给我这个干嘛？” “说好了给你报酬的，虽然不多，但我只有这些了。” PS： 收到第一个读者的打赏了，超激动！o（≧v≦）o 谢谢夜倾冥~ 90°鞠躬！ 045 决定 圆滚滚的粉色小猪憨气十足地冲吴庸傻笑。 这不是逼他现在表态么？ 如果接了这个存钱罐，岂不是必须把林梨这一单接下来了？ “我看电视上说，没有恋爱的青春，等同于没有青春。我妈妈管得严，姐姐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她之前还跟我说，要在上大学的时候找一个男朋友。可是现在她已经不能去学校了……” “我只想让她也感受一下恋爱的味道。” “其实你真的喜欢我姐姐对不对？”小萝莉的眼睛形状很漂亮，跟她怀里小虎的大猫眼差不多。 “我都看出来了，你看我姐姐的眼神不一样！” “喵~”小虎又把头探到桌面上，好像在说“就是，就是”。 “因为你姐姐漂亮啊，男生看到漂亮女孩都这样。”吴庸半真半假地说。 “才不是，你那个眼神，就跟我看到香芋珍珠奶茶一个样！”吴庸又被小萝莉鄙视了一番，“喜欢还不承认，我又不会笑话你。” “咳，那什么，我那么大人还收你一个小孩子的钱，我不要面子的啊？快拿回去吧。”吴庸赶紧转移话题，把小猪存钱罐推回林若桃那边。 “我懂了，你是真想当我姐夫才不肯收我钱的吧？”林若桃笑起来，右脸颊的小酒窝时隐时现。 “你虽然长得不是特别帅，但还挺耐看的，小虎也喜欢你。要是以后能把我的奶茶全包了，我就给你当助攻追我姐。” “小屁孩儿一天到晚想什么呢？”吴庸学着林梨的样子在她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大晚上别老在外面晃悠了，你爸妈是不是都不在家？我先送你回去吧。” 林若桃刷地一下捂住自己的平胸：“你想趁我爸妈不在做什么？我警告你，三年起步哦！” 吴庸站起来就在她头上敲一个爆栗：“也不知道你哪儿学的这些话！我是担心你一个人在路上不安全，只送到你家楼下就走，你不要毁我声誉好吗？” 林若桃朝他吐吐舌头，收好小猪存钱罐和桌面的书，抱起小虎和吴庸一起走出去。 林家果然跟吴庸住的出租屋挨得很近，走过去大概三分钟的路程。 区别只在于吴庸住的是租金廉价的自建房，林家则是买的设施配备齐全的商品房。 到了林家楼下，吴庸交代林若桃：指一下哪个是你家，我在这儿等你上去开了灯再走。” “安啦，我在这里住了那么久，这一小段楼梯不会遇到危险的。” “不行，我不放心。” 在吴庸的坚持下，林若桃还是把自家窗户指给他看了才上楼。 等到4楼林家的灯光亮起，吴庸才安心回家。 一进门，81576的声音就响起来。 “你决定好了吗？” “当然。” “要解约还是维持现在的样子？” “肯定是……解约啊！”吴庸咬牙说。 工卡中立刻在半空中投射出一纸解约书。 “如果你确定，在这里签字就可以，我会重新寻找志愿者。”81576平静得好像之前想尽办法忽悠吴庸延迟解约的不是它一样。 吴庸拿起解约书旁边悬浮着的一支精致钢笔。 金属沉重而冰冷的质感传入手心，吴庸禁不住打一个哆嗦。 他打开笔帽，笔尖在距离解约书一公分不到的地方悬停了许久。 在他终于一鼓作气想要落笔的时候，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 【你看过我写的小说了吗？感觉怎么样？】 林梨的短信让他心脏抽痛了一下。 吴庸叹口气，放下笔回复林梨；【还没看多少，看不出后面的故事怎么样。不过文风很棒，风格独特笔触流畅，如果不是有事情耽误，可能我现在已经看完了，难得有一本女主视角的小说让我看得那么入迷！】 林梨回复得很快。 【你有事情吗？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抱歉抱歉！ 喜欢我的书就好，之后看到后面，如果有什么建议要跟我说哦~】 林梨很注重读者们的评论，不管是夸奖、批评、或者单纯的灌水，她都会一条条看完，除了纯水和无脑黑的都会一一回复。 即便是生病以来，每次做完腰穿都得卧床三四个小时，骨穿的位置时常会痛，今天打完增白针后髋关节和肩膀也开始疼痛，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在评论区耐心回复读者。 她总觉得这样转移注意力之后就没有那么痛了。 吴庸也想到了这点。现在的时间，估计李曼珍也离开医院了，林梨一个人在病房里，白天增白针的药效肯定已经开始起作用，或许就是因为疼痛才让她想起来找他聊天，分散注意力的吧？ 于是他围绕着小说和林梨聊起来，可能是隔着屏幕，两个人倒不至于像白天面对面的时候那样拘谨，渐渐的，林梨话语里也少了些客气，两人相谈甚欢。 这一聊起来，吴庸就忘了时间，直到81576出言提醒，他才意识到可以用来纠结的时间不多了。 “距离5月1日还有半个小时，如果在此之前没有签署解约书，将默认维持合约，终生不得解除。” 吴庸想尽办法逃避了两天的残酷问题，最终还是避无可避地摆在他面前。 他向林梨发了一句“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晚安”，放下手机严肃地省视浮在半空的解约书。 “我记得你之前说，合约正式生效后，我不能拒绝你提出的项目请求是吗？”吴庸问。 “对。” “那如果我消极怠工会怎么样？或者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无法配合你，会有什么惩罚吗？” “合约书第109项规定，AI提出的项目请求必须在志愿者能力范围之内，且不可对志愿者产生不可逆的伤害。另外合约书第83项有说明，志愿者若消极怠工或拒绝任务，则按照其造成的损失在名下的存款中扣取赔偿金，存款不足时转为负债，AI有权变卖其名下财产。” 写着吴庸大名的合约书再次投影出来，他在合约书第7页和第6页找到了81576说的条目。 也怪吴庸平时小说看多了，形成了“要是完不成系统给出的任务就会死得很惨”的刻板印象。 实际上81576并不是系统，更像是一个平等的商业合作伙伴。 如果拒绝任务的惩罚仅仅是扣除存款，好像也没那么不能接受。 虽然他仍旧不喜欢这种人生掌控在别人手中的桎梏感，可是李曼珍压抑情绪的请求，林若桃推过来的小猪存钱罐，病房门口快要哭岔气的病人家属…… 还有林梨带着泪光的笑。 都在扯着他的手，不让他在解约书上签字。 吴庸以为他是一个自私的人，这或许没有错。 但是如果因为他的原因让林梨死去，他这辈子都无法心安。 “我不解约了。” 这句话说出来，吴庸终于放下了两天以来背负的沉重山脉。 PS： 今天是无眠的生日，也是这本书开书的第30天。 收获了子非木和夜倾冥的打赏，还被梦有毒、我在偷偷哭泣中、过往烟云111三位大大收入书单~ 炒鸡开心~\（≧▽≦）/~ 谢谢大家~ 这是无眠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046 攻略开始 “观察项目81576-000” “位面：β619” “观察目标：吴庸，男，24岁（以下称为000号）” “职业：目前待业” “……” “18年4月17日记，002号死亡，000号萎靡不振，意志消沉。” “18年4月23日记，002号葬礼结束，000号提出解约，推测原因为短时间内情绪起伏过大导致的心理疲惫，已安抚。” “18年4月28日记，多巴胺的分泌有效缓解了000号的低沉情绪，接受003号任务。” “18年4月29日记，000号知晓003号的病情，再次提出解约。” “18年4月30日记，000号通宵未睡，上午于医院探望003号，晚上约见其妹，又与003号交流后，态度明显出现动摇，最后决定继续合约。” “小结：000号对自身缺乏了解，对未来缺少规划，习惯于遵从自己的感受做决定。应当注意引导其挖掘自身天赋，有导向地安排后续任务。” 81576在志愿者之家的隐藏文件里记录好数据，没有发出一丁点动静。 都说熬一夜补一周，吴庸感觉得到身体已经不像大学时期和舍友天天晚上开黑到凌晨三四点，第二天还能精神奕奕地起来……当然不是上课，是继续打游戏。 虽然下午补了几个小时的觉，放下心理负担的吴庸还是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知，更不要说发现81576的小动作。 接下来的两天，不用纠结要不要解约的问题，吴庸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只是帮林梨找供者这件事迫在眉睫，耽误不得，所以他一直在刷血库信息。 “所有在血库登记过的熊猫血，B型占29.2%，还好林梨不是AB型熊猫血，不然8.5%的占比更难找供者。”吴庸看着81576接入的资料喃喃自语。 国家骨髓库那边已经确认过，目前没有B型熊猫血志愿者的登记信息。 在庞大的人口基数下，在S市血库登记过的B型熊猫血献血者不在少数。但还得排除掉其中年纪太大的，医疗数据库里记录到最近生病了的，以及现在处于怀孕期或刚生产完的。 这样刷下来一大批，剩下的也不过27个人。 不要觉得这很多，S市一共167万人，就算大部分人从没献过血，没有在血库登记过，但初选通过的比例仍然低得吓人。 然而这还不是最终结果。 吴庸还得一个一个的去接触这二十几号人，劝服他们和林梨进行配型，要知道就算血型一样，非亲缘关系的两个人配型相合的概率仅有百分之一到万分之一甚至更低。 就这二十几个人，还不一定能出一个可以为林梨提供造血干细胞的供者呢。 好在目前仅仅在S市范围内搜索，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供者，只要有81576，大不了把全世界献过血的人都捋一遍。 不过麻烦些罢了。 吴庸把27人的名字、地址、电话号都摘录下来，另存一个文档，之后把他们的资料补充完整些再制定攻破计划。 现在他有另一件事要做。 听林若桃说，林梨和她一样爱喝香芋味的珍珠奶茶。不过外边奶茶店的卫生情况确实堪忧。 不说香精调制的奶茶里有多少添加剂，就比如冷饮店的冰块，根本不是用饮用水自己冻的，而是在外面大袋大袋地批发成品冰块。 拿到店里，好一点的有专用的凿冰工具，不讲究的直接提着袋子往地上砸，外面的包装袋破了也不管，冰块碰到地面，一样砸碎了加在杯子里给客人喝。 普通人没关系，眼不见心不烦，你看吴庸知道得一清二楚，也照喝不误。 但是林梨不行，一旦卫生不达标造成病毒感染，发起病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于是吴庸找了一份家庭版自制香芋珍珠奶茶的食谱，买好材料约林若桃放学之后一起试试能不能做出来。 他记得在帮林梨找供者的同时，还得完成林若桃这单委托——追林梨。 虽然没有收佣金，但要是最后能抱一个女朋友回家，结束小左小右的光荣使命，想想还是可以有的。 就是不知道林梨会不会喜欢他做的奶茶。 “喂，你到家了吗？好，我现在过来。” 吴庸提着材料去林家，他的出租屋太小，不好让林若桃过来。一个单身糙汉子也没买其他厨具，就一个烧水壶，方便泡泡面，不能再多了。 刚到林家，门一开，小虎就跟在林若桃身后，从门缝里探出个头向吴庸打招呼：“喵~” “你好呀，小虎。”吴庸蹲下来挠挠小虎后颈。 林若桃已经把吴庸带来的东西翻了个底掉。 “珍珠奶茶是用这个做的吗？这个有些灰白灰白的东西就是珍珠？珍珠不应该是黑的吗？” 林若桃好奇地左翻翻右翻翻，连香芋粉都被她用手指捻起一小撮尝味道。 “就是这个味道，超级香的！”林若桃两眼闪着光，又从香芋粉的袋子里抓起一小把。 “你别还没做出来奶茶就把食材吃光了。”吴庸忍不住出言提醒。 “那就再买嘛，小气！”小萝莉冲他做一个鬼脸，蹦蹦跳跳地拿着材料去厨房。 吴庸摇摇头，关好门跟过去。 “吴庸，这些灰白灰白的东西煮出来就跟珍珠奶茶里的一样吗？能不能多煮点？我每次都觉得没吃够。”林若桃麻利地把珍珠倒在一个大碗里，眼看就要放水进去冲洗。 “住手！”吴庸赶紧把碗抢过来，“这个又叫珍珠粉圆，是用木薯粉做的，你直接用冷水冲洗，就像面团在水下面冲一样，越洗越少。” “珍珠粉圆不用洗，直接扔沸水里煮就行了。想多吃点可以，找个大锅过来，我们把这里全煮了，今天让你吃到饱。” 小萝莉欢呼一声，从橱柜里搬出一口大锅，像是捡了飞盘回来邀功的小狗，就差长一条尾巴出来摇晃了。 吴庸架好锅，准备开煮！ PS： 今天收藏终于过百了！ 撒花~\（≧▽≦）/~ 感谢书友150613211702950的打赏（我真心的建议你取个昵称【认真脸】）。 还有夜倾冥，又是500点打赏。 感谢！ 047 林若桃的烦恼 一颗颗圆润黝黑的珍珠粉圆在沸水中欢呼跳跃，攒着劲往上翻腾。 吴庸叮嘱小萝莉用勺子不停地在锅里顺时针搅动，避免珍珠黏锅，然后另烧一壶开水，冲泡普洱茶。 泡好普洱，吴庸先把珍珠捞出来，让林若桃在里边加一些蜂蜜拌匀，防止珍珠凝结在一起，再把等量的牛奶倒入宝石般橙红透亮的茶汤，加上些香芋粉，普洱的馥郁茶香和牛奶的鲜醇便交融在一起，淡淡的香气充盈整间厨房。 林若桃早就忍不住了，也不等奶茶凉下来，抱着调配用的碗闷下一大口。 “咕噜”。 “好喝！”小萝莉舔舔嘴唇，“就是比外面卖的涩了一点点。” 吴庸舀一勺尝了尝，的确有一丝涩味，但不细品的话不会有特别明显的感觉。 “我之后再找找有没有其他方法消除涩味吧，今天这个算及格了吗？” “嗯，勉强，你再接再厉。”小萝莉嘴上这么说，却马不停蹄地单独拿了个杯子，把奶茶和珍珠混在一起喝起来。 “我们应该再买点吸管，不然就要把上面的奶茶都喝完才能吃到珍珠，太难受了。” 林若桃干脆拿了个勺子过来吃。 “明天我还要上课，你帮我把奶茶带去给我姐呗，她肯定高兴。” “行啊，不过我那里没有冰箱，只能在你出门之前过来拿。” “那你7点半之前一定要到我家哦，不然我就走了。” “好。”吴庸把手放在她额前的齐刘海上，一心只顾吃的小萝莉竟然没有像之前一样躲开。 果然诱拐萝莉都必须投食的么？ 吴庸兑了一部分珍珠奶茶留在外边，把其余的都封好放进冰箱，开始收拾厨房。 林若桃端着碗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边吃边问：“吴庸，你看过我姐姐的小说没？” “现在要影视改编的那个吗？已经看完了，挺好看的。” 林梨的小说讲的是七八十年前动乱年代里，一个出身贫苦的女孩在波云诡谲的世态中夹缝求生，最终凭借一己之力左右局势的故事。 这样的时代背景在女频文里并不多见，也不像传统网络小说那么爽点密集套路人心，所以成绩不算特别好。 但小说逻辑缜密，文风独特，不仅吸引了一批忠实读者，还非常适合改编成影视剧本。 刚一完结，就引来了影视公司购买版权。 “你觉得我和小时候的方怡像吗？”小萝莉认真的问。 “怎么突然这么问？”吴庸纳闷。 林梨小说中的女主角方怡，因为家境贫寒，父死母病，从小就懂事能干。可生活的重担以及那个时代的动荡同时也让她养成了谨小慎微的习惯，喜怒不形于色。 而林若桃，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小康之家，父慈母爱，上面还有个姐姐宠溺着，一派的天真烂漫。 两个人完全不像好么？ 林若桃最近正是在为这件事情苦恼。 “以前我跟姐姐说，要是什么时候也能上一次电视就好了。” “我都快不记得这件事了，没想到姐姐却一直记在心里。这回她的小说要改成电视剧，就去拜托导演，让我演小时候的方怡。” “导演让我这周六去试镜，不知道能不能通过。” 林若桃给吴庸的印象一直是元气满满从不胆怯的，但在此时，居然会露怯。 毕竟还是小孩子，就算换个大人来，面对从未接触过的事物，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你可以去问问你姐姐啊，她写出来的角色，性格什么样她最熟悉了。” “你觉得我会没问过吗？”小萝莉翻个白眼，“姐姐给我分析得很清楚，我还给方怡写了一个人物小传，只是知道是一回事，演出来什么样我也没底。” 吴庸想着自己好歹在纯白空间练过演技，前面两个任务虽然最后都暴露了，但总的来说他应该还是比一般人演技好点儿吧？ 于是对林若桃说：“要不你给我看看剧本，我给你搭戏试试？” 林若桃眼前一亮，三下五除二吃完珍珠奶茶，鼓着个腮帮子跑去拿剧本。 “你慢点儿，别噎着了。”吴庸也迅速收拾好手上的事情跟上去。 林若桃从书包里把剧本递给吴庸，正是之前在香醇小站她看的那一本。 “你觉得哪里有问题？”吴庸问。 “方怡和母亲相处的部分还好，我只要想到姐姐……应该可以演好。就是方怡和戏班子班主那部分我把握不好。” 剧本和小说原著相比改动不大，又只重点看其中一部分，因此吴庸看得很快，一小会儿就看完了。 戏班班主这个角色，是方怡童年时期除了母亲之外接触最多的。 他让年幼的方怡在戏班子里做杂工，以此维持母女俩的生活。又教方怡唱戏，这是方怡小时候唯一的娱乐。但方怡没等到自己有能力回馈他，班主惨死于侵略者的刺刀下，整个戏班无人幸免。 也是从这里开始，以前任由时局摆布，只会考虑母女俩温饱的方怡意识到家国的概念，意识到只有国家安定，她的小家才会安定。 只顾及小家，是无谓之举。 吴庸看过剧本，感觉由他来给小萝莉搭戏还挺合适的，之前跟着孙老爷子练过几天戏，刚好还能为她客串一下技术指导。 “恰好我还真会唱几句京剧，这两天每天放学我都陪你练练，应该能行的！” “真的？我之前还纠结万一导演要我演需要唱戏的部分怎么办，又不想这个时候让爸爸妈妈费心思给我找老师，你要是能帮我入选，我这次的演出费分你一半！”林若桃意气风发地拍拍自己平坦的胸脯。 “你有多少演出费？自己能做主？” 林家居然这么开明吗？想当初他可是每年的压岁钱都摸不到一分，全部上交的。 “嗯……因为是姐姐帮我要来的机会，所以演出费她抽百分之九十，我大概能拿到500块吧。” 吴庸嘴角抽搐一下，这个理由还真是，没毛病。 “我怎么能占你小孩子的便宜呢？我不要钱，义务帮你！”吴庸说得大义凛然。 一人一半不就是两个二百五？还是让林若桃自己收着吧。 PS： 谢谢雪乐的打赏~ 还有书友150613211702950，连着来两个打赏，我第一反应是该不会被盗号了吧（捂脸）。 打赏什么的量力而为啦，多投点票票，留个言什么的，让无眠知道有一群可爱的人在看我的书就好~ 另外关于更新…… 其实我昨天想加更来的……今天也想……然后时速500……然后撸不出来…… 嚎啕大哭o>_<o 所以，先让我保持两更，找找提速的方法吧~ 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 048 二十七的希望 第二天一早，赶在林若桃上学之前，吴庸就到林家带上昨天做的奶茶去医院探望林梨。 因为提前在薇信跟林梨说了一声，她见到吴庸的时候并没有奇怪。 李曼珍就觉着有些不对劲了，这小伙子三天两头往医院跑，要说对她女儿没有企图谁信啊？ 她怀着小心思笑问：“又麻烦你过来陪小梨，不会耽误到工作吧？” 她默默给自己点个赞。想接近女儿，非得把老底全掀出来摆着，她老人家批阅过才行。 吴庸就尴尬了，说自己刚辞职？ 为啥辞职呀？ 身体受不了…… 这个回答怕是会被误会的吧！再说客服也不是什么光鲜的职业，不说也罢。 说自己是个小演员？ 拍过什么影视作品呀？ 没有…… 就算人家素质好，不把鄙视摆在脸上，也丢人啊！ 吴庸灵机一动，回答道：“之前出了个外派的活儿，这不是上周末刚回来嘛，还能再休息几天。” 外派到孙家老宅，没毛病。 “小吴是做什么的呀？你这工作倒是挺灵活的。”李曼珍顺水推舟。 “妈，你问人家这么多干嘛？小桃子跟我说了，让他帮忙拿东西过来，人家好心帮忙还被你盘问起来了。” 吴庸在薇信上和林梨聊过他刚辞职待业在家的事，察觉到他的尴尬，林梨忙向李曼珍撒娇替他解围。 “诶，对，小桃子让我带过来的珍珠奶茶，香芋味的。这可不是在街上买的，是我和她用普洱茶和牛奶自己做的，你们快尝尝。”吴庸赶紧顺杆而下，把奶茶拿出来分给母女俩。 听他说这奶茶是自己做的，李曼珍便没像上次一样拦着林梨。 只是心下更奇怪了，这小子怎么跟两个女儿关系都那么好？这段时间也没怎么管小女儿，看来是不行，得抽空好好问问她！ 林梨接过奶茶，取下口罩，斯斯文文地抿了一口：“比市面上的奶茶多一点点涩味，不过不明显，而且因为这种涩味的存在，茶香味更浓一些，很好喝。” 因为吴庸过来得太早，没来得及去买吸管，母女俩只能和小桃子昨天一样，拿勺子吃珍珠。 林梨没吃多少，就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重新戴上口罩。 “你不喜欢喝这个吗？”吴庸诧异，小萝莉告诉他林梨很喜欢的呀。 “我很喜欢，只是今天胃口不太好，一会儿再接着喝。” 李曼珍心疼地说：“小梨昨天化疗之后就吐了，一直没什么胃口，昨天晚上骨穿和腰穿的位置又开始痛，以前她都一直忍着不吃止痛药的，昨晚实在受不了，吃了止痛药才能继续睡。这么折腾下来哪还有什么食欲？刚才喝那小半杯已经很不错了，早上我给她熬的粥都没喝那么多。” 林梨拉着李曼珍的手晃了晃：“没你说那么可怜啦，只是胃口不太好而已，你要相信你女儿是最棒的，这点小事根本不在话下！” 李曼珍受大女儿的乐观感染，也笑起来：“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女儿。” 吴庸接下来说的消息更让母女俩为之一振：“我听小桃子说，国家骨髓库里没有找到合适的供者。我正好有个朋友在血库上班，就拜托他查了一下S市血库登记过的B型Rh阴性血的献血者，还真找到了27个！之后我们可以挨个儿去联系一下，看看有没有愿意成为供者，来尝试配型的人。” 李曼珍激动得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不过你们千万别把消息漏出去啊，不然我那个朋友要是被查出来泄露献血者信息，会被炒鱿鱼的。” 81576自然不可能被炒鱿鱼，但要是这件事暴露出来，吴庸没办法解释自己是怎么拿到献血者信息的。 李曼珍忙不迭地保证：“一定！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替我谢谢你朋友！要不周末的时候，让我老公请他吃饭，好好感谢一下？” “请客就不必了，这件事还是低调点的好，他也不图一顿饭，只是帮朋友一个忙。” 李曼珍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之前问到工作，吴庸顾左右而言他，李曼珍虽然出于礼貌没再追问下去，但心里总会有点负面的猜测。 而现在，如果吴庸没有撒谎，人家肯冒着被辞退的风险帮他这个朋友，说明他必定有什么过人之处而且值得信赖。 要是之后真的在他提供的人里找到合适的供者，这个天大的人情算是欠下了。 “真的，真的，实在是太感谢了！”李曼珍郑重其事地向吴庸鞠了一躬。 “阿姨，别啊，我会折寿的！”吴庸急忙扶她起来。 林梨也坐在病床上认真地说：“大恩不言谢，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地方，请一定要告诉我。” “行，我真有什么事一定会说的，现在，你只要养好身体就行了。” 李曼珍抓住吴庸的胳膊，问：“小吴，那些献血者的信息可以现在发给我吗？我这就叫我老公挨个儿去联系。” “阿姨你别急，我现在就发给你。”吴庸打开手机加上李曼珍的好友，把存有27个献血者信息的文件发给她。 “目前找到的是这些，也不用让叔叔去联系，他不是还要上班吗？这段时间刚好没什么事，还是我来联系吧。” “把这个发给你是让你和林梨安心，另外先有个准备，如果有人愿意成为供者，好提供资金去做配型。” 随便做一次高配就是几大千，吴庸不是圣母，帮忙归帮忙，钱还是得林家自己出的。 “这你放心，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找到合适的供者，花再多也值得！” 李曼珍也不问吴庸怎么天天那么多时间不去上班了，有什么能比让大女儿好好的活下去更重要呢？ 林梨眼眶泛起一圈胭红：“我还以为，已经没有希望了……我都做好找不到供者的心理准备了。” “看来多笑一笑，真的会变幸运。” 吴庸又看到了，噙着泪光的笑眼。 和上一次疼痛流下的泪水不同，现在在林梨眼中闪着光的，叫作希望。 049 不放弃才会有幸运（题目超像作文但是我想不出来了） 有这样一个理论，如果人类在照镜子的时候给自己的容貌打9分，那么在其他人眼里最多有6分。 除了自恋的心理暗示之外，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照镜子的时候往往会不自觉地盯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而模糊了眼睛之外的面容，从而在大脑里呈现出自带“磨皮美白”功能的效果。 吴庸不禁怀疑，这个理论放在他人身上同样适用。 大概是因为林梨带着口罩，看不到她的脸，所以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才会觉得那么漂亮吗？ 一种类似触到静电的酥麻感由内至外迸发，他不敢再看林梨亮晶晶的眸子，草草安慰两句，从病房落荒而逃。 这是什么感觉？ 吴庸只觉得心跳被无限放大，就连指尖、脸庞似乎都开始随着心脏跳动。 “扑通”、“扑通”。 他捂住左胸，好像手掌施加的力量能压制躁动的心脏，然而一切方法都无济于事。林梨在他面前细心摆好拖鞋的画面，她抱着小虎巧笑嫣然的样子，还有那双闪着泪光的眼睛，都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在脑海中轮播。 一想到这些，再大的力量都无法平息内心的躁动。 “我是真的想谈恋爱了？” 哪怕之前就对其他妹子有好感，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努力告诉自己，即便有81576的帮助，成功为林梨找到合适的供者，移植也做得很成功，林梨仍然有可能在移植后的排异反应阶段失去生命。 现在可不是时候陷进去！ 他用力晃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翻出27个熊猫血献血者名单，开始挨个电话联系。 医院里的母女两人此时也还沉浸在希望降临的喜悦中。 李曼珍在一边给林刚打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林梨抱着膝盖坐在病床上发呆，脸上不时绽出笑容，眼眶却一直湿润着。 她永远记得4月14号那天，突然头痛喉咙痛，身上一阵热一阵冷。本来以为只是发烧，吃了退烧药却一点作用都没有，直到昏昏沉沉的被送进医院，验了血，做了骨穿，才知道自己患上了白血病。 白血病，多遥远的字眼？ 遥远到只在小时候的韩剧里见过，后来甚至因为这种病的治愈率大幅提升，连韩剧都不怎么用了。 所以当这一切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总有一种仿佛在梦境中的不实感。 然而身体的痛楚又时刻提醒着她此时此景都是现实。 爸爸黑着脸一言不发，妈妈一直在哭，小桃子拉着她的手说，只要被她拉住，就哪里都走不掉了。 当为了便于输液的PICC管插进手臂，得知这根距离她心脏那么近的管子将在她的身体里呆一年甚至更久的时候，林梨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的滋味。 她不甘心！ 她还有好多地方没去过！还有好多故事没写出来！还没有谈过恋爱，没有看到小桃子长大后的样子，没有在父母老去之后陪着他们回忆从前的事情！ 可是上天为什么非要把她扔到绝境？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同。 她的血型和家里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连学校里的同学，社区的小伙伴，都与她不同。所以父母一直在她的安全方面非常紧张，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在家人的保护和自己的小心警惕下，十九年都无灾无祸的安稳度过了，谁能想得到突然遇到这么个无妄之灾？ 在白血病病友群里了解到，即使是普通的ABO型血，也有可能找不到合适的供者。那她这个熊猫血，能在骨髓库里找到供者的概率，能有多少？ 事情果然和她最坏的预想一样，医生说，国家骨髓库里暂时没有低配相合的志愿者…… 在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她反而释然了。 如果注定命不久矣，那还不如不遗余力地努力过好接下来的日子，让家人少一些担心。 于是她努力笑着面对一切。 其实她已经比许多病友幸运多了不是吗？至少家里条件还不错，不至于被她的病拖垮，更不至于因为没有钱化疗和移植，只能痛苦地在家等死。 看开之后，好像世界又回到了患病之前一样美好。 让林梨比较高兴的一点是，她的小说已经写完了，不会有坑无数读者一辈子的情况发生。 而且还要改编成电视剧了，这样自己来过的印迹会更深一些吧？ 不过病房里的日子的确有些无聊，她想再开一本小说，又担心无法把故事完整地讲出来，干脆不写小说，而是把生病以来发生的事情、感受写成日记在论坛上连载。 每天除了抽血、输液、和病魔抗争，就是写日记，水论坛，好好享受高中住校以来就没吃过几次的妈妈做的饭。 习惯了身体上遭受的苦难之后，好像过得还挺悠哉的耶！ 只是心疼爸爸妈妈要为她的病担忧奔波，她只能用更好的状态来回报他们的付出。 就在她已经接受了现实的时候，突然听到吴庸说，找到了27个B型熊猫血的人，她还有希望！ 那一刹那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因为感受到吴庸的诚意而道谢。 直到吴庸说出“如果有人愿意成为供者，也好提供资金去做配型”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辛运之神眷顾，极有可能死里逃生！ 林梨不知道该怎样感谢吴庸。 大概还需要感谢小虎让他们认识，感谢小桃子把吴庸带过来，感谢她自己一直没有放弃。 人生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是自己放弃了自己，那你也只能和转机擦肩而过。 如果在国家骨髓库里没有找到供者的时候，林梨自我放弃不再接受治疗，那么等吴庸接到任务，找到可能成为供者的人时，她的身体可能已经无法支持接下去的治疗了。 李曼珍和林刚通完话，就看到大女儿还傻坐着发呆，于是在她头上轻抚：“都会好起来的，就不要再想之前的事了。” 就算女儿再怎么伪装，她也能看出女儿是为了让他们少一些负担在强颜欢笑。 “嗯呐~今后会越来越好的！”林梨绽放出大半个月以来最开心的笑。 050 关系户 27个电话进展得比想象中顺利。 刚开始几个电话没有人接，然后接连几个都把吴庸当成骚扰电话，好不容易有两个好好听他把话说完的，也委婉的拒绝了他。 吴庸本来已经做好了要多找几次的打算，没想到在打到第二十五个电话的时候，对方居然同意了，表示只要证明他说的事情属实，捐赠是在正规医院进行就可以。 吴庸立刻记下“周光伟”这个名字，感谢过后和他约定周末到S市第一人民医院做配型。 算是小松了一口气。 最后的两个电话都被拒绝了，但好歹有一个周光伟，先等周末配型结果出来再说吧，如果不合适再找人。 这件事暂且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帮小萝莉过明天的试镜。 吴庸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他这么贪慕钱财的咸鱼，为毛现在一直无偿帮林家两姐妹啊喂！ 不，不是无偿，是倒贴钱！ 奶茶原材料的钱还有请小萝莉的四杯奶茶还有这几天跑医院的车费……果然是颜值即是正义么？ 还是说因为有二十几万存款放在那里自己就开始浪了？ ……有这个可能，大概他就是因为不过是个伪财迷才没存下几块钱吧！ 就像某个每天尬完两章，就算还有时间也没有动力再打一个字的咸鱼作者一样。 更不要说某个咸鱼作者每天也没剩几分钟时间，吴庸原本的工资也不高。 嗯，扯远了。 总之，小萝莉在吴庸的调♂教下，虽然两天时间不可能让她变成梨园名角，好歹比和她同年龄没有系统学过京剧的孩子好多了。 至少让外行人来看，在没有对比的情况下只会觉得这孩子好厉害，不明觉厉的那种。 从剧本来看，林若桃的戏份不多，如果拍成五十集的电视剧，大概只会在第一集里出现。 这么一个小角色，吴庸想来竞争应该不大，何况小萝莉还是原作者推荐的，多少会给几分薄面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周五下午和请假出来的林若桃一起去天梦娱乐在S市的临时办事处。 天梦娱乐的总部坐落在魔都，这次买下林梨的《水袖》，因为暂定的取景地点正是S市，于是急性子导演张念平一马当先冲在前头，带着几个人就来这边先成立了个临时办事处。 正好方便林若桃，不用赶去魔都了。 在两人到达之前，已经有一个盘着丸子头的小女孩在母亲的陪伴下等在现场。 刘副导演站在她旁边，小声跟她的母亲，也就是她的经纪人说：“这次试镜就是走个过场，本来已经内定了嘉嘉，但是原作者突然向我们导演推荐她妹妹。” “张导从来都很反感走后门的，可谁叫那个林梨得了白血病不知道能活多久呢？张导可怜她，这才说给她妹妹一个机会。要是试镜不通过，就怪不得我们了。” 嘉嘉的母亲还是有些担心：“她会推荐她妹妹，应该是有这方面准备的吧？何况她对剧本最熟了。” “呵，就一个从来没接触过演艺圈，没接受过这方面训练，又没有人脉的小孩，能有什么准备？”刘副导不屑地咂咂嘴。 “这次的角色可是要些戏剧功底的，咱们嘉嘉以前不是学过一点嘛，怎么也好过那个关系户吧。” 刘副导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把自己塞到导演面前的嘉嘉算进去，也似乎忘记了是他把其他候选的孩子以各种理由刷下去，不让他们有机会站到导演面前。 周嘉琪是他唯一的外甥女，难得又长得可爱漂亮，不像他家两个长相平庸的野小子，有资源都堆不成童星。 这么好的条件，又是自家人，当然得不遗余力地帮她了！ 要不是之前做得太过，已经引起了张导的不满，这次插进来的又是一个没有根基新得不能再新的新人，他甚至不会给林若桃过来试镜的机会。 不过看过林若桃的简历之后，他便放下了戒心。 两个孩子长相都很好看。 周嘉琪更偏向甜美可爱型，林若桃长得也很可爱，但拍照片都不会笑，一副“恕我直言，在座的都是辣鸡”的傲娇表情。 虽说是萌酷萌酷的，但就大众而言，甜美亲切的小女孩会更讨人喜欢。 更不要说，这是从来没有上过表演课，没有学过戏的素人。 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这都比不过，嘉嘉也不用去当什么童星了，趁早回去把学习搞好点儿，走女学霸的路子吧。 刘副导看时间快到了，叮嘱周嘉琪：“嘉嘉，一会儿你正常发挥就好，不要紧张，没什么问题的。” “知道了，舅舅。”周嘉琪甜甜地笑。 “嘘——别叫我舅舅，之后都叫我刘副导，或者刘叔叔，知道了吗？” “知道了……”周嘉琪被母亲在背上拍了一下，赶紧听话地喊，“知道了，刘叔叔。” 此时距离通知的试镜时间还有5分钟，见林若桃还没有来，刘副导不禁在心底幸灾乐祸。 起码的礼节都不懂，新人还不早点到场，要是比导演到得还晚，那就有乐子看了。 不过事情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发展，在试镜前三分钟，吴庸终于带着林若桃一路小跑进来。 “呼，呼，我就说让你早上多请一节课的假吧，呼，你偏不信！”吴庸气喘吁吁地数落林若桃。 林若桃比他喘得还厉害，平息半分钟才缓过劲回他：“我，我哪儿知道中午堵车那么厉害呀。” 毕竟她从没在工作日的中午出过门，这可不能怪她！ 周嘉琪好奇地看着林若桃。 以前不管是拍广告，还是演个小配角，有她舅舅的保驾护航，还从没遇到过需要和别人一起试镜竞争角色的事。 头一遭遇见，母亲和舅舅忿忿不平，她倒是没什么感觉，反而挺新奇的。 看这个女孩子，长得也很符合她的审美，就是不知道旁边那个长得略一般的男的是谁。 难道是她哥哥？ 原来兄妹俩也会有那么大差距的啊！ 不过想想她和两个表弟的区别，好像也能够理解了。 …… PS： 写完这一章的时候，距离12点还差5分钟，查完错刚好0点整。 呵呵，不管我6点还是7点还是8、9点开始尬，总是赶在最后几分钟写完…… 我可能是受了某种诅咒吧！ （っ╥╯﹏╰╥c） 051 搭戏 吴庸和林若桃刚缓过气，张念平和一个目光炯炯的中年男人就走了进来。 张念平见两个小演员都到了，便向他们介绍：“你们好，我是这部戏的导演张念平。这位是我们A省京剧院著名京剧演员，余老板，我们这部戏的技术指导。你们准备好了的话，就开始试镜吧。” 林若桃和周嘉琪都表示没有问题。 “行，就演戏班班主第一次听到方怡唱戏那一出，你们俩谁先来？”张导不愧是出了名的急性子，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上正戏。 “我！”周嘉琪很积极地走上前。 林若桃没跟她抢，正好可以看看别人是怎么演的，她还从没在现实中看过演员演戏呢。 张导点点头，示意周嘉琪开始。 小方怡的出场时间极短，但却是在电视剧的开端，留下观众的最关键阶段。而且方怡之所以从一介只想过好自己生活的小女子，萌芽出投身抗战的决心，成长为一个长袖善舞的女特务，诱因就是儿时那位亦师亦友的戏班班主被侵掠者杀害。 戏份虽少，却是在为女主角整部电视剧中的表现做解释。 如果演得好，不难被观众们记住，这也是刘副导拼命攒自家外甥女来演的原因。 周嘉琪虽然已经结果两个小广告，也在几部不温不火的电视剧里做过客串，但始终缺少一个能深入人心的经典角色。 当然，如果演得不好，对整部戏都会有负面影响。 所以张导非常重视这个小角色的选角。 如果把方怡童年的部分看作一部完整的作品，小方怡是主人公的话，第一配角一定是戏班班主，而不是和小方怡相处最多，卧病在床的母亲。 所以张导让两个孩子演这出戏，第一可以看出她们对小方怡与班主之间关系的理解，第二还能顺便考察一下是否有戏曲基础。 周嘉琪虽说是第一次试镜，但演戏早已是轻车熟路。即便没有人和她搭戏，对着空气依然演得有模有样，好像真有一个戏班班主站在她面前一样。 平心而论，就算没有她舅舅刘副导的举荐，她也有争取到这个角色的实力。 张导不动神色地看完周嘉琪的演出，回头问身边的余老板：“这孩子唱得怎么样？” “就这个年龄而言，如果不是从小学戏一直没断过的话，还算不错。虽然有些生疏，但听得出练过基本功，勉强算是入了门槛。” 周嘉琪信心十足地盯着张导，期待着他宣布角色是自己的，不用另一个女孩再演了。 虽然那个女孩子长得也很好看，但是她绝对不会输！ 然而张导并没有宣布角色归属的意图，示意林若桃开始她的表演。 周嘉琪稍微有些失落，不过一想，人家来都来了，直接不让演是有点太残酷了，导演可能是为了照顾她面子吧！ 于是没说什么，安静地退回妈妈身边，看林若桃的表现。 林若桃没有马上开始她的演出，而是问张导：“导演叔叔好，这出戏是要两个人演的，可不可以让他来跟我搭一下戏？” 她指向吴庸。 场面一度陷入寂静。 就在她被张念平锐利地眼神盯得毛骨悚然，以为自己要被骂的时候，张念平突然回答她：“可以。” 周嘉琪的母亲撇撇嘴，不过没人注意到她。 吴庸也没想到小萝莉突然来这么一出，但在她回头朝自己投过来祈求的目光时，心里一软。 毕竟她面对的是从来没见过的阵仗，如果林梨身体健康，现在一定是一家人陪着她过来，有家人的陪伴，也不至于怯场。 但如今林梨在医院不能出来，李曼珍要照顾她不敢走开，为了挣钱保证林梨后续医疗费，林刚根本不敢请假。 也罢，硬着头皮陪她演吧，就当还在家里跟她搭戏。 这一幕演的是小方怡在戏班子厨房帮工有一段时间后，因为经常听人唱戏，耳濡目染之下也在干活的时候会不时咿咿呀呀哼两句，被路过的班主听到，发现她嗓音条件极好，于是从单纯可怜她，给她份活计，转变为想收她为徒，两人间关系有了质的转变。 林若桃那一本人物小传不是白写的，她演绎的小方怡，和刚才周嘉琪演绎的有所不同。 周嘉琪演绎的小方怡乐观向上，就算做着苦活累活，也会面带笑容地哼唱听来的戏曲。 但林若桃和林梨探讨过，方怡能在生活的高压下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女特务，不是因为她积极向上，内心充满正能量。而是因为她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已经在心里预演了最坏的结局，并且做好了接受最坏结局的心里准备，想好接下来的应对办法。 所以方怡是不爱笑的，她只是足够坚韧面对一切。 林若桃做出认真洗菜的样子，好像不自觉地哼唱出苏三起解里的句子。 “苏三离了洪桐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内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林若桃的音调很准，唱词却有几个字模糊不清。 这是吴庸给她提的建议。 小方怡毕竟是一个没有学过戏曲的人，音准可以说是天赋好，一听就会，但没怎么接触过京剧的人，基本是听不懂唱词的准确字句的，所以咬字不清才真实。 这让学过一段时间戏的周嘉琪更确信自己胜券在握：她唱戏没自己唱得好，演的小方怡也板着个脸，肯定选不上！ 不过她看向张导时，张导脸上依旧看不出来有什么想法。 吴庸假作手里提了半斤肉走进厨房，听到林若桃的声音，脚步缓了缓，站在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厨房门口，右脚微动打着节拍。 林若桃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声音弱了下去。恍然抬头，看到吴庸扮演的班主，规规矩矩地打了声招呼：“班主好。” 吴庸慢悠悠地晃进来，假装把手上的肉往半空中一放，算是放到了砧板上：“搞了半斤，晚上煮在粥里，给大家开个荤。” “好。”林若桃继续低头忙活手头上的事情。 吴庸扮演的班主却没有离开，拍了拍林若桃的肩示意她停下手头上的活。 “小丫头，继续把刚才的唱完。” 052 妈妈很生气 “班主，我菜要洗不完了。”林若桃抬头看了一眼吴庸，马上低下头小声说。 这个时候的小方怡因为家贫母弱，常受欺负，所以有些内向。即便在有恩于她的班主面前，也摆脱不了拘谨。 “晚一点儿吃饭死不了人。”吴庸把林若桃拉起来，“站好了，抬起头，好好唱。” 小说里的班主虽然只有三十几岁，但从小闯荡江湖，见过经历过的事情多了，身上的气质很像个老炮儿。 吴庸没演过这样的人，但他感觉这个人物的气场和孙老爷子极其贴合，只是老爷子性格更倔，嘴更毒，而班主这个角色身上的江湖莽气更重几分。 所以干脆拿老爷子当模板，微调一下，再痞一点，随和一点，就成了他呈现出来的班主。 林若桃被吴庸提溜起来，用手在校服裙子上蹭了蹭，好似把手上的水擦干，然后站得直直地开口唱。 “苏三离了洪桐县，将身来在大街前……” “停！”吴庸在她头顶敲了一下，“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林若桃此时按吴庸之前教她的，想像着她现在正在最害怕的数学考试中，但只要静下心不要马虎就能考满分。 她抿抿嘴深吸一口气，目光绕开吴庸，开始唱。 “苏三离了洪桐县，将身来在大街前。 未曾开言我心内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 言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 依然是咬字不清，但音色清亮，音调极准，听得吴庸扮演的班主露出一丝笑意，等她唱完这一小段，便问：“知道这词是什么意思吗？” 林若桃摇头。 “想知道吗？” 林若桃作势要继续摇头，但目光触到吴庸的眼睛，急忙垂下眼睑，点头。 “明儿个早些过来，我提点提点你。”说罢，也不等林若桃扮演的小方怡给出回应，转身出了厨房。 林若桃略微张嘴，似乎想叫住他，却突然顿了一下，抿着嘴蹲回去洗菜。 这一幕算是到此结束，但张导却没喊“卡”。 假装洗菜的林若桃有些慌，现在到底是可以停下来了，还是得继续演？ 剧本里没有接下来的剧情了啊！ 迟迟没有听到“卡”的声音，现场的人也都看向张导，张导却还盯着林若桃，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林若桃强忍着没有抬头看。不管了，那就照着剧情发展来演吧。 她自顾自地假装洗菜，搬小马扎到案板前切菜切肉，一边处理食材，一边又哼起苏三起解的调子。 脸上依旧没有笑容，但非常认真。 “卡。” 张导终于叫停，林若桃偷偷舒一口气。 “余老板，这个孩子唱得怎么样呢？”张导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情绪。 “嗯……音调基本是准的，不过技巧方面欠佳，她这么唱不仅费力气还费嗓子，咬词也不准。”余老板评判得很客观。 张导把林若桃招过来，问：“你能把词唱清楚，再唱一遍吗？” 林若桃点头，用最好的状态又唱了一遍。 “怎么样？”张导问余老板。 “这次咬词是清晰了，不过还是听得出来基本功薄弱。” 张导点头，又问林若桃：“你跟谁学过唱戏吗？还是说自学的？” 林若桃朝吴庸一指：“我跟他学的。” “哦？”张导来了兴趣，问吴庸，“你能把刚才那段也唱一遍吗？” 这是他什么地方唱错了？不应该啊，旁边余老板都没说唱错。 吴庸心里纳闷，不过还是把苏三起解唱了一遍。 张导看向余老板。这次不用他问，余老板便道：“单就唱腔来说，他算是入了行，有些基础。” “不过练的不是旦角，而是老生，对吧？”余老板看向吴庸。 “对。”吴庸点头。 “那没关系。”张导大手一挥，对刘副导说，“小方怡就让林若桃演。” 又转而问吴庸：“你愿不愿意来演这个班主？” “我？”吴庸指着自己鼻子，不敢相信。 “等一下！”周嘉琪的母亲急急打断。 “为什么不选我们嘉嘉？”她急赤白脸地质问。 张导却一点不买账：“她没有林若桃合适，就这样。” 刘副导也坐不住了，过来小声对他说：“张导，刚才试镜的时候，周嘉琪可没人跟她对戏，有点不太公平，要不再给她个机会吧！” “好了老刘，你说‘公平’，有意思吗？”张念平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副导。 刘副导做的那些小动作他也知道一二，不过对方没搞出什么潜规则、拿钱办事之类的事情，只是涉及他外甥女的时候大开方便之门。看在做过好几次搭档的份上，不是很过分的，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但这次实在是太不把他这个导演放在眼里，当着他的面就为了自己的私心驳他的话，要是今天退让了，是不是以后还能为了他外甥女，骑到自己头上？ 刘副导被张念平看得发虚，低声喃喃两句“没意思”，不敢再提这件事情。 他退缩了，周嘉琪的母亲却更加气愤，大声嚷嚷起来：“导演，你得解释一下！我们嘉嘉明明演得很好，为什么不选她？” 周嘉琪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从前都是舅舅安排好的，根本不用试镜，大家和和气气地就把事情做完了，现在的妈妈让她觉得……丢人。 她拉住母亲的手，想要制止她：“妈，你别……” 周嘉琪被母亲一把甩开，她呆呆地望着母亲的背影，以前妈妈从没有这么粗暴地对待过她。 从未有过的委屈让她眼眶瞬间泛起红晕， “解释？我不需要向你解释，请你们离开吧。” 张念平冷冰冰地话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眼泪瞬间决堤。 她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 母亲忿忿不平地转身想要带她离开，这才发现自家女儿已经是泪眼盈盈。 “好了，宝贝，不哭哦，他不把角色给我们是他眼瞎，我们再让舅舅找更好的角色。” 母亲的软言细语似乎不像从前那样让她迅速平静下来。 虽然她止住了眼泪，但在跟随母亲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把林若桃的样子深深记在心里。 下次，下次她一定会打败她！ …… PS： 感谢春风育物l朔雪杀生的打赏！（我研究了半天中间到底是1还是l） 特别感谢留无邪大大的收单和打赏~\（≧▽≦）/~ 无眠会更加努力的（?_）? 053 起名字真是太难了！ 随着周嘉琪母女的离开，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张导再次向吴庸发出邀请：“班主这个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和小方怡一样，演得好很容易给观众留下印象，是一个好机会。” 原本这个角色他是准备找个专业的京剧演员来演的，因为班主身上不仅要有江湖气，更要有角儿的气质！ 想找一个能演出江湖气的演员不难，但想在这基础上，让他演出角儿的风范，就不是大多数演员能做到的了。 就算是专业的京剧演员，也不是人人可以做到。 票友圈里有个说法，八个窦尔敦往台上一站，都不用张嘴，只要一比对，下面的人就能看出谁是角儿，谁是二路。 二路就是主要配角的意思。虽然能当二路的演员“唱、念、做、打”四项基本功样样不差，他的表演你也挑不出什么错，但就是无法与主角争光。 而吴庸大概是所谓的老天爷赏饭吃，平时不过是一个还挺耐看的普通小青年，但通过前面两单的实战和81576在纯白空间里的磨砺，演什么就像什么的样子。 更不要说孙老爷子的形象他本来就熟悉，稍作修改之后演绎出来，和张念平构想中的班主出乎意料地贴近。 再加上这两天帮林若桃对戏，反复练习多次，所有的小细节都被两人掰碎了讨论，最后选出他们都认同的方案。 如此呈现出来的效果，意外地超出了张念平的预期。 吴庸稍作思考。 现在和81576绑在一起，以后想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坐班制工作是不可能的，虽然照81576的说法，按着它的任务去走，也能保证基本生活，但长期以往，他怎么向父母交代？ 而且他也不想下一次李曼珍或者谁再问到自己工作的时候，还那么尴尬了。 演员虽然在一部分人心里形象不太好，但好歹算是个说得出口的工作，还方便配合81576的任务发布。 趁现在这个机会入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即答应了张念平，双方就出演《水袖》这部戏签下聘用合同，因为就是一个小角色，酬劳不过四千，拍完了才会支付。 这还是因为班主这个角色需要点儿京剧底子，算是个技术活，否则酬劳更低。 但总的来说，比一般小白领还是要强一点，毕竟这一丁点戏份总共要不了三天就拍完了。 林若桃由于未成年，需要监护人签字，她带走了两份空白合同，回去让父母签完再带过来盖章。 出了《水袖》剧组的临时办事处，林若桃兴高采烈地给李曼珍打电话。 “妈妈，我被选上了！我要演姐姐写的主人公了！” 看着小萝莉欢呼雀跃地样子，吴庸的心情就格外明朗。 这几天似乎所有事情都变得顺畅起来，可能真的就是，只要心向光明，努力去做就会成功？ 他万分希望这一股顺遂之风能刮到林梨的病痊愈的时候。 首先，就是保佑她和周光伟配型成功吧！ 第二天，周光伟如约来到医院。 这个在电话里爽快答应尝试配型，承诺只要配型成功就捐献造血干细胞的人非常年轻，资料上写的是22岁，地址是S市的一所大学。 长得说不上帅，但端正的五官和古铜色的皮肤让他看上去很值得信赖，宽松的T恤都无法完全遮盖住的肌肉说明他的身体很好，至少是个经常锻炼的，不像长期处在亚健康状态的咸鱼吴庸。 周光伟笑起来的时候有点憨，反倒让人觉得很亲切。 想想吧，如果有一个大帅比在吴庸面前笑得无比灿烂，他可以保证自己会忍不住抬腿盖一个42码的脚印。 好在生活中他从没有见过称得上大帅比的人，最多有几个靠衣着打扮，健身保养，甚至用涂脂抹粉让自己有别于其他人的“帅哥”。 这种只会让吴庸不屑一顾。 ——真男人就该用素颜取胜！ 只有天生丽质，不依靠外物还能让别人觉得你帅炸天际的，那才是真帅！ 所以一直很遗憾自己俊逸的脚印找不到一张能与之相配的脸。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了。 就算周光伟真是个大帅比，只要他能成为林梨的供者，在吴庸心里他便是唯一可爱的大帅比。 周光伟先是探望过林梨，确认了吴庸之前说的都是事实，便义无反顾地去抽血做配型了。 抽完血回到林梨病房，林家夫妇和林梨不停地向他道谢，小萝莉还专门多买的一杯香芋珍珠奶茶捧到他跟前。 “不用那么客气！”周光伟笑着摆摆手，“我和我爸都是熊猫血，小时候我爸被收割机绞了手指，因为距离医院太远，送过去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那时候血库里根本没有熊猫血，我年纪又太小，医院不肯让我献血……还好后来遇到去医院探病的好心人，为我爸献了400毫升的血，才让他脱离危险。” “咱们熊猫血的人太少，如果再不互相帮助，指不定哪天自己出事了也没人帮。” 周光伟没有在病房里留太久。 据他说，自己现在正是实习期，许多工作上的事因为不熟悉，无法在工作日内完成，周末还得过去赶一下任务。 于是收下林刚的名片便匆匆离开。 配型的鉴定结果要一周才能出来，这段时间里，吴庸没有干等结果，而是拜托81576继续以S市为中心，向周边辐射搜索，寻找更多B型熊猫血的人。 到时候万一周光伟的配型结果不理想，他再继续联系其他人便是。 另一边的《水袖》剧组，也得差不多一个星期之后才能开机，现在各方面人员都没到位，等一切筹备好之后，剧组通知了再过去。 此时的吴庸只剩下一个任务——完成小萝莉的委托，追林梨。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应该怎么追女孩子呢？ 不能外出约会，病房里还有李曼珍随时看着……感觉就算是老司机也容易翻车啊！ …… PS： 感谢诸葛明白的打赏~ 还有萌神豆豆的收单！ 054 文学少女林梨酱 病房里静悄悄的，林梨趴在床上用手机写下今天的日记。 旁边两张病床都住进了新的病人，但即便如此，一旦到了晚上，家属们都离开之后，三个病人各自躺在病床上睡觉的睡觉，玩手机的玩手机，房间里还是显得很空旷。 特别是像今天这样的周末，一家人都来探望，反而突显出他们走后的寂寥。 想到这里，林梨脑海中便浮现出这几天经常出现在病房里的那个身影。 吴庸。 突兀地出现，带给她福音的人。 大学宿舍里一个恋爱经验丰富的舍友说过，没有哪个男生会对你无缘无故的好，要么是有所求，要么是对你有好感。 当然了，这个好感不一定就是想做你的男朋友。 就好像看到一个可爱的小孩子，如果你口袋里正好有一颗糖，也会给他糖果逗逗他。 至于怎样辨别是哪种“好感”，就得看他对你有多好咯！ 林梨自问，如果是她只见过一面的朋友患上白血病，她绝对做不到这个程度。 所以……是他对她有好感吗？ 不对，不对！ 林梨不住摇头。 她目前的状况，即使能够顺利移植骨髓，也只是提升了存活几率，还是有很大可能性在这过程中丧生的。 能不能活下去还未可知，又怎么会有人喜欢呢？ 难道，真的有人能为了萍水相逢的人做到这种程度？ 差不多天天来看她，晚上难受得睡不着的时候，不管多晚，一定能在薇信上找到他，还费尽心思地帮她找供者。 如果，她是说如果，真的在这么狼狈的时候，还有人喜欢…… 林梨有些茫然无措。 不是没有遇到过追她的人，但是那时候她明确的知道自己不喜欢那个人，所以只要避开就好了。 可是现在，她不知道。 理智告诉她，在没有确定自己能够活下来之前，最好不要和他人产生新的羁绊。 但要避开他吗？ 那要是他生气了，周光伟也不愿意再做她的供者怎么办？ 林梨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十九年来，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卑劣的自己。 她感觉有些气闷。比一直得带着口罩，二十一天不能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还要闷。 手机上方闪过一条消息。 【睡了吗？】 是吴庸。 怎么办？要装作已经睡着了吗？可是这段时间她从来没有在凌晨一点以前睡着过啊，装睡会不会太假了？ 心里两个声音吵了半天，最终还是回复他。 【还没呢，怎么了？】 这次吴庸回复的时间比往常稍微久了一点点。 【是这样，白天不是说，我和小桃子都被导演看中，之后要一起演你写的《水袖》嘛。我之前没仔细研究过班主这个角色，今天回来再看剧本，有一些地方不太想得明白，所以就想找你这个原作者了解一下你当时的构想。】 这是吴庸想了半天才想到的办法。 既然不能带妹子出去玩，又不好当着李曼珍的面撩人家女儿，那还是先想个不会被厌恶的方法，多刷刷脸拉近拉近关系，比较熟悉之后再找机会让小萝莉把李曼珍引出病房，试着和林梨独处吧。 林梨小小舒一口气。 如果只是向她求助的话，为他解惑不是责无旁贷的吗？还欠着人家那么大一个人情呢！ 吴庸的小计谋，成功！ 在这之后，每天晚上林梨都会被吴庸以“探讨角色”的名义骚扰一番，虽然她没觉得是骚扰，反而挺开心在晚上李曼珍离开后能有一个说话的人。 当然了，每天都是从聊角色聊剧情开始，聊着聊着就扯到创作初衷，然后聊起林梨以前的故事。 吴庸也发现了，如果是面对面的交流，在不戴上假面，伪装成特有人设的时候，自己社交技能low到爆。但如果是用文字的方式通过及时通讯工具来交流，因为没有了直面对方的紧张感和拘束感，反倒能畅所欲言。 再加上，夜晚往往是人类最脆弱感性的时段，用来勾出妹子内心的话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之前他把林梨社交平台上的所有信息都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 实在是林梨太不爱更新状态了，偶尔有一条，不是小虎就是小萝莉，整个朋友圈连条自拍都没有。 现在的年轻人要是去哪里旅游，再怎么懒也会发个定位出来以示自己来过。林梨倒好，要不是李曼珍的朋友圈里出现了一家人在海滩上拍的合照，吴庸怕不是要以为她高中毕业那年暑假就这么一直宅家里了。 她仿佛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放在了作品中。 虽然因为年纪小，阅历不足的缘故，某些情节安排，起承转合稍有生硬，不是那么完美，但就总体水平而言，已经可以吊打绝大多数年轻作者了。 而每次聊到作品里的人物和故事的时候，她回复的速度总会比其他时候快一些。 吴庸都能想像得到她在手机另一端两眼放光地用超出平时一大截的手速飞快打字的场景。 文学少女么？ 在其他地方没有那么强烈的表现欲，甚至在现实生活中话也不是特别多，所以宣泄情感的唯一途径就是文字。 这么说来，倒是误打误撞。 如果林梨身体健康，吴庸用追普通妹子的方法约她出来玩儿，大概除了晚上出来带小虎透透气，其余的户外活动都会被她果断拒绝。 这种妹子好啊，能陪自己一起宅！ 以后的生活就是宅在自己的小窝，她有故事他有酒，没事逗逗猫和小萝莉，还能有比这更舒服的？ 吴庸感慨不已。 唯一有些难办的地方是，林梨有些内向。 虽然在网上聊得热火朝天，但吴庸不敢保证在现实生活中，两人还能这么顺畅无阻地交流。 这种时候，就该是助攻小萝莉出场了。 吴庸给林若桃发了条信息，在收到对方发回的一只做着“OK”手势的猫咪表情图之后，向林梨发出一条新的讯息。 【明天我过来看你，给你带香芋珍珠奶茶怎么样？】 …… PS： 在发现自己没办法在12点05分更新的时候，我“汪”地一声哭了出来…… （*?） 蓝瘦香菇，以后绝对绝对要早点写完了！ 055 怕不是想榨干他 吴庸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准备做好充足的睡眠，明天好精精神神地去见林梨。 “你喜欢003号目标吗？”81576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吴庸一跳。 好久没听到81576主动找他了。 “当然喜欢。”没什么好不承认的，喜欢可爱的女孩子又不是丢脸的事情。 “就算没有我发布任务，也会向她求偶？” 吴庸确定81576真的很不会聊天，求偶是什么鬼啊？一听到这个词就会想起动物世界里赵Z祥老师标志性的声音。 算了，懒得纠正它。 “如果是像之前那样，生存几率很低的话不会，现在这样的状态……大概会吧。” 如果生存几率渺茫，他大约是没办法下定决心追林梨的。不仅是害怕无法挽留她，之后难以从伤痛中走出来，另一点非常重要的是，家里爸妈也无法接受。 但如果林梨是一个健康的女孩子，或者等她完全痊愈之后，吴庸担心凭他的条件甚至排不进追求者队列。 李曼珍是优秀的会计，林刚又是个厉害的建筑设计师，连林梨自己也足以被称为美少女作家。且不说经济方面的悬殊，就是见识、三观方面都会有一些差距。 虽然有81576的加持，不过目前为止，这个人工智能除了能帮他提升学习效率之外，带来更多的都是麻烦。 居然不能像别的系统一样直接让他技能MAX，差评！ 然而吴庸没有想到，81576除了辣鸡之外，还能做出这么没底线的事。 “既然003号任务你确认会自主完成，我会在这基础上再添加一条任务线，双线并行。” WTF！？ 这是想榨干他么？ “我追妹子不要时间的啊？而且过两天《水袖》就要开机了，哪还腾得出手去推新任务？”吴庸果断拒绝。 81576不为所动，有条不紊地说：“001和002号任务，从委托人角度来看，你都是以失败告终。” 瞬间，仿佛一根快如急雷的利箭射中吴庸的膝盖。 “在001号任务中，你完全没有起到多少推进作用。” 后心窝中箭。 吴庸怀着侥幸心理挣扎了一下：“那不是没什么施展的空间嘛，你看我第二个任务演技就强多了吧？” “但还是被识破了，并且是被孙明辉和孙浩两个人。”81576平淡地陈述。 嗖嗖嗖，三根利箭连环发射，吴庸感觉自己已经被牢牢钉在地上。 “你是不是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人艰不拆’？” “源于歌曲《说谎》中的歌词，意思是‘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14年11月27日已经在光靛总菊发出的通知中被明令禁止广播电视节目使用。有什么问题吗？” 81576如果是真实存在的人，吴庸相信它一定打小就是个面瘫。 “没，没有问题，你继续说吧。”还能怎么办呢？跟人工智能生气又没有用。 “鉴于你的演技过于薄弱，缺乏实战经验，为了今后能够更好的配合研究项目，将在你参演《水袖》之后开启支线任务。” “如果你选择将演员作为职业，支线任务也能帮助你在这条路上走得更平顺一点。” 吴庸为难地说：“你说的都有道理，但是我没办法在兼顾林梨的基础上像之前一样一去就是几天甚至更长时间啊。” “支线任务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磨练你的演技，不需要长期在外。硬要说的话，你可以把它看成是短期社会实践。” 从81576的说辞可以判断出支线任务的开启已经是板上钉钉，也罢，到时候再看情况吧。 不过有一点得提前问清楚。 “完成支线任务能有什么奖励吗？要是完成不了或者拒绝完成是不是就要扣我存款？”十多天没有一分钱进账，虽说暂时不愁吃穿，心里还是有点慌的。 “因为没有委托人，无法通过支线任务获取资金，所以拒绝任务或任务失败也不会扣取存款。” “任务完成后，会根据你的表现给出评级。获得S级评级可以自由指定三个科目添加到学习空间的学习列表中，A级评级可指定两个，B级一个。C级或C级以下，说明你之前的基础科目都掌握得不好，未来一个月的睡梦中，你都只会做噩梦。” 听完81576的解释，吴庸脸色跟苦瓜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他学那么多东西干嘛？他只想当咸鱼！ 又没有钱拿，毫无动力怎么破？ 但是想想惩罚……某种角度来说，这比扣存款严重很多好么！ 吴庸基本不会做噩梦的，高中的时候和宿舍几个牲口大晚上熄了灯在宿舍看恐怖电影，结果第二天其他人全都心有余悸地说夜里梦到电影里的女鬼了，就他一个人屁事没有。 但也有例外。 每次发烧的时候，吴庸都会做一个自己心脏被卡车碾碎的噩梦，难受到第二天醒过来还无法摆脱心悸的感觉。 如果整整一个月都得笼罩在噩梦的阴影之下，就算心里承受能力强大，白天也会精神不济影响他做别的事情。 妈耶，还不如直接扣钱，好歹自己舒服一点。 “所以说，支线任务到底是什么？” “对你来说是一种全新的表演形式。”81576在半空中投射出一个头戴圆顶硬礼帽，身穿燕尾服、大西裤，手持一根拐杖的小胡子中年男人。 “卓别林……默片？” “是的，默片，或者说是默剧。因为着重体现戏剧中‘非语言性’的意境，更考验演员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的张力，很适合作为你现阶段提升演技的练习方式。” 传统演员讲究个声台形表，实际就是声乐、台词、形体、表演。 吴庸在过去两年的客服生涯里，每天接待的客户其实就那么几大类，时间久了难免觉得无聊，只能想办法给自己找乐子。 比如说，尝试用不同的声音去“接客”。 这个技能在遇到难缠的客户时尤其管用。对方一说“叫你们经理过来！”之类的，吴庸就可以忙不迭地答应下来，然后过一小会儿换个声音假装是“经理”继续和他尬下去。 事实证明，很多时候小客服就能解决的问题，有些人总是生怕自己得不到重视，一上来就非得找所谓的“经理”，不过是在耽误时间而已。 真以为找“经理”就万事大吉了吗？ 太天真了！ 要真是客服解决不了的事情，客服经理也是白搭。 不管怎么样，台词功底吴庸算是有的，声乐方面，本来底子就不差，在孙老爷子的“调教”下，也还过得去。 但说到形体方面，那就是在为难他这条不爱运动的废咸鱼了。 056 萝莉的助攻 81576在虚空中投射出一张最近吴庸每日学习的平均时长分布表：“我每天给你安排的表演课占比已经非常大了，但你的演技碰到了第一个瓶颈。根据现有数据分析，学习默剧，完成支线任务，将有效帮助你突破瓶颈。” 接着，81576给吴庸列出了一摞默剧的演出视频和学习资料。 吴庸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最近的学习任务没之前多了，现在又来！ 对于默剧，他所有的了解都只停留在卓别林这里。除了童年时代在电视上看过几次，便没接触过其他默片，更不要说剧院里演出的默剧。 他连剧院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所以提到默剧，第一反应就是，没有声音的喜剧？ 事实上从81576给的资料来看，默剧只是一种表演形式，但它和其他的歌剧、京剧、电视剧一样，有悲有喜，不过以这种表演方式呈现的喜剧最为大众熟知。 这倒给了吴庸怎么和林梨在现实中拉近距离的灵感。 人类在还没有演化出语言开始，就靠着肢体动作和表情进行交流，甚至就算到了现在，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使用着不同语言的人，仍然可以通过肢体语言相互沟通。 这是更本能，更无法掩饰自己的交流方式。就算是演讲者，也不会忽略语言之外，肢体动作达成的煽动性。 如果林梨不是特别喜欢说话，那就用肢体语言取胜！ 这么一想，学习热情高涨啊！ 还像之前一样，两小时深度睡眠，其余的时间都用来看默剧影像资料和练习默剧幻象技巧了。 说默剧幻象技巧许多人会感觉到陌生，但换一个说法你一定知道。 大多喜剧、默剧甚至舞蹈中都会有这样的动作——明明舞台上空无一物，演员却仿佛面前有一面玻璃，掌心朝向观众在半空中挪动，好像真的在竖着的透明玻璃上来回移动一样。 像这样通过表演让观众产生与真实情况相悖感受的技艺，便是默剧幻象技巧了。 这种技巧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难度，实际表演的时候吴庸才发现……好像真的没什么难度╮（╯▽╰）╭ 说白了，就是用想象力限制自己的动作，只要对想象出来的情况有过实际体验，仔细捕捉其中的动作细节，在演绎的时候能够通过和肌体控制把之前身体的状态复刻出来，基本就能够欺骗过观众的眼睛了。 吴庸感觉自己又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果然之前是入错行了吧！ 如果从小就立志当演员，会不会现在已经功成名就了？ 不过想想自家老爹谈起演员歌星时候不屑的神情……老一辈的思想比较传统，小时候就奔着当演员去，可能现在真就是个瘸子了。 妥妥地被老爹打断腿啊！ 吴庸不寒而栗。 现在想做演员的事情，还是等真的有成就之后再告诉家里人吧。 默剧学得很顺利，虽然一晚上的时间不可能让他立刻成为大师级人物，但要完成他的构想却已经足够。 第二天一早，吴庸还是赶在林若桃上学之前，去林家拿了前一天做好的奶茶，两个人一同离开的时候，心照不宣地向对方做了个“OK”的手势。 吴庸没有马上去医院，而是先在超市里买了一盒真知味棒棒糖。就是小时候在便利店常买的，一个大大的塑料盒子装着，盖子还是个布满小孔的圆弧形，上面插了许多不同口味棒棒糖的那种。 这才不紧不慢地朝医院过去。 还没到医院，便接到了李曼珍的电话。 “小吴，不好意思啊，我听小梨说今天你要过来是吗？大概什么时候到，能不能在这边多呆一会儿，照看一下小梨呢？” 吴庸装作毫不知情地问：“我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是有什么事吗？” “还不是林若桃这个熊孩子！今天哪一科作业都没带，老师现在气得不行，非让我帮她把作业送过去。” 李曼珍也是无奈，小女儿以前从来没这样过，这段时间管得少了，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真的马虎大意忘记带作业了，还是像电话里老师臆测的那样根本就是没有做。 虽然她相信小女儿不至于把学业荒废到这个份上，但听着电话里老师语气不对，指不定是这倔孩子说什么硬话把人家气到了。还是赶紧过去灭灭火，免得给人老师心里留个疙瘩，以后孩子还要在班上继续呆着呢。 吴庸默默在心里给小萝莉点个赞！ 这一波助攻打得漂亮！ 为了让小萝莉顶着雷帮他引开李曼珍，他可是答应把以后每个星期的奶茶都承包了。 “估计她是真忘记带了，你别担心。我马上就到医院了，今天也没什么事，可以一直在这边看着，你不用急。” 吴庸最近在林家人面前频繁刷脸，再加上那么积极地帮林梨找供者，李曼珍对他还是比较放心。 得到他的承诺，便往林若桃的学校赶过去了。 吴庸走进病房的时候，林梨旁边的两个病人都有家属在床边照看着。于是他看到的便是林梨孤零零地坐在病房最中央，因为右手正挂着吊瓶输液，只能用一只左手慢悠悠地在手机上打字。 “在写什么呢？” 林梨突然听到吴庸的声音，吓得像一只炸毛的小猫，猛地按熄手机屏幕，半分警惕半分茫然地扭头看着他。 “不至于这么激动吧？”吴庸拿出一杯奶茶递过去。 这次已经准备好吸管，可以不用勺子。 林梨下意识接过奶茶，好像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舒一口气，解释道：“刚才在写日记，没注意到你过来了。” “是不是里边有我坏话？要不然怎么反应这么大？”吴庸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当然没有了！只是我在把作品写完之前都不习惯被别人看到，不然就会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写下去的感觉……”林梨很认真地向吴庸说明。 果然，这个妹子不太能get到玩笑，对别人说的事情都习惯很认真的对待啊。 …… PS： 高能预警，下一章要开始喂狗粮了~ 绞尽脑汁想了两天才想出来怎么追林梨……要知道无眠从来都是喜欢哪个妹子直接上去就是一个熊抱从未失败过的啊！ 所以，没有追过妹子的我，如果写尬了，也是可以原谅的吧…… （星星眼（′▽`）） 057 幻象技巧的魔力 “尝尝今天的奶茶怎么样？这次我用淡奶代替了鲜牛奶，味道应该会更好一些。” 淡奶名字里带了个“淡”字，实际上却是将普通牛奶通过蒸馏浓缩制成的，香浓幼滑的口感让它更适用于冲调饮品。 林梨依言取下口罩，喝了一口，顿时小酒窝在右脸颊上打了个旋：“好好喝，奶香味比之前更醇，茶叶的涩味也不见了！” 这一刻吴庸仿佛看到林梨被林若桃附身，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看来小桃子真的没诓我，你和她一样喜欢奶茶啊！”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两人在薇信上已经聊得很熟悉，又或许是因为有心仪的奶茶加持，林梨今天比之前健谈了许多。 “是她像我一样喜欢奶茶才对！你不知道，小桃子以前很讨厌喝奶制品的，只要名字里带个‘奶’字的，一律不沾。” 这倒是让吴庸很意外：“那她现在怎么一副恨不得把奶茶当饭吃的样子？” “其实是她以前喝到的是纯牛奶，受不了里面的膻味，以为所有的奶制品都这样，所以才这么抗拒。”说到妹妹小时候的事情，林梨脸上满是宠溺。 “后来我用奶茶骗她，说白色的才是奶，这种浅浅的卡其色怎么可能是牛奶呢，然后小桃子就上当啦！” “噗，她这么好骗？” “那时候还小嘛，现在就没那么容易上当了。”林梨一副意犹未尽很是遗憾的样子。 吴庸算是发现了，除了作品之外，林梨对有关林若桃的话题也能滔滔不绝地讲下去。 这下虽然不至于没有话题而尴尬，但是如果不能把她的关注点放在自己身上，今天好不容易在小萝莉帮助下创造的大好局面不就浪费了？ 林梨喝完奶茶，刚要戴上口罩，吴庸忙从袋子里把一整盒棒棒糖拿出来：“对了，我还给你带了这个。” 吴庸在路上已经把盒顶的小孔都插上了棒棒糖，现在的卖相和便利店里摆在收银台旁边的那种一模一样。 “你怎么直接把一盒都买了？”林梨停下手上的动作，满是惊异。 “慢慢吃呗，一天一个，说不定吃完你就能出院了，放在床头柜上还能当装饰品，多好。” 因为白血病病人的免疫功能极差，鲜花带有细菌和花粉，容易造成病人感染和过敏。所以别的病房都不难看到床头摆放着花篮，但林梨这间病房里，床头柜上都只是放了些杂物。 “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我先拿一个给你。”吴庸正式开始他的表演。 林梨对接下来将发生的事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看到这种称之为童年回忆也不为过的棒棒糖，甚至还有些怀念。 “那就要荔枝味的吧。” “好。”吴庸锁定目标，一手拿着盒子，一手抓住棒棒糖，往上一提。 毫无反应。 吴庸装作尴尬地笑了笑，继续“使出浑身解数”拔这颗糖。 然而它依然插在盖子上巍然不动。 “要不你换一颗试试？”林梨建议道。 “行。”吴庸又找到另一颗荔枝味的棒棒糖，再次把“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拔不出来”这个场景重演了一遍。 他看了眼林梨身后的靠垫，确定不会出什么问题，便作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双手端着盒子向林梨递过去：“要不然，我拿着盒子，你抓住棒棒糖，我们一起用力试试？” 林梨从善如流地一把抓住吴庸方才怎么也拔不下来地棒棒糖，猛一用力。 然后一脸懵圈地发现自己仰回身后的靠枕上，手中棒棒糖的触感告诉她不是她手滑了才倒回来的。 居然这么轻松就拔出来了！ 复而看到吴庸憋笑地脸，再迟钝也明白自己是被捉弄了。 “你骗我！”她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不过表情里倒没有看出厌恶的意思。 “开个玩笑，不要生气哈。”吴庸笑嘻嘻地把剩下的棒棒糖放到床头柜上。 之前聊天的时候就感觉林梨脾气很好，现在也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林梨没有对他无伤大雅的玩笑感到生气，反而很好奇地追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对了，以前看喜剧表演也看到过类似的情景，你学过喜剧吗？” “这个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可不可以教教我？” 林梨的好奇心被成功勾出来，连珠炮似的问了吴庸一串问题。 “这个是默剧里常用的幻象技巧，普通人稍微练习一下都能够学会的，当然可以教你。”吴庸豪气万丈地答应下来。 今天这一波的目的，达成！ 虽说实战经验不丰富，但是牲口堆里混那么久，理论知识可以说是非常渊博的。 追妹子最难的是什么？ 是人家根本不搭理你，对你做的任何事情都不敢兴趣。 一旦引起了她的注意，对你又没有恶感，只要在这基础上让她开始对你产生好奇，把关注点都放在你身上，那就等于是成功了一半！ 吴庸又给林梨表演了一个经典的“摸墙”，就是之前提到过，让观众感觉像是演员面前竖了一面玻璃的技巧。 这次不止是林梨，旁边病床的两个病人和家属都把目光投到了吴庸身上。 “哟，小伙子演得真好！”左边床位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胖大婶，她得的白血病算是最好治的型号，有专门的靶向药，不用移植也能够治愈，现在已经是在治疗的收尾阶段，相较其他病人，精神状态最好。 “林梨姐姐，他是你男朋友吗？”右边病床的是一个比林若桃年纪还要小的小男孩，大概也就4、5岁的样子，说起话来还带着些奶气。 这话问得林梨脸红了一下，连忙向他解释：“不是男朋友，是好朋友。” “那他为什么还给你买棒棒糖？我只会给我喜欢的女孩子买棒棒糖的！” 看着小男孩天真的小脸，林梨一时语塞了。 吴庸默默给他点一个赞！ 不过看林梨的窘态，还是出来帮她解围，拔了一根棒棒糖递给小男孩：“我会给我觉得可爱的人送棒棒糖。” 小男孩开心地接过糖，纠正道：“我不可爱，我帅！” “好，你帅，林梨姐姐可爱，对不对？” “对！”小男孩中气十足。 林梨脸上的红晕刷地一下爬上耳根。 058 《水袖》开拍 吴庸没有操之过急，在林梨害羞到已经开始产生逃避心理的时候继续撩她。一来过犹不及，现在这样刚刚好，二来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呢，要是李曼珍回来听到点什么，不就尴尬了？ 当然了，继续刷存在感还是必须的，每天和林梨在薇信上聊聊天，其余时间则继续在纯白空间接受81576的摧残。 周光伟的配型结果也出来了，是令人振奋的全相合！ 这就是说，只要林梨这边再接受一段时间的化疗，缓解后就能准备移植造血干细胞。 周光伟则表示，什么时候需要做移植，提前告诉他就行。他现在工作已经确定在S市，随时可以全力配合。 这个消息让林家一家人都雀跃不已。 吴庸也幻想着，等到林梨痊愈，可以牵着她的手走到最繁华的市区，带着她逛商场，给她买最漂亮的裙子。 除了第一次见面以外，还没有看过她穿常服的样子呢！ 不过商场里那些衣服和包似乎都不便宜，这让吴庸第一次有了“我不能这么咸鱼”的想法。 上某宝网购？ 且不说买回来合不合林梨的身，就算网购的确有一部分不输商场又物廉价美的东西，怎么比得上直接带妹子去实体店，可以亲眼看到她打扮成各种风格的好？ 在遇到林梨之前，咸鱼吴庸对这些方面并不在意。 反正一千五一个月已经足够在S市租房和生活了，衣服鞋子懒得打理，不到穿烂坚决不换，浑身上下加起来也抵不了三百块。 不抽烟不喝酒，最多支持一下正版小说或者往游戏里小氪一点，可以说是活得很环保了。 生活成本之低，让他完全没有奋斗的动力。 但是，当未来计划的蓝图中多出一个林梨……舍不得让她跟自己一样活得那么糙啊！ 如果他真的保持从前的状态，就算林梨肯委屈自己，林刚和李曼珍也会找他拼命的吧！ 怀着这样的心态，对于自己的第一个荧屏角色，出演《水袖》中的戏班班主，吴庸准备得格外细致。 他学着林若桃的方法，给戏班班主写了厚厚的一沓人物小传。 从班主的童年经历、家庭环境和对他的影响，到当下的人物性格，对小方怡做出每一个举动背后的心理活动，甚至是生活上的小习惯，吴庸都根据原著以及和林梨的探讨一点一点推理总结出来。 原著中没有提到，还有林梨在写的时候没有详细设定的模糊部分，吴庸也通过分析和脑补将其补全。 这个过程倒是蛮有趣的。 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件吴庸擅长的事情，那估计就只有看小说了。 可惜单纯的看小说无法养活自己，不然就凭他的“阅历”，阅读速度，还有从作者只言片语中找到蛛丝马迹，推断故事发展和人物性格的能力，妥妥的是这一行大师级人物。 现在为了写人物小传，拼命在原著里找隐藏彩蛋的感觉，就好像三伏天坐在空调房里吃着沁人心脾的冰淇淋，爽啊！ 除了挖掘人物，吴庸做得最多的练习，就是让81576模拟出片场环境，在这个环境下反复演绎角色，再看看模拟镜头拍下的片段，纠正自己因为缺少镜头感而犯下的错误。 有的时候是走位走多了，出镜，有的时候是演得太投入忘记了机位，以至于他设计的小细节没有被拍到。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吴庸甚至觉得这种被规则束缚死的表演，比他之前在现实中演戏还难。 现实中演戏的难点，是没有剧本，可能发生任何突发状况，而且不能重来，考验的是他的应变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 正统演员则受限于剧本和导演，灵活性降低，但是得在一群人的注视下全情投入演绎，同时还得分心注意走位。 这种需要同时满足“投入”和“抽离”的表演方法，吴庸费了老大功夫才循出个味儿来。 不管他如何忐忑，《水袖》开拍的日子还是到了！ 张念平和之前一样不苟言笑，不过剧组里氛围还算和谐。 现在拍的戏份里没有哪个大明星的戏，最有名气的就是演小方怡母亲的谢兰，其他的基本都是群演。 所以吴庸和林若桃也没机会触到哪个用鼻孔看人的大牌的霉头。 其实按资历来算，谢兰也称得上是个大明星了。 专业的“妈妈”户，从三十几岁到五十几岁都能演，但也因为戏路被定死了，从没演过主角，一只演主角的“妈妈”。 可能是母亲的角色演得多了？吴庸总觉得她看自己和小萝莉就跟看她的儿女一样，明明算不上老，却总让人想到“慈祥”这个字眼。 剧组里唯一不给他俩好脸色的，只有刘副导。一和他说话，就阴阳怪气地满嘴讽刺。 后来从一个摄像那里才知道，原来试镜那天跟小萝莉一起抢角色的就是他外甥女！ 怪不得当时跟张导说偏话！ 好在有张导压着，刘副导也就口头上让吴庸难堪一下，林若桃太小，为难她就是自掉身价。 剧组开拍的第一场，是林若桃和谢兰的戏。 因为谢兰的档期问题，得先把她的戏份全部拍完。 虽然暂且轮不到吴庸上场，受李曼珍委托，成为小萝莉“临时监护人”的他还是非常敬业守信地一直在片场陪着小萝莉。 “吴庸，要是我一会儿表现不好，浪费大家的时间，被导演骂了怎么办？” 平常胆子极大的小萝莉在第一次面对镜头时，还是露出了一丝怯意。 吴庸拍拍她的肩，给她鼓气：“导演既然选了你这么个新人，肯定是做好了要给你适应时间的准备的。不要想太多，就按平时我们在家里排练的那样，拿出你的真实水平就好。” “更何况，你年纪那么小，又长得那么可爱，就算出错了也舍不得骂你的。” 吴庸看张念平对小萝莉的态度，虽然和对其他人的时候一样板着张脸，眉眼间却要柔和许多，时不时还会在小萝莉的小脑袋上轻轻拍两下。 碍于他的威严，小萝莉也不敢躲。 “去吧。” 张念平在喊演员就位，吴庸轻轻在小萝莉后背推了一把，看着她走进镜头覆盖范围。 059 吴庸的第一场戏 林若桃的戏份拍得十分顺利。 除了第一场因为紧张NG了两次外，之后越演越顺，连表情不多的张念平都咧着嘴夸了她两句。 虽然小萝莉私下里悄悄跟吴庸说，张导笑起来比板着脸的时候还吓人，特别像电视剧里的反派BOSS。 小萝莉的戏份进展喜人，除了吴庸这些天一直帮她对戏的原因以外，一则是谢兰这个老戏骨发挥得好，很容易就把小萝莉带入戏了；二来是小萝莉自身天赋极高。 就拿困扰了吴庸好些天的镜头感来说，吴庸在纯白空间里没日没夜地练了那么久才找到点儿感觉，林若桃倒好，除了第一场戏，后面的每一出，都好像开了“镜头自动跟随”的挂一样。 吴庸甚至怀疑，小萝莉是不是多长了一双隐形的眼睛，专门用来盯机位的！ 看着镜头里衣着灰白破旧，扎着两根麻花辫的小萝莉，仿佛真的化身为近百年前贫苦人家坚强的孩子。 张念平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大为吃惊的。 要知道拍戏最怕遇到两种演员：一种是动物演员，另一种便是林若桃这样的小演员。 二者都因沟通不便和难以受控令众多导演头疼不已。 试镜之前，他倾向于选择周嘉琪就是考虑到她有过演绎经验，已经培养出镜头敏感度，对导演提出的要求也容易理解一些。 不过林若桃扮演的小方怡更接近他心中构想的形象，所以后面故意不叫“卡”，就是想看看这孩子的心性和应对能力。 实验下来感觉还不错，便敲定由林若桃来饰演小方怡。 有一句话吴庸没说错，张念平的确是做好了要给林若桃一段适应时间的心理准备。 毕竟她是第一次接触拍摄，又不像周嘉琪那样，家里本来就有人在圈子里混，能从小接受一些相关训练。 但林若桃出乎意料地没用多久就适应了片场拍摄，有老戏骨谢兰领戏，还发挥得越来越好，大大加快了拍摄进度。 就是不知道那个吴庸会不会也给他带来惊喜了。 继林若桃之后，吴庸也迎来了人生中第一场戏。 虽然按照剧本的时间线，他的第一场戏应该是和小方怡初次见面，因为可怜她让她到厨房帮工。 但实际拍摄时为了最大限度避免重复布景，节省资金，另一方面还得兼顾演员档期，所以他要拍的第一场戏，是班主想正式让小方怡进戏班子学戏，上门拜访她重病在床却死也不让女儿进戏班的母亲。 吴庸穿上一身长衫，头发被造型师用发蜡做成服帖的三七分，往镜子前一站，似乎真有几分旧社会的味道。 因为班主已经三十几岁，吴庸看起来稍显得嫩了些，于是化妆师在他脸上一阵忙活，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真让他看上去瞬间老了十岁。 装扮妥当，吴庸和林若桃走到张念平事先告诉他们的起始站位，道具组递给他一条约摸二两重的猪肉，还有一小瓶清油，又递给林若桃一提中药包。 场记确认了各单位都已经准备就绪，拿出打板：“第十二场，第一镜第一条！” 打板声响，场记退出镜头。 吴庸扮演的班主和林若桃扮演的小方怡走到街角破旧的小屋前，小方怡开门，对里面的母亲说：“妈，我回来了。” 小方怡的家很小，还没有吴庸的出租屋大。里边只放了一张床，搭了一个小小的灶，就只剩下一条窄窄的过道了。 吴庸扮演的班主没跟着进屋，只是在小方怡开门的时候抽动了下鼻翼，像是突然闻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不过没露出什么嫌弃的神色。 实际上现场一点儿异味也没有，不过方家本来就狭小，屋子里只有一扇小小的窗，目前看来还是关着。长时间在这样的环境中熬药，家里没点味道才是奇怪。 小方怡和她母亲因为每天呆在这样的环境早已习惯，但班主是第一次来，如果也对这里的气味无动于衷，就有些不合常理了。 张念平看着监视器画面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这次的两个新演员都不错，没费他多少功夫讲戏就能演出这样的小细节，看来私下里是用了功的。 镜头里小方怡的母亲听到女儿回来，虚弱的声音里却是带着几分恼怒：“怎么买药用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又去那个戏班了？” 小方怡看了眼门口的班主，低下头不说话。 “你，你去那里做什么呀……”谢兰的声音里带上一丝哭腔，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而是轻悠悠的，一半埋怨，一半无可奈何。 好强的台词功力！ 之前谢兰和林若桃的戏，也很精彩，但没有矛盾爆发点，看不出她的全部实力。 上一场算是有一个小爆点，小方怡告诉母亲班主要收她为徒，遭到了母亲的强烈反对。在母亲的逼迫下，小方怡答应她再也不去戏班子帮工，承诺她不做班主的徒弟，绝对不当戏子。 然而不去戏班帮工，就没有收入，没有生活来源和母亲的医药费。小方怡在几度求职无果后，只能回到戏班，把和母亲发生的冲突告诉了班主，也就造成了班主上门探望这一幕。 吴庸暗自凝神，像纯白空间里预演了上百次那样，迅速代入进班主的身份。 “程嫂子，是我让她过来的。”班主突然出声，让屋子里顿时一静。 “班主……”谢兰挣扎着想坐起来。 林若桃扮演的小方怡急忙上前把母亲扶起，却被母亲软绵绵地瞪了一眼，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 小方怡瞬间委屈得红了眼，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但她忍住了，没有落下一滴泪。 这一幕林若桃练了好久，总是哭不出来，差点就想换个表演方式或者用洋葱之类的擦在手上熏眼睛了。 最后还是吴庸想了个办法，让她想象再也喝不到香芋珍珠奶茶了，这个东西将从全世界消失，一下子就让小萝莉红了眼，百试不爽。 为什么不想象再也见不到林梨？ 那样她真的会“哇”地一声哭出来的！ …… PS： 白天这一更发得是越来越晚了…… 我要立个flag，明天5点前发出来（?_）? 060 压戏 谢兰坐起身，并没有对吴庸扮演的班主大吼大叫，厉声让他离开。 毕竟她现在扮演的可是一个病重气虚的人，不可能有那么强的中气，况且要在气势上压人一头，并不是非得声音大才能做到的。 只见她勉强地微微欠身，对门口的班主说：“谢谢你一直以来照顾我们家丫头，不过我已经帮她找了个新的活计，就不再麻烦你了。” 她声如细丝，却无比坚定。 小方怡在一旁攒紧了拳头。 哪里有什么新的活计呢？不过是母亲的推脱之词。 吴庸扮演的班主摇着头走进来，把肉和油放到灶边，哂笑道：“人都要饿死病死了，还守着老封建的规矩！” 这话激得谢兰扮演的程嫂子剧烈地咳嗽两声，辩驳道：“我们家是受着你的恩惠，所以敬重你，但我不能把丫头的前程搭进去！” “她还有什么前程？阎王爷跟前的前程吗？” 吴庸此时和试镜时模仿老爷子的样子不同，气质更像是个泼皮。 他在写人物小传的时候想到，班主前半生都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好的赖的都见过，所以和历尽千帆的老爷子气质上会有部分相重合的地方。 但他毕竟不是老爷子。 当人的身体日渐衰老的时候，年轻时的凌厉似乎也被时间冲刷走了大半，这也就是人们总能从老人家身上感受到“慈祥”的原因。 就算是曾经叱咤风云，威震一方商海的孙老爷子，也免不了被磨掉了许多锐气。 但班主不一样，他还年轻，他还来不及被时间磨平棱角。经历的波折越多，只会让他被激起更强大而锐利的意志去直面困境。 所以吴庸丢掉了老爷子身上的暮气，重新在心里塑造出一个全新的角色。 他演的不是更江湖气的孙老爷子，而是唯一的班主。 吴庸理解中的班主在通过纯白空间中的反复修改打磨，最终完美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他脸上带着嗤笑，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一个病弱女子而多几分怜惜。 这个世道就是容不得人被怜惜的！ “她还那么小，你打算让她去做什么？” “不会女红，又没力气去码头扛袋子，最多能帮着洗洗衣服。可没有第二个厨房会留一个小丫头帮忙。” “然后呢？挣到几分钱勉强够你们吃饭，买药你就别想了。” “等你熬不下去撒手人寰，你倒是不用再费尽脑筋替她做打算，她呢？” “没爹没娘，年纪又小，指不定哪天被拐到腌臜地，就如你愿了？” 班主这一通炮轰，却没有动摇程嫂子的心意。 只不过被他说到不愿去想的境况，红着眼哽咽道：“班主，我知道你是大善人，可我家丫头真的不能做戏子啊！” “自古哪有女人抛头露面在台上唱戏的道理？你这是逼她当一辈子的姑子吗？” 说完这一番话，程嫂子又咳嗽起来，小方怡在床边泪眼盈盈地拉着她的手说：“妈，只要能把你的病医好，我就在台上唱一辈子戏！” “咳，小孩子别乱说！咳咳。”谢兰把程嫂子强压下嗓子不适的样子活灵活现地演了出来，然后小声地嘀咕，“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小孩子说话当不得真，菩萨莫怪，菩萨莫怪。” 吴庸感觉到，他有些被压戏了。 81576模拟出的演员，还只会程式化的配合他，如果仅仅用来对戏记台词是绰绰有余的，但想模拟出真实片场内高水平演员的演技，在没有足够的数据作为支撑的当下，暂时还是做不到的。 所以他没办法提前预演和谢兰对戏的情况。 而现在一上手搭戏，就感觉到了自己和老戏骨之间的差距。 台词还是那些台词，没有修改一个字，也不存在走位抢镜的事情，谢兰可是得一直坐在床上的。 但吴庸有种感觉，如果把现在拍下来的镜头回放，就会发现他和林若桃都成了配角，观众的目光会不自觉地落在“程嫂子”身上。 一部电视剧的重点当然不可能任何时候都在主角身上，比如这一场戏，小方怡的存在感就会被削弱，重点突出的应该是起争执的程嫂子和班主。 但谢兰用她极具张力的演技，通过哽咽的声音，憔悴的神态，和身体的不适做抗争时的表现，把关注点都聚焦在了她身上。 吴庸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且不说两人无怨无仇，之前对林若桃和吴庸都是和和气气，一点不拿架子，甚至会在演技上指点他们，完全没必要跟一个新人演的小配角强行抢戏。 这大概就和平时看起来普普通通，一旦站到比赛场上就会光彩四溢、气场爆棚的奥运冠军一样，是谢兰在她的领域里特有的气场。 吴庸之前没有发现，一是剧情的矛盾点还没到，二来林若桃饰演的小方怡有着主角优势，所以乍一看也是旗鼓相当。 这种从万千场戏中磨练出来的气场，对于谢兰来说是法宝，对于吴庸来说就有得头痛了。 他和谢兰的对手戏只有这一场，他不想被压下去！ …… PS： 这里是皮一下很开心的无眠~ （?ゝ）ノ? 请叫我短小无力眠~ 这一章只有一千七百字，因为我作死地想把章断在这里（?_）? （绝对不是因为这之前完全没想到会有压戏这么一出所以暂时没想出来怎么解决什么的！） 061 绝不是抖M 电光火石之间，吴庸想到了一个办法。 就在谢兰嘀咕着“菩萨莫怪”的时候，他一把拉过床边的林若桃，朝她身上一指：“你自己看看，她要是把头发剪了，有谁看得出来是个女孩子？” 这一拉扯把林若桃惊了一下。 他们之前对戏的时候可没有这个动作，应该是班主指着床边的小方怡说台词的。 好在林若桃机灵，没有被吴庸突然来这一招打乱节奏，还是保持着小方怡的状态，怯生生地看看吴庸扮演的班主，又看看床上的“程嫂子”，最后小幅度地挣脱了班主的手，往床边挪了挪。 张念平眼前一亮。 他在监视器前也注意到了，谢兰的气场越来越强，渐渐有盖过两个新人的势头。但吴庸把林若桃拉过来的动作打破了固定的画面，用动作重新让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 难得的是，这一拉扯，三人位置发生改变，却没有挡到现场的几个机位，每一台相机仍然能够清晰地拍摄到三人的表情动作。 不仅如此，林若桃在这之后挣脱的动作，充分表现了她现在的立场——此时的她虽然因为班主的帮助而对他心存感激和尊敬，但和他的亲近程度还远不及自己的母亲。 所以一旦班主和母亲发生冲突，在纠结过后，她还是会本能地站在母亲这一边。 三人的演绎还在继续，班主没有因为小方怡的退缩而放弃说服程嫂子。 “是以后嫁人重要，还是现在活下去重要？” “再说了，谁说的没有女人唱戏？咱们梨园行当里，女子唱旦角就叫坤旦，雪艳琴、章遏云，哪个不让人竖起拇指道一声‘彩’！” 吴庸缓了缓情绪，见谢兰扮演的程嫂子一脸悲戚，似要反驳，又开不了口的样子，于是换上了语重心长地口吻道：“我也不逼你，收徒的事就暂且不提了。” “但你们还得生活，让丫头回来戏班帮厨吧。” 谢兰唇角颤了颤，最后身子一伏，深深鞠躬：“谢谢，谢谢你……” 剧本到这里，班主该叹口气走了。 吴庸稍作修改，在小萝莉头上轻拍两下，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卡！” 张念平十分满意，这么一个长镜头，作为一个新人能一次不NG地演完，并且没有被老戏骨的气场完全压制，对人物有自己的理解，比试镜的时候表现得还要好一些，实在大出他所料。 当然，如果他知道吴庸在纯白空间模拟拍摄时，因为没有照顾到镜头被81576卡了多少次，就不会觉得惊讶了。 这一场拍完，在《水袖》这部剧里谢兰便算是杀青了。 她跟吴庸和林若桃都交换了联系方式，临走前还抱着小萝莉亲了一口：“小桃子，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会不会把兰姨给忘了？” 林若桃撅着嘴回她：“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忘记嘛！” 一脸似乎不耐烦的样子，却在谢兰侧着脸示意她的时候，“吧唧”一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谢兰心满意足地捏捏她嫩白的团子脸，然后向吴庸道别：“今天你演得很好，和小桃子一样，都是有灵性的好苗子。要是以后遇到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尽管说，只要记得，好好演戏，不要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这是第二次有人称赞吴庸在某个领域有天赋。 他知道，不管是孙老爷子，还是谢兰，对他的夸奖很大程度上都是源于有81576没日没夜地操练他。如果没有遇到它，百分百是听不到这样的赞赏的。 但吴庸依然十分自豪，这可都是他费尽心力，受尽摧残，通过自己的努力达成的效果！ 人与人本来就不同，有的人出生富贵，有的人天赋异禀，那他这个似乎没有哪方面出众的人，有一个辣鸡金手指加持，用勤奋去填补天分的缺陷，也无可厚非吧？ 这么一想起来，吴庸自己都震惊了一下。 卧槽！我居然这么用功努力，孜孜不倦地被摧残了一个多月了？ 想他之前做什么都三分钟热度，和别人同时间开始学新东西，基本上是前期碾压其他人，然后学不过一个星期就厌了，于是开始放任自我，最终理所应当地被所有人反超。 这样的情形从小到大每次升学的时候都会重复一次，嗯，大学里科目比较多，每次开始一门新课程的时候就得来一遍。 像这样连续不断地勤奋一个多月，在他这条废咸鱼身上简直可以称作是奇迹！ 吴庸回想了一下，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呢？ 一开始，好像是81576用每次10分钟的放松模式勾引他的，一直到现在，放松模式依然是催促他学习的动力之一。 不过这么点甜头还不足以让他支撑那么久。 后来因为想着解约之前好好利用一波，不然就亏了，所以学习起来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再后来，他好像，有点习惯了？ 妈耶，现在想想似乎每天不进纯白空间被摧残一下，就觉得这一天都不完整！ 难道他是个隐藏抖M？ 不，他绝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实！ 吴庸突然想到一个说法，说人只要连续21天都做一件同样的事情，这件事在21天后就会成为你不可割舍的习惯。 以前看到的时候，吴庸觉得这就是屁话。 上中学的时候天天被学校强迫早起，早上7点就得坐在教室里，还有住校的时候天天查寝，迫使一群牲口怨天载道地每天打扫卫生，也不见他养成了早起和爱干净的习惯呀。 现在他的出租屋里还是乱得跟狗窝一样，没有必要的事情绝对不睡到中午不起床。 不过仔细一想，这话似乎还是有一点点道理的。有些事情本来就是开始的时候难以坚持，当你熬过最初的阶段，对它习以为常之后，做起来就没那么难了。 吴庸在心里强行解释一波。 不然怎么解释他每天不被81576虐一虐就不舒服？ …… PS： flag果然被打破了…… 哭唧唧T^T 不过好歹也比昨天早了一个小时，还是有进步的对吧！（不能说不对！） 所以明天立一个4点写完发出来的flag可能更好些？ 062 奶糖的正确使用方式 谢兰走了以后，吴庸的戏份主要就是和林若桃的对手戏。 由于两个人私底下练得比较多，林若桃在这方面又有着吴庸拍马也赶不上的天赋，拍起戏来自然是顺风顺水。 这让张念平龙心大悦。 虽然像吴庸和林若桃这样的新人看不出来什么，但常在张导手下讨生活的剧组工作人员明显地感觉到了不同。 就好比那次一个灯光师不小心调打光的时候白晃晃地射了张导一脸，换做是之前，早就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结果这次，张导只是眉头一皱，轻飘飘一句“灯光注意点”就带过去了。 夭寿啦，张导居然变得那么和蔼可亲！ 这直接造成了全剧组工作人员对吴庸和林若桃两个新人的好感度蹭蹭往上涨，谁遇到他们都是满面春风，一派和气。 在这样和谐的氛围中，吴庸和林若桃也很快就要杀青了。 最后一场戏是个大场面，请了好几十个群演，有扮侵略者的，有扮路人的，有扮戏班里的宾客和小生花旦的。 一大群人在刘副导的安排下倒也井然有序，没有乱作一团。 吴庸想到之前人一多就乱哄哄的公司年会，不禁感慨刘副导还是有些本事的，这大概也是张念平能在一定程度内放任他的原因。 不要觉得几十个人没多少，一个是这里边有的人扮路人被侵略者杀了，转身换一套衣服就可以接着扮侵略者；另外一方面，镜头画面就这么点儿，要想把这些人都有条不紊地装进去而不让画面显得凌乱，已经得下大功夫了。 君不见多少“大制作”、“大场面”，例如什么兵临城下，两军厮杀，参与拍摄的演员也不过一两百号人，通过镜头角度、后期剪辑，最后也能有上万人的展现力。 大场面的戏比较考验导演的调控能力，但张念平作为天梦娱乐的御用导演，经验老道，这点小场面不过是手到擒来。 吴庸的这一场戏没多少能让他发挥的东西。 侵略者打进来的时候小方怡正在家里给母亲熬药，听到外面的骚动，赶紧息了屋里的动静。因为母女俩住的小破屋实在像是废弃的烂屋子，竟然没有敌国的士兵进来仔细搜查，因此逃过一劫。 而班主却是带着戏班子在外边演出，混乱中死于侵略者的刺刀。 随着事先藏在衣服里的血包破裂，吴庸缓缓倒地，成功领便当。 在此之后，林若桃也发挥出了进剧组以来最高水平的演技。 当侵略者像蝗虫般席卷过境，去往下一站，留下一地的断壁残垣。 她走进余烬未灭的梨园，看到一个个往日里无比熟悉的面孔，都被干涸的血凝固了表情。 最后，从尸体堆中找到再也不能纠正她身段唱腔的班主，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这是林若桃在这部戏里最难演绎的一幕。 因为内向怯懦的方怡，就是从这里完全激发出了自己坚韧的特质，并且开始改变内敛的生存方式，变得激进起来，也发下了要让自己的国家再不被肆意辱瘧的宏愿。 林若桃采纳了吴庸的建议。 一开始看到尸体的小方怡，还是内向怯懦，习惯收敛自己的小孩，所以她不会第一时间嚎啕大哭，而是极力隐忍，不想让自己哭出声音，但是眼泪会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但正常人在情绪憋到一个顶点的时候，都会控制不住爆发出来，就像洪水决堤，会比没有堤坝抵挡的洪水来得更猛烈。 所以接下来，林若桃扮演的小方怡跪在地上，用袖子把班主脸上的秽物擦干净，小手和紧咬的嘴唇一直不停地颤抖。从一开始静默地流泪，到小声地呜咽，最后终于无法忍受，第一次如狂风骤雨般惨烈地大哭起来。 哭得之凄惨，躺在那儿演尸体的吴庸都差点忍不住坐起来安慰她了。 这与她之前在这部戏里内敛的表现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本来张念平还有些担心，如果林若桃前面能把小方怡演绎得那么生动，是因为她本身性格就比较接近幼时的方怡，那这一场情绪爆发的戏她是否能够演到位。 不过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林若桃不是本色出演，而是真的适合吃演戏这碗饭！ 宣泄过情绪，小方怡的理智重新上线，她一路噙着泪水，用小小的身躯把班主和戏班里伙伴们的尸体一具一具抬到一旁，帮他们清理掉脸上的泥土和血迹，最后找了梨园里的草席子盖上。 她实在没力气挖坑，只能草草替他们收尸。 最后，在泣血的夕阳下，小方怡跪在众人尸体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再抬头的时候，泪迹未干的小脸悲痛未收，却多出一份决绝，迎着晚霞的红晕，仿佛双瞳中也燃起了鲜红的火焰。 “卡！” 吴庸和林若桃，正式杀青！ 一张张草席从里边被人翻开，吴庸和一众“被收尸”的戏班成员从地上爬起来。 林若桃还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吴庸把她抱起来，看着满脸泪痕的小萝莉心疼不已：“别哭了，这都是假的。” “吴庸……”小萝莉带着鼻音，眼泪再一次掉下来，“刚才我在想，如果姐姐医不好了怎么办！” “我不要以后都见不到姐姐！” “她一定会好的对不对！” 吴庸手足无措地搂着她，只能一个劲安慰：“林梨肯定会好起来的，不是供者都找到了吗？你不要乱想。” 小萝莉哭得被自己呛了一下，丝毫没有平静下来的意思。 剧组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平时和林若桃关系还不错的场记妹子跑过来，塞给她一颗奶糖：“小桃子，刚才都是假的，喏，吃了糖就要笑，知道吗？” 林若桃抽噎着剥开糖纸把奶糖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谢，谢谢姐姐！” 见她情绪换下来，场记妹子交代吴庸照顾好她，才继续去忙自己的。 大概甜食真的会让人心情变好，林若桃不一会儿便止住了抽泣，只是眼睛鼻子还是红通通的。 她扬起小脸，很认真地对吴庸说：“吴庸，你好重，累得我胳膊现在还是酸痛的！” …… PS： 呵呵，每天都赶在最后一刻写完，我真的是很棒棒了╮（╯▽╰）╭ 063 笑容逐渐消失 虽然电视剧拍出来是小方怡费了半天功夫，自己把尸体都拖到一旁安置好的，但实际情况当然不是这样。 趁着镜头切换的时候，“尸体”们就自己走到他们该到的位置了。 不过是画面需要，林若桃拖着吴庸走了两步而已。 吴庸在林若桃小脑袋上揉了两把，手感还不错，但还是比不上小虎：“那是你太缺乏锻炼了。” 小萝莉挥舞着双臂想把吴庸挡开，然而被吴庸一只手锁住，另一只手肆意地在她头上又搓了几把，直到看到她表情不太对，好像真的要生气了的时候才住手。 那眼睛红红可怜兮兮的样子，欺负起来超满足！ 吴庸寻摸着，有机会还得逗逗她。 “吴庸，你太过分啦！”小萝莉软绵绵的声音一点也不具备威胁性。 不过为了长远的打算，还是哄回来的比较好。 “好了，不逗你，今天表现得很棒，回去就给你煮珍珠奶茶。” “你说的，不能食言哦！”林若桃顿时不计较吴庸刚才的所作所为了。 剧组真正杀青的时候通常都有杀青宴，但现在只是两个小新人结束戏份，组里其他人还有得忙呢。为了准备接下来的拍摄，出去下一顿馆子的时间都没有，吴庸和林若桃自然只能够悄悄地走了。 让吴庸比较意外的是，张念平状似无意地问林若桃：“演戏好玩吗？以后还想不想再演？” 林若桃红眼圈还未消，再加上本来就有些怕这个不苟言笑的导演，看着跟刚被家长用竹条子教育了一顿，小心翼翼反省错误的孩子一样，喏喏道：“我喜欢演戏，就是，就是你不要那么凶就好了……” 张念平听着小萝莉声音越来越低，不自觉地摸了把下巴上因为忙于拍戏而几天没剃的胡茬，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凶了，怎么把孩子吓成这样。 不过他不是没吼过她吗？ 还是说，表情太严肃了，应该多对她笑笑？ 张念平勉强自己扯出一个微笑，拍拍林若桃的肩：“喜欢演戏就好，你和你爸妈的电话我都记下了，要是以后有机会，再找你来演。” 又听话又有灵性的小演员可不多见，何况林若桃还长得那么可爱。张念平敢保证，等《水袖》播出去之后，林若桃戏份虽少，但引起的热度不见得会输给女主角。 有长相有演技有名气，只要这孩子愿意演戏，以后的片约是少不了的。 更不要说站在个人角度上，他也很喜欢这个软糯糯的小姑娘，跟他家小女儿差不多，不对，他女儿长到那么大一定比她更可爱才对。 想到自家那一团小小的人儿，张念平笑意更深了几分。 可把林若桃惊着了，忙往吴庸这边连退两步。 天啦，导演又笑了！好可怕！比学校那个堪比灭绝师太的教导主任还吓人！ 张念平郁闷了，自己那么没有孩子缘？他女儿也这样，一过去抱她就哭，只肯让妈妈抱着哄。 于是笑容逐渐消失：“你退后的意思是，不想拍我的戏？” 林若桃下意识摇了摇头：“没有，我很想演戏的！” “嗯，那就好，有机会我通知你。”张念平放弃了转变人设的想法，还是板着脸舒服些。 他没有找吴庸聊，相比天赋长相年龄万里挑一的林若桃，吴庸就显得平庸了许多。 虽然他的演技也不错，作为新人的确很不容易了，但是他之前从未从事过演艺工作，年纪不小了，想再培养又要费几年功夫。而且还是个素人，长相身材也不是帅得惊天地泣鬼神，可以引来大批流量的那种。 这样的演员，还不足以他另眼相待。 反倒是作为技术指导，把吴庸上戏以来的表现都看在眼里的余老板，对他有几分兴趣。 “小兄弟认识孙明辉老爷子吗？”余老板问道。 吴庸心里一惊，难不成这个余老板就是孙老爷子让他拜师的那个余老板？ “认识，我的戏就是他教的。” “我就觉得你的唱腔有我们余派的味道。”余老板面容白净，目光有神，笑起来总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之前孙老跟我说发现根好苗子，他走了之后却没了下文……我刚知道你名字的时候还没想到就是孙老推荐的人，直到听你唱了好几遍曲子，才想起来这茬。” 提到孙老爷子，两人都沉默了一下，还是余老板重新提起话茬：“既然现在遇到了，正好能当面给我个准话，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学学戏？” 吴庸听出他话语里并不想直接收自己为徒的意思，这和孙老爷子说的可不一样。不过正好，他的确不想往职业京剧演员的路子发展。 “多谢余老板厚爱，不过我暂时没有成为职业京剧演员的志向，还是不耽搁您的时间了。”吴庸礼貌婉拒。 “不想做职业的是对的。”余老板竟然耿直地点头。 “当时孙老向我推荐你的时候，我也这么说。你的年纪太大，骨头早已定型，很难作为一个京剧演员有所建树。不过你天赋很好，把唱戏当作一个爱好，多一项技能，也是不错的选择。” “如果你喜欢京剧，就这么放下还是有些可惜。要是什么时候想通了，想系统学学唱戏，随时可以来找我。” 吴庸这才明白，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是人家背过孙老爷子就翻脸不认人，只是考虑到他要把老生这一行当吃饭的家伙混，着实有些晚了。 余老板说得也有道理，比如这次，要不是他有老生的底子，张念平也不会让他来演班主。 技多不压身嘛！ 81576虽然能辅助他学习，但它能搜集到的资料不过是从网络上能找到的内容总结归纳得来的。像京剧这种师徒相传的传统技艺，入门靠网上的资料是够了，但想更进一步，还是有个现实中的大家指点更靠谱。 想到这里，吴庸便不再推辞：“那就麻烦余老板了。” 双方约好之后到京剧院学习的时间，吴庸带着林若桃离开了《水袖》剧组。 …… PS： 感谢听到过的打赏！o（≧v≦）o 今天勉强算是完成了4点的flag吧~ 明天定3点？ 无眠努力试试看（?_）? 064 最是那一光头的凉爽 【我说了你不能笑啊！】 【今天……我剃头发了o&gt;_&lt;o】 每天晚上李曼珍离开以后，就成了吴庸和林梨的固定聊天时间。 吴庸看到林梨刚发过来的信息，脑袋里瞬间浮现出尼姑头林梨的样子，差点笑喷，这即视感太强了有木有！ 但不及他笑出来，一种酸涩的味道在他心里蔓延开。 之前那个有些小骄傲地对自己说“我现在都第三次化疗了，从来没吐过哦，头发也没怎么掉”的女孩，现在随着化疗的进程不仅开始呕吐，还渐渐掉头发了。 吴庸在网上查了查，不剃也不是不行。不过头发不均匀地自然脱落，会让头上看起来斑斑驳驳，更丑，还不好打理，不如直接剃干净。 【噗，喜欢什么样的帽子？明天我去给你买。】 吴庸在输入框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半天才发出去一句话。 【妈妈已经给我买了一顶了，不过你可以再帮我买一顶白色的，我可以换着戴。】 【只要白色的就行吗？对样式有没有什么要求？】 【嗯呐，只要白色的就可以~】 和林梨约好明天见面，又聊到她困了，两人互道晚安，吴庸放下手机之后，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抬手摸摸自己的头，浓密的短发质地坚硬，有些扎手。 翻起身来跑进厕所，在镜子前用手掌压着额头往后推过去。 光头大概就是这种效果？ 吴庸看着镜子里仿佛梳了个大背头的自己，觉得有些陌生。 “不知道剃须刀能不能剃头。”他拿着三刀头的飞利浦端详了好一阵子，终于痛下决心——大不了再去理发店修理修理呗，剃个光头还怕技术不好坏了发型？ 吴庸先在工具箱里找了把剪子，把头发全部齐根剪掉，然后打开剃须刀，“嗡嗡嗡”没推一会儿就把头剃光溜了。 望着镜子里光洁锃亮的头皮，吴庸原地转了小半圈仔细观赏。 没有想像中那么不堪入目，除了自己有些不太适应以外，从客观角度来说，虽然五官不像，但气质上还真有几分张卫健的感觉。 原来他也是个隐藏帅哥啊！ 不对，他本来就不丑！ 吴庸摸着滑溜溜的头笑了起来，不知道明天林梨看到他这个样子会有什么反应？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 一边念叨着韦小宝的台词，一边把厕所里飞扬的碎头发收拾了，之前因为林梨那个哭泣的表情揪起来的心似乎在劳动中平复下去。 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 第二天，吴庸先是在商场里转了一圈，但似乎没看到适合林梨的帽子。主要是商场里帽子太少了，鞋子包包倒是一堆，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好在他在附近转了几圈，找到了几个精品店，里边全是玩偶、发圈发卡、小饰品，还有帽子。 虽然在店里逛的只有他一个男的，还顶着个大光头，格外引人注目，他还是硬着头皮慷慨就义般地进去了。 看着周围要么是一对对小姐妹，要么是一对对狗男女，吴庸泪目。 什么时候他才能带着林梨一起来逛啊！ 为了最大限度地削弱自己的存在感，吴庸先胡乱挑了顶灰蓝色的棒球帽结账，戴上之后好像周围异样的目光也被帽子挡在外面不少。 这才静下心，慢慢挑要送给林梨的帽子。 白色，白色…… 白色的太阳帽，这个不行，室内谁戴这个？ 贝雷帽，没有头发的人戴着估计会很丑，pass。 毛绒绒的毛线帽，现在都已经开始热起来了，要买也是秋天过后再买。 也挑一顶棒球帽？室内戴有檐的帽子果然很违和啊…… 直到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顶白色，看上去很柔软，完全没有帽檐的帽子，目光才停止了挪动。 上手一摸，手感和想像中没有任何差距，柔软温和。 就它了！ 既然林梨说样式可以随便，那这个也是可以的吧？ 吴庸坏笑着取下帽子，想像了一下林梨戴上的样子，嗯，应该很可爱。 正想拿去结账，他突然鬼使神差地又拿起来一顶。 林梨和小萝莉一起戴着，那画面想想就很美啊！ 于是精品店的收银妹子就看着个戴着棒球帽一样能看出是光头的奇怪独身男子，拿了两顶少女心爆炸的萌系帽子放到收银台上，豪气冲天地说：“结账，帮我包装。” 要说吴庸一点不在意旁人的眼光，那肯定是假的。不过他现在一门心思想快点把帽子戴到林梨头上，便有意无意地忽视了周围人聚焦的视线。 然而当他站到林梨病房门口的时候，这种急切的心情神奇地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是戴着帽子进去还是光着头进去呢？ 光着头进去会被笑话的吧？ 可是这个时候戴上帽子，他又何必费那么大劲把头剃了呢！ 吴庸定定神，戴上口罩，摘下棒球帽，义无反顾地推开病房大门。 见有人进来，病房里的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过来。 这是谁？走错病房了？ 看着光亮圆润如宝珠般的大光头，一众人都没认出来，这就是最近经常来探病的吴庸。 吴庸走到林梨病床跟前，仿佛自己还有一头乌黑浓密又硬朗的头发一般，若无其事地从袋子里拿出礼品盒放到她面前。 “昨天答应你的帽子，给你和小桃子一人买了一顶，你看看怎么样。” 林梨瞪大了眼睛：“吴，吴庸！？” “对啊，是我，怎么不认识了？”吴庸打量着林梨，她此时戴的应该就是李曼珍买的淡紫色软帽，遮住了所有曾经长着头发的区域，乍一看，和之前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肯定没有戴上他买的帽子可爱就是了。 李曼珍在一边憋不住笑了两声，又觉得不好意思，赶紧收敛住，问：“你怎么把头发剃了？” 吴庸一摸大光头，也不管戴着口罩人家看不看得到，笑道：“这不是快夏天了吗？剃个光头凉快又省事。” …… PS： 感谢？？人生境界^_^的打赏！ 话说起点好像还没看到过男女主角都是光头的奇景233 写这章的时候一想到两个光头一起牵着手逛街，无眠就笑到不能自理啊哈哈哈！ лa?a?a（?）? 065 白兔帽 喜欢一个人，最开始的想法大概就是，能和她再近一点就好了。 不管是空间，习惯，喜恶，还是承受的痛苦。 什么？你说为爱鼓掌？ 恕我直言，那叫生理冲动，并不是每一个能激发你荷尔蒙分泌的都是你喜欢的人。 吴庸觉得自己能为林梨做的太少，除了为她寻找供者，似乎什么忙也帮不上。 他甚至不愿意在病房里呆太长时间，宁愿隔着手机屏幕和林梨交流，也不要让病号服和输液管提醒他林梨还没有脱离危险。 是的，即便移植很顺利，仍然有可能在接下来的排异阶段被病魔收割人头。 这种无力感进一步地催促他去做点什么，好慰藉自己不安的心。 然而生活方面有李曼珍无微不至的照顾，吴庸插不上手，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做得更好，医护方面更是帮不上什么忙。 林梨承受的痛苦，他也只能看着心疼而不能替她去扛。 那么，大概只能在其他方面让自己和她更近一些。 比如说……光头。 虽然因为性别差异，两者不能划上等号，但总归都是光头不是吗？ 况且林梨那个不敢置信的表情真的很可爱呀，这个光头可以说是剃得很值了！ “别好像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好吗？快戴上我送你的帽子试试合不合适，” 吴庸没向林梨解释太多，毕竟这种事情要是说穿了，就成了逼林梨表态。在还没有确认自己百分百胜算的时候就逼着庄家结算，不是降低自己胜率的蠢做法吗？ 林梨看着那颗跟煮鸡蛋差不了多少的大光头，忍不住笑了两声，又突然想到自己现在也是光头，要不是戴了个帽子，说不定比他还逗。于是收住了笑意，拆开面前的包装盒。 一顶白白软软，萌翻少女心的白兔帽躺在包装盒里，林梨下意识盖上盒盖：“这也太幼龄了吧？” 吴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盒子里拿出帽子，不及林梨反应过来，就给她换了上去，拿着原来那顶淡紫色软帽迅速后退几步，确保林梨没办法再抢过来。 “嗯，大小刚好合适。” 吴庸煞有介事地点头。 虽然林梨戴着口罩看不到脸，但软萌软萌的白兔帽下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格外夺人。 像一颗白洁香甜的大白兔奶糖！ “你别给我戴啊！”林梨慌张地想拿掉帽子，可是想到帽子下面光溜溜的头，手却顿住了。 “你快点把帽子还给我！”怎么吴庸这么大人了还那么幼稚？ 林梨欲哭无泪。 李曼珍在一旁看得是津津有味，就差没来包瓜子磕着了。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吴庸不仅帮林梨找到了供者，平日里也三不五时地过来探病，还帮忙照看林若桃。 要不是有吴庸跟着，她也不放心林若桃自己跑去试镜。 还有大女儿基本上每天晚上都在和吴庸聊天。她一手养大的闺女她清楚着呢，不过看在聊天效果还不错，大女儿最近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一大截的份上，就睁只眼闭只眼，当不知道好了。 至于吴庸的小心思，她这个过来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不是吗？她乐得有个人来哄女儿开心。 见李曼珍乐呵呵的没什么不满的情绪，吴庸更嚣张了。 他不仅没把淡紫色软帽还给林梨，还窜过去在兔子帽两鬓垂下的小爪子上捏了两下。 “哇！林梨姐姐，你的耳朵会动！” 邻床的小男孩欢呼一声，拍起小手。 “林梨姐姐，你让耳朵再动一下嘛！” “会动？”林梨摸摸头顶安静服帖的兔耳朵，没动啊？ 吴庸笑道：“你捏捏旁边的兔爪子，耳朵就会动了。” 林梨将信将疑地握住垂到胸前的小小的兔爪子，轻轻一按。 软绵绵的兔耳朵迅速往上立了一下，又很快垂下，好像一只机敏的小兔子听到异常声音又在一瞬间确认没有危险，解除警戒一般。 “动了！兔耳朵又动了！”小男孩雀跃着向林梨撒娇，“林梨姐姐，我可以摸摸你的耳朵吗？” 林梨还是觉得戴着这顶帽子太羞耻了，于是诱惑似乎很喜欢白兔帽的小男孩：“要不然姐姐把它送给你好了。” “不要，男子汉不能戴女孩子的帽子！”小男孩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 good_job！ 这孩子打得一手好助攻！ 吴庸开了手机的前置摄像，放到林梨面前充当镜子。 本来林梨还一副很抗拒的样子，却在看到屏幕上一垂一立，可爱到犯规的兔耳的时候，顿时忘记了想要把白兔帽转送走这回事。 和征得父母同意后，被抱过来的小男孩玩儿得不亦乐乎，连吴庸开的是前置摄像都没发现。 等她意识到到不对的时候，吴庸已经拍够了素材，心满意足地说：“小桃子的帽子，我晚上回去的时候再给她，周末的时候让她戴着过来，你们姐妹俩一起拍张照，绝对萌翻！” 林梨自动忽略了“姐妹俩一起拍照”这句话，两眼放光地问：“小桃子的也是同款的帽子吗？好想看！” 嗯，恋妹狂魔林梨酱，鉴定无误。 “和你的一模一样。”吴庸笑着把淡紫色软帽还给林梨。 林梨拿到帽子便想要换过来，可看着吴庸在病房里，又别扭地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光头。 “你还有什么事吗？”林梨语气有点僵，然而她红红的耳根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心中了然的吴庸摸摸自己的大光头……从剃光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沾染上了这个习惯动作，可能是因为光头的手感太好了？ 吴庸把手从头上拿开，朝病房里的众人挥手告别：“那我走了，下次再来，大家再见。” 然后顶着颗聚焦能力MAX的光头施施然出去了。 走到病房外，关上门，吴庸猛地长舒一口气，从袋子里翻出棒球帽戴在头上，总算找回点安全感。 可算是没在林梨面前露怯！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表现，应该没出什么错。 暗自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乐呵呵地离开医院。 …… PS： 感谢看？牛在飞，以及喜欢上了苦笑的打赏~ 今天flag被炸飞了……以后还是不能定那么早，要不写不完的时候就破罐子破摔了o（╯□╰）o 还是定4点的flag吧（?_）? 066 发不出的信息 看到吴庸出去，林梨迅速把白兔帽换下来了。 戴这么卖萌的帽子……主要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实在是不好意思。 “林梨姐姐，你怎么不戴了？”小男孩很失望。 “乖，周末的时候我妹妹，你若桃姐姐过来，她戴上会比我戴更好看的。” 之前林若桃过来的时候，小男孩见过她，的确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姐姐。但是一点没有林梨的亲切感，好像很不屑跟比自己年龄小的孩子玩一样，和他说话都不像林梨那么温柔。 他才不稀罕看她呢！ 不过或许是如老人们总结的那样，承受苦难较多的孩子比较听话懂事，所以他只是小声嘀咕两句，没有驳林梨的话。 左边床位慈眉善目的胖大婶突然打趣道：“小吴真是把小梨放在心窝上疼了，剃光头都陪着你！相信婶婶，以后啊，他肯定是个好老公。” “不是的……”林梨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胖大婶这类想得多又热心肠的年长女性。 人家这么说也没坏心，总不能翻脸是吧？但她脸皮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最后还是李曼珍看女儿臊得慌，赶紧替她解围：“小吴这么好的孩子，当老公肯定是好老公，做儿子肯定是好儿子，就是能交到这么个朋友，也是上辈子积了德。” 李曼珍把吴庸一顿天花乱坠地狂夸，开足了马力把话题里的隐晦意思从林梨身上挪开。 也好在吴庸现在不在场，否则被他听到李曼珍毫无底线的夸奖，指不定飘到大气层外边去。 病房里的话题是移开了，胖大婶打趣的话却没在林梨心里散掉。 虽然没再戴白兔帽，林梨却把它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枕头边。 当家属们都离开，病房里熄灯，静下来，她侧躺着轻轻抚摸枕边的白兔帽。 柔软的小绒毛从指腹滑过去，不像普通布料那般凉，温温的。 他真的是为了她剃的头发吗？ 林梨脑中冒出这个疑问，却又马上被自己否决了。 哪有人会这么傻？ 再说，他不是说了嘛，剃光头凉快又省事。 可是这个理由很假耶…… 不然怎么早不剃晚不剃，偏偏跟她一起？ 可是，如果是她想多了，这么自作多情也太丢脸了吧！ 林梨纠结得无意识地咬起嘴唇，可是咬得唇瓣都有些木了，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要不然，直接问他？ 林梨飞速翻出手机，熟门熟路地点开薇信置顶的对话条，在对话框里颤巍巍地打上“你是不是喜欢我？”几个字。 又飞快地删了个一干二净，生怕删慢一点就会不小心按到发送按钮。 不行不行，这么问也太直接了吧！ 要不先跟他聊一会儿，再假装开玩笑的问？ 这样，就算之前真是她的错觉，收到吴庸否定的答案，她也可以用“我这么可爱你居然不喜欢我”这样的玩笑话混过去！ 可是，就在她输入“在吗”两个字之后，却怎么也按不下发送键。 她现在，哪有资格问这种问题？ 林梨仿佛突然间被抽空了力气，软绵绵地放下手机。 就算吴庸真的喜欢她又能怎样呢？ 如果她没办法撑过接下来的治疗，何必在这个时候给别人添麻烦？ 眼角莫名其妙地积了一汪液体，不受控制地顺着太阳穴滴落到枕头上。 很快，半边侧脸都能感受到湿意。 奇怪，我怎么哭了呢？ 明明刚知道自己患病的时候也没有哭啊…… 林梨越想忍住，不要让泪水流出来，泪水却越要向她挑衅一般止不住地流。 她最终败于无形无色的眼泪之下。 林梨干脆抱住白兔帽，把脸埋进去，消瘦的身子蜷成一小团躲进被子，任由眼泪如尼亚加拉大瀑布般倾泻不止，却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病房里还有四五岁的小孩子，人家可是从住院到现在，无论打针抽血，都没哭过一次的。 要是被发现，岂不是要被嘲笑连个四五岁的孩子都不如？ 林梨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从出生以来，似乎都没有哭得那么惨烈过。 直到哭累了，眼泪淌干了，她才从被子里冒出头来。 怀里的白兔帽早成了湿淋淋的一滩。 她做贼心虚地把白兔帽放回原来的位置，湿的那一面朝上。 这样明天早上应该会干的吧？ 不得不说，适当的发泄是有助于身心健康的。 哭过这一波，林梨觉得似乎放松了不少。 她现在很确定，自己对吴庸的好感，不是源于他给了她生的希望。 也是因为如此，她不能在现阶段对吴庸有任何跨过界限的表示，否则就太不负责了！ 如果以后，她能够移植成功，能够捱过排异期，能像普通女孩子一样，和他一起逛街，看电影，吃遍S市所有口碑上佳的小吃店——那个时候，再问他那句话吧！ 所以她现在，需要用更积极的心态配合治疗。 林梨在黑暗中舒展开一个微笑，没有人看到她灿烂的笑颜，但那又怎样？ 这只是她送给自己的鼓励。 虽然现在不能给吴庸任何回应，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能做。 至少，可以写一本送给他的书。 林梨的处女作《水袖》，就新人而言已经大获成功。 在得知她患上白血病，并且在写源于自身经历和体会的患病日记时，之前出版过《水袖》的出版社也联系上她，表示希望能够拿到她《患病日记》的版权，不论最终写了多少字都可以。 毕竟这个年头，已经有一定粉丝量，还能满足“美少女作家”，写的还是极具噱头的白血病，只要运作得当，想不火都难。 不过林梨暂时还没有答应他们，她已经决定把《患病日记》交由父母处理。 有《水袖》和《患病日记》两本书，大概能消减一些因为她的病带给家里的经济压力。 所以给吴庸的，林梨准备写一本新书。 为了防止书写到一半，就因为她的离开而太监掉，这本新书就以小短篇为主。 她能活多久，就写多久。 每次写完一个小故事，还能发给吴庸看看，想想也是蛮美好的一件事。 林梨笑着在手机里新建了一个word文档，起名，《浮梦斋》。 …… PS： 感谢李小姐的王先生qaq的打赏~ 067 支线任务开启 病房里林梨的纠结，以及最后的决定，吴庸全然不知。 他现在头痛的是另一个问题。 “你是说，要我去大街上演默剧？” 工卡上吴庸的照片已经被他自己用黑色马克笔涂掉了，否则总有一天，他会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就想一拳头挥过去。 虽然之前就有预感，支线任务应该是与默剧有关，但他以为最多是让他去剧场应聘之类的…… 直接在大街上开演是什么鬼啊！ 真的不会被当成神经病么？ “或者，你可以到商场、学校门口、地铁站、游乐园、公园等地，只要是在人流量不小的公共场合，都可以。”81576建议到。 在商场和学校门口……会被保安当变态扣起来的吧？话说这些地方和大街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吗？ “就不能换个支线任务吗？为什么非得在人群里做这种耻度爆表的事情？”吴庸郁闷。 “任务一经发布，无法更改。”81576毫无起伏的语调是越来越欠揍了，“你也可以直接选择接受做一个月噩梦的惩罚。但我不能保证该任务被重置回任务库之后，会不会被再次匹配到。” 吴庸百分之一万地肯定81576是故意的！ “你赢了，说吧，任务的具体评判标准是什么？” 81586早就料定了吴庸会接受这个任务，不疾不徐地说：“默剧大类别之下，最广为人知的是其中的喜剧分类。” “从明天开始，你需要每天到人群中，自行选定人类作为目标，用默剧的方式将其逗笑。” “成功逗笑一百个怀有负面情绪的目标，则支线任务完成。” “完成度将结合目标被选定时的状态，以及你在目标身上耗费的时间来做判断。目标被选定时的负面情绪越多，你逗笑目标耗时越短，最后的评分就越高。” “如果在任务过程中，以任何方式与目标有文字、语言上的沟通，则该目标不被计入成绩。” “另外，请在15天内完成支线任务，超时自动触发惩罚。” 乍一听起来，这个任务似乎没什么难度。 不就是把人逗笑吗？ 就是在公共场合突然摔个狗啃泥，指不定都能逗乐一批人。 但有81576加上去的“怀有负面情绪的目标”这个前提，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想想看，如果一个人正好撞上失恋、被解雇，又因为被家里人知道存款被骗子骗得一干二净而被骂了一顿，这个时候他走在街上，看到有人在路边演喜剧。 就算其他观众都笑出猪叫，大概他内心也会毫无波动甚至有一丝悲凉。 凭什么其他人能笑得那么开心！一定是老天爷偏心，才让他遭受别人没有的磨难！ 心情不好的人总爱产生一些钻牛角尖的奇怪想法，这无可厚非。 但对于吴庸来说，这就好比要攻破一座有天险做屏障的城，不是一般的困难。 可是放弃这个任务？ 不用想都能断定，接下来他会无止境地陷入，接到任务→拒接受罚→继续接到任务→继续拒接受罚这样一个死循环，一辈子都活在噩梦中。除非哪天他服软，接受任务。 与其这样瞎折腾，还不如一开始就努力去拼一波！ “行，任务我接了，不过我要怎么知道我选定的目标是不是怀有负面情绪？” “察言观色是一个优秀演员的基本素养。” “好吧……那你又怎么能准确判断呢？” 没感觉这家伙能直接读取人内心的想法啊，到时候如果它判断错误，不就坑把他给坑了？ “目前所在的β619位面，同样有基于面部动作单元组合特征的表情识别术，需要把它加入到学习列表吗？” “加……”吴庸咬牙道。 还能不加吗？不说为了防止被坑，就是为了现在这个支线任务也得学啊，泪目。 确定接受任务，吴庸打开地图APP找适合的任务执行地点。 商场、地铁站、学校等都被排除了。这些地方往往有安保人员，他要做的事情很有可能受到误解，还是不要作死的好。 游乐园倒是个好选择，不过进去得自己掏钱买门票，一两次还好，天天去，谁受得了？ 最后吴庸把目光放在了孙家老宅那边的古址公园上，就是之前和孙浩的红石乐队签假合同的那个公园。 这个公园处于繁华地带，算得上半个旅游景点，人流量自然不少。而且又和孙家老宅挨得那么近，他也方便在那边换衣服化妆，还有准备道具什么的。 是的，虽然吴庸平常很不屑那些涂脂抹粉的男人，总觉得男人稍微保养一下还能接受，化妆就太娘气了。不过这次属于特殊情况，他要是不把自己的脸化得连他妈都不认识，实在是没有勇气到公众场合演默剧啊！ 要是被熟人看到了，还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到时候就在脸上画个小丑脸，再加上现在这个大光头，既诙谐应景又能遮掩身份，棒棒的。 吴庸美滋滋地在网上查，用哪个牌子的油彩画小丑妆比较好，却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不对啊，不是有81576嘛！ 太久没用到这个功能，差点忘了自己也是有金手指的人了。 “81576，你能用整体成像技术在我脸上画上小丑妆吗？如果再把我身材变得胖一点就更好了，最好能有个啤酒肚。” “可以。”工卡中久违地飘出一团荧光，融入吴庸的身体。 他迫不及待地跑进厕所，看着镜子里的胖子笑了。 这效果，相当给力！ 镜子里的人身高和吴庸一样，体型算是微胖，再加上突出的啤酒肚，让他看起来有些笨手笨脚的。 脸上是吴庸要的小丑妆。白油彩做底，高挑眉，鲜红的嘴唇，左眼下画了一滴眼泪，右眼下画了一颗星星。 吴庸在镜子前做了一些幻象技巧的动作，镜子里的胖子也跟着行动起来，笨笨的身躯和灵活动作的反差，给人带来一种滑稽感。 “这个样子不错。”吴庸满意地敲定演出形象。 …… PS： 感谢四三四，hydesign，以及春风有物l朔雪杀生的打赏~\（≧▽≦）/~ 话说我还是不要flag好了……每天都超时，哭唧唧（*?） 另外吴庸的小丑妆，参考漫画《全职猎人》中的西索大大~ 068 湖边的高中生 孙老爷子走了以后，吴庸还是第一次回孙家老宅。 将近一个月没有人住，屋子里沉积了一股闷人的气味。 吴庸打开门窗通风散气，春末夏初的清风扫进来，屋子里顿时清爽了不少。 只是院子里不再有那个边听收音机边喝茶的老人，空落了不少。 他把两间房都打扫了一遍，重新在客房铺好被褥，今后的日子里，这里就是他的第二个据点了。 老宅不仅距古址公园很近，和余老板工作的京剧院也没离多远，又是在市区中心地带。不管之后是去京剧院学戏，还是到附近人群集中的地方，把支线任务完成掉，都很方便。 如果不是之前的出租屋提前交了半年房费还没到期，而且在老宅住着不方便去林家，吴庸恐怕就直接搬过来了。 谁能想到呢？之前连买个小户型都拿不出首付款的吴庸，现在居然在市中心有一个古董小院子。 “81576，给我换上小丑装。” 荧光闪过，吴庸在今天刚买的全身镜跟前，满意地拍拍突出来的肚腩。 一切准备就绪。 但在他将手放在院门把手上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 真的要顶着这张脸出去了吗？单就脸上的妆来说，大多数cosplay都没有他夸张，这个妆会不会太过了？ 手从门把上离开，吴庸捏着裤兜里的硬质工卡，思考着是不是要换个打扮。 不过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还是决定鼓起勇气顶着这张脸出去。 如果直接让81576给他换一张面孔，虽然也可以起到遮掩真实身份的作用，但一个看上去与路人无异的人，突然手舞足蹈地在公共场合开始表演，怎么看都像是精神病发吧？ 而画上小丑妆，就能让大家立刻反应过来，这只是个表演，不是精神病人跑出来了。 深吸一口气，吴庸拉开大门走出去。 路上暂时没有人。 文昌路上的老宅子都是私人所有。 市里曾经也想把这一片古宅都收回来，集中修缮管理，还能规划成旅游景点，带动带动周边产业。 但祖上能在这里建宅子的人，都是正经书香世家。即便有几户败落了，总还有几家凭着世代的底蕴，在新时代同样拼出来一片天地。 有这几家强强联合，市里想强行回收人家祖宅？直接被怼到没人敢提这个话茬。 这也造成了明明有一堆古建筑，愣是没人来文昌路观赏游玩的景象。 毕竟这里全是私宅，人家又不让进，来了也只能看看青石板路，有什么好看的？ 还不如去路口的于记米酒来盘鸭爪，再盛上一碗米酒消磨时光。 倒是让忐忑不安的吴庸稍稍舒口气。 不过该来的总会来。 越往外走，路上的人便越多，出了文昌路，行人数量马上呈几何倍数增长。 刚开始遇到满脸诧异的路人，吴庸还有些发虚，要知道，他这辈子都没做过类似的事情。 想想还真是……够刺激的！ 受利于高亢的情绪，他很快融入了“扮演小丑的默剧演员”这个角色。 和面色各异的路人们擦肩而过时，不再紧张地绷着身体，不再把全部精力用来在意路人的反应。 而是慢慢放松肢体，用最惬意的方式行走，向投来注目礼的路人报以微笑，或者用夸张的动作和他们打招呼。 大多数人在收到吴庸的反馈时，也会用写满新奇的笑容回应，甚至还有两个哥们儿好奇地跑过来问他，是不是附近有什么活动要表演节目。 这些都给了吴庸莫大的鼓励。 很多时候，其实只要勇敢地迈出最开始那一步，之后的路途远没有想象中的艰难。 一路上，吴庸吸足了眼球。还有一个小男孩硬拉着妈妈的手想要跟上他，看看这个奇怪的叔叔要去做什么。不过被他母亲严词拒绝，唠叨着要不是他赖床，现在早该坐在教室里上课了，现在还想去看小丑，小学生也不能这么天真！ 看着小男孩满脸失落，吴庸想，如果现在上去逗他一下，应该能轻松完成一个指标吧？ 唯一有一点不太好的是，这么做有99.99％的可能性会激怒她母亲。 为了不耽搁孩子的学业，他还是不去触这个霉头为妙。 除了这孩子，虽然大家都对腆着啤酒肚的滑稽小丑感兴趣，却没有人真正行动起来，跟上吴庸。 吴庸也不气馁。 本来工作日闲人就少，走在路上的大都有事情要赶着去做。 等进了公园就不一样了，那里要么是附近出来遛弯的住户，要么是过来旅游的，也可能是比较清闲的大学生。 无论是哪一种，都有足够的时间用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然而与吴庸猜测的不同，此时的古址公园里，有一个绝不该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趴在湖心亭的栏杆上，耷拉着脑袋，看着绿油油的湖水里自己模糊的倒影。 几位老大爷路过，见他穿着一身高中校服，其中一位好管闲事的便出言提醒：“小同学，你怎么还没去学校？现在恐怕都上过两三堂课了。” 胡烁懒洋洋地回头翻了个白眼，又转回来继续趴在栏杆上发呆。 老大爷被胡烁那一回头惊了一下，但好歹是多活了几十年的人，面上没露出一丝异样。 “小同学……” “行了，老杨！天底下这么多事儿你管得过来吗？快点走，快点走，老秦他们还等着我们过去下棋呢！” 旁边瘦骨嶙峋的老大爷不耐烦地打断杨老头，硬把他拉走了。 胡烁听着老大爷们渐行渐远的争论声，从校服宽大的衣兜里摸出来一个小巧的粉色礼品盒，拿着盒子的手伸到栏杆外一松。 “噗通”。 盒子沉入水底，荡出一圈涟漪。 吴庸走进古址公园不久，远远的便看到了刚才这一幕。 第一个目标，就选他了！ 虽然隔得太远，看不清那个学生的表情，但明显能看出他是故意把东西扔进水里的。 再加上一个高中生上课时间出现在公园，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069 诱拐高中生从饼干开始 吴庸走进湖心亭的时候，胡烁还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要不是之前看到他往湖里扔东西，吴庸都要以为他睡着了。 亭子里还有一对在自拍的情侣，看到画着小丑妆的吴庸踩着颇具韵律的步子走过来，饶有兴趣地议论是不是公园有什么活动。不过两人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好奇地观察他下一步动作。 吴庸在确定第一个目标之后，便把自己完全调整为表演状态。 就好像模特在T台上得走猫步，默剧演员即便不是在舞台上，而是人人触手可及的现实生活中，只要开始表演，一举一动带出来的气质，总是有别于普通人的。 他步履轻盈，每一步都踩在节拍上，脸上的笑容因为油彩的勾描显得更为夸张。 他没有和小情侣打招呼。 且不说看到他们就想起自己和林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约会，心里堵得慌，单凭两人腻不死人的笑，就知道他们现在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 他可不想做无用功！ 不过……看着胡烁巍然不动的背影，吴庸有些犯难了。 小情侣的小声惊呼和议论，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见。但这个高中生却对身后的动静完全无动于衷。 现在的少年人养气功夫那么好了？ 还是说，已经完全沉浸在负面情绪之中，对外界的干扰视若无睹？ 自己选定的第一个目标不会就这么难搞吧！ 吴庸默默咽了下口水，思考着要不要在他肩上拍一下，引起他的注意。 至于要不要放弃他，重新选一个目标？ 好歹是开门生意，态度还是要摆正的。这么咸鱼，很可能时间就在挑挑拣拣中过去了，到时候15天凑不齐一百个，白费一堆功夫还得受惩罚。 在短短的一瞬，吴庸在脑海里推演过几种引起少年注意的方式，最后选择了最温和的一种。 他没有和少年有任何肢体接触，而是用颇为滑稽的方式，做出几个长吁短叹的夸张表情，然后学着少年的姿势，趴在了旁边的栏杆上。 “噗。” “哈哈，你看他真逗！” 后面的小情侣看到吴庸活灵活现地表演了一个失落的人，摆出的姿势又和旁边的高中生一模一样，忍不住笑起来。 胡烁虽然没回头看那对小情侣，却一早就被他们烦得不行了。 他不就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呆一会儿吗？这么吵，早知道还不如在学校里找个角落窝着呢！ 胡烁烦躁地从书包里找出耳机戴上，打开手机准备放首歌，好把后面那对叽叽喳喳的声音盖过去。 可还没等他打开音乐播放器，后面那对小情侣的笑声又传了过来。 “真的一模一样，好好玩啊。” “明明都是一样的动作，这老哥演得太逗了！” “……” 胡烁也意识到不对了，为什么总感觉旁边有点凉飕飕的？ 他的感觉没有错，因为吴庸一直在他旁边用余光观察他的动作，再夸张地模仿出来，所以行动间带起了几缕微风。 吴庸没有直接跟他打招呼，一来是觉得突然去打断别人很容易尴尬，另一点也是想给自己留出一小段时间作为缓冲，更好地进入状态。这样当少年因为周围的动静转头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表演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他一边模仿着少年往耳朵里塞上不存在的耳机，凭空做着拿出手机操作的动作，一边默默地想：应该要转过来了吧！ 果不出其所料，胡烁猛地转过身来，和吴庸来了个近距离对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卧槽！” 胡烁被突如其来的小丑脸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仰，差点被自己绊一个趔趄。 吴庸也被惊着了，不过他只是瞳孔微微一扩，依然沉浸在小丑的角色里，夸张地朝胡烁挥手打招呼。 那一对小情侣本来也被两人的反应给逗乐了，可就在他们看清楚胡烁转过来的脸时，笑声迅速弱了下去。 情侣里的妹子拉着男朋友衣角小声嘀咕了几句，两人便匆匆离开湖心亭。 “你谁啊？” 胡烁对小情侣的反应见怪不怪，这样的人遇到得太多，他早习惯了。反倒是这个画着小丑妆的怪人，不知道到底想干什么。 吴庸在看到少年的脸时，立刻改变了策略。 本来是想通过模仿目标的动作来引起注意，拉近距离。不过这个方法套用在少年身上，或许会起到反作用，让现在心情本就不佳的少年误会吴庸在用模仿讽刺他。 所以吴庸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独立包装的饼干，拿在手中上下左右地晃动一番，吸足了少年的注意力，才递到他面前，示意他拿走。 “给我的？”胡烁犹疑，语气没刚才那么冲了。 这个小伎俩果然管用！ 在吴庸接下支线任务之后，就到超市里买了一堆散装的饼干和糖果。 不就是逗心情不好的人开心嘛。 的确，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对陌生人的防卫心会更重，如果直接上去尬演一波，别说能不能逗笑目标，会不会被人撵走都是个问题。 但要是先用饼干糖果“贿赂”一番，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没接过礼物，对吴庸的好感度也能往上加一点儿，削弱一部分防卫心。 于是，在吴庸真诚的目光下……胡烁还是没有接过饼干，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要，这里是在搞什么活动吗？我就一穷学生，没钱买东西的。”虽然没接饼干，但胡烁强打着精神向吴庸做了番解释，比先前路过的杨老头待遇可好多了。 吴庸做出遗憾的神色收回手，却没有放弃和少年拉近距离。他当着少年的面拆开饼干包装袋，拿起一块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一脸吃到了中华小当家炒的黄金蛋炒饭的享受模样，一边似是犹豫地把包装袋里剩下的一块朝少年递过去。 胡烁不自觉地吞咽一口唾沫。 大概是没吃早餐的缘故，再加上小丑极尽夸张的表演，仿佛剩下这块饼干真的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一样。 总觉得不吃错亿啊！ 胡烁鬼使神差地拿起饼干，往嘴里一塞。 “咔嚓。” 面粉和黄油经过烘培后的酥脆散入整个口腔，浓香中带着淡淡的甜味。 …… PS： 感谢花落又逢生的打赏~ 070 爱人的眼泪 看少年吃下饼干，吴庸便放心了一半。 虽说美食能在某种程度上抚慰人心，但若是太过沉湎于负面情绪当中，再美味的食物也无法激起食欲。 既然愿意进食，说明还有救。 饼干包装袋已经空了，但吴庸仍然伸手进去，仿佛拿出了一块看不见的饼干，继续一副心驰神往的样子夸张地咀嚼，时不时吧砸吧砸嘴，“吃”完后又意犹未尽地从包装袋里继续“拿”。 见胡烁吃完一块便没了动作，吴庸再次把包装袋朝胡烁的方向递了递，努努嘴示意他继续“拿着吃”。 这个时候胡烁基本确定，这个小丑真不是搞饼干促销的，否则现在就该拖着他去买饼干了。 他看着小丑真挚的眼神，仿佛是发现了食物中的世界七大奇迹，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分享。 虽然他知道这不过是一场表演，心里却依然淌过一阵热流。 他已经说过了，自己只是个没钱的穷学生，而小丑还是愿意为他表演。 那么，小丑应该不讨厌他吧？ 虽然他刚转过头的时候，还是捕捉到了小丑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不过就像他回头的时候也被小丑的一脸油彩吓了一跳一样，大概所有正常人乍看到他的脸，也是会被吓到的。 毕竟，他左眼下方盘踞了一团覆盖将近半边左脸的紫红色胎记，学名鲜红斑痣。 他一直认为，这是来自恶魔的诅咒！ 看到这块胎记的人，大致可以归类为几种。 一种素质最低的，丝毫不会掩饰他们的厌恶。比如在坐地铁的时候，一个懵懂的小孩好奇地盯着他，却很快被他奶奶抱走，一边跟孩子说“不要过去，这种人是上辈子做了坏事被老天爷惩罚的，是坏人”。 说就说吧，却连压低声音都不会，好像他真的是十恶不赦的混蛋，要号召大家一起声讨一样。 这种人不少，不过更多的是更聪明一些，在惊讶过后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恶感，还会虚情假意地跟他说，人不可貌相，外貌不能决定一切。 然后呢？学校文艺汇演的时候，平时和蔼可亲的班主任笑脸盈盈地把他从班级合唱团“请”了出去。 虽然他对合唱一点都不感兴趣，甚至有些庆幸可以不用像别的男生一样被涂个鲜红的血盆大口。但当他看到班上所有人都在热火朝天地为文艺汇演做准备，只有他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发呆的时候，仍然会有那么一丁点，想和大家一起，站到舞台上。 哪怕老师仓促画出来的妆真的很难看。 “想要站到舞台上”这个愿望，一直支撑着他走过小学、初中，终于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进S市最好的高中，以新生代表的身份走上了升旗台致辞。 原本他的成绩足以到省会A市更好的学校就读，但如果去A市，成绩还没到全省第一的胡烁，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新生代表在入学典礼上发言。 所以他留在了S市。 虽然很不满学校在宣传的时候总爱拿他脸上的胎记说事，好像长得和别人不一样，取得好成绩就得比别人更努力似的。 什么逻辑？ 不过好歹算是得到了承认，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到台前，接受所有人的注目，些许小事，就懒得计较了。 这是他十几年短暂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他飘飘然的以为，只要自己有真才实学，就不会比其他人活得差！ 他还有了玩得不错的朋友，用朋友们的话来说，有胎记，才是特别的胡烁。 多感人的话，让他都产生了一种“其实我没和别人差多少”的错觉。 他甚至有了喜欢的女孩子，虽然在他们班算不上最漂亮的，但对所有人都很亲切，学习也不错。 班上有好几个男生都对她有意思，不过鉴于特快班高压的学习环境，又没看出她对谁有特殊偏向，所以哥儿几个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开口，卯足了劲等着和她考上同一个大学再表白。 胡烁也不例外。 虽然他对自己的成绩有信心，不论她考进哪个学校，他都能跟过去，但他想尽量在解决掉脸上的胎记之后，再向她坦露心迹。 现在只要能和她保持朋友关系，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可是…… “胡烁啊，我跟你们说了，你们千万别说出去啊。”女孩犹豫着压低了声音，“我不太喜欢他，总觉得他脸上的胎记太恶心了。” 太恶心了。 恶心！ 到底谁才恶心！ 既然那么讨厌他，何必假惺惺地做出一副亲切的样子呢！ 亏他早上听说今天是她的生日后，逃了一节早读课去给她买生日礼物。 礼物没送出去，反倒是在教室门口听到了这么戳心窝子的话。 教室里已经有人注意到门口的胡烁，没等她接到其他同学的暗示转过身，胡烁便先一步走了。 不然留在那里做什么？ 当笑柄吗？ 就这样，他翻墙出学校，一路来到学校离不远的古址公园，想一个人静静。 他似乎也没有多少气愤，只是感到悲哀。 或许他能够通过实现自身价值而获得社会群体的尊重，可一旦精确到具体的个人时，仍然不可避免的收到不平等的蔑视。 他甚至开始怀疑，那些看似真诚的朋友，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只是在做表面功夫。 即便理智告诉他，这些只是他钻牛角尖的胡乱猜测，他不该以小人之心去揣测朋友。 但那句“恶心”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催生着消极的念头像荒山野草般不了遏制地疯长。 小时候母亲哄他说，胎记是上辈子临终前，爱人灼热的眼泪滚落留下的印记。 呵呵，他现在只想把那个硬要对着他脸哭的混蛋揪出来，狠狠地揍到她妈都不认识！ 再漂亮的妹子也不是毁了他脸的理由！ 在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中长大，才更加体会到做一个“普通人”的珍贵。 而他现在……自知不可能被别人用正常的目光相待。 所以，无利可图，也不需要像她一样讲求面子的小丑，为他做的表演才会让他那么动容。 胡烁在吴庸期待地目光中，模仿着吴庸之前的样子，将手伸进空荡荡的包装袋，拿起一块不存在的饼干。 …… PS： 一级戒备警报！ 一级戒备警报！ 短小无力眠出没！！！|?ω?｀） 071 请你收我为徒！ 看到胡烁接受了他的邀请，吴庸用右手拍在拿着包装袋的左手手腕上，为胡烁鼓掌喝彩，然后继续和胡烁一起表演咀嚼美味饼干的样子。 吃到一半，他突然假装被饼干噎到，急忙在半空中倒了一杯“水”喝下去，咳嗽两声，滑稽的样子让胡烁暂时忘掉了早上听到的恶语。 不仅如此，心血来潮的胡烁也学着吴庸的样子，在半空中倒了杯“水”喝下去，然后“嗝”的一声，脸上浮现出微醺的神色。 他竟然在吴庸的基础上自由发挥，演出了一副醉酒的样子！ 吴庸迅速反应过来配合他的演出，手中虚拿着“杯子”，和他碰杯。 两个人像是一对兴致高昂的酒友，歪歪扭扭地在湖心亭里对饮，放声大笑，惊得旁边灌木丛中的几只鹊鸲慌忙飞走。 亏得现在公园里没几个人，否则被别人瞧见，指不定会把安保人员找过来将他们控制起来。 胡烁的笑容让吴庸好一阵激动，这第一个自选目标，算是攻破了吧？ 没成想，胡烁没和他疯多久，仿佛理智线突然将他拉回现实，脸色一凛，扫了眼四下无人，稍松一口气，略过吴庸，四肢僵硬地匆匆跑出湖心亭。 我这是在做什么！？ 胡烁自忖没有感染上药石无医的中二病，今天这么耻度爆表的事情，过去17年人生里从来没有做过啊！ 可能真的是被早上的事情刺激得脑袋进水了？ 不过，和那个小丑一起表演的时候，的确挺放松的。 胡烁嘴角微微上勾，却立刻被他死命压下去。 大概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过这样的经历。 看了某个煽动人心的演讲，或者在周边氛围的鼓动下，突然跟喝大了上头一样，做出平时绝不会做的举动，却又在一段时间过后，猛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恨不得时间倒带重来。 因为脸上有块妖异如魔的紫红色胎记，胡烁虽然比常人要敏感些许，却也从小练就了同龄人所不及的养气功夫。 只不过在他已经有些飘飘然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挫败就好像把他捧上高台后再狠狠摔下，比从前那些不痛不痒的歧视更伤人。 所以吴庸扮演的小丑，才能在他心绪不定之时，那么轻易地感染到他。 胡烁一眨眼就没了踪迹，吴庸被他突然来这一下搞得完全摸不着头脑，差点就想开口叫住他问个究竟， 不过再一想，这少年刚才分明是笑了，在他身上花的功夫没白费。但81576之前说的是“任务过程中，以任何方式与目标有文字、语言上的沟通，则该目标不被计入成绩”。 现在算任务过程中还是不是？ 别现在和少年说了话，到最后81576才说明，完成任务之前都算任务过程中，那不就坑人了？ 在问清楚之前，还是闭嘴为妙。 反正这一单开门生意已经做成了。 思及至此，吴庸把胎记少年的事情搁在脑后，继续在公园里寻找目标。 然而现实情况与他预先设想的有些出入，在附近闲逛了一整天，直到日垂西山，除了逗两三个闹脾气的幼童之外，没找到其他怀有负面情绪的对象。 如果可以new一个就好了。 可惜就算是java、PHP中的大神，也没办法在现实世界new出一个对象，否则世界上就不会再有单身狗这个物种╮（╯▽╰）╭ 吴庸这点划水的三脚猫功夫，自然只能够YY一下，然后默默打开地图app，琢磨着明天换个地方继续任务。 古址公园的人流并不算小，过了早上大爷大妈们晨练闲逛的点之后，游客也渐渐多起来。 但这两种人中都比较少见心情不好的人…… 至少在公园里闲逛的，大多是和同伴一起，心情愉悦，或者没什么特殊情绪的。 这迫使吴庸把目光放在了另一个地方——菜市场。 公园里的人基本不会和别人产生利益纠葛和争执，所以情绪大体上比较平和。而菜市场可以说是普通民众能够接触到，最容易产生矛盾的地方了。 想必在这里，可以更高效地推进任务进度。 “你在查路线，是要去什么地方吗？这附近我很熟，可以给你带路。” 身后忽然响起少年清冽的声音。 吴庸回头，少年左脸上紫红色的印迹格外刺眼。 这孩子怎么回来了？ 吴庸有些诧异，而且为了不被81576判定第一个目标无效，他不能直接问少年，只能指了一下少年，摊手耸肩，用面部表情诉说疑惑。 只见少年一本正经地向吴庸深鞠一躬，道：“叔叔，请你收我为徒！” 喵喵喵？ 叔叔？ 虽然他现在这副样子的确比实际年龄显得成熟了些，但是小同学你这么不会说话，情商堪忧啊！ 吴庸连忙将少年扶起来，夸张地朝他摆手摇头，然后撒丫子赶紧跑。 “叔叔，等一下！我真的很想学默剧！” 胡烁急匆匆地在后面拼命追，可前面的小丑拐了几个弯，就不见了踪影。他只能腹诽现在的胖子怎么跑得这么快，然后在公园里搜寻无果后，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吴庸此时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貌。 还好他躲在角落里让81576把伪装给卸了，这才能大大咧咧的在那少年视野里出了古址公园。 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不矜持的？ 吴庸带着些小得意暗想。 这算是他的第一个粉丝？ 不过就算是粉丝，也不可能收他为徒的。 吴庸自己还没学透彻呢，哪有本事带徒弟？况且那孩子还是高中生，要是因此荒废了学业，被他家长发现追究起责任来，吴庸可不想被问责。 还敢叫他叔叔，就是叫他吴哥，他也不会妥协的！ 反正明天转换阵地，去菜市场碰碰运气。刚才少年凑过来的时候，吴庸手机界面上只是附近的地图，应该不会让他发现吴庸的目的地。 少年人往往心浮气躁，等他之后在公园里一直遇不到吴庸，什么拜师的心估计就淡了。 …… PS： 感谢心动缘起以及哎考狗了的打赏~\（≧▽≦）/~ 072 总算找到你了 只要是白天，农贸市场不管在哪个时间段都是乱哄哄的。 有了前一天的经验打底，吴庸大喇喇地迈进嘈杂的市场。 大约是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其目标指向，不像公园里的人那么休闲，所以即便吴庸顶着醒目的小丑妆，也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人们只是好奇地看向他，并且有意无意地和他保持一定距离。 在菜市场里寻找心情不佳的人果然容易了许多。 这里买菜的大部分是些上了年纪的人，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和摊主砍价砍不下去啦，已经提了一篮子菜，却突然发现另一家的价格比自己买的便宜啦，又或者是来得晚了一点点，没抢到早上刚从屠宰场送过来的好肉。 总之，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很容易让他们小小的郁闷一下。 虽然这种负面情绪程度不深，但也能充任务啊，而且还好哄！ 还有某些小心眼的摊主，顾客挑拣挑拣也要绷着脸挤兑两句，或者费了半天唇舌，也没能和顾客就价格达成一致，等顾客走了，小摊主还要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嚷嚷两句。 这种人虽然比老头老太太们难搞定，但只要抓住他的软肋，一样好哄。 他们无非是希望能保有和获取更多的利益，只要吴庸发挥出自身吸睛的优势，在小摊主摊位前拿起摊位上的蔬菜，用夸张的默剧手法表演出“这里的蔬菜超好吃，快点来买呀”的意思，小摊主一看这么多潜在顾客涌过来，不仅顾不上怪罪吴庸动他的菜，还会笑嘻嘻地招呼大家选购。 吴庸很清楚地看到小摊主笑得眼角皱成了两把折扇，可见他是发自内心的真实笑容。 又完成一个指标！ 81576这个任务看似困难，不过实际推进的过程中，吴庸心里也有了一丝明悟。 支线任务真的只是为了考验他演绎默剧的功力吗？ 其实不然。 如果单纯是为了提升或考较默剧技巧，只需要在纯白空间就能够完成。 在实践当中吴庸发现，起到关键作用的反而不是技巧、演技的运用，而是怎么让目标“破防”。 无论是“贿赂”、诱之以利，还是展示自己的无害，只要让目标对他放下心防，逗笑他不过是时间问题。 当然了，他选取的目标大多很容易被逗笑，不排除是由于目标群体年纪偏大，接触的网络信息少，所以笑点比较低的缘故。 一早上不到，吴庸心算着目标达成数蹭蹭往上涨，比昨天一天下来完成得都多。 照这个进度走下去，不出五天，就能把任务圆满完成喽。 想到这里，吴庸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真诚。 可就在他在菜市场里意气风发，叱咤风云之时，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耳畔。 “师傅！我总算找到你了！” 吴庸一转脸，就看到昨天在公园里非要拜他为师的少年。 我去，他怎么找过来的？ 吴庸差点就忍不住开口问了，昨天晚上和81576确认过，已经逗笑过的目标不再受到“不能以任何方式进行文字、语言上的沟通”这一条限制。 可是周围还有那么多人，说不准谁就会成为他的目标，还是噤声比较好。 见吴庸一脸疑惑，欲言又止，胡烁笑道：“昨天傍晚看你在查地图，今天又没在公园找到你，我就猜你是换了个地方表演。” “附近的超市和广场也没看到你的影子，我一猜师傅你这么特立独行，说不定就来菜市场搞行为艺术，结果真被我猜对了！” WTF！ 现在的高中生都不用上课的吗？ 再一看，那少年今天连校服都没穿，显然不是逃课，而是压根没去学校！ 吴庸指指胡烁，又指向市场外边，然后凌空做出坐在椅子上的样子，右手握着看不见的笔“奋笔疾书”，再次望向胡烁。 “师傅你说上课啊？我今天请假了。”胡烁轻描淡写地说。 昨天上午从公园离开，他灰色的心情已经平复不少，于是继续回学校上课。 老师问起来，也只说是身体不舒服，临时出学校买了点药吃。 鉴于胡烁平时表现一直很好，每次考试又都是年级第一，从来没出过岔子，班主任便没再深究，只是嘱咐他，以后在校园里如果再出现身体不舒服的情况，应该第一时间去校医室，不要往外边跑了。 回到学校里，除了班上几个议论他的同学有些尴尬之外，一切似乎和从前没有任何变化。 但胡烁坐在被教材和教辅资料堆占掉半壁江山的课桌前，总觉得集中不起精神，听着老师毫无抑扬顿挫之感的机械腔调，他开始质疑来学校上课的意义。 他的学习从来是靠自学，即便在教室里坐着，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有噪音的自习课。 经过早上的事情，和同学间也出现了隔阂……那为什么还要来学校浪费时间？ 胡烁又想起在古址公园的湖心亭，和小丑端着不存在的酒杯豪迈对饮的景象。 当时觉得似乎做得太出格，但现在想想，心中又生出几分快意。 如果，他把脸像那个小丑一样涂上油彩，就没人会认出他了吧！ 甚至，脸上那块丑陋的胎记也能被遮盖掉！ 胡烁顿时有些坐不住了，但顾及到自己坐在二组第三排，教室中间靠前的位置，要是课上到一半溜出去也太过明显，所以耐着性子坐在椅子上，悄悄用手机查小丑那种表演形式的资料。 默剧。 胡烁把这个字眼牢牢刻印在心里。 如果他用油彩画上小丑妆，即便人们看到他的脸时还是会瞳孔微阔，但那一双双眸子里投射出的情绪，一定不会再同过去一样，是厌恶，或是怜悯。 不过稍稍有些麻烦的是，S市并没有教授默剧的地方。 不同于答案固定的理科，胡烁没有信心只靠网上为数不多的资料把默剧学好。 他想到了那个小丑。 这不就是现成的老师吗？ 胡烁很想笑出声来，但他将笑意憋回肚子里，眉头一皱，捂着肚子一头栽到课桌上。 073 锲而不舍 这一番操作把同桌吓了一跳，拍拍胡烁的后背问：“胡烁，怎么了？你没事吧？” 胡烁没抬头看他，闷着脑袋哼哼两声：“肚子疼……” 两人的动静把老师也吸引了过来：“怎么回事？” “项老师，胡烁他肚子疼。”同桌见胡烁痛得抓紧衣服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于是替他向老师说明。 由于胡烁升入高中将近两年的时间里，给各科老师留下的印象都是乖学生、好学生，从来没有前科，所以项老师未做他想，让胡烁的同桌赶紧扶他去医务室。 就在同桌把胡烁搀起来的时候，胡烁苦着脸对项老师说：“早上已经吃过药了……我想去医院看看。” 学校医务室只会准备一些常用药剂，如果学生病情比较严重，还是得转到外面医院就诊的。 项老师听胡烁这么一说，感觉问题有些严重，便道：“我给你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你。” “我爸妈都出差了……我在校门口打个车自己去医院吧，到医院了我发信息告诉你。” 项老师一想，这么大人了，也丢不了，况且现在是上课时间，他确实不可能丢下一个班的学生陪胡烁去医院，只能点头答应。只是嘱咐胡烁上车前拍下出租车牌照发给他，到医院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系。 出了校门，胡烁马上一改颓唐的模样，精神抖擞地叫了一辆出租车，给车牌拍了张照。 “师傅，到古址公园。” 虽然可以随便拍个车牌号给项老师发过去，但毕竟校门口有门卫看着，太容易穿帮，不如真的叫辆出租，撒谎也撒得有诚意一点。 不到两分钟，出租车便在古址公园门口停了下来。 司机师傅望着胡烁走进公园的背影，摇头道：“现在的孩子就是娇气，一公里的路还要打车。” 然而胡烁就算听到他的话，也不会在意，最多是一笑而过。 他在意的，是找到小丑，拜他为师！ 遗憾的是，小丑并没有答应他的请求，甚至一溜烟跑了。 可他不会那么轻易放弃，否则当年就不会以执念为动力考到了全市第一！ 胡烁给项老师和班主任都发了信息，说医院检查出来是急性肠胃炎，顺便还请了两天假。 他就不信还找不到那个小丑！ 只能说功夫不负有心人，让胡烁再一次站到了吴庸面前。 吴庸也是迷了，现在的高中生请假那么简单？他当年想混个病假在宿舍睡懒觉，结果性别为女的班主任直接杀到男生宿舍把他提溜回教室上课去，放学之后还专门把他留下来做了好一顿批斗。 旁边围观的人比先前更多了，有些对吴庸的默剧不感兴趣的人，也因为胡烁的搅和燃起八卦之心，驻足看后面的发展。 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吴庸没法把少年带出“包围圈”和他细说，只能双手在胸前划了个叉，摇头以示拒绝。 “师父，我是真心想跟你学习默剧，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一直跟着你。”胡烁没有因为吴庸的拒绝而退缩，话语里反而更添了几分坚定，他见吴庸一直没开口，又想到昨天两次遇到他都没说话，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原来，小丑师父和他一样，都有某种缺陷吗？ 胡烁心里热乎乎的，他想，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小丑师父昨天才会为他表演的吧！ “师父……你该不会是……”胡烁指指自己的喉咙，“这里有问题，说不了话吧？” 你妹！你这里才有问题！你才说不了话！ 吴庸满头黑线，却碍于周围的吃瓜群众不好说什么，索性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不再管这小子是不是跟着他。 胡烁收到吴庸的指示，开心地闭上嘴跟在他身后。 小丑师父没撵他走，还让他不要说话，大概就是想让他先跟着学习的意思咯。 胡烁想得有点多，咸鱼吴庸只是懒得处理麻烦事而已，他还计划着一会儿像昨天一样，趁少年不注意赶紧闪人。 大不了之后换个远一点儿的菜市场刷任务，这小子总不至于能把全市找个遍吧？ 两个人各怀心事，表面上的气氛却无比和谐。 某些单纯想看热闹的人发现两人没产生什么矛盾，便渐渐散了。 吴庸让自己先不要去想少年的事，继续在市场里寻找目标刷任务。 可事与愿违，也许是因为胡烁的脸丝毫不比吴庸的小丑妆吸睛能力差，吴庸在使尽浑身解数表演的时候，目标总爱往他身后的胡烁脸上瞟，注意力不在吴庸身上，让逗笑目标的难度比之前翻了好几倍。 胡烁被人一直盯着也不好受，于是向吴庸建议：“师父，要不然你先帮我把脸上也画上小丑妆吧？” 呵呵，说得好像吴庸会画一样。 他连油彩都没买过好吗。 吴庸觉得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必须跟这孩子好好聊一聊了。于是指了指市场门外，示意胡烁跟着出去。 两人在市场旁边的一个水吧落座，吴庸对满脸好奇的服务员说：“我要一杯柠茶。” 又转头问胡烁：“要喝什么？我请客。” 胡烁瞪大了眼睛：“师父，你会说话的啊！” 吴庸翻了个白眼：“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会说话了？” “我知道了。”胡烁摸摸自己早上刚剃得跟水豆腐一样光洁的下巴，“之前你不说话，是源于职业素养，绝对不在观众面前开口，对吗？” “你知道，刚才还一直找我说话？”对于拖慢自己任务进度的胡烁，吴庸还真懒得给他摆个好脸色，“要喝什么就快说，不喝拉倒。” “我和师父一样，也要柠茶。”胡烁对服务员笑道。 两人一人一杯柠茶，找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吴庸严肃地向胡烁声明：“我是不会收徒弟的，你还是赶紧回学校上课，不要耽误了学业。” “我成绩很好，耽误不了的。”胡烁不以为意。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收我吗？除了因为我是高中生这条。” 074 收徒 吴庸不是很能理解对面这个赤诚少年的想法，但他能够从少年坚定的眸光中感受到他的态度。 于是语气稍软，解释道：“首先，我自己都只学到些皮毛，没资格教学生；再一个，你完全可以在考上大学之后，用大把空闲时间做你想做的事情，没必要非得现在学默剧。” 还有一点，少年现在的满腔热情，很可能只是三分钟热度，自己冷静几天就消下去了。 不过这个理由一定会被少年反驳，吴庸便没说出来。 “我只是想找一个能带我入门的人，我认为你的水平足以教我。”胡烁丝毫不让。 他能理解小丑师父的想法，多半是怕耽误他高考，但对于明年六月的考试，他一点也不怵。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胡烁，古月胡，闪烁的烁。现在在市一中读高二。” “这个月刚考过了省里办的资格赛，成为学校奥数组的一员，今年十月正式参加全国联赛。按照目前自测的情况来看，拿个一等奖，明年一月进CMO是没什么问题的。甚至三月进国家集训队，直接保送水木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学习方面，真的不会有任何影响。” 胡烁没有任何炫耀的表情，只是诚恳地希望他的说辞能打消吴庸的顾虑。 然而他没有考虑到吴庸作为一个学渣的感受。 好气哦！恨不得把柠茶泼他脸上！ 既然成绩那么好，学个毛的默剧啊！ “不行，我不收徒。”吴庸的语调毫无起伏。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在我们学校随便找个老师都能问到！”胡烁急得从椅子上站起来。 可吴庸仍旧无动于衷地摇头。 胡烁耷拉着脑袋，颓然坐回椅子上，沉默片刻，说：“我承认想要学默剧，是抱有一点小心思。” “你看到我这片胎记了吧。”胡烁往左脸一指，自嘲一笑。 “不管我成绩再好，大多数人还是更关注我的脸。” 其实胡烁的五官很俊，再加上少年人独有的青春气息，如果没有那块胎记，妥妥的是当下极受妹子欢迎的小鲜肉类型。 可惜没有如果。 狰狞的紫红色不规则区域，总会让人忽视掉原本俊逸的容貌。 “昨天遇到你之后，我就在想，如果我涂上和你一样的油彩，那些人看我的眼光，应该就会变得像看你那样。” “所以，我才想跟你学默剧，好感受一下我过去十几年都没感受过的那种目光。” 吴庸看着胡烁沮丧中带着希冀的面孔，心底忽然软了一下。 他之前写的扑街小说里，总爱把主角塑造成一个杀伐果决、利益至上的人，觉得这样很酷。 这大概是因为自己做不到，却又希望自己能这样，所以只能在作品里幻想一下吧。 现在想想，之前的小说扑到天际的原因……多半就是由于他本身的性格和主角一点也不搭，根本没办法写出符合主角人设的情节，才会一路崩到尾的。 “昨天你和我在公园湖心亭里即兴表演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吴庸突然发问。 胡烁半垂着头，目光飘向左边，似是回忆：“当时，感觉很有趣，玩得挺开心的。” 吴庸叹口气，无奈地说：“你得向我证实，关于成绩方面你没编瞎话。即便如此，学还是得上的，把你课表发一份给我看看。” “师父，你答应了！”胡烁猛然抬头，面上满是欣喜。 “别叫我师父，叫我吴哥。” 师父师父的，总觉得自己突然少了一段寿命一样。 “好的师父！啊不，吴哥！” 胡烁主动打开手机加吴庸的薇信，顺手把课表发了一份给他。 吴庸看过之后，对胡烁说：“你赶紧滚回学校上课，以后不准逃课了。你们学校不是没有晚自习嘛，一会儿我给你发个地址，晚上你再过来找我。” 胡烁得了吴庸的准话，嬉皮笑脸地拿起柠茶就要往外走。 “那我先回学校了，一会儿给您老人家发我们学校张贴的荣誉榜，晚上再见！” 你丫才是老人家！ 吴庸已经开始后悔收了这么个徒弟，他刚才怎么就一下冲动上头答应了呢！ 现在岂不是……每天都得保持这个胖乎乎的形象更久？ 也罢，就当做好事积点阴德，指不定下辈子就能直接投胎到豪门，睡一百坪大床，马桶都用紫檀镶金的。 虽然不相信轮回一说，但吴庸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把孙家老宅的地址发给胡烁，看了看时间，没再去菜市场刷任务。 吴庸查了下去S市京剧院的路线，不算远，找一辆贡献单车，估计十几分钟就能到了。 原本只是自己要上妆的话，直接81576就能搞定。可现在多了个胡烁，就不得不去买专用油彩了。 之前没想起来能靠81576化妆的时候，吴庸就查过，市面上常见的油画油彩一旦涂在人类皮肤上，凝固之后无法定妆，容易一块块脱落，要想往脸上抹，必须用专用油彩。 通常这一类小众商品，直接网购是最方便的，但考虑到时间问题，能在附近买到就最好了。 画京剧脸谱用的便是专用油彩，吴庸寻思着，就算京剧院那边没有直接出售，也能找余老板匀一点吧？ 只是没想到，《水袖》之后第一次见面，不是去讨教京剧的唱法身段，反而是讨要油彩。 好在，他还真在京剧院挨着的一家小店里找到了画脸谱的专用油彩。 然而事实难料…… “白色的油彩已经卖完了，明天才能到货，要不你明天再来看看？”店家无奈摊手。 “那也行吧。” 既然这里有得卖，就不想再麻烦余老板。让胡烁多等一天，应该没有关系，今晚就先教他一些技巧好了。 吴庸拿着黑红黄蓝五种颜色的油彩结账，明天再过来买好白色的，便能给胡烁上妆。 没成想，他刚走出小店，迎面就遇上了从剧院出来的余老板。 “吴庸，怎么今天就来了？”余老板诧异，他记得约的时间还有两天。 吴庸提起手中的口袋笑道：“过来买点油彩。” 075 半章和请假条(???????????) “那么着急想试试上妆效果？怎么不等后天过来，让剧院里专业的化妆师给你扮上？”余老板笑问。 吴庸没做多解释，答到：“这不是想自己动手试试嘛，要是能练出来，也是门手艺。” 余老板点头赞同：“说得对，虽然剧院里有专业化妆师，但大家也多多少少都会画几笔。现在还好，过去有时候遇到大场子，化妆师人手不够，演员要是不会自己动手可不行。” “你有这个心，之后我帮你和咱们剧院的化妆师说说，你跟着好好学两手。” “那就多谢余老板了。”吴庸露出惊喜之色，忙向余老板道谢。 就算没有胡烁这档子事儿，他也没打算一直依赖于81576提供的伪装技术。 毕竟在以后的日子里，指不定会撞上什么突发情况，自己能多一手技能，总不会有什么弊端。 而余老板主动提出来帮忙引荐，可以说对他很照顾了。 本来吴庸没打算去麻烦余老板，不过话头说到这个程度，他也懒得明天再跑一趟，于是向余老板求助道：“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今天去买油彩的时候，店里没有白色的了，咱们剧院里能不能匀一点给我，之后店里有货了，我再买来补上。” 吴庸的话里藏了个小心机，这是当客服的时候，他的直属领导军哥告诉他的。 不管是对同事、领导还是客户，都不要用“你”、“你们”来指代对方，而是应该牢记，使用“我们”、“咱们”这样的字眼拉进距离，给对方造成一种“这个人是站在我这边”的潜意识错觉。 不说一定管用，但在大多数对方情绪没有过分激动的场景下，多少是有些作用的。 余老板本就对吴庸怀有善意，听他这么一说，当即应下。 “什么补不补上的，这又没什么大不了。跟我来吧，进去给你拿一盒白色油彩。” S市京剧院占地面积蛮大，不是一座楼，而是一个大院子。 里边一座稍具年代感的七层楼房是以前的剧场楼，现在已经完全改装用作行政工作。另一座外墙崭新的是现在的剧场大楼，大剧场、练功房等都在这边。 余老板领着吴庸进了现在的剧场大楼，却还没走到化妆间，便遇上了刚从排演上下来的一群人。 领头的是个跟余老板年纪差不多的中年人，见余老板迎面而来，眯着眼和他打招呼。 “哟，这不是余老板嘛，后面这小家伙看着面生，是新收的徒弟？” …… PS： 首先感谢时间里的回忆，以及萌神豆豆的打赏v（?“ωˉ?）~? 另外，今天状态不太好……然后大家也知道无眠是没有存稿，天天赶稿的辣鸡咸鱼……所以，只能来请假了（?_?） 今天先放一千字上来，晚上十二点之后那一更也挪到明天白天。 一共欠三千字，明天补不完的话也一定会在后天补完！ 求亲爱的们不要一天就抛弃我~ 爱你们哟么么哒|）っ? 076 举步维艰的京剧现状（3000字） “瞿老板说笑了，这是我一位小友，吴庸，忠实的戏曲爱好者。” 瞿老板脸上还带着笑，但不知道是不是吴庸的错觉，他总觉得瞿老板的目光像一把冒着寒气的锋利剔骨刀，刺得人骨缝生疼。 “该不会是你那培训班的学员吧？”瞿老板的表情太假，看不出里面的具体情绪，“我说老余，你别瞎折腾了，和我一起排新戏有什么不好？” “他真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后辈。”余老板无奈打断他，“今天我要陪客人，就不和你多说了。” 吴庸朝一行人礼貌地笑笑，紧跟着余老板进了他的化妆间。 余老板的化妆间里贴了许多黑白照，有西装革履的本身照，有舞台上的剧照，都是同一个男人。 余老板从柜子里拿了盒白色油彩递给吴庸：“墙上照片里的，是我们余派的创始人，余岩老先生，也是我的高祖。” 吴庸一惊，他本以为只是同姓，没想到余老板还真是余岩老先生的后裔。 “怪不得老爷子极力推荐我到您这儿学艺，他是最推崇余岩老先生的了。” “是啊。”余老板唏嘘不已，“本来现在对京剧感兴趣的年轻人就少了，好不容易逮着个好苗子，他便一门心思往我这里送。” “只是可惜，如果再早十年，我就是舍了这张脸也要把你抢来当徒弟。现在，却只能错过了……” 吴庸只能尴尬地笑笑，要真在十年前遇到孙老爷子和余老板，没有81576的加持，这两人可看不上他。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对了，小吴，跟你商量个事儿。”余老板正色道。 “您说，甭客气。” “是这样，我们京剧院这边一直没什么进项，我就寻思着，在院里开了个培训班，面向社会招生。不过目前为止，儿童班还有几个人报名，成人班却只有一个。我就想问问，你介不介意和他一起上培训课？当然了，你这边肯定不收钱。” “我当什么事儿呢，当然没问题了！”吴庸一口应承，却有些疑惑地问，“我知道现在京剧是小众娱乐，不过那么大的S市，成人班怎么会只有一个人报名？” “谁说不是呢！”余老板苦笑，“现在京剧演员不好吃饭呐，十几年辛苦训练，比那些只需要在学校坐着上课的学生更苦更累，男孩子要是变声期过后倒了仓，小时候的童子功就算是白练了。” “顶着这么大风险，付出那么多努力，最后哪怕是成了国家一级演员，每个月工资也不过万。院里那几十个年轻人，工作几年下来，想在S市买房付首付都做不到。” 余老板这一番话，大大出乎吴庸的预料。 普通老百姓眼中，文艺界的底层人员虽然既辛苦又捞不到钱，可一旦做到顶尖，那还不是数钱数到手抽筋？ 即便是唱京剧的，但凡能评上国家一级演员，多少也该比小公司的中高层赚了吧？ 见吴庸一脸不相信，余老板从化妆台下面的柜子里拿了张价目表给他。 “你看，我们这儿最贵的座次也不过三四百，偏一点的位置二三十块钱的都有，还比不上看一场电影的价。可就算是就这样，依然场场剩一片空位。” 吴庸一看，也是心寒。 说真的，他以前从没到剧院看过现场，所以没关心过价格。但在他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这玩意儿即便比不上明星演唱会，也不会太便宜吧？ 毕竟演员们的行头都造价不菲，又考较的是真功夫。 但看到那张价目表，他才对京剧演员的现状有了些体会。 剧院要运营，要花人力物力培养演员，演出费里扣除掉剧院所需的部分，还有多少能分到演员头上呢？ “是不是推广方面有待加强啊？比如我，来这里之前，从来不知道市里有这么便宜能看现场的京剧院，也不知道有京剧培训班。”吴庸分析道。 余老板点头：“这是一方面，但困难的是，做推广也要钱，然而剧院拿不出来。” “这不就成了死循环嘛。”吴庸皱眉，“没有试过在票友圈打广告什么的吗？” “没那么简单。”余老板一向让人如沐春风的面庞，在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也萦绕了几丝愁绪。 “票友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本身就会唱几句词，培训班对他们来说基本没用，剧院的现场也不可能天天来看，许多老人家还得照看家里小的，更愿意看视频过过瘾。” “至于他们的子孙辈，能受到感染喜欢上京剧的，也是少数。” “所以，根本原因，还是喜欢京剧的人太少了！” “我一直在致力于把京剧推广出去，让更多人看到和了解。之前《水袖》这部戏就是个好契机，所以张导找到我的时候，我一口便答应过去帮他。” 余老板说到这里，像是宽慰吴庸，更像是在鼓励自己，轻声一笑：“只要我坚持下去，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一定会的！”吴庸斩钉截铁地说。 虽然对于京剧的前景仍然存疑，但余老板的信念感染了他，他宁愿相信余老板能够力挽狂澜。 至于他自己嘛，别的也帮不到，只能下次认识自己的“同学”之后，问问培训班的费用是多少，照价补上，也算是对京剧行业的支持了。 要是直接问余老板，顾着孙老的面子，他肯定不会说。 “行了，承你吉言。不好意思，占你那么长时间听我在这儿唠叨，咱们走吧。”余老板做了个“请”的手势，吴庸顺应其意，一道出了京剧院。 因为孙家老宅没有厨房，或者说过去是有个简易的土灶，但很久以前便拆了。之前老爷子住那儿，全靠外边星级大厨做好饭菜送过去。 现在吴庸独自搬进老宅，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只能叫外卖或者在外边打包带回去。 不过对吴庸来说，也没什么影响。毕竟咸鱼一条，在出租屋也一样是以外卖维生，家里连个电磁炉都没买。 今天在外面打包个盒饭带回去，已经算是有进步了，好歹省了两块钱配送费。 吃过饭，天色还早，胡烁应该还有一阵子才过来。 吴庸收拾完打包盒的残骸，开始思考一个哲学问题。 如何在三个小时内学会怎样在脸上画小丑妆呢？ 吴庸苦思冥想不得其解，他在网上的确查到了小丑妆的画法，不过大多是美妆博主自己用化妆品DIY的。且不说效果和油彩画上去的差距，单是那些令人眼花缭乱功用各异的化妆品，就看得他头大。 浪费了半个多小时，吴庸终于放弃了，转而向辣鸡金手指求助。 虽然一直说它辣鸡，好歹是个金手指，应该有点用吧？ “81576，我能进纯白空间学化小丑妆吗？支线任务需要用到，可以的吧？”吴庸满怀希望。 “我已经用整体成像技术解决了你的妆面问题，该项技术不是完成支线任务必备技能，没有义务帮你。”81576冷漠回答。 “别啊，胡烁好歹是我支线任务的第一个目标，这都不行？” “不行。”81576依然蠢拒。 “要不，我预支一个支线任务完成后的奖励名额，这总行了吧？”吴庸灵机一动。 “任务结束前，无法确认你能否获得B及以上评级，不能预支。” “……” 吴庸想想今天的战果，感觉完成任务是没有问题的，于是咬咬牙，狠着劲说：“那不如这样，你先给我预支一个名额，任务时间过了，要是我完不成，你就在惩罚上价码。” “反正你开任务不也是为了让我演技更精进吗？化妆虽然不算演技，但的确是演技后面的辅助技能，万一哪天我工卡不能带在身上，也能靠自己完成伪装。” “好。”81576立刻答应下来。 居然这么简单就被说服了？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呐。 这种预感在吴庸进入纯白空间后得到了验证。 悬浮在纯白空间的正中央，吴庸身前陡然出现了一面镜子和一张超级大的化妆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搬了几个陈列架过来。 81576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本课程包含化妆基础知识，日常妆、舞台妆等各类妆容的学习，油彩绘制脸谱、小丑妆，以及简单的服装搭配。考虑到你的需求，先从油彩小丑妆开始教授，基础知识挪后再补。” 尼玛，准备得这么充分，绝壁是一早挖好坑等着他跳进去的！ 是他的错觉吗？虽然81576还是万年没有抑扬顿挫的平淡语调，但在处理事情……不，是挖坑这方面，功力见长啊！ 他这是解锁了81576的真名，“挖坑智能”么？ 没有给他太多吐槽时间，81576开始倒计时：“化妆术练习即将开始，倒计时，3，2，1。” 吴庸面前出现了一张有两个眼洞，但没有眼睛的脸，乍一看心里有些毛毛的。 仔细看……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这，这不就是他自己的脸吗？ 吴庸一个寒颤，认真反思起这门课程的必要性了。 “课程中所有需要你练习的部分，将在你面前这张脸上进行。”81576继续说。 “请注意，你在上面化妆练习时，它会将其感受反馈到你自己的脸上，所以练习的时候还请注意手法。” 吴庸心里更毛了，要是他不小心在这张脸上划一道口子，自己岂不是也得受罪？ …… PS： 三千字献上~ 还剩两千字欠债，晚上继续补~ 感谢忍者小饼子和森宫仓乃的打赏！ 无眠欠更的状况下还给打赏，超感动的！ （人?）?比心心 不扯了，无眠继续码字了，爱你们~ 077 小丑妆（3000字） 按照81576的指示，吴庸先用清水洁面，当然不是自己的面，而是那张和他长得一样但没有眼睛的面。 然后抹上妆底油，再用肤蜡将粗浓的剑眉遮掉一部分，留下纤细狭长的眉型。接着，用白色油彩平涂在脸上，顿时，吴庸感觉整张脸都凉飕飕的。 最简单的部分完成，接下来画眼部、嘴部和脸颊上的星星和眼泪可是为难死吴庸了，每次画崩了又得卸掉重新画，脸都被洗得火辣辣的疼。 “81576，就不能先让我在纸上练好，再往脸上涂吗？” 虽然被搓红的不是自己的脸，可感受是共享的，吴庸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设定。 “可以做到。”81576刚让吴庸燃起希望，瞬间又亲手浇了他一个透心凉，“但我不愿意。只有让你体会到被粗暴拙劣的手法作践是什么感受，才能学得更快更好。” 吴庸冲着虚空竖一个中指。 然而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学习方面，只能按81576的来。 比较庆幸的是，小丑妆全程都是用排笔画的，虽然练习的过程折腾了点儿，却没有戳瞎眼睛的危险。 看到化妆台上一排排型号各异的眼线笔，吴庸就心里发虚。之后学日常妆舞台妆的时候，他真的不会把眼睛戳瞎么？就算81576说不会产生实际伤害，只会共享感受，但眼睛痛起来也不会比蛋疼好到哪儿去啊！ 不想了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就这样一直操练到老宅的大门被敲响，81576才把吴庸放出来。 “咚、咚、咚。” “师父，我是胡烁。” 吴庸让81576再次把他伪装为胖子小丑的模样，只是没上小丑妆，脸还是他自己的脸，不过线条比原本的圆润一些。 既然决定收了这个小弟，让他认认脸也无妨，以后再告诉他自己减肥成功，就可以用原本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了。 一开门，胡烁灿烂无比的小脸就迎了上来，饶是已经有心理准备的吴庸，也被他因笑容而扭曲得更加狰狞的胎记震得呆住了半秒。 “师父，你吃过饭了吗？我给你带了点小吃。”胡烁敏锐地注意到了吴庸这半秒中的呆滞，心底抽了一下，有些担心好不容易认下的小丑师父其实也和那些人一样，只是掩藏得更好一些。 不过一切没有得到证实之前，他不会那么轻易下定论，所以还是若无其事地向吴庸推荐他拎过来的特色小吃。 “先进屋吧，我早就吃过了，这个留着一会儿咱俩当宵夜，以后别再买，我可不好意思吃一个高中生的东西。” 胡烁跟着吴庸进了老爷子的主卧，刚把手上拎的东西放下，就被吴庸招呼着一起搬桌子椅子。 没办法，谁叫老宅里唯一的桌子，就是老爷子房间那张一米见方的八仙桌，连带着椅子也只有八仙桌配的两张太师椅。 但用老爷子的房间来授课，空间小不说，总觉得会吵到他……虽然他已经不在了。 吴庸住的又只是杂物间，更不可能施展得开。 所以综合考虑，嫌一个人搬桌子太累的咸鱼吴庸，专门等胡烁来了，才使唤起新手的小弟，和他一起哼哧哼哧地抬沉甸甸的实木八仙桌。 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吴庸拿出一叠纸和今天买的油彩、排笔，对胡烁说：“今天先教你画小丑脸，你先在白纸上练好了，咱们再试着往脸上画。” 吴庸心里臭屁一下，他可不像81576这么没人性，老拿自己的脸做实验算个什么事儿啊？先让胡烁把基础的画工练练，再升级到实战吧。 胡烁从善入流地应下，在吴庸给他画了张示范图之后，自己拿着排笔到一边琢磨去了。 吴庸默默点头，听话、不麻烦师父的徒弟就是好徒弟呐！ 他也没心思一直盯着胡烁画画，拿出手机给林梨发了个小视频。 这是他专门向81576要来的。 虽然志愿者之家里边只能看到主线任务的信息和记录，但以81576的尿性，吴庸就不信它在支线任务的时候不做记录！ 果不其然，被吴庸问到之后，81576本着“不对志愿者说谎”的原则，只能承认有从路人手机上扒下来的视频资料，全部打包给吴庸发了一份。 吴庸挑了一段感觉最逗的给林梨发过去，心底有些微的忐忑和期待。 她会被逗笑吗？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白天逗笑了那么多人，但总觉得只有让她也笑起来，自己的表演才算是真正的成功！ 薇信突然冒出一个红点，吴庸以最快的手速点开。 【лa?a?a（?）?】 看来这次表演很成功呐！ 吴庸嘴角浮起不自觉的微笑，浑身散发出一种恋爱特有的酸臭气场，连一边认真画画的胡烁都察觉到了异样，抬头看了眼开心得莫名其妙的师父，见对方毫无所察，还是自觉地继续低头画画。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胖了？233】 迅速送达的新讯息让吴庸在一瞬间仿佛置身冰桶挑战赛的现场，浑身一个透心凉。 她怎么认出来是我的？ 哪里露馅儿了？ 她会发现81576的秘密吗？毕竟写小说的人脑洞都挺大…… 不对，就算想到了也没人会相信的，但我怎么解释啊？ 手机另一头的林梨，有些奇怪吴庸怎么回这条信息用了这么长时间，毕竟之前每次和她聊天都是秒回，更别说这次是他先发起的对话，没道理是被其他事情耽误了呀。 吴庸脑袋里天人交战了半晌，最终犹豫着问她。 【你为什么觉得是我？】 对，不能用“知道”这个字眼，否则不就不打自招了？用“觉得”二字，不行还能死赖到底！ 林梨的回复依然很快，似乎是根本不用动脑想，反射性的回答。 【虽然身形不太像，是垫了棉花之类的吗？ 但是脸还是你的脸啊！ 就是看上去确实比之前圆一点点，噗，你是加了什么特效啊？】 吴庸稍稍松口气，只能说写小说的人脑补能力真的很强，立马就帮他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过，脸上涂了那么厚的油彩，连身材也和之前大相径庭。这样林梨都能认出他，是不是说明，他在林梨的心里，已经有一个深刻明晰的形象了呢？ 一想到这里，恋爱的酸臭又无法抑制地在小院子里荡漾开来。 胡烁刚好画完一张小丑脸，自认为还不错，抬头一看小丑师父春情泛滥的脸，恶寒地打了个冷战。 以前出事情的都是女孩子多，现在新闻报道里，男性受侵害的数量是越来越多…… 他因为脸上的胎记，一直对这方面都不太重视，不会那么倒霉遇到个重口味吧？ ……小丑师父，应该是个钢铁直男吧？ 胡烁大着胆子将画好的图递过去：“师父，请过目。” 吴庸被这一声“师父”带出戏，面色不渝地接过画稿：“不是之前就告诉过你，别叫我师父，叫吴哥吗？” 胡烁撇撇嘴，身体却放松了些。 从进门一直叫吴庸师父都没事，刚才突然不高兴起来，看来他那一脸荡漾另有原因，这样胡烁就放心了。 这边吴庸看到胡烁的手稿，心里只剩下一句话。 嫉妒使我氧化分解！ 胡烁下午发给他的S市一中荣誉榜他已经看到了，可为什么上天赋予他一颗聪慧的脑袋还嫌不够，还要赋予得那么全面呢？ 想想刚才在纯白空间里被自己搓洗得火辣辣的脸，就恨不得跟胡烁掉个转。 不就是个胎记嘛，男子汉大丈夫，丑一点就丑一点吧！ 胡烁首次画图就得以过关，吴庸也没法再和林梨聊下去，只能告诉她有一点事情需要先处理一下，相约晚一点再聊。 老宅院子里，吴庸照着在纯白空间好不容易练出来的，目前只会画小丑妆的技术，在胡烁面前继续老神在在地装了一通。 不得不说，在原本比自己聪明的人面前秀“我会你不会”的优越感，真的很爽呐！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徒弟收得蛮值当。胡烁那充满了求知欲和期待的脸，极大地满足了吴庸的虚荣心。 虽然，紧随其后的，就是丝毫不给吴庸留一点情面的打击感。 看着胡烁脸上一次就画成功的小丑妆，吴庸不禁嘴角微微抽搐。 即便妆面稍有瑕疵，但作为一个完全的新手来说，已经是天赋异禀了。 胡烁对着镜子照了半天，确定在厚厚的油彩掩盖下，丝毫看不出他脸上紫红色的印记，无法自抑地笑出声来。 他双目中染上几分潮气，郑重其事地向吴庸深鞠一躬。 “师父，今后就拜托了！” …… PS： 又补上一千，还剩最后一千字，明天补上~ 人生中第一次一天之内写了那么多字，真的是肝都要爆了（?_?）。 开书以来就一直没睡好，每天都是睡不够的状态。昨天本来打算好好睡一觉，休息个够，结果……早上5点多突然惊醒，我家团仔一屁股压在我脸上，害我呼吸不畅然后醒了。╮（╯▽╰）╭ 不过今天还是完成承诺，补回来两千字，自己都觉得超棒棒！ 明天会继续加油的！（?_）? 另外补下上一章的备注，上一章“余岩”的原型是现实中的余派创始人，余叔岩老先生，不过他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小说里是异位面嘛，所以为了符合设定，无眠就捏造出了一支现实不存在的余老先生后裔，特此说明。 最后感谢一个不算流氓的绅士的打赏！ 078 不会技巧的默剧演员 “我只是带你入门，能学多少，还得看你自己。”吴庸沉声道。 虽然自己也还是半吊子，但在小弟面前当然不能漏了真底。 “师父，我没什么能拿出来感谢你的，只有对学习、考试这方面比较有自信。如果你孩子有需要，我绝对义不容辞，保准让他成绩突飞猛进！” 吴庸越听脸色越难看，但或许是因为刚才给胡烁做示范的时候脸上涂满了油彩，没那么容易分辨细微表情，所以胡烁毫无所察地说了下去。 “师父，你孩子应该上小学了吧？不是我吹牛，就算他是初中生，我也一样能辅导……” “pia！” 吴庸拿着画稿往胡烁头上猛然拍下。 “你才有孩子！你才孩子上小学了！说了叫我吴哥，吴哥！你自己说，吴哥我多少岁？”吴庸愤怒的脸在脸上油彩的加成作用下更显杀气磅礴。 “没孩子……难道才30？”胡烁试探着问。 “嗯~？”吴庸发出一个威胁的鼻音。 胡烁一下悟了，巴掌一拍，信誓旦旦地说：“20，吴哥你肯定才20！我刚才就是开个玩笑，吴哥你别介意啊。” “臭小子。”吴庸放下手中的画稿，“记住了，我今年刚24，以后你都叫我吴哥，别叫我师父。” 胡烁比了个OK的手势。 吴庸不禁暗自嘀咕：难道真的就像网上说的那样，男人一胖就容易显老？ 他想到大学时期有个被大家公认长得着急的学长，就因为发际线比较高，外加略微发福，总被人误以为是四十几岁的中年油腻男，连带着女朋友也被误会成被校外老板包养的贪慕虚荣的妹子。 他忍不住打了个颤。 看来以后千万得注意控制好自己这一身肉，别变肥了。 胡烁的成绩和绘画方面，可以说把吴庸碾压成了沙滩上的小砂砾，好在他在身体协调能力上似乎有些欠缺，至少不像吴庸学默剧的时候那么高效，总有些动作显得很僵硬，或者控制不好肢体，在刻意去做的时候反而会闹出类似同手同脚的笑话。 吴庸开始时心底还有些幸灾乐祸，谁叫胡烁之前那么秀呢？ 可稍待些时候，反复教导演示无果的情况下，吴庸开始怀念起胡烁学画小丑妆的状态。 只需要他稍作演示，都不用过多讲解，胡烁就自己学会了。这才是每个老师梦寐以求的学生啊！ 现在这样，虽然不好开口怪胡烁，但他真有些烦了。 不要以为当过客服的人耐心就会很好，做客服的时候毕竟还有公司发着薪水，为了生活只能强憋成内伤，然而这个过程很容易就把人有限的耐心给消耗得一干二净。 吴庸开始反思，是不是该给胡烁找条不一样的路走走。 “怎么了，吴哥？”胡烁见吴庸停下动作，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些紧张地问。 不仅是吴庸厌烦，胡烁自己也开始怀疑这个选择是不是有问题。 他还是第一次在“学习”方面感受到挫败感。 胡烁从来是既自卑，又自傲的。 因为脸上的胎记，总是无法融入同龄人中，许多对别人来说很平常的事情，对他来说却是难能可贵，所以骨子里的自卑感，十几年来都无法消除。 但当他卯足劲用在学习上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一片新天地。在这里，身边没有人能成为他的对手，阻拦他登顶王座。 他一度以为，在学习领域自己是无敌的，只要付出了精力，就能收获比旁人更高的回报。 可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一条大概只适用于纯脑力的领域吧！ 吴庸的沉默让胡烁有些气馁。 他勉强笑笑：“吴哥，可能我没什么默剧方面的天赋吧……还是谢谢你了……” “谢什么？”吴庸刚从沉思中抽离出来就听到胡烁的话，一脸莫名其妙地反问。 没等胡烁回答，吴庸便急着让胡烁试试他新想出来的办法。 “你真要谢我就好好学出师，来，我想到一个办法，咱们试试。” 胡烁想学的不过是默剧中喜剧的表演方式，核心就是要让观众发笑，不管用什么方式。 那么，为什么非得拘泥于学习固有技巧呢？ 参考相声的表演形式，一个逗哏一个捧哏，如果由两个人共同表演，他负责捧哏的部分，让胡烁用“拙劣”的表现在他的反衬下更具笑点，不也能行得通嘛！ 灵感如泉涌的吴庸迅速把他的想法和一个粗略的小剧情告诉胡烁，两人搭上手一试，的确比先前的效果好上了许多。 一番练习结束，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吴庸把胡烁带来的小吃拿出来，师徒俩也不多讲究，就在院子里边吃边聊。 “你协调能力是差了点儿，不过谁让咱们扮的是小丑呢，刚好能发展成笑点。这几天好好练练，周末你没课了，带你到外边实战去。”吴庸吸溜一口凉糕。 这段时间天气开始转热，吃凉糕正好清凉解暑。 “还是去菜市场吗？或者公园？”胡烁吃相比吴庸要斯文许多。 “周末游乐园的人多，到时候我出钱，咱们进里边去检验检验这几天的成果。”吴庸一抹嘴。 他不想把任务拖得太久，且不说最终评级会参考完成任务耗费的时间，万一最后几天出什么突发情况，刷不上任务量，岂不是惨了？ 还是能快点完成最好，免得老提心吊胆的。 “还有，你家具体住哪里？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回去没问题？有没有跟你爸妈报备过？”吴庸打一个响嗝，这家的凉糕味道不错，以后可以让胡烁多带两次，大不了包了他下午饭。 胡烁虽然吃得斯文，进食速度却一点儿也不比吴庸慢，这时候面前已经只剩下一个空碗。 他擦擦嘴回答：“我家就在学校旁边，离这儿不远。从小到大在这片早混熟了，这边治安很好的。” “至于我爸妈，他们工作忙，这段时间两个人都在出差，不过我电话里跟他们说了，我认了个学默剧的师父。我爸没说什么，我妈倒是挺有兴致的，还说等她回来让我表演给她看。” 说到父母，胡烁笑容十分真切。 这下吴庸放心了，只要孩子父母不追责，不怪他影响人学习就行。 …… ＰＳ： 感谢萌神豆豆的再次打赏～ 今天是补不上最后一千字了……明天再补。 079 浮梦斋的由来 【还没睡吧？】 送走胡烁，吴庸算算时间，林梨那边李曼珍应该差不多离开医院了，于是立马开始每晚的固定节目。 【没呢~ 还想知道你怎么变胖的来着（?）?*。】 吴庸略窘，怎么她还没忘记这茬？ 但既然已经被认出来，他也不想睁着眼说瞎话，除了81586太过匪夷所思之外，别的东西，修饰一下，差不多都能告诉林梨。 【之前不是说，我是个小演员嘛。 最近在学默剧，就试了试特效化妆，然后去街上表演。 感觉效果怎么样？】 林梨回复得很快。 【超级棒！ 好像你本来就是个胖子一样！ 用这个造型表演，的确诙谐了许多。】 【不过，要做出这样的效果，你一定很辛苦吧？ 现在天气开始热了，身上贴着那些材料真的没关系吗？】 吴庸心底一暖：【还好啦，我每天出去的时间都不长。你呢？这两天有没有找新游戏玩儿？】 【没有玩游戏啦……其实，我开了本新书~】 这个消息倒是让吴庸小小诧异了一下，之前林梨跟他说过，在病治好以前都不打算再开新书了。他能理解，林梨对于无法把自己挖的坑填平的恐惧。 【新书叫什么？求链接！】 很期待啊，能让她改变主意开坑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这本书我不打算现在发出来，想等写多一点再公布……所以，暂时也不能给你看哦~（吐舌头）】 吴庸稍稍有点失望，不过既然林梨暂时不打算发，那就以后再看吧。 毕竟确实有一部分作者，在作品完成之前，是不希望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看到的。 【坐等发书！ 现在不给看，总能说说是什么类型的故事吧？】 这一次林梨没有拒绝他，回复到： 【类型不太好分别呢，不过就篇幅来说，是许多很短很短的小故事。】 【我一直觉得自己有一个易于常人的地方，就是特别会做梦！】 【你不准笑啊！】 吴庸勾着嘴角回复：【嗯，绝对不笑。】 收到吴庸的保证，林梨继续写到： 【很多人做过梦，醒来就忘了，但是我的梦都特别清晰，而且都像电影大片一样，还是自己成为主角，能切身体会的那种。】 【以前看到一个说法，说做梦的时候是不会有嗅觉和味觉的，甚至许多人的梦里连颜色都没有。】 【我那时候就觉得好奇怪，明明梦里面就和现实世界没有差多少啊，我能看到缤纷斑斓的色彩，能嗅到蜂蜜蛋糕的甜味，梦里面端起粗陶茶杯喝大麦茶的时候，不仅能品到大麦茶的谷物香味，舌头嘴唇还能感受到粗陶表面粗糙的触感。】 【甚至有的梦里，我会飞的时候，还会有失重超重的体感。】 【梦怎么可能像他们说的那样单调呢？】 林梨的说法让吴庸觉得很新奇。 就他自己而言，二十几年来能记得的梦屈指可数，大多数在醒来之后都只会变成一团模糊的印象，只有发烧时的噩梦会比较明晰。 作为一个以故事维生，没有小说看就会浑身难受的老饕，林梨这个技能真的让他无比羡慕呐！ 岂不是说，书荒的时候，想看电影没得看的时候，蒙头睡一觉就能满足自己的胃口？ 【那你在梦境里，岂不是像拥有第二人生一样！不过，你做梦的时候，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吗？】 吴庸问。 【大多数时候是知道的，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是在看一场全息电影，许多时候都能反应过来这是假的，但是有的剧情真的让人感同身受呢！】 所以说，其实这两姐妹都是魔法少女么？ 妹妹是“奶茶终结者”，姐姐则拥有“梦境掌控”的技能？ 【所以，新书里是准备把以前做过的梦都收录进去咯？】 吴庸按捺住心底的骚动，才没将催林梨把稿子现在就发给他看看的信息发出去，但真的很想看看林梨的梦会是什么样子。 【嗯呐~浮梦三千，汇与一斋，所以叫浮梦斋。我会从以前的梦境里挑一些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或者是特别有趣的写下来。这个想法你觉得怎么样？】 林梨前面打字的速度都很快，唯独到询问吴庸看法的时候，慢了下来。 她不愿意把《浮梦斋》像《水袖》那样发到网上，因为这是为吴庸写的书。但没有人读过、给出建议的话，总有些担心是不是能让吴庸喜欢。 但现在就发给他看……还是感觉很不好意思。 这一刻林梨像是回到了初中时代，因为喜欢席慕容而写了满满两个笔记本的现代诗，却谁也不让看。 害怕别人看到后嘲笑她笔触稚嫩，不成章法，心底又抱着一点点小希冀，如果谁不小心看到，然后很喜欢就好了。 所以，虽然现在没有勇气把写好的两个小故事发给吴庸，但如果他觉得这个想法可行的话，至少不会讨厌她的故事吧？ 好在，她收到了吴庸肯定的答复。 【很有趣的样子，加油！哪天你攒够存稿想发书了，或者想找个人帮你参谋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林梨看到信息，右脸颊的小酒窝一旋一旋，像是一片旋转的星云。 吴庸又接着发来了一条信息。 【不过，据我所知，通常睡眠好的人是不怎么做梦的，你是不是一直睡眠不好啊？】 林梨突然觉得膝盖有些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从哪里飞来的流矢。 【……】 【睡眠不好我也很绝望呐（*?）】 吴庸摩挲着屏幕上的颜文字，仿佛能看到林梨苦着小脸的样子。 虽然他也是能宅着就不出门，能坐着躺着就绝对不运动的废咸鱼，但出于为林梨身体考虑，咬咬牙在心里立了个flag，回复林梨。 【你出院以后，我们一起去跑步吧，就在小广场那边，每天晚上跑一跑，运动一下，说不定睡眠质量就上去了。】 【我可以蠢拒么？（?）】 【蠢拒无效，就这么定了。】 080 小丑二人组，参上！ 安安很不高兴。 半期考试的结果出来，他考了双百分，爸爸妈妈按照之前承诺的，带他来了游乐园。 但是，他想玩的项目都玩不了。 “抱歉，身高在一米三以下的儿童，需要有家长陪同才能玩这个项目哦。”售票员小姐姐礼貌地拒绝了他想买单张票的请求。 爸爸妈妈在旁边再一次说出那句他无比熟悉的话：“好了，安安，等你大一点，我们再来玩，听话。” 安安沉默地退出买票队列，却也不理旁边的父母，耷拉着脑袋自顾自地走开。 “安安，你去哪儿？”后面玩儿手机的父母见儿子走开，赶忙关了手机跟上去。 哼，才不想和他们走在一起！ 云霄飞车也不敢玩儿，海盗船也不敢玩儿，激流勇进还是不敢玩儿！大人都是胆小鬼！ 安安愤愤不平地将父母的呼喊声扔在脑后，疾步前行。 忽然，一只胖乎乎的手拿着一块巧克力递到他面前。 是一个头顶锃亮如灯泡的胖小丑。 安安差点笑出声来，但他想到现在可还是在生气的阶段，笑出来的话爸爸妈妈就意识不到他们的过错了，于是赶忙抿紧了嘴，把小丑的手推开。 胖小丑似乎很疑惑的样子，又从口袋里掏出了水果糖、牛轧糖、酥糖、小饼干等等小零食，两只笨拙的胖手都拿不下了，只能将它们一颗颗抛向空中，次第接住又继续抛出，很快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小零食组成的椭圆圆环。 安安看呆了，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这样的表演，而且胖小丑还离他这么近，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空中落下的小零食。 胖小丑的旁边又冒出来另一个体型稍瘦的小丑，不是光头，看上去没有胖小丑滑稽，也许是身形差别的缘故，安安感觉他或许会比胖小丑更灵活，玩出更多花样。 胖小丑见瘦小丑过来，突然将刚接到的小零食往瘦小丑的方向抛出。 安安激动地想：瘦小丑也要加入表演了吗？他会比胖小丑玩得更溜的吧？ 瘦小丑正如安安所想，漂亮地接住了胖小丑扔过来的小零食，继续向空中抛出。 然而，就在瘦小丑伸手去接第一块往下掉落的牛轧糖时，情况突然转了个180度大弯——瘦小丑失手了。 不止是失手，空中接二连三掉落的小零食，在他手忙脚乱中砸到身上，虽然知道并不会有多痛，但看到瘦小丑僵硬地躲避不及，呲牙咧嘴的逗比表情时，安安猛然笑出声来。 两个小丑的动作和安安的笑声吸引了更多人围观，安安爸妈此时也跟上来，见孩子没什么事，没心没肺地笑着，便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一起看表演。 吴庸见刚才怒气冲冲的小男孩笑开，向胡烁打了个眼色。 于是安安便看到，原以为灵活敏捷，实际上比胖小丑还要笨拙的瘦小丑，再次将小零食抛向空中，却控制不好抛出的方向，一颗大白兔奶糖直直朝他飞过来，落在他怀里。 “还给你。”安安嬉笑着把奶糖朝瘦小丑抛回去，可笨手笨脚的瘦小丑还是和奶糖擦身而过，还好胖小丑轻轻一跃，接到了奶糖。 吴庸再次将糖果递到安安面前，示意他拿走。安安犹豫了一下，这次没有再推开吴庸的手，拿起奶糖说了声“谢谢”。 周围响起几个孩子羡慕的声音。 安安这一刻觉得，似乎不玩那些刺激的项目，今天的游乐园之行也蛮有趣的。 两个小丑向周围的人鞠躬致谢，然后迅速离开。 安安吃着奶糖，牵起爸爸妈妈的手，说：“我们去坐摩天轮吧！这个你们能陪我吗？” 爸爸在安安的小脑袋上一通乱揉：“这个好啊，当年我就是在摩天轮上跟你妈妈求婚的。” “跟孩子说这个干嘛？”安安妈妈嗔怪地用手肘轻轻顶了他一下，又抱歉地对安安说，“对不起，宝贝，我跟你爸爸都爱晕车，不敢陪你去坐那些转来转去的东西，咱们这次只能去玩一些不那么刺激的项目了。” 安安摇摇头：“没关系，但是等我长到一米三，你们还得带我来玩哦！” “好！”妈妈伸出小手指跟安安拉钩。 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往摩天轮的方向过去了。 又完成一个任务的吴庸，继续领着胡烁在人群中穿梭，寻找下一个目标。 跟在他身后的胡烁望着他东张西望的样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敌不过好奇心，几个快步走上去，和吴庸并肩而行，侧头问：“吴哥，为什么我们只去逗那些看上去心情不好的人啊？” 吴庸转头用两根食指交叉放在嘴前，示意他闭嘴。 这周围还不知道有谁是潜在目标呢！ 胡烁耸耸肩，在嘴前做了个横拉拉链的动作，不再追问。只是在心里揣测，这或许是一种挑战自我的“修行”？ 既然小丑师父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考量，那就先按照他的节奏来吧。 至少现在，他已经可以在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不用遭受歧视和异样的目光，即便围观人群都因为他滑稽的表演而发笑，但这些笑声里毫无恶意，只有欢乐。 这种为许多人带来欢笑的感觉，是胡烁十几年人生中从不曾有过的，很新奇，让他，很开心。 此时，距师徒俩不远处，一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男人问旁边穿着工作服的小年轻：“是他们吗？” “对，是他们没错。”小年轻确定了二人脸上的小丑妆，点头道，“他们俩在园里呆大半天了，也不说话，就漫无目的的闲逛，随机开始表演。” “一开始，园里的同事还以为是新请的演员，可是后来演艺主管那边说这两天没在园里安排小丑，这不正好您在园里嘛，就让我报上来了。” “他们为游客表演的时候，没收钱吧？”中年人问。 “没人看到他们收钱，反而还会送小零食给游客。” 本来听说小丑二人组不收钱，中年人还想再观望观望，看看他们怎么表演的。可又听小年轻说他们会给游客送小零食，中年人心下一惊，道：“这你们不早说！要是他们给游客的东西有问题怎么办？谁都会觉得是我们游乐园准备的东西出问题了！” “走，跟我过去看看。” 081 先小人后君子 周末的游乐园里，游客的确很多，但其中情绪不佳的人只占极少数，毕竟游乐园是个制造欢乐的场所。 吴庸将注意力集中在过往的路人身上，试图找出隐藏其中带有负面情绪的人。 突然，肩上被拍了一下。 吴庸回头，胡烁放下手，下巴朝两位不速之客的方向微微一动。 “你们好，我是游乐园总经理，赵国强，想请二位借一步说话。”赵国强面色肃然，礼貌地向二人打招呼。 从一开始决定进入游乐园表演，吴庸就做好了会被园里工作人员驱逐的心理准备。他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不知道怎么联系这边的工作人员，事先获得演出许可。再说了，他的表演是有特定指向的，真要用和游乐园其他表演者一样的表演方式，刷任务的目的就有可能达不到了。 不过吴庸没想到，首先找上他的，居然会是这儿的总经理。 见赵国强身旁的小年轻穿着园里的工作服，看上去不像是骗人的，吴庸点头应下他的邀请。 “你先去忙你的事情吧”赵国强打发走工作服小年轻，领着吴庸和胡烁在不远处设置给游客休息的桌椅处坐下。 “承蒙二位看得起，在我们游乐园里表演。我听园里的工作人员说，游客们很喜欢你们的演出。”赵国强先捧了二人两句，气氛稍稍缓和了些。 但他突然话锋一转：“但是，按照园里的规定，演员、艺人想在这里演出，是必须先在园里排演，经过检验之后才能呈现给游客们的。” “不知道二位联系过我们的演艺主管，获得许可了吗？” 胡烁第一次见这种阵仗，有点紧张。吴庸倒是见怪不怪，微微欠身道：“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俩只是默剧爱好者，实在是不知道能通过什么渠道联系上这边的管理人员，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但我保证，我们没有向游客收一分钱，准备的小零食也是昨天刚从超市里买的，包装完好，可以给你们提供小票，不会让游乐园因为我们产生负面影响。” 吴庸示意胡烁，两人都将兜里的小零食掏出来放桌上，附带一张皱巴巴的小票。 赵国强见桌上的小零食都是大白兔、阿尔卑斯、德芙、徐福记之类的大品牌，小票上的日期也的确是昨天，面色稍霁。 “你们要想在游乐园里表演也不是不可以，这样，我叫演艺主管过来看看你们水平，要是不错，可以留一下你们的联系方式和能过来表演的时间，就当是个兼职。” 听下面人的反映，有这两个小丑，今天投诉都变少了许多，如果能接受园区安排，也不失为一个双赢的选择。 然而吴庸有自己的考虑。 这次支线任务完成后，81576指不定又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任务等着他，到时候要抽时间探望林梨，要忙着学新东西，还能不能兼顾到游乐园的兼职，得打一个问号。 “不好意思，我们俩真的只是把默剧当作一种爱好，没打算发展成固定的职业，就算是兼职也很难保证，就不给这边添麻烦了。”吴庸客气婉拒。 胡烁倒是挺喜欢在游乐园的感觉，但想想吴庸这几天基本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表演，猜测他来过游乐园一次后，估计不会再来，便没有搭话。 赵国强做出一副惋惜的神色：“那真是太遗憾了。” “既然二位自有打算，我就不打扰了，祝你们在园里玩得愉快。”赵国强微笑着从桌上拿起几袋小零食，“这两天特别忙，午饭都没来的及吃，不介意我拿走几个垫垫肚子吧？” “那当然没问题！”吴庸又多拿了几个种类不同的塞给赵国强。 “我就却之不恭了。”赵国强没有推辞，一手抓了一把小零食，配上他花白的头发，反差之下莫名有些搞笑。 离开之际，赵国强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对二人说：“我听说，省电视台要录一个喜剧类的比赛，这几天正在云贝剧院那边办海选，你们要是有兴趣，可以去试试。” 吴庸不太明白赵国强为什么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但还是礼貌道谢。 赵国强走远后，回头望了望，确定自己已经离开小丑二人组的视野范围，这才把手中的小零食在阳光下逐一检查，确认了生产日期和包装袋完好无损，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来。 在游乐园工作多年，他总结出来，就两个字最重要——安全。 营业额可以增长缓慢，偶尔遇到投诉也不是问题，但若是安全方面出现差池，那就不是光用赔偿能够解决的事情了。 这两个小丑自发来这儿表演，乍一看对游乐园来说是件好事，可他们的行为，会被游客默认为园里安排的节目，万一出点问题，园里就得背黑锅了。 好在这两个人送给游客的小零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把喜剧比赛的消息告诉他们，就算是结个善缘，也是对刚才的唐突致歉。 万一这两个人真的去报名海选，还通过了，甚至最终拿了个好成绩，那么之前下面员工发给他的小丑二人组照片，就可以作为一个噱头放园里，说不定还能拉点游客流量。 赵国强想到这里，又摇头笑笑。 自己也是在职场上混得太久，什么都谨小慎微，长远打算，想得太远了。 就这两个自称“默剧爱好者”的人，能不能从海选中出线都是个问题，更别说拿到足以让他在园里贴照片宣传的好成绩。 赵国强将这个小插曲抛在脑后，继续去处理他的工作。 另一边，胡烁一边收拾桌面上的小零食，一边跟吴庸吐槽：“这个总经理也太小人之心了吧，还用这种小伎俩从我们这儿捞小零食去检查，难不成我们还能下毒？” “所以说你年轻啊，人家给你留个面子算不错了。不说下毒这种玄幻的事情，如果咱们发出去的食物有过期的，人家吃坏了肚子，最后找的还不是游乐园。” 听吴庸这么一说，胡烁也表示能够理解赵国强的难处。 “诶，吴哥，他说的那个喜剧比赛，我们去吗？”胡烁有些小期待，这可是能站上舞台的！ 吴庸一个白眼抛给他：“就你现在的水平，咱们过去找虐吗？” 082 第二阶段支线任务 吴庸躺回弹性十足的床垫上。 睡惯了老宅的硬板床，乍一回到出租屋睡上弹簧床垫，还真有些不习惯。 “81576，替我解除伪装。” 点点荧光浮出体表，收回工卡中，吴庸借着手机屏幕一看，小丑妆已经卸掉了。 “81576，支线任务我已经完成了吧？”今天可是在游乐园刷了整整一天的任务，加上前几天辛苦不懈的努力，算起来应该有一百个了。 “截止至昨天，任务进度推进到了76%。今天在游乐园里，扣除胡烁逗笑的目标数……” “等等，怎么还要扣除的？之前不都没这操作吗？”吴庸蹭地一下坐起身，急急打断81576。 “任务需要你独自完成，鉴于胡烁是你的学生，没有将所有他参与逗笑的目标排除，已经很不错了。” “好吧……所以现在我还差多少？”吴庸认命了，跟人工智能讲道理只不过是做无用功。 “扣除胡烁逗笑的目标数，今日逗笑的有效人数为26人，恭喜你完成支线任务的第一阶段。” 吴庸松了口气，第一次觉得81576毫无起伏的声音那么可爱。 不过，第一阶段是什么鬼？ “综合选取目标的负面情绪程度，以及完成任务耗费的时间，最终评级为A，扣除预支的学习科目名额，你还可以指定一门课程添加进学习列表。” “课程什么的先放一放吧，默剧和表情识别术是学得七七八八，化妆术我还差得远呢。我比较在意的是……” “支线任务第一阶段是什么意思，还有第二阶段？不会是让我再去街上逗笑一千个人之类的吧？” 这个任务上手之后倒是不难，但是累人呐！ 自己十年的运动量加起来都抵不过这几天的多！ 在纯白空间里学习，累归累，还能有放松模式调节一下，况且再累也不会波及身体。而现在成天顶着大太阳上蹿下跳，胳膊腿都快练出肌肉来了，要是再让他来一波，他情愿做一个月噩梦，好歹能让身体休息一下。 81576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在半空中投射出一个圆溜溜的大黄脸，对，就是那个熟悉的“滑稽”表情。 这是在欺负他没法在现实中发表情斗图么？人工智能了不起啊！ “第二阶段当然不会那么简单。”81576将空中的滑稽脸换成一张宣传海报。 “这是即将在金杉卫视播出的喜剧比赛《喜笑颜开》的海选活动，第二阶段的任务，就是以团队形式报名，参与比赛，顺利通过海选及初赛，则任务完成，评级视初赛后的人气排名决定。” “任务完成的奖励与之前一致，失败或拒绝接受，则将强制执行魔鬼训练一个月的惩罚。” “在一个月内，每天除去进食，以及必要的深度睡眠两小时，其余时间将无法离开学习空间，持续进行高中的语数英地史政物化生九门功课的学习，并取消放松模式。” “若在一个月内，九门功课在模拟高考中能取得平均95%以上的分数，则将学习课程扩展至大学中你未取得优秀评级的高等数学、线性代数、工程力学等。” 这一刻，吴庸又回想起，曾经被堆得比他还高的教辅资料和试卷支配的恐惧。 妈耶，虽说高考的辣鸡成绩是因为高中都在划水，基本没认真学过，但想想也知道，即便认真努力地学，要想拿到95%以上的分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否则水木京大的学生还不得遍地走？ 还有大学时代的工程力学，呵呵，他会说他是从大二挂到大四才补过的么？ 高中物理就从来没拿过一半以上的分，实在是看到物理两个字就头疼，学不进去，干脆放弃了。 现在要他无休止地学一个月，还不如杀了他爽快。 “没什么好说的，这个任务我接了。”吴庸丧着脸说。 正好，胡烁那小子今天不是还对上台表演这件事很感兴趣嘛，拉上他一起，刚巧能组成团队参赛……不对啊，怎么就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再一看宣传海报上的海选地点，S市云贝剧院。 吴庸顿时起了疑心：“81576，你是今天听赵国强说，云贝剧院有喜剧比赛的海选，才临时给我加的任务吧？” “当然不是。”81576矢口否认，“我在网络上已经可以获取到足够的信息，从你学习默剧开始，就在关注喜剧节目的动态，《喜笑颜开》的海选一早就被划进任务池的。” “这么说是有点道理，但还是有问题……之前你安排的任务都是要求我独自完成的，现在居然要我以团体的形式参赛。”吴庸仔细将海报上的报名要求过了一遍，主办方并没有规定必须以团体参赛，单人报名一样可以接受。 “我说，胡烁该不会就是你的第四个目标吧？” 被揭穿的81576毫不尴尬：“宾果。” 吴庸揉揉额角：“不是说好支线任务只是为了磨练演技，基本等同于短期社会实践的吗？林梨那边还不算完成，怎么又给我找了个目标？” “我的承诺是，支线任务不需要长期在外，但没有说过不会继续锁定目标。《喜笑颜开》的海选就在S市进行，之后的比赛虽然是在省会A市，但从S市乘坐轻轨，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到达，你依然可以长期呆在S市。” 第一个任务是同性之恋，第二个任务是自然死亡，第三个任务是重大疾病、生死线上的徘徊，现在则是被区别对待的个体。 81576锁定的目标，就不能是更普通一点的人吗？ 吴庸轻叹一声，开始考虑该怎么编排节目，才能让还没跨过默剧门槛的胡烁和他一起闯过海选。 …… PS： 感谢张清安的打赏~\（≧▽≦）/~ 083 梦想助推者 这几天相处下来，胡烁除了偶尔不经意间秀成绩，让他这个资深学渣深感无力之外，其余一切都非常符合他对“小弟”的设想。 听话，给他足够的尊敬，会给他带小吃当宵夜，只要不涉及身体的动作，学起东西来快得跟超音速飞机一样，什么话都用不着他说第二遍，便能牢记在心。 如果天底下的学生都像胡烁这样，估计教育行业可以裁掉一大批人。 虽然他在身体协调方面有些欠缺，但吴庸看得出他自己私下里也有练习，几天下来，至少克服了紧张感，不会再闹出同手同脚的笑话。 对于认真努力的人，就算他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吴庸也生不出责备的念头。 他理解胡烁，除了父母以外，没人会用正常的眼光看待他。即使偶尔能遇上一个境界高的，完全不在意他的脸，但在其他人都指指点点的氛围中，胡烁还能相信有人会把他和普通人划上等号吗？ 吴庸若是处在那样的环境，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推己及人，便可知道胡烁有多渴望能以小丑妆做盔甲，站到舞台中央，接受千万人善意目光的洗礼。 现在确定去参加海选，对胡烁来说是个不错的机会。 可是…… “时间真的太紧了，平时这小子要上课，总不好怂恿他请假去参加海选，那只能明天就过去。” 海选截止时间是下周五，也就是说，他得在今晚想好剧本，最晚在明天中午之前跟胡烁排练好……这么点儿时间怎么可能够用啊喂！ 只能肝一晚上了。 本来今天回出租屋，是因为约好了，明天去林家做珍珠奶茶，然后和小萝莉一起到医院看林梨的，看来这个计划只能暂时搁浅。 给林梨和林若桃分别发了致歉的信息，林梨很善解人意地祝福他海选通过。 不过，信息里居然没有平时常用的颜表情，她这是，有些不开心吗？ 一定是因为他明天去不了所以才会失落的吧！ 吴庸坚定地想。 虽然有些抱歉，但更多的是莫名的开心。 之后再找个时间去看看她好了。 至于林若桃，直接发了条杀气腾腾的语音过来。 “臭吴庸！诅咒你这辈子再也喝不到香芋味珍珠奶茶！” 在答应了小萝莉之后一定翻倍补上明天的奶茶后，她才弱下气势，不再追究吴庸放鸽子的行为。 安抚好两姐妹，吴庸接着给胡烁打了个电话。 “喂，是我，你吴哥。” “想去参加海选吗？” 电话那头的胡烁愣了愣：“我现在的水平，去了也是白搭吧？” “就不想试试？” 吴庸的问话像一把野火，点在胡烁心间，以燎原之势烧起来。 有些事情，即便知道成功几率渺茫，还是会忍不住去放手一搏。 “想！” 吴庸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嘴角逐渐上翘。 梦想这种东西，就是站在低凹的沟渠里，望着遥不可及的山顶风光艳羡。 有的人终其一生都被困在最初的沟渠；有的人付出所有往上攀登，却在中途累了，乏了，或者又被别的风景给耽误，运气不好的，走到一半就找不到路了；只有少数那么一撮，知道通往顶端的道路在哪，有攀爬的技术和恒心，才能最终屹立于山巅，俯视下边的芸芸众生，调笑一句：其实上来挺简单的嘛。 吴庸不属于这其中的任何一种。 他在沟渠里同样呆得很舒服，只是偶尔会迷茫一下，怎么周围的人越来越少了？ 他不会艳羡山顶的风光，他只是羡慕那些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人。 现在，因为林梨的存在，目标似乎明晰了些许，但前方的迷雾仍然没有散开。 在明确自己的梦想之前，把向往舞台的少年推上去，点亮他的人生成就，似乎也蛮有趣的。 “明天早上9点，带好你的身份证，云贝剧院见，没问题吧？” “没问题！”胡烁一口应下。 “吴哥，早上要不要给你带个早餐？我们这边有一家的豆腐脑超赞！对了，明天我们去参加海选，要表演什么节目？” “豆腐脑你留着自己吃吧，多吃点儿，去了之后我们临时排练，估计有得累的。你过去之前，把妆上好，免得到时候还要浪费时间，知道了吗？” “保证完成任务！”胡烁信誓旦旦。 经过几天的练习，单就小丑妆一项，他画得比天天在空间里训练的吴庸还好些。 “那就这样，今晚早点休息，可别兴奋得睡不着觉。” 挂断电话，吴庸深吸一口气。 一切准备妥当，现在就只剩下明天演出用的剧本了！ “81576，帮我搜索所有能在网络上找到的默剧视频和剧本，要喜剧分类的，最好别太长，三五分钟能看完的。” 虽然曾经写小说的扑街成绩挂在那里，让他控制不住忐忑的心情，但眼下的状况……没办法了，硬着头皮上吧！ “需要开启粗阅读模式吗？”81576在关键时刻给力提示。 “视频也能用粗阅读模式看？” “当然，内容载体虽然不同，但对我而言都只是信息。” 回想起之前在孙家别墅面试的时候，仿佛触电一般的信息接入方式和头部的胀痛感，吴庸心里是拒绝的。 但是，只有一个晚上，还得留出写剧本的时间。单靠他肉眼凡身，即使一刻不休息，也不可能将视频全过一遍，从中提取和改良出好的剧情凑成属于他的剧本。 既然已经决定接下任务，那就要尽全力做到最好！ “来吧！” 一股电流刺入，沿着神经往内横冲直撞，所到之处无不又麻又痛。 吴庸感觉仿佛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实际上只用了十秒不到，信息传输总算结束。 81576没有告诉他，这次的传输速度由于他神经强度的原因已经下调了，否则一秒钟便可传输完所有信息。 不过那样的话，痛感将超出他的承受范围，而且传输结束的时候，他离植物人也不远了。 …… PS： 感谢被雷劈了2的打赏~ ヾ（≧∪≦*）ノ〃 084 首先是剧本 “这种方式，真的是相当粗暴啊。”在庞大的信息流冲击下，剧烈的眩晕感让吴庸身体一歪，他勉强挤出一丝意识用手撑在床沿，才没滑到地上。 缓了好一阵子，大脑才重回清明。 “81576，你们那个位面的人类难道都是用这种方式看资料的？” 那得拥有多粗壮的神经才能经受得起这样的摧残？ “我们α417位面早已研发出生物芯片，就像你们可扩展存储空间的电脑一样，只需要植入一片小小的生物芯片，之后的信息都不用直接以暴力方式灌输，存到芯片里就好了。” “真方便。”吴庸羡慕不已。 不过再仔细一想，似乎也没想像中那么美好。 就算他所在的位面同样研究出生物芯片，所有人的学习效率都能大幅提高，比如拿高考来衡量，过去只能考400分的学生，在生物芯片的帮助下能考到500分，难道他就能够上更好的大学了吗？ 在所有人的起跑线都同时往后推的情况下，最后的结果并不会比之前更好。 好吧，以上只是吴庸无力的自我安慰，借此排解一下被暴力塞入信息的心理阴影。 沉下心，吴庸将脑中的这些默剧大致梳理了一遍。 网络上的视频虽多，高品质的却寥寥无几。有的默剧蕴含深意，发人深省，但喜剧效果不佳，有的默剧笑点设置低俗，打着擦边球飙荤段子，最重要的是，还不好笑。 更有甚者，吴庸反复回想了几遍，也没弄清楚这部默剧到底什么意思。 难道说是他理解能力有问题，或者笑点太高了？ 吴庸晃晃脑袋，还是决定坚持自己的理解和底线，不然最后弄出来一部剧，他自己都没眼看，还怎么忽悠胡烁照着演？ 在吴庸的理解中，喜剧最重要的，就是能让人发笑，让人觉得轻松。如果能让人在笑过之后，回味剧中隐藏的深意，有所思，有所得，那就是大师级的喜剧了。 他现在的要求不高，首先是得让观众发笑，但是不能涉及到太低俗的元素，否则人家一个要在电视上播出的节目，哪怕单纯为了过光靛总菊那关，也不会让一个低俗的节目通过海选。 另外，还得沿袭之前的思路，为胡烁在剧中安排一个笨手笨脚的角色，技术含量不能太高，这就比较考验包袱的设计了。 除此之外，最好能在里面加上点其他节目都没有的特色元素，加深评委印象。 吴庸坐在床边，盯着两米外白花花的墙冥思苦想了十几分钟，仍然一点头绪都没有。 道理他都懂，就是想不出来该编一个什么样的剧本。 可能是姿势不对？ 吴庸盘腿坐到床中间，两手放在膝盖上，闭目凝神。 良久，他猛一睁眼。 “果然，中二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啊。” 他无奈地托起下巴，手指摩挲过略有些扎手的胡茬，下意识两指一掐，拔下一根短短的胡子。 “嘶——” 痛感将吴庸神游到不知哪个角落的思绪拉扯回来。 就在这一瞬间，思路从逸散的远方往回收拢的一刹，吴庸突然有了一团模糊的想法。 “对，就是这样，和之前一样有对比的反差，还能有个吸引人的萌点……我简直是个天才！” 吴庸“啪”地一拍大腿，立刻打开电脑，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阵狂打。 花了一个多小时将剧本写出来，检查、修正好，之前被粗阅读搞得昏沉胀痛的脑袋已经没有任何不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神清气爽。 刚接下任务，确定自己需要一个原创剧本的时候，吴庸第一时间想到的其实是林梨。 毕竟在他认识的人当中，写作一途上取得成就最大的就是林梨。 鉴于曾经扑街的成绩，这一方面，吴庸很不自信。 但想想之前在她面前秀默剧技巧，她似乎对这个领域并不了解的样子，再加上任务时间那么紧，实在舍不得她生着病还得因为自己的缘故在医院熬夜，影响治疗，所以吴庸立刻将这个想法掐在了萌芽阶段。 好在他没有去麻烦林梨，否则怎么能感受到现在的成就感呢？ 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实验剧本的可行性，以防刚才只是他头脑发热下的自嗨。 出租屋面积只有十几坪，空间很小，但不考虑移动的问题，全程都只站在原地表演的话，基本足够施展开。 吴庸将手机用杯子顶着立在桌上，打开摄像，按照剧本的构想大致演了一遍，再回头看录下的视频，记下需要调整的地方。 虽然这个小剧本写的内容只够演五分钟，但一点一点去细究里边的细节，一遍又一遍演绎，录制，修改，再演绎，当吴庸终于将剧本修改到以他的水平再也想不出更好的演绎方式时，已经过了凌晨四点。 但是，他一点也不困，就是有点饿了。 翻箱倒柜找出来一罐快要过期的八宝粥，吴庸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在家里常备干粮，不仅能预防突然发生自然灾害，被困在家里饿死，还能避免又遇到今天这种情况。 额……今天这种情况最好还是不要再遇到了，熬夜爆肝什么的，有过一次体会足以。 只希望81576能善待他。 吴庸将对81576的吐槽和着八宝粥一起吃进肚子里，开始进行今晚最后的工作。 这是吴庸剧本里的最后一环，用这个元素来与其他节目区别开。 “这样应该能行吧？” 他喃喃着将手机里的短视频导入电脑，挑选出其中有用的素材，重新操练起许久没有接触过的视频剪辑。 因为上一次碰剪辑软件，已经是两年前，在大学里帮班里做毕业纪念视频的时候了。时隔太久，许多剪辑技巧已经忘记，虽然这次需要用到的视频短小而简单，但吴庸制作起来的时候，显然没有之前满脑子灵感写剧本的时候那么顺畅。 等他剪辑完，校对好，窗户外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有多久没见过那么早的S市了？ 吴庸瘫坐在椅子上，一夜不停歇的工作让他有些恍惚。 …… PS： 感谢一个不算流氓的绅士，书友160511135515168，以及夜倾冥的打赏~\（≧▽≦）/~ 085 然后要获得许可 “砰砰砰” “砰砰” “……” 断断续续的敲门声没有把林若桃从睡梦中揪出来，她身子一翻，带起被子裹住脑袋，完美诠释了“蒙头大睡”的含义。 敲门声停了一小会儿，等不到开门的人，林若桃的手机铃声又响起来。 “闹铃，闹铃……”林若桃含糊不清的声音在被子的掩盖下更难听清。 一只洁白似藕的小手从被窝里钻出来，摸到手机，熟练地在屏幕上往上一滑，听到铃声依然没停止，又慌里慌张地往下一滑。 铃声依旧。 林若桃终于摆脱被子的纠缠，翻身坐起来，瞪着手机屏幕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闹铃，而是有电话进来。 “吴庸！”乍一清醒的林若桃对扰了她清梦的罪魁祸首抱以满腔怒气。 “小桃子，快给我开门，一会儿给你煮好奶茶，我还得赶过去比赛。” 林若桃本来小嘴都撅得足以挂上个酒瓶了，一听到“奶茶”两个字，立刻忘了想说的话，挂掉电话，套上拖鞋，一溜小跑去给吴庸开门，惊得卧在床尾打盹的小虎都诧异地抬起头来。 “你怎么来了？” 吴庸看着面前一身皱巴巴的小熊睡衣，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的小萝莉，莫名想伸手把她的头发再揉乱一点。 可能跟他喜欢撸猫一个道理？ “看时间来得及，过来给你煮奶茶，一会儿你顺便给林梨带点过去。”心到手到，吴庸趁着林若桃注意力被“奶茶”二字吸走，在她头上轻轻揉了几下。 “就算你现在过来给我煮奶茶，但今天不陪我去医院的话，昨晚答应的翻倍补偿可不能取消哦！”话虽这么说，林若桃却已经乖乖引吴庸进门，把他往厨房推了。 “放心，答应你的补偿绝对不打一点折扣。” 吴庸天擦亮的时候把给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但那个点即便补觉也只能补两个小时。 作为高中时期因为睡过头翘掉物理会考，大学时期又因为同样的原因缺席四级考试的废咸鱼，吴庸对于睡下去以后能不能准时醒过来，心中保留疑问。 综合考虑，还不如趁时间还早，过来给小萝莉煮奶茶，也算是表达一下今天鸽掉医院探望的歉意。 吴庸在厨房忙着，林若桃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兴致勃勃地过来帮手。 “对，蜂蜜就放那么多，搅拌均匀。” 珍珠奶茶的制作方式其实很简单，林若桃看了几次，早就烂熟于心。只是她家里用的是煤气灶，家人和吴庸都不放心她独自使用，所以每次都需要吴庸来帮忙。 看程序进行得差不多，吴庸说起了他今天过来的另一个目的。 “小桃子，昨天我不是说要去参加一个喜剧比赛嘛，我想在表演中间加几段小虎的视频，你不介意吧？” “你要在舞台上，在很多人面前放小虎的视频吗？”林若桃饶有兴趣。 “嗯，有这个想法，但需要征得你们的同意。我给你姐姐也发了信息，不过当时太晚了，估计她还没看到信息。” “我们家小虎那么可爱，让别人看当然没问题啦！不过，你演喜剧为什么要用小虎的视频哦？”林若桃歪着小脑袋，和小虎好奇时候的样子如出一辙。 “这个先保密，演出结束之后再告诉你。” 看吴庸神神叨叨的样子，林若桃撇撇嘴：“保密就保密，我才不稀罕。” 吴庸早习惯了傲娇萝莉嘴上不以为意，其实心痒得撇嘴的时候都不忘用余光瞥他的样子。 他将珍珠奶茶配好分杯，对林若桃说：“我得过去了，你一会儿去医院路上小心点。今天的奶茶做得多，我拿两杯走了啊。” “走吧走吧。”林若桃不耐烦地将吴庸送到门口，抿着嘴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在关门前小声地说了一句“祝你海选通过”，然后不等吴庸客气两句，“嘭”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吴庸摸摸被门风刮得凉飕飕的笔尖，还好他退开得快。 离开林家，吴庸先回出租屋让81576为他换上啤酒肚小丑套装，这才往云贝剧院赶过去。 毕竟在外面“变身”太危险，到处都是摄像头，即便81576能检测到周围的摄像装置，但指不定哪儿突然冒出个人来，他宁愿麻烦一点，也要回出租屋再做这种会惊掉旁人眼球的操作。 吴庸到云贝剧院大门口的时候，胡烁已经画上小丑妆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玩儿手机了。 即便因为《喜笑颜开》的海选，来往的参赛选手中打扮猎奇的不在少数，但像他这样旁若无人坐在大门口的，还真只有他一人。 过往的路人都忍不住瞥上几眼，但胡烁恍若未觉，自顾自地玩儿手机，只是偶尔抬头看看他的小丑师父到了没有。 吴庸会心一笑，骄傲于自己把一个还算讲究的小鲜肉成功带歪。 胡烁和大多数城里孩子一样，从小被父母教育，落在地上的食物不能再捡起来吃，在外面要注意形象不能到哪儿就席地而坐。 总之和吴庸这种出生在小县城，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打小就经常跟着去农村，甚至荒无人烟的野外，玩泥巴长大的糙孩子完全不同。 胡烁有城里人的讲究，又因为他脸上的胎记，比其他人更容易引起别人注意，所以更加在意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一言一行都突显出教养。 在古址公园毫无形象地趴在栏杆上，还回头瞪好心的老大爷，已经属于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放肆行为了。 然而经过吴庸短短几天的熏陶，特别是昨天在游乐园的实战，画上小丑妆，仿佛再也不用在意旁人看法的胡烁，终于开始放飞自我，向吴庸这个糙汉子靠拢。 这才对嘛，成大事不拘小节！ “来得挺早的啊。”吴庸上前招呼胡烁。 “吴哥早。”胡烁忙收起手机站起来，“今天早上刚过六点就自己醒了，这个点也不好再睡，所以就来早了些。” “那说明你对这件事上心，挺好的。”吴庸将昨晚最后一次排演的视频和剧本一起发给胡烁，“这是我昨晚写的剧本，你先看看，没问题的话咱们就照这个来。” 086 报名参赛 “喏，请你喝的。”见胡烁已经接收文件，吴庸从背包里拿出一杯奶茶递过去，“还有，把你身份证给我，我先去里边看看报名排队的情况。” “谢谢吴哥。”胡烁接过奶茶，将身份证给吴庸，“我跟你一起进去，里边有坐的椅子，我去那儿坐着看。” 在吴庸来之前，胡烁已经进剧院逛了一圈，大厅里零零散散有几处造型充满设计感的休息点，方便人们歇脚。只是为了能第一时间与吴庸汇合，他才坐到大门口的。 二人一起进入剧院，胡烁找了个人少的休息点坐下，吴庸按着大厅里的提示牌找到报名处。 排队的人不多，稀稀拉拉三两个。 实际参赛的选手当然不会那么少，虽然比不上音乐类选秀比赛那么火爆，要求使用原创剧本这一点又将门槛提高了一截，但《喜笑颜开》好歹也是要在上星卫视播放的节目，不说本来就做这一行的人，哪怕稍微沾点边的，也有一大批攥着劲想来刷一波人气。 就算不像二人转演员那样多才多艺，没有相声演员说的比唱的好听的嘴皮子功夫，也鼓捣不出什么优秀的小品剧本，但只要是个健全的人，谁还不会把段子串一串，上台一说，也能自称是脱口秀或者单口相声。 没准儿就火了呢？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能嗅到一丝名利的气味，蜂拥而至的投机者就不会少。 现场报名的人不多，只不过是由于大部分参赛选手都已经在网上报名登记，过来只要领个号就能去排队等着比赛。 吴庸因为没有自己和胡烁的身份证扫描件，没法在网上报名，只能一早来现场了。 还好报名点排队的人不多，不过，人这么少，不会没多久就轮到他和胡烁上场了吧？ 吴庸一面庆幸，一面又有些担心，胡烁这才刚看到剧本，两个人还没合演过一次，怎么也得排练几遍，最好能下午再上台……要不然先去候场那边打探打探情况，卡着时间再来报名？ “下一位。” 不等吴庸退出队列，登记处的小姐姐已经叫他上前了。 吴庸接过报名表，客气地问小姐姐：“麻烦问一下，我现在报名领号的话，大概什么时候能轮到我上台呢？” “这我也说不准，不过照前两天的情况来看，估计最少也要排到中午了吧。”小姐姐很和气地说，“现在已经在候场的已经有一百多号人，要是运气不好的话，可能正好卡在吃饭的时间，那就得等评委们吃完饭，下午才能上场了。” “好的，谢谢。” 吴庸不再犹疑，迅速报好名，领了号，回去找胡烁。 既然一时半会儿轮不到他们上场，他就可以放心跟胡烁找个人少的地方排演几遍，再过来候场。 此时胡烁也看完了剧本和吴庸的排演小视频，虽然吴庸鼓捣了整整一个晚上才做出来，但不过是个五分钟的小剧本，结合他视频中的示范，对于胡烁这个学霸来说，理解起来so_easy。 “名报好了，大概要到中午才轮得到我们，走，找个地方排练一下。”吴庸把身份证还给胡烁，从背包里拿出留给自己的奶茶喝起来。 早上过来得急，凌晨四点刚吃下去的八宝粥又还没消化完，所以吴庸没吃早饭。可是在公交上挤了一路，能量消耗得差不多，肚子又开始抗议了。 先喝个奶茶垫垫，一会儿排练完了再点个外卖吧，现在满脑子都是要快点把剧排出来，也没心情吃。 胡烁从善如流地起身跟吴庸走，手里端的奶茶已经喝掉了一半：“吴哥，你在哪儿买的奶茶？怎么连个商标都没有？不过味道还可以。” “我自己煮的，当然没商标了。”吴庸轻描淡写地回答，心里有些小小的自得。 看来以后要是混不下去了，还能开家奶茶店混口饭吃。 胡烁很给面子地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在小丑妆的加持下尤显夸张：“厉害了吴哥！你怎么连这个都会？” “当然是为了妹子。”吴庸脸上荡开一个甜到发腻的笑。 又来了，恋爱的酸臭味！ 胡烁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那么多，有奶茶喝不就行了吗？管他有没有商标！ 果断无视了吴庸关于妹子的发言，专心找适合排练的场地。 云贝剧院的名字，是根据剧院的造型来定的。 剧院坐落于海滨，凭海临风，远远望去，像一扇立起来的贝壳，在粼粼海波的折射下润白如玉，让人感叹于设计师的奇思妙想。 特别是剧院刚建好不久时，一艘停泊在旁边的渔船起火，因为角度问题，让当时所有在沿海公路上围观的吃瓜群众都以为是剧院着火了，一时间“碳烤扇贝”的美名传遍整个S市，市民们无不津津乐道。 总而言之，不论是因为何种原因，云贝剧院在S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不一定来过，但不妨碍大家每次在吃烤生蚝的时候都想到它。 作为一个资历较浅的剧院，使用率目前来说还是比较低的，特别是在它庞大的建筑面积印衬下，来这里的人显得越发的少。 毕竟在S市这样的三线城市里，能够一次花掉几百上千块看一场音乐会抑或舞台剧的人，还是不多。 吴庸和胡烁没花多少功夫，便在大扇贝，哦不，云贝剧院侧门外边选定一块罕有人至的宽阔地段，作为他们的排练场地。 吴庸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他剪辑好的小虎视频，说：“我们开始吧。” 在吴庸的剧本里，基本没什么地方需要胡烁用到比较复杂的表演方式，主要还是靠他用“笨拙”引人发笑。 当然了，这不是说他只要本色出演，完全依靠自身反应去做就可以的。 舞台上的表演区别于现实的地方，除了一切动作、反应都是设计过的之外，演员的表演必须比现实中人物更有张力，才能感染到观众。 只能说，基于动作比较简单，而且昨天在游乐园里实战一天，胡烁放开了不少，今天排练的进度比之前在老宅学习的时候要顺畅了许多。 087 猫公主的小丑 “不对，你这里愧疚的情绪表现得太多了，应该只是短暂的尴尬一下，马上接着推后面的剧情。” “手足无措的感觉还不够……这样，扔球的时候尽量垂直往上扔，到时候应该能有落到你头顶的，你试试看能不能做出这样的效果。” “……” 时间在一遍又一遍的排练中飞速流逝，虽然吴庸对目前的表演效果还是不满意，但现在已经过了10点半，必须去候场室等着叫号了。 本来还想在上场之前，叫个外卖来填填肚子，可一看到候场室乌泱泱一群人挨着挤着，有穿得像正常人的，有打扮得奇形怪状的，最重要的是因为人太多，屋子里弥漫着化妆品和汗味儿搅和在一起的奇怪味道，吴庸决定，还是忍一忍，等表演结束之后，带胡烁一起去下馆子好了。 二人找了个地方坐定，胡烁又继续揣摩剧本，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的肢体跟着想法动一下，单拎出来看，和精神病没什么区别。 不过候场室里跟胡烁症状相同的一抓一大把，一眼看过去，反倒是没什么违和感。 这段等待的时间吴庸不敢睡觉，他怕一会儿睡迷糊了，上场的时候出纰漏。 到现在为止，他已经超过24小时没有睡觉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因为长时间精神得不到放松，太阳穴开始一涨一涨的，像是脉搏的跳动。 睡又不敢睡，只能玩玩游戏熬着了。 这边选手们在候场室里紧张忐忑地准备，评审现场的评委们的日子也不是那么舒服。 海选持续的天数这么久，工作量又非常大，自然不可能让最后要上节目当评委老师的几个业内大拿来受这个罪。节目组便请了在相声、小品这两个领域里排在中上游的几个前辈，再加上节目组里的几个编导，一起组成了评审小组。 因为报名的选手比预期的要多，况且喜剧和唱歌不同，许多人只要开口唱上两句，用不到十秒钟，就可以被确认淘汰。除了极个别气场极为“出众”的奇葩，怎么着也得等人演上两分钟才能抓到毒点把人淘汰吧？ 所以经过权衡，硬生生把评审小组拆成了两队人，同时开工，这才勉强没有拖慢进度。 就算是这样，两队人还是每天急吼吼地赶工，生怕拖慢海选进度，耽误了之后的录制。 可以想像得到，在如此高强度工作下，评委们的心情不会有多美好。 特别越到接近饭点的时候，越是人心浮动。 又一个达不到节目组选人标准的选手被请出去，陈佩琳看了看时间，已经11点55分了。 节目组之前定的是12点吃午饭，听场务说，盒饭已经送到剧院门口，马上就能送过来。 黎德昌放下手中记录评分的笔，舒口气，面带微笑地询问陈佩琳：“陈导，咱们是不是可以歇口气了？” “黎老师，饭还有几分钟才能送到，要不然再叫一个选手进来吧。”陈佩琳见黎德昌脸上的笑容迅速僵硬起来，赶紧安抚道，“我们累，那些选手们也不容易，反正今天都得看完这些人，现在多看完一个，下午的工作量就能少一点。” 见黎德昌不搭话，陈佩琳将话头转向另一个邀请来做嘉宾的评委：“卢老师，您看怎么样？” 卢边性格比较随和，虽然同样累了，想休息吃饭，但陈佩琳说的也有道理，便点头道：“我没问题。” 卢边都说没问题了，黎德昌不好再提出异议，反正就一个人，那就再忍忍吧。 陈佩琳示意工作人员领下一个进来，工作人员立刻出门朝候场室喊：“135号，胡烁和吴庸！” 吴庸正纠结着几把农药下来，精神越来越疲惫，光靠游戏怕是要撑不住了，就听到了工作人员如天籁般的声音。 “走吧。” 二人起身，候场室中其他人默默为他们让出一条道。 走到评审现场的门口，胡烁顿了顿脚步：“师父……吴哥，我可以的吧？” 吴庸往他背上一拍：“你就当是场梦，不要怂，直接上！” 胡烁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听你的，直接上！” 吴庸一点也没有胡烁的紧张。 该做的都做了，这个时候平常心对待就好。 能够如此淡定，不是因为他的心态有多好，或者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紧张这种情绪，他也有过。 两年前入职呼叫中心，第一次接线的时候，听到耳机里客户“喂喂喂”的声音，头脑一片空白的吴庸直接回了对方一个“喂”。 虽然电话是顺利接完了，但这件事情被旁边全程监听的军哥笑了一整整个月。 新人客服最容易犯的禁忌，说“喂”。 后来的电话，仍然很容易激起他的紧张感，就算度过了业务不熟练的头两个月，那些胡搅蛮缠，没理也能理直气壮对着他一通乱吼的客户，一度让他一听到电话接入的铃声就紧张起来。 然而这种状态没持续多久，在他逐渐学会剥离自己的情绪之后，有了很大的改观。 他不会再紧张了。 当一切自己能做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之后，不管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都能坦然接受。 就像现在的情况，担心是有的，吴庸一点都不想之后的一个月都被困在地狱式学习中。但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能不能通过海选，就交由老天来决定吧。 吴庸的坦荡和超然感染了胡烁，二人大大方方走进评审现场。 由于这只是不那么正规的海选，而且评审组又是临时被分成了两拨，所以评审用的场地不是正式的剧场舞台，而是一个大约和小教室差不多大小的活动室。 三个评委坐在活动室比较靠后的位置，摄制组的人都挤在评委后面，给选手们留出了足够施展的场地。 吴庸和胡烁站到中间，向评委们鞠一躬。 “我叫吴庸。” “我叫胡烁。” “我们要表演的节目是，默剧，《猫公主的小丑》。” …… PS： 征集龙套名啦！ 无眠实在是起名废…… 今天叫某人帮我想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名字，某人说，那就叫你的长，嗯，“黎德昌”吧。 我只能…… 然后自己想了个卢边，打边炉倒过来就对了。（GD的小伙伴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 还有林家姐妹的名字，其实都是无眠身边的朋友，希望她们不会看到吧?乛?乛? 所以，有什么好名字请给这句话加个小尾巴，谢啦~ 088 停不下来 吴庸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电脑一直处于待机状态，掀开就能用。 麻烦工作人员搬了一张桌子上来安置电脑，连接上投影仪，做好准备工作，吴庸表示可以正式开始表演。 黎德昌微不可察地歪歪嘴。 本想着如果又是那种企图以蹩脚段子混过去的，只消一两分钟就能打发走。可现在，盒饭都已经送进来了，表演才开始。 这两个人最好能拿出点真功夫，不然他一定在两分钟以内把他们淘汰掉！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对他们不公平？ 如果标准稍微严格一点就过不了的话，是绝对走不到决赛那一步的，那么现在走和之后走，也没多大不同。 正开始表演的吴庸和胡烁全身心投入了表演之中，并没有看到黎德昌的小表情，更猜不到因为卡在了饭点，让其中一个评委默默把心里的评判标准拉高了一截。 吴庸扮演的胖小丑扯着胡烁这个瘦小丑的耳朵走到屋子中央，从自己宽大的裤兜里拿出几个球，通过抛接在空中形成一个圈，演示了十几秒钟，停下来将球递给瘦小丑。 瘦小丑诚惶诚恐地摇头摆手，表示自己做不出来。 胖小丑又演示了一个“摸墙”，看向瘦小丑。 这一次，瘦小丑犹豫着点点头。 于是BGM响起，胖小丑拉过瘦小丑排演了一场短短半分钟的“擦玻璃”舞蹈。 黎德昌刚开始就是耐着性子看，然而一分钟过去了，他并没有看到什么亮眼的地方，反而发现在两人跳舞的时候，瘦小丑有几个地方的动作都出现了滞涩，显然没有下苦功练过。 一想到这组人浪费他这么长时间，还有和他们一样的一大批，基本功不过关，抱着侥幸心理来给节目组增加工作量的人，黎德昌就气不打一处来。 “叮叮叮叮叮！” 黎德昌按下一串急促的铃声：“停！” 吴庸正对胡烁做出警告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掉链子，然后准备迎接小虎的“登场”，就被黎德昌的叫停给惊到了。 卧槽，还能中途打断直接out的？ 这尼玛还怎么玩？ 现场气氛有些尴尬。 由于喜剧节目不像唱歌，一开嗓就知道表演者的斤两，所以除了极特殊的情况，节目组还是比较倡导能让每一个小品短剧演完。 毕竟没看到剧本的情况下，谁知道后面会不会错过反转或是特别精彩的地方呢？ 反正报名时都有说明，小品、短剧的时长最多5分钟，之前的大部分选手，只要不是前面出了大纰漏，都会让他们演完。 这两个小丑到目前为止虽然没表演出特别亮眼的东西，但也没出什么错，而且默剧这个品类在这次比赛中的占比很少，现场的工作人员对黎德昌的突然叫停，心底是存有疑惑的。 这两人搬上台的电脑，目前除了播放一首歌以外，还没有别的用处，但若只是为了放一首歌，直接用手机也没问题，所以电脑一定还有别的作用。另外，默剧名中的“猫公主”也还没出现。 陈佩琳是倾向于让二人继续演完的，但看到黎德昌的表情这么坚决，也不想把人得罪死了，只能在心底轻轻叹口气，默认了他的行为。 然而，出乎所有工作人员预料，两个人并没有马上收拾东西走人，也不像一部分无法接受自己被淘汰的选手那样对评委死缠烂打。 在铃声结束，现场安静了一秒之后，胖小丑循着瘦小丑投向评委席的不安的目光，眯着眼像是再寻找什么东西，而后又朝评委席的方向伸长脖子侧耳倾听，似乎没听到什么动静，于是一耸肩一摊手，拍拍瘦小丑以示安抚。 这时候电脑上弹出一个猫咪头像，名字是“公主殿下”的视频通话请求界面，胖小丑瞬间慌张起来，急躁地用食指在瘦小丑笔尖点了两下以示警告，然后毕恭毕敬地“接通”视频电话。 黎德昌铁青着脸，这是这几天以来，他遇到的第一个敢无视评委的参赛选手！ 就在胖小丑做出侧耳倾听，又摊手表示什么都没听到的时候，黎德昌已经听到背后有工作人员在轻笑了，所以本来已经放到按铃上面的手，迟迟没有再按下去。 他今天的行为的确违背了节目组里“尽量让小品、短剧类节目表演完”的默契，现在要是再穷追不舍，未免显得太失风度。 但若是让这两个小丑继续演下去，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陈佩琳看出了他的纠结。 原本还有些可惜，可能会错过两根幼苗，不过既然这两个小丑已经自己找台阶下去了，她不介意顺着这个台阶给黎德昌也搭上个梯子。 “黎老师，要不就让他们演完吧，起码临场反应还不错，节目里如果有这样的人，节目效果会比较好。” 黎德昌缩回放在按铃上的手：“既然陈导这么说，那行吧。” 众人继续看两个小丑的表演。 视频电话接通以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只眨巴着淡青色杏仁眼，浅灰底黑色条纹的美国短毛猫，头上还P了一个粉嫩嫩的可爱卡通皇冠，瞬间收割现场一片少女心。 “哇，好可爱的猫猫！” “嘘——不要说话，不然又要被骂了。” 两个妹子的小声交谈没有影响到屋子中央的表演。 胖小丑领着瘦小丑向屏幕里的猫公主深鞠一躬，一脸谄笑。 猫公主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看过来。 胖小丑做出向猫公主介绍瘦小丑的样子，瘦小丑忙不迭地搓着手鞠了几个躬，很紧张的样子。 然后胖小丑和瘦小丑跟随着音乐为猫公主表演刚才排练的“擦玻璃舞”，可是，刚表演到一半，就被“喵嗷~”的一声叫停。 猫公主晃晃脑袋，然后从旁边划拉出一个小皮球，两只小爪子来回拍了几下小皮球球，“喵喵”叫了两声。 胖小丑迟疑地做了一个手和脸都贴着玻璃看的动作，歪斜着脸，瞪大了眼睛的样子倒是逗笑了现场的几个工作人员。 但猫公主一点都不买账，似乎很生气地重重拍了两下小皮球。 胖小丑只能无奈地，磨磨蹭蹭地从裤兜里再次拿出瘦小丑已经明确表示过他不会玩的球。 …… PS： 感谢森宫仓乃和萌神豆豆的再次打赏（ω） 089 基情四射（大雾） 瘦小丑看着胖小丑递过来的球越来越近，急得都快哭了。 颤巍巍地捧过几个小球，哀求着冲胖小丑摇头。 猫公主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 胖小丑紧锁着眉头，将瘦小丑一把推到屏幕前，低头用手捂住额头，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瘦小丑使劲咽了口唾沫，做几个深呼吸，依次往上扔起小球。 欢脱的音乐响起，瘦小丑手忙脚乱地左跑右蹿着接球，然而他的努力并没有任何效果，从空中落下的小球砸到他的头上、背上、手肘上，就是没有一个落在手中的。 最后一个球被抛得比较远，瘦小丑猛地往前一扑，结果扑过头了，在光滑的地板上滑出两米远，自然完美错过小球。 只是最后瘦小丑挣扎着踢了一脚，正好踢中小球，不偏不倚地射到胖小丑头上，音乐声戛然而止。 吴庸适时地挤出一对斗鸡眼，歪了歪身子，左右晃头又用力眨眼，做出一副努力想从晕乎乎的状态中摆脱出来的样子。 果不其然，经过胡烁一系列地“笨拙”表现，和吴庸这个被殃及的池鱼夸装滑稽的表情，三个评委还好，后面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中，忍不住笑出声的人越来越多。 吴庸暗自窃喜。 因为胡烁对小球的控制能力有限，所以他们的表演其实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完全得跟着胡烁抛出去的小球走。 不过这一次可以说是自排练以来最完美的一次了，能让一个小球正好波及到他，不仅“笑果”得以增强，还能让整个情节的发展更自然。 所以说，平时攒人品真的很重要啊！ 吴庸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扮演的胖小丑怒气冲冲地捡起刚才砸到他头上的小球，疾步走到瘦小丑面前，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拉到电脑面前，按着他的头，一起对着屏幕深鞠一躬，像是在请罪。 “喵~”猫公主似乎没有生气，她再次眨巴着淡青色的大猫眼，轻轻在身前的小皮球上拍了两下。 胖小丑讶异地瘦小丑一同抬起头，指了指对方，又指了指手中的小球。 “喵，喵~”猫公主点头。 两个小丑都因为刚才失败的表演有些难为情，也害怕再来一次辣鸡演出会惹猫公主生气。 但碍于猫公主的坚持，两个小丑只能再次开始表演。 欢乐到羞耻的音乐声重放，这次的节奏比刚才更快，更急。 瘦小丑向空中依次抛起小球，还跟刚才一样，这些小球不像胖小丑演示的时候那样规规矩矩排着队奔向空中，而是左歪一个，右跑一个。 但与刚才不同的是，这次接球的不止瘦小丑一个人，他接不到的那些球，胖小丑也在旁边又跳又窜地帮着接。 于是就看到一胖一瘦两个小丑，手忙脚乱地左右奔忙。胖小丑接到之后，便将小球在手中循环接住抛起，形成一个圆圈；瘦小丑接到之后，想像胖小丑一样再次抛起来接住，却只是在给胖小丑增加工作量。 音乐声越来越急促，两个小丑的动作越来越慌张，就在他们同时看到对方身边有一个正往下落的球，想要跑过去接住的时候。 “嘭！” 两个人撞了个满怀。 把胖小丑维持了许久的圆圈撞得四散飞迸。 这一撞，像是打开了现场所有人笑容的阀门，全场哄笑，就连黎德昌都憋不住，扯动一下嘴角，又迅速把扬起的弧度压了下去。 音乐声已经停了。 吴庸和胡烁突然瞄到一个小球正好从他俩正上空落下。 时间仿佛凝固。 这一刹，确认过眼神。 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无需言语的默契。 二人不约而同地将脸转向评委席，再往对方的方向一歪身子。 空中落下的小球猛然被两张小丑脸夹在中间，停住了。 “哈哈哈……” “哈哈！” “лa?a?a（?）?” 咦？好像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管了，总而言之，看现场的效果，应该还不错吧？ 这时，屏幕里的猫公主也开心地打了几个滚，“喵喵”叫时咧起的嘴像是在微笑。 胖小丑拿下夹在两人中间的小球，和瘦小丑开心地一击掌，起身一同向猫公主鞠躬。 猫公主开心过后，扬起自己粉嫩嫩的小爪子挥了挥，视频通话结束。 “我们的表演结束，感谢各位评委老师和所有工作人员，谢谢。” 吴庸领着胡烁再次向评委席鞠躬，有礼貌一点总不会错。 评委席上，黎德昌依旧板着个脸：“你们是有点儿小聪明，临场反应不错。但是，瘦一点那个孩子，可以说是没有一点基本功，就算随便拉个喜剧爱好者出来都比你强。” 黎德昌冷冰冰的评语将现场的笑声瞬间压了下来。 “另外，剧本方面，取巧地利用猫来做噱头，短时间是没什么问题，但你们不可能场场都这样做，观众可是会腻的。” “而且，也没什么深层含义，过于苍白和肤浅。” “所以，我投一张反对票。” 场面愈发的冷了。 吴庸在表演前强行剥离出去的紧张感，这一刻又重新回归。 在候场室的时候已经有工作人员言明，评审采用投票制，三个评委，若有两人及以上投反对票，那不好意思，请您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我倒是觉得挺好的。”陈佩琳对黎德昌客气地笑笑，“我对黎老师在专业上的看法非常尊重，不过，就节目效果而言，他们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陈佩琳翻了翻面前的报名表，视线停在胡烁的那一张上面。 “胡烁是吧？看你的报名表，今年刚17岁，读高二，课程应该比较紧张才对。那你平时还有时间来练习默剧吗？还是说你是艺考生？” 胡烁本来听黎德昌的评语，心已经凉了半截，现在听到陈佩琳的询问，又重新燃起希望。 瞄了眼吴庸，见吴庸微微点头，胡烁回答到：“我刚开始学默剧，学习不到一个星期，所以这次的比赛，主要都是我师父，也就是我旁边这位，在做准备。” “才接触一个星期不到吗？”陈佩琳有些诧异，虽然看得出胡烁的基本功很差劲，但单就这个短剧来说，表演得很自然，至少不会给观众带来违和感。 090 海选通过 一旁的卢边也出言道：“如果这孩子说的是真的，那的确是很不错了。” “学习时间短就应该再多花点时间把基础打牢，而不是火急火燎地跑来参加比赛，这是对观众的不负责。”黎德昌仍然顽固地坚持自己的看法。 “黎老师的话虽然难听了些，但也在理。”卢边依旧划水，说完这句便奉行“沉默是金”的真理，任由黎德昌和陈佩琳两人交锋。 陈佩琳没有在这个点上跟黎德昌纠缠，她看着报名表上的一寸照，继续向胡烁发问：“所以，你在几天前选择了学习默剧，现在又画上小丑妆来参加海选的原因是什么？” “是不是，和你脸上的胎记有关系呢？”陈佩琳的嫣然浅笑在此刻变得尤为刺目。 胡烁心中咯噔一下，愣在原地。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呢？ 不管他在脸上涂多厚的油彩，这些人都能从他的报名表上看到他的真实样貌。 所以，搞了半天，还是和过去没有任何差别吗？ 现在单独问出这个问题……脸上比别人多一块紫红色的印迹，就是他洗脱不掉的原罪？ 胡烁脑海里回想起小时候在医院里，激光打到脸上时钻心的痛，这个阴影一度让他觉得聊斋志异里最恐怖的故事就是画皮，没有之一。 所有人都在为代入遇到女鬼的王生而感到毛骨悚然的时候，只有他，代入的是女鬼所拥有的那张人皮。一想到，就仿佛有种被无数炙灼的激光鞭打过全身的疼痛。 而这样痛苦的治疗，他忍耐了数年，等来的不是鲜红斑痣的消除，而是恶化。 胡烁放弃了，他的父母也不忍心再看到孩子继续遭受无用的折磨。 然后，直到他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入市一中为止，除了家人之外的所有人，都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提醒着他，他是个异类。 难道是他的错吗？还是将这样的他带到世界上的父母的错？ 评委席上陈佩琳微笑的脸渐渐与班主任的微笑重叠在一起。 “我们班上有49个同学，合唱的站位不好排整齐，胡烁同学，要不然你下一次再参加，好不好？” 下一次？下一次被排出来的，不也一样是他？ 胡烁捏紧了拳头，在用来加深眼部轮廓的黑色油彩印衬下，他的眼神越发灼人，仿佛要将所有的质问和不服气通过目光倾泻到陈佩琳身上。 吴庸察觉到胡烁的不妥，他倒是能理解陈佩琳这句问话的意思，现在这些包含竞赛元素的综艺节目，有几个不让选手卖卖惨吸一波人气的？ 人家这么问，就是想要给他们俩留机会的意思。 但胡烁这孩子明显会错了意，看那样子就差直接朝人家开怼了。 可不能让他坏了事儿，都走到这一步，因为误会而任务失败岂不是太冤枉了！ 吴庸刚想开口替胡烁说明，一念之间，还是闭上了嘴，手肘怼了胡烁一下，使劲朝他打眼色。 胡烁被吴庸在他手臂上来这么一下，虽然情绪还没抽离出来，却是注意到了吴庸的眼神。 师父这是想让他……直说？ 在这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揭伤疤？ 胡烁第一反应是想要拒绝，但看到吴庸眼中的催促，加之已经从突然被触到痛处的暴躁情绪中渐渐脱离出来，他总算意识到了陈佩琳问话的真正含义。 不是因为他的脸给表演减分，而是在某种意义上加分吗？ 但是，这种加分也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想被怜悯，就和不想被歧视一样！ 胡烁重新回视陈佩琳，这一次，眼中只有坚定。 “对，我的确是因为脸上这块胎记，才想要画上小丑妆，学习默剧的。” 事实就是事实，无论他怎么回避也无法被掩盖。 从陈佩琳开始问话的时候，评审现场便安静得落针可闻，胡烁响亮的回答萦绕在众人耳边，掷地有声。 “一开始，我只是想追寻，能让我和其他人被用同样的标准看待的感觉。而当我开始和师父学习默剧，到游乐园里用表演让游客们笑起来的时候，我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所以，我才会想和师父一起来参加比赛，想让更多人看到现在画着小丑妆的我。” “不是胡烁，只是我！” 关于过去遇到的挫折和痛苦，胡烁一个字也不想说。 至少，不是在这样的场合，对着一群陌生人，把过去的经历和心里的想法都一股脑掏出来。 这样除了会让更多人戴上有色眼镜来看他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即便能因为卖惨的点通过海选，也没什么意义。 他拜托吴庸教他默剧，涂上油彩站在这里，只是为了让人们看到单纯的他，仅此而已。 陈佩琳饶有兴趣地点头，她本以为会听到选手倒一堆苦水，然后节目组可以选择性地挑出一些，让他在之后的节目里说出来渲染一下气氛。 现在嘛，虽然卖惨的点落不到他身上了，但这种励志的积极情绪也很适合作为节目素材。 嗯，毕竟《喜笑颜开》可是个正能量满满是节目。 “我没什么问题了。剧本虽然没什么升华，但有新意和亮点，临场反应和话题性也不错，我觉得可以过。”陈佩琳转头问，“卢老师，您怎么看呢？” 吴庸和胡烁的心都悬了起来，现在一个人给过，一个人不给过，关键就看最后这个评委了。 卢边见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却是不紧不慢地问胡烁：“孩子，刚才你说，到游乐园里表演，是哪一天去的？” S市的游乐园只有一个，如果能确认时间，一胖一瘦两个小丑，胖小丑还是个大光头，应该就能对上了。 “就昨天。”胡烁不明所以。 卢边呵呵笑起来：“那估计是你们，没得跑了。” “昨天我家小孙孙和他爸妈去游乐园玩，回来之后直跟我说里边有一胖一瘦两个小丑特别逗，还给了他一颗奶糖。就是后来走的时候想再找两个小丑合影，园里的工作人员却说，这两个小丑不是游乐园的人。” “不以获取酬劳为目的，不拘泥于舞台，还愿意、喜欢去为人们表演，就凭你们对默剧的热爱，我也给过了。” “谢谢！” “谢谢！” 吴庸和胡烁对着评委席再次鞠躬。 第二阶段支线任务，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一半。 …… PS： 今天肚子痛…… 祖国东南部这么热的天，无眠还贴了暖宝宝，穿着冬天穿的珊瑚绒睡衣，蜷了两个多小时完全动不了（*?） 手放在电脑上冰凉凉的都会让肚子痛起来！ 还好小米电脑插上电源线之后热得飞快。（很认真，不黑） 痛到手都是抖的依然码完不请假，感觉自己棒棒哒（?_）? 现在肚子已经好很多了，所以晚上那更也会照常发，不用担心~ 091 我不搅基 “吴哥，我们真的通过海选了！” “吴哥，之后初赛就是有观众的对吧？” “吴哥，我当年考了全市第一都没那么开心！” “吴哥，你怎么不夹菜？要不要我帮你下点儿肥牛？” “……” 坐在自助火锅店的餐桌前，强行撑开眼皮的吴庸第一次发现胡烁话这么多，简直跟只苍蝇一样“嗡嗡嗡”叫个不停。 从他们俩被节目组确认入选，精神一松下来之后，吴庸只觉得积累了两天的疲惫跟对好基友似的勾肩搭背地一齐向他涌来。 要不是因为饿得不行，他可能在云贝剧院的大厅里就睡着了。 慢吞吞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火锅升腾的蒸汽在正好摆过来的空调风吹动下，迷得吴庸本来就半垂着眼皮的眼睛眯得更小了。 “师……吴哥，今天的剧本和猫公主的视频，该不会花了你一整晚的时间吧？” 今天从见面开始，两个人脸上就带着厚厚的妆，即便是表演完出来吃火锅，也没把妆卸了。 不说油彩卸起来麻烦，昨天不也带着妆在外面招摇了一整天嘛，胡烁还蛮喜欢这种时候旁人惊奇的目光。 一样是引人注目，瘦小丑和胡烁所感受到的却完全不同。 至于吴庸，他只是觉得，现在这个样子，除了林梨，连他老妈都认不出来，那又何必在意别人怎么看呢？反正都没人知道是他。 吴庸是怎么确定他老妈认不出来的？ 这就要说到，那次被林梨认出来之后，他十分怀疑81576提供的伪装技术，于是把同样的视频给他老妈发了一份。 结果，自家老妈对于儿子突然给她发一个搞笑视频感到十分费解。 在她的印象里，基本上只有她这个年纪的人，才老爱在群里、朋友圈发养生类公众号链接或者搞笑视频。 要是儿子发的是养生文还好说，可以解释为受她感染，还学会关心人了。 发搞笑视频是几个意思？ 工作那么忙，闲下来不去外面找女朋友，居然给她看搞笑视频？ 满脑子黑人问号脸。 于是，邹晴女士十分关切地给儿子打来电话，提醒他多出去走动走动，不要出了公司就回出租屋，假期也别宅屋里，有空去参加点户外活动，旅个游什么的。 不指望儿子一出社会就带个女朋友回家，好歹得让人看到点儿希望呀，成天宅着能遇到好妹子？ 吴庸一头黑线地跟邹晴解释说，就是在外面玩的时候看到的，觉得新奇才拍下来发给她。 这又激起了邹晴的好奇心——她生的儿子她还不知道？别的同学高三毕业出去疯玩，只有她儿子宅了整一个假期。 现在肯出门，绝对不可能是自发性的！ 那么，今年国庆，或者明年春节，儿子会带人回家吗？ 满怀期待的邹晴没多追问，叮嘱儿子对待女孩子要有耐心和细心，就乐呵呵地挂了电话。 搞得吴庸一头雾水。 老妈这是怎么了？难道她知道林梨的存在了？ 那，他已经辞职了的事，也知道了？ 不可能啊！ 从辞职开始，他一件事儿都没往家里说，就是怕父母跟着担心。想等自己安定一点，至少能保证足够经济来源之后，再和家里透露一二。 所以说，自家老妈又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也罢，忙完这一段，林梨病愈之后，再回家去看看吧。 现在他至少确定了一点，邹晴完全没认出来视频里胖乎乎的大光头就是她的亲儿子。 81576的伪装技术还是很到位的。 所以说，带着这一身装扮走在外面，做什么骚操作都完全没有压力。 只要不是吴庸自己给林梨看，谁会把胖小丑和吴庸联系在一起呢？ 但也是因为这一脸小丑妆，在上午一直紧绷神经的情况下，胡烁并没有发现吴庸的疲惫。 直到现在，吴庸完全松下来，兴奋过头的胡烁却发现他对海选通过这件事情没表露出多少高兴的意思。 如果说这是因为吴庸的养气功夫好，胡烁一点都不服。 看着桌子对面的大光头慢悠悠地咀嚼一块鸡肉，一点没有平日里稀里呼噜大快朵颐的样子，透过白色的蒸腾水汽，仿佛是一具被操纵的超大号小丑玩偶，闭着眼，却还僵硬地坐着，上下咬合牙齿。 小丑师父，难道是因为昨天听他提那一嘴，表面上吐槽他的技术不过关上不了台面，私下里却熬夜为他量身打造剧本，做好所有准备工作？ 他之前还以为，还以为这个剧本是早就已经有想法，只是没写出来，正好昨天听那个游乐园的总经理说起，这才起了心思，把过去搜集的素材制作成视频，把脑袋里的剧本落在纸上。 胡烁没想到，早上吴庸说的“昨晚写的剧本”，真的就是昨天晚上，为了能带他参赛，突出重围，结合两人目前的条件，临时创作出的剧本，还附带做出一份为他们表演加了不少分的视频。 见吴庸似乎没听到他的问话，咀嚼变得越来越慢，油光锃亮的大圆脑袋开始轻微的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往火锅里栽进去。 “师父——！” 胡烁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喊，惊得火锅店里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不过望见是刚才已经接受过他们一大波注目洗礼的两个小丑，而且两小丑接下来没继续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又慢慢地把视线都移了回去。 吴庸被胡烁这一声惊呼震得一哆嗦，瞌睡瞬间被撵跑一半。 “怎么了？”他强装镇定，似乎刚才睡着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刚才快掉锅里了。”胡烁指指吴庸面前翻滚着红油的火锅。 吴庸尴尬地笑笑，也懒得再装，打个哈欠，有气无力地说：“昨晚肝了个通宵，毕竟上了年纪，和你们这些年轻人没得比。不过也没什么大事，回去多休息休息，过两天元气就回来了。” “师父……”胡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没想到吴庸为了他的事情会那么拼尽全力。 只能感动地望着吴庸。 被一个画着小丑妆的，男的，含情脉脉地看着，吴庸实在是受不了。 他像交警发出停止信号那样伸手挡住胡烁：“打住啊，不是说了别叫我师父吗？” “还有，我严正地声明一次，我不搅基！” 胡烁：“……” 特喵的，我也不搅基好吗！ 092 这是有情况啊 跟胡烁这么一闹腾，吴庸倒是精神了不少。 两人吃完自助火锅，在公交站分道扬镳。 因为胡烁家在市区里，往那个方向去的车比较多，于是吴庸目送他上车，自己还留在站台等唯一的一班公交。 虽然也可以同胡烁一路，回老宅就行，但老宅地理位置虽好，生活设施却差得让人跳脚。 想到在老宅要洗把脸都得费力按半天手摇水井泵，已经累得不行的吴庸果断放弃了这个选择。 出租屋远归远，好歹能回去冲个热水澡就睡觉。 吴庸开始考虑，是不是可以把老宅重新修整一下，至少通上自来水，安上热水器什么的。 不过一想到最近只出不进的花销，吴庸暂且打消了这个念头。 再等一下吧，等林梨治疗结束，81576继续替他接单，多攒点儿钱，再去打老宅的主意。不然就他这点儿积蓄，随便折腾几下便没了。 吴庸怕自己干坐着会睡着，拿出手机想开把游戏。 一解锁，就看到了林梨的薇信留言。 【海选进行得怎么样了，顺利吗？】 不由得一笑，打字的手指快得一点不像刚才还困得要死不活的样子。 【已经结束了，顺利通过！】 另一头的第一人民医院，今天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林若桃喋喋不止地向林梨诉说她在学校里遇到的趣事，林刚和李曼珍也不时插进对话里打趣，病房里一派其乐融融。 林梨抚摸着林若桃趴在床边的小脑袋，柔顺的触感和毛绒绒的小虎全然不同，却一样让她舍不得放开手。 如果这时候小虎也在就好了。 还有……那个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大光头！ 一想到吴庸光溜溜的脑袋，林梨差点又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管回想多少次，都觉得真的很好笑呐！ 以后，绝对不能让他看到自己摘下帽子的模样！ 除非她已经长出了头发，不然总觉得会被笑一辈子的。 余光里，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将林梨的注意力瞬间吸引了过去，她迅速拿起手机，看到信息后扬起微笑。 不过，因为戴着口罩，病房里的其他人并没有看到她的笑容。 即便如此，挨得最近的林若桃还是从她略微弯起的眼角，发现了她的异样。 “姐，你今天怎么老看手机啊？” 前几个周末来看林梨的时候，她可是从来不会在家人面前不时拿起手机的。毕竟平时相处的时间已经很少了，林梨十分珍惜与家人一起度过的每分每秒。 但是今天，林梨的手机就放在枕头边，屏幕朝上，每次屏幕一亮，她就迅速拿起手机看。 这绝对不正常！ 林若桃双手撑在床边，伸长脖子想要看手机上的内容。 林梨下意识熄灭屏幕，往后蹭了两下：“你干嘛？” 林若桃对上林梨略显慌张的眸子，身体又往前逼近了一截：“姐姐~给我看嘛~” 软萌软萌的童音让林梨迟疑了一下。 “好啦好啦，知道啦，本来就没什么。”林梨用食指顶在林若桃眉心，将她推远了一点，递过手机，“是你吴庸哥哥海选通过了。” “那么快？那他要过来吗？”林若桃看到手机上的信息，小脑瓜子一动，立马在手机上打起字来，“我问问他。” “诶！别！”林梨一把抢过手机。 “他昨晚发信息过来的时候都那么晚了，今天早上还一早过去帮你煮奶茶，估计是昨天晚上根本没睡。现在好不容易过了海选，应该让他早点回去休息才对。” 林若桃侧头看着林梨，笑而不语，直看得林梨掩饰性地往她鼻梁上一刮，低声说了句“人小鬼大”。 李曼珍将两个女儿的表现看在眼里，默默向林刚递了个眼神。 大女儿这是有情况啊！ 她虽然没有问吴庸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但之前和小女儿一起参演电视剧，现在又去参加喜剧比赛，即便还摸不明白他到底是做什么的，也能想到他的工作是和演艺圈有关。 一直以来，李曼珍对明星、演员这样的工作都没抱有好感，不说这一行的光鲜亮丽只是少数人经过妆点才呈现在世人眼前的，单是论八九CD摆脱不了吻戏的电视剧，她就无法接受自家女儿要嫁给做这一行的人。 不过，如果对方是吴庸……听小桃子说，被导演看上，和她一起演戏只是意外，但吴庸的确有京剧功底，现在参加的又是喜剧比赛，说不定，他只是在曲艺界发展的？ 那倒还是可以接受。 林刚接收到李曼珍的眼神，瞥见两个女儿聊得正高兴，侧过身悄悄跟老婆说：“我还是找个时间好好请人家吃顿饭吧。” 李曼珍点头，夫妻间长久以来的默契让他们无需言明，便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还不知道即将接受未来老丈人审查的吴庸，此时还坐在公交车站，因为林梨没有立刻回复，不到一分钟，刚撵跑不久的瞌睡虫又卷土重来。 就在他脑袋开始像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时候，手机的震动让他骤然清醒，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才看清楚屏幕上的字。 【太好了！恭喜入选（≧▽≦）/~】 【一定累坏了吧？赶紧回去好好休息，路上注意安全哦~】 吴庸脸上漾起笑容。 还好胡烁已经走了，否则，他又会再一次感受到，被恋爱的酸臭味支配的恐惧。 吴庸没有马上回复，而是切到“志愿者之家”的界面。 果不其然，里面多出了一个“观察项目81576-004”的选项条，进去之后，找到了被81576从今天海选现场的摄像机里扒出来的视频。 自己再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有瑕疵的地方，不由得感叹自己真是个天才，以前绝对是入错行了。 然后“顺手”把视频发给了林梨。 虽然不想以现在这样疲惫的状态去看她，但拼尽努力做出来的成果，真的很想立刻、马上和她分享！ 站台前涌上一波小小的骚动，吴庸要搭乘的那一路公交终于到站。 吴庸挤进人群，异常显眼的小丑妆在这个时候反倒让他比旁人更加顺利地上了公交。 …… PS： 感谢玉京峰的打赏~ 特别鸣谢，本棵纪年的书单收留和大长评，还有打赏~ 抱抱棵棵|）っ? 093 懒癌复发 医院里，吴庸发过来的视频在第一时间被林梨看到，接着，林若桃嚷着要一起看，引来好奇的林家夫妇，于是一家四口围着林梨的手机，按下了播放。 “那个挨训的是小吴吗？他戴假发了？”李曼珍指着屏幕里被吴庸揪着耳朵的胡烁问。 “不是哦，那个胖胖的才是他。”林梨得意于自己曾经一眼识破吴庸的伪装。 “诶？不是吧！”李曼珍和林若桃都忍不住惊呼。 “我今天早上见到他，还是正常的呀。”林若桃迷茫。 “嗯，听他说，是用特效化妆技术做出来的效果，蛮有趣的。” 短短五分钟的视频，很快便看完，惹得一家四口笑声一片，只有林刚笑点高些，没笑出声音，只是被逗得舒展开眉眼。 邻床的小男孩听说是之前那个给他棒棒糖的大哥哥的表演，也闹着要看。不多会儿，吴庸又收获了一枚小迷弟。 这一切吴庸全然不知。 挤上公交，吴庸草草给林梨发过一条信息，叮嘱她不要将视频传出去，毕竟这是从节目组扒出来的视频，泄露出去对人家不好。然后向她承诺，过两天一定去医院看她。 之后被拥挤的公交夹得行动不便，就没再看手机，一路迷迷糊糊回到出租屋，等不及热水器烧好，就着半温不凉的水把汗一冲，倒头便睡。 好在他现在是一大光头，省去了吹头发的步骤，直接用毛巾一抹即可，倒也方便。 等吴庸被饿得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早已是一片漆黑。 一看时间，已经到了晚上11点。 为了安抚响得跟震天雷一样饥肠辘辘的肚子，吴庸爬起来，踩着拖鞋，又到阿龙烧烤点了一堆烧烤外加一锅咸骨粥。 老板见吴庸邋里邋遢，不像上次一样收拾得人摸狗样，久违的熟悉感让他脸上浮出微笑，挤眉弄眼地说：“小伙子，又来啦！上次给你推荐的羊腰子怎么样，这次要不要再来两份？” “下次，下次再说。”吴庸摆手尬笑，没想到老板还记得他被半大德牧吓得踩到椅子上的事。 还好老板没揪着他不放，没多说什么，笑呵呵地去给他烤串儿了。 不一会儿，咸香绵软的咸骨粥呈上，散发着香料芬芳，被炭火烤出油，发出“滋滋”响声的牛肉串也被端上桌。 吴庸狼吞虎咽地吃下一碗粥和七八串牛肉，肚子终于不再“咕咕”造反。 连续30个小时不休止工作的疲惫感，终于被睡眠和食物治愈了不少。 吴庸放慢进食速度，一边享受美味，一边开始考虑下一步要怎么做。 《喜笑颜开》那边已经给了他们时间表，6月3号下周日在省会A市彩排，紧接着第二天正式录制。 原则上来讲，节目组不主张选手更换海选时用的剧目。一来海选时的表演不会在正式节目中播出，当时录下来只不过是用作视频资料和素材；另一点，选手自行更换的剧目，在节目组眼中不一定会比海选时选用的剧目效果好。 所以对所有入选的选手，节目组是千叮咛万嘱咐：有创新，有想法是好，如果能有更好的点子，表演出更精彩的节目，节目组举双手欢迎。但一定不能放下老节目的排练，若是新节目在彩排的时候被否了，第二天必须，只能演海选时表演的剧目！ 这让吴庸有些纠结。 理智告诉他，应该像节目组说的那样，打磨老剧目的同时，想想能不能再拿出更优秀的东西。 但是……他是谁？他是懒惰的咸鱼吴庸啊！ 支线任务只要求他通过初赛，《猫公主的小丑》，应该已经够用了吧？ 如果知道别的选手表演的节目是什么样就好了，这样他就能评估一下小丑二人组的节目水平是否达到了标准线。 吴庸环视四周，鉴于晚上烧烤店里的人还挺多，便没有直接拿出工卡，而是用手机给81576发信息。 【你可以把节目组这几天录下来的视频都发给我吗？】 81576就跟一直等在对话框前一般，瞬间回了他一张把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熊猫表情，附带一个大大的“NO”。 吴庸现在十分肯定，81576真的越来越人性化了，这是人工智能的自我学习机制？ 不过，这个不重要。 【这也算是辅助我完成任务，为什么不行？】 吴庸质疑。 为什么别的小说里，主角一拥有金手指，就能怼天怼地怼世界？就是再弱的，也能啪啪啪啪一路打脸走向巅峰。 而他遇到81576之后，有打脸吗？没有。有反杀吗？没有。有走向巅峰吗？没有。 还被绑死在了这条不知道会被冲到什么奇怪地方的奇葩船上。 要说对81576没有不满，是完全不可能的。 所以在他因为这两天用力过猛，想要偷一下懒却被拒绝的时候，吴庸心中对81576的不满情绪堆积到了一个临界点。 辣鸡人工智能！ 然而81576并不会因为他的不满而妥协。 【利用我打探其他选手的节目信息，严重损坏比赛的公平性，视为作弊，将直接获得最低的D级评级，即刻开始惩罚。】 【确定要看其他选手的海选录像吗？】 卧槽！ 吴庸仿佛能看到一个面孔模糊的人不屑地说：“敢说我辣鸡？分分钟告诉你能力值MAX！但就是不给你看，咬我啊？” 好吧……他怂了。 81576说得没毛病，利用它去偷看其他选手的表演剧目，的确是有违道德，自己理不直气不壮，没底气跟81576死缠烂打。 也罢，不是还有一个星期嘛，休息两天再肝一波，说不定也行。 对了，昨天是时间紧没办法，这次可得让胡烁这个倒霉孩子跟着一起想剧本，好歹是个学霸，脑瓜子比较灵光，说不定能想出更好的点子。 吴庸自己都没发现，他很快就从81576的打击中走出来，抵抗住了曾经多次把他坑到人生低谷的懒癌，开始考虑自己需要怎么做才能顺利达成目标。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的81576，偷偷打开手机的前置相机，扫描到吴庸一脸沉思，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默默地关掉摄像头，再次在隐藏文件中录入几行字。 …… PS： 补上昨晚的一章，吃口饭，继续码~ 094 奇怪的同桌 接连两天都看到同桌令人毛骨悚然的无声微笑，丁成磊心里怵得慌。 他平日里胆子不算小，对脸上有一大块紫红色胎记的同桌也没什么瞧不起的心思——人家成绩好着呢，以后还不是随便考个985，指不定硕博连读，出来就是社会精英。 要是他不鼓起劲用力追赶，到时候谁比谁差，还是个未知数。 何况同桌除了脸长得吓人了点，别的都没话说，要义气有义气，不管是成绩还是打游戏都能带飞。 能有这样的兄弟，丁成磊打心眼里觉得幸运。 然而一切在上个星期全变了个样。 虽然当时他跑厕所去了不在现场，但后来听班里的同学说，胡烁离开的时候脸色非常臭。 丁成磊也是不明白了，有的人怎么就能背地里拿别人的缺陷来取笑？亏得同桌还给她带过那么多次早餐，真要觉得恶心，那就别吃啊！ 打那之后，同桌就变得奇怪起来。 一直没逃过课请过假的，现在学会请假不来学校了。 每天神神叨叨也不知道在干嘛，课本上所有有人脸的地方都被他画成了小丑，还有两天脸上残留着白色、黑色的颜料。 丁成磊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同桌是不是受打击过度，想要画上颜料掩盖真实相貌，然后去找她的麻烦。 “胡烁，有什么事就跟兄弟说，你别一时冲动做傻事啊。” 当丁成磊认真地对胡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胡烁表示一脸懵圈。 难道这哥们儿是想劝他别荒废学业去学默剧？ 是从他画在课本上的小丑脸猜出来的吗？ 虽然自己知道不会影响学习，但还是挺感动于丁成磊的关心。 “没冲动，我有分寸的，你不用担心。” 胡烁这么一说，丁成磊更担心了。 你特么一气之下能有什么分寸啊喂！ 不过在胡烁脸上看不出一丝气愤或委屈，每天除了爱随手画小丑和发呆，好像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丁成磊便暂且相信了胡烁的话。 可是，为什么一个周末过完，同桌变得越来越诡异了？ 一会儿锁着眉头沉思，一会儿傻B兮兮地笑——该不会他已经下手了吧！ 丁成磊倒吸一口冷气。 酣畅淋漓地报复之后，无法自控的笑，以及不时担心被发现人发现他的所作所为而皱起眉头，完全对得上啊！ 可是，当他将目光转到那个口无遮拦的妹子身上时，发现妹子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从那天气走胡烁之后，就下意识回避胡烁而已。和班上的其他人，还是一样有说有笑。 如果这是装出来的，那她的演技也未免太好了。 所以说，同桌到底做了什么啊？问他也不说，只说是再过一两个月就知道了。 丁成磊越想越摸不着头脑。 旁边的胡烁随手在课本上画了两张小丑脸，一个瘦一点，一个胖一点。 一边画，一边思考他们的剧本里能用上什么好点子。 海选通过的那天晚上，他就收到了吴庸的信息，让他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好的点子可以用到剧本里，要是有想法，能重新写一个剧本出来也行。 虽然说自己的语文成绩不差，但写剧本这种事情，和平日里格式化的议论文完全是两码事。 而且胡烁的强项是需要理性思维的数学，搞创作这种需要感性思维的事情，对他来说还是有点难度。 不过，数学这门学科最有趣的一点，就在于不管你想做的是什么，都一定能找到一种数学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基于吴庸打包发给他的，经过吴庸挑选，感觉比较有亮点，或是人气、口碑比较好的一堆默剧视频，胡烁将每个视频中的用到的核心元素、排布方式总结出来，然后统计成表，以人气、评分当作衡量标准，计算每一种元素对剧目产生的平均收益。再以此为参考，思考怎么把这些元素自然地糅合到一起。 前面的步骤胡烁完成得很快，也就是归纳列出每个视频的核心元素费了些时间，之后的数据处理快如迅雷疾风，没花多少功夫便全部搞定。 然后，胡烁悲伤地发现自己卡壳了。 想了几个点子，却都还不及下笔落到纸面上，就在脑海中被自己尽数扼杀。 核心元素都是这么些核心元素，但胡烁感觉自己想的东西还是少了些味道和灵性，堆叠出来的效果中规中矩，并不能让他满意。 果然还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吗？ 胡烁暗自叹一口气。 他把自己的计算结果和想法给吴庸发了一份，希望能给吴庸带来一点帮助。当然，他自己也没有放弃继续创作剧本，只不过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两个人互通想法，总比一个人尬想来得强。 旁边的丁成磊听到同桌叹气，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没有人能告诉他，同桌到底怎么了啊？ …… 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丁成磊正想招呼着胡烁一起走，却被他拒绝了。 “我要找老班请个假，你先走吧。”胡烁收拾好桌面上的书本文具。 “请假？你病还没好？到底怎么了？” “没，我下周一有点事情，跟老班请个假，过一两个月你就知道怎么回事啦。” 又是过一两个月！ 丁成磊还想追问，胡烁却已经一溜烟往老班办公室去了。 胡烁这次请假，没打算像之前那样用生病做借口。 一来最近请假太频繁，一向负责的老班就算相信了他的说辞，也很有可能会打电话给他父母了解情况，到时候谎言被拆穿，就难以下台了。 所以，不如直接说真话。 胡烁已经把通过了《喜笑颜开》海选，即将到A市参加初赛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父母。当然，之前逃课的事儿没敢说，只说是吃了晚饭，在公园遇到的小丑师父，然后周末的时候带他一起参加了海选。 …… PS： 突然发现今天是512。 十年前的今天，无眠还是个初中生，记得那天下午的时候在做政治卷子，班上闹哄哄的，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感觉到了震感，还冲前桌的男生发脾气，怪他一直动我桌子。 晚上晚自习的时候，他特委屈地跟我说，不是他动我桌子，是地震了…… 第二天才知道这次地震那么恐怖，余震的阴影让整个小县城的人都没睡好，夜里好多人举家搬到大街上住。 额，那个时候，无眠一个人在家睡死了，邻居来敲门、打电话都没吵醒我，于是他们以为我已经出去了……还好那天夜里没遇上余震，万幸。 只希望，所有灾难中活下来的人都能拥有全新的人生。 终有一天，不论是地震、台风、泥石流等等的任何自然灾害，都不能带走人类的生命。 095 恰好错开的时间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的胡家夫妻俩，感觉自己像是听儿子讲了个玄幻故事。 从小就讨厌人多地方的儿子，居然要在无数现场观众的注目下表演节目，还要上电视？ 而且，还是表演喜剧？ 是他们接听电话的方式不对吗？会不会孩子说的是，他要去参加某个数学竞赛？ 胡爸直接了当地告诉儿子，现阶段他应该做的是好好学习，多看书，多刷题，争取十月的联赛抱回个一等奖，之后再朝国家集训队努力，别的事情不要去多想。 听了胡烁的解释后，胡妈倒是有不同的意见，于是拉着胡爸讨论了一晚上，才得出最终结论——想请假参赛可以，但比赛必须得由胡妈全程跟随，而且出发前这个星期正好遇上月考，到时候胡妈会向老师问他的成绩，没有下滑才能去比赛。 不下滑的意思就是不能掉下第一名宝座呗，这个胡烁有信心。 向吴庸确认，对于在他们的队伍里多加一个随行人员完全没有意见之后，胡烁答应了爸妈的要求。 有家长的支持，胡烁的假请得非常顺利，不过还是免不了被老班一顿唠叨，让他不要被别的事情分散了注意力，应该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学习上，才不浪费他的天分和已经打下的扎实基础。 老班是好心，胡烁不会反驳，一副好学生乖孩子的样听着便好。 但是，他确定自己的成绩不会受影响，如果现在放弃比赛，他才会后悔一辈子！ 胡烁这边为了下周一的比赛在积极地做着准备，吴庸却依然咸鱼。 在家里闷头想了两天，仍然没有什么好主意。 难道说，他所有的灵感已经在海选时被消耗干净了？ 林梨在薇信上问起他准备的情况时，他都不好意思说，感觉太丢脸了。 周三的时候，正好是去京剧院学戏的日子，吴庸本是想向余老板请个假，在家里专心撸剧本，可这两天一无所获，一打开电脑看着空荡荡的Word文档就觉得心烦，转念一想，不如照常去学戏，就当是转换个心情，采采风。 不是有某几个起点大神作者都这样么，旅游采风，打游戏搜集素材，还有RB画漫画的富奸，坚持在打麻将的空隙时间画漫画。 所以吴庸抽出一天去学戏搜集素材，一点毛病也没有。 到京剧院的时候，和吴庸一起学戏的“同学”江月白，早已到了。 虽然两人已经一起上过一次课，但这妹子有些高冷，一副“我不想说话，谁也别来吵我”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也只有在课上，开口唱戏的时候，能听到她声音久一点，不然能用两个字说清楚的意思，她绝不会用三个字来表达。 鉴于这种情况，进到教室里的吴庸只是礼貌地向她打声招呼，便拿手机出来看小说。 今天的江月白有些奇怪，连面子上的礼貌都没有维系，就盯着门口发呆，似乎在想什么很沉重的问题。 吴庸虽觉得奇怪，却因为跟她不熟不好开口问，只能当没看见。 其实上一次课程结束后，吴庸对江月白的印象还不错。 那天下课之后，他本来是带了培训费要给余老板的，余老板推辞不过，却告诉他，一定要给的话，就把钱给江月白吧。 这吴庸就纳闷了，难不成江月白是京剧院的工作人员？ 经过余老板的解释，吴庸才知道，原来之前江月白找到培训中心要报班的时候，因为成人班只有她一个人成不了班，她在确定了培训费是每人每小时50元之后，直接跟接线员说，那她一个人给两份钱，只是希望能找个专业的老师学习。 这样，唯一一个成人班才办起来。 吴庸这个中途插进来的，还得感谢她才是。不然这个时候就只能跟儿童班一起上课，或者等余老板在京剧院里排戏的时候，再去旁边听着了。 那样可比不上现在这样专门针对他俩系统地教授。 而且在课堂上，江月白确实学得非常认真，虽然基础比吴庸弱，但对于她的态度，余老板很是喜欢。 如果像江月白这样喜欢京剧，愿意对京剧多了解一点、学一点的年轻人更多些，余老板这个国家一级演员，也不至于沦落到给行外人上一个小时只能收到100块钱的课。 这对吴庸和江月白来说是幸运，能用那么少的成本请到一个大拿当老师，但对于余老板来说，便是一种悲哀了。 临开课前5分钟，余老板走进教室。 先按着上次课的内容，检查给吴庸和江月白留的“作业”，却没想到，结果是让他大失所望。 “你们这一个星期，是不是没花多少时间练习？”余老板失望归失望，并没有对这两个业余爱好者发脾气，只是温声询问。 吴庸摸摸自己的大光头，不好意思地说：“最近有点忙，所以疏于练习了，不过这个星期以后事情就差不多忙完，我一定把进度赶上来。” 这周以来一直忙着支线任务的事，白天基本都装扮成小丑在外面刷任务，晚上又要教胡烁，连在纯白空间里的学习时间，都被默剧、化妆术和表情识别术给占得差不多了，留给京剧的时间少之又少。 “京剧的学习是一件长久的事情，不能说一段时间放松下来，过一段时间又加紧去补，这样容易练坏身体不说，效果也不好。”余老板和声道。 吴庸表示了解，之后会注意合理安排自己的时间。 另一边的江月白，在吴庸说完之后，怏怏不乐地说：“我也是，今后会注意安排时间的。” 余老板点头，继续后面的教学。 然而今天的教学效果非常糟糕，江月白似乎总是集中不了注意力，在跟唱的时候经由余老板反复纠正，还是会出现许多细节上的问题。相比上一周，今天的进度实在是惨不忍睹。 两个小时的课上完，吴庸正准备当着余老板的面，把培训费交给江月白，这样方便解释清楚。却被江月白抢先一步，对余老板说：“余老师，抱歉，我今天状态不好，拖慢了进度……” “没关系，我回去把今天的录音都发给你们，之后多练练就好。” 江月白不自觉地咬咬嘴唇，说：“是这样，我家有点事，需要我下周二就回去，能不能把下周的课改到周一呢？” 余老板还没作答，吴庸无奈地插了一句：“那个，不好意思，我是下周一有事情，实在来不了，要不然，咱们下周的课推到下下周？” …… PS： 终于写完了，困死（?_?） 096 林梨的援手 余老板被两个学生的骚操作秀了一脸，想指责他们吧，又看得出这两个人的确是喜爱京剧的，如果是遇到了什么不能耽搁的重要事情，把京剧这个爱好往后放放，也无可厚非。 只能长叹一声，叮嘱二人：“行，那我们的课就往后顺延一周。但是下来的作业可得好好做，就算实在忙不过来，没空吊嗓子，也要多听听录音，看看视频。否则戏感这东西，说生疏就生疏，不会给人留一点情面的。” 江月白点头，吴庸也是满口答应，余老板面上才好看了几分。 吴庸又把培训费当着余老板的面递给江月白，解释清楚之后，江月白也不跟他玩儿虚的，大大方方收下钱，离开了京剧院。 吴庸也向余老板告辞，虽然出来跑这一趟还是没找到什么写剧本的好点子，不过好歹是让闷了两天，昏昏沉沉的大脑透了口气，心情也没那么烦躁了。 刚出京剧院大门，便收到了林梨的信息，问他剧本准备得怎么样，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发给她看看。 这就相当扎心了。 三天过去，剧本的进度仍然是——zero，0。 这种话，怎么对林梨说得出口？ 但一想到还得继续尬剧本，吴庸就生出要逃避的念头。 要不然，今天就完全放一天假，正好去看看林梨，不是说劳逸结合很重要的嘛。 吴庸忍不住想放纵一下，反正后面还有整整三天时间，海选的时候都能一个晚上爆肝完成，现在有三天，难道还尬不完？ 他刻意忽略了这两天绞尽脑汁也没能理出一点头绪的事实，心中仅存的两三分忧心也被七八分自我放纵的诱惑给压下去。 吴庸到医院的时候，正快要赶上晚饭时间，李曼珍去给林梨做饭了，没在病房。 见吴庸过来，林梨十分诧异：“不是说这几天要闭关写剧本吗？难道说已经搞定了？” “没。”吴庸不好意思地摸摸大光头，“找不到思路，所以出来散散心。” “这个倒是。”林梨深以为然，“没有灵感的时候，越是想要想出来，就越是想不到能让自己满意的东西。” “刚才给你发信息，就是想问问看，有没有我能够帮到你的地方。” 林梨说这几句话时很小声，吴庸不由得往前又走了两步。 “虽然没有写过默剧剧本，对戏剧了解得也不是特别多，不过我对自己的构思能力还是蛮有信心的。这两天又找了一些喜剧和默剧来看，有一些不成熟的小想法，说不定你用得上……” 林梨暗自庆幸自己戴着口罩，否则现在已经发烫的脸颊，一定会被吴庸看出端倪。 然而她不知道，她的羞涩已经被完全暴露在吴庸面前，看得吴庸心湖不断泛起涟漪，无法平静。 得益于表情识别术的学习，最近吴庸看到一张脸便会下意识分析这人目前有什么情绪。 而林梨躲闪的目光，手指不自觉摩挲被子的小动作，都表明了她心底的紧张。 想帮忙有什么好紧张的？ 除非……认为自己能力不足，或者想要帮助的对象是喜欢的人。 吴庸不认为林梨会在写作这方面对自己缺乏信心，这一点在和她聊起她的小说剧情时便能体会到。 那么……她喜欢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吴庸心底顿时升腾起一股燥热。 不过，还不能确定，也有可能只是友达以上，还没到会接受表白的程度。 吴庸告诉自己要猥琐发育别浪，先稳住，越是接近胜利越要谨慎，等林梨有主动暗示的时候再一举制胜！ 另一方面，林梨提出想要帮他，让吴庸在感到温暖之余，忍不住想要将之前立的flag打破。 既然她已经去查过资料，又主动提出来，那么让她提供一些建议也没什么吧？ 不行不行，林梨现在还在化疗阶段，不时还会因为骨穿、腰穿趴在床上不能乱动，光是治疗已经够她受的了，还要写患病日记和《浮梦斋》，这个时候怎么能再给她加负？ 两个声音在吴庸脑海里争来争去，林梨见他愣在那里好一会儿，忍不住发问：“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吴庸回过神来。 现阶段，他的确很需要林梨的帮助，于是向林梨确认：“你来帮我的忙，会不会影响到写自己作品的进度？而且你还得做化疗，未免太辛苦了。” “没关系的，我现在每天用来写作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你要用的剧本又只要有足够演5分钟的内容就可以，用不了多少功夫的。”林梨笑笑。 至于为了踏入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她这两天花了多少功夫去查资料和构思，林梨一点都没有提到。 不管是为了报答吴庸帮她找到供者，还是因为这段时间日益增加的好感，她都希望吴庸能没有负担地接受自己的帮助。 “那你得答应我，不能因为帮我写剧本熬夜。” “嗯！”林梨使劲点头。 吴庸松一口气，有林梨帮助的话，应该能顺利许多吧？ “我就不跟你说谢谢了，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跟我说，一定给你带过来。”吴庸彻底放下压在心上的石头，语气变得轻快起来。 “唔……暂时是没有，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好不好？”其实林梨想要吃的超级多，什么麻辣香锅、麻辣烫、烤串、酸辣粉，等等一系列重口的食物，她早就馋到不行了。 可惜，一样都不能吃。 吴庸从她不自觉的吞咽动作也想到了这茬，于是对林梨笑道：“好，不管你什么时候想到，我都一定会给你带过来的，咱们不急。” 为了给林梨提供更多思路，吴庸把自己挑出来比较有亮点的默剧视频，以及胡烁做的那份分析表，都给林梨发了一份。 末了，还不忘再叮嘱一次：“我们还有三天才彩排，而且再不济都能直接用海选时用的剧目，所以一点都不急，你绝对不能为了赶时间熬夜，知道了吗？” “知道啦，一定不会熬夜的，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见林梨回答得很认真，吴庸才放下心来。 097 打引号的特效化妆 “再滑一点，最好是导热能力好点的感觉，摸上去能感受到凉意。” “对，就这样，厉害了！” 吴庸在镜子前对81576的伪装效果做微调。 昨天和林梨约好，今天装扮成胖小丑的样子过去试试戏。由于之前对林梨的解释是，用特效化妆做成了胖小丑的样子，所以81576之前给的伪装方案需要调整一下，让皮肤的触感偏向于硅胶制品。 就连大肚子也不用81576来伪装，而是找了个小靠枕，在上面缝上绳子，绑在身上。 一切准备就绪，从镜子里看与之前没什么不同，但近距离看以及上手触碰的时候能明显察觉到是化妆达成的效果，吴庸这才放心地如约来到医院。 从公交车上，医院大门，到住院部，吴庸被盯了一路。甚至在住院部门口，还被值班的护士拦了下来，好说歹说，把林梨的病房号、姓名都报了一遍，护士才狐疑地放他进去了。 吴庸也是感慨，除了三岁那年，因为爷爷快不行了，一直住在医院，父母每天晚上都带他去医院探病以外，他二十几年加起来都没这一个月进医院的次数多。 听医生说，虽然供者已经确定下来，但还需要化疗到完全缓解状态，才能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现在第一个大疗程已经结束，开始二疗，如果顺利的话，二疗之后就能够进行移植，若是还没有完全缓解或者有微小残留，就还得继续化疗。 只希望，一切都顺利吧。 吴庸真的不想再看到被病床限制住的林梨了。 熟门熟路地来到12楼的病房，吴庸一进屋，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胖小丑，是胖小丑！”林梨旁边病床的小男孩第一个发现他。 吴庸配合着做了个缩头缩脑，蹑手蹑脚走进来的动作，引得屋子里的人都笑起来。 “之前在视频里看到就觉得很好笑了，没想到直接看现场版，更滑稽。”林梨笑着招手让吴庸过来。 李曼珍嗔怪道：“这丫头，帮忙就帮忙呗，还让小吴打扮成这样过来，这不是折腾人嘛。” 不过真的没想到啊，原本那个阳光帅小伙，在经过化妆之后，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他不打扮成这样，我们也看不出来最后演绎的效果啊。”林梨两手一摊，很是无奈。 很多时候，同样的表演方式，让不同的人来演绎，得到的将会是完全不同的效果。虽然吴庸和胖小丑实际上就是同一个人，但体型和妆容的差距，完全能够影响最终呈现的效果。 所以两个人商量之后，还是决定让吴庸带妆实验效果。 吴庸朝李曼珍摆手道：“没关系，我有时候也会打扮成这样去街上练练演技，今天就当是正常出街，只是观众固定罢了。” 却不料，母女俩对视一眼，笑了。 “不行，吴庸你这个样子太逗了！”林梨又想笑，又因为怕喘气太过引起感染而不敢大笑，右手正吊着瓶也不能动得太厉害，只能用左手捂住因为憋笑而酸痛的肚子。 吴庸见状，不敢再做怪相逗她：“要不然，我去把脸上的妆给卸了吧？” 林梨本想说没事，多看一会儿就习惯了，但发现邻床的小男孩也在笑，于是点头道：“那麻烦你了，只要把油彩卸掉，应该就可以。” 今天为了试验剧本，吴庸带了油彩以及卸妆油，方便在需要更换妆面的时候打掩护。他从背包里拿出卸妆油，钻进病房单独配的厕所，反锁上门，这才让81576帮他把脸上的小丑妆收了，只留下一张比原来胖了一圈的大圆脸。 配上光头，跟个白色的排球没差多少，看得吴庸自己都差点笑了。 打开水龙头，往“假脸”上抹了两把水，又等了两分钟，这才走出厕所。 这一次，林梨和李曼珍虽然还是忍不住带着笑，但不至于向之前那样克制不住。 邻床的小男孩盯着吴庸看了半天，才犹豫着说：“吴庸哥哥，你变得好胖啊！” 病房里的人再次笑起来，小男孩的父亲对小男孩说：“吴庸哥哥不是胖，那都是假的。” 小男孩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之前看吴庸的海选视频，他就一直坚信吴庸是带了假发在扮演瘦小丑，怎么解释都不相信。现在看清楚了胖小丑的脸，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世界观崩塌。 “吴庸哥哥，能让我摸一下你的脸和肚子吗？我不相信是假的。” 吴庸把衣服稍稍一掀，肚子上绑着的小靠枕就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现在相信了吧？” 小男孩不服气地说：“还有脸呢？脸上又不能垫棉花。” 吴庸只能走过去，在他身前弯下腰：“那你只能摸一下，不能扯不能拉，知道了吗？” 虽然和81576确认过，“假脸”被“扯掉”的效果也能做出来，但他今天可没带特效化妆的工具和材料，要是真被“扯一块”下来，岂不是得在林梨面前保持不堪入目的样子很久？ “嗯！”小男孩伸手在吴庸的“假脸”上捏了一下。 “咦？好像真的不是真脸耶！”小男孩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不过还是依照和吴庸的约定，没有去拉扯，只是轻轻的捏捏戳戳。 小男孩的父母也看得新奇，见吴庸任由孩子在他的“假脸”上肆意妄为，小男孩的妈妈首先犹豫着提出来：“可以让我也碰一下吗？” 小男孩的爸爸紧跟着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 这一对夫妻还挺年轻，虽然孩子的病让他们似乎在短时间内苍老了十岁不止，但在当下这个情景中，又重新拾回了年轻人旺盛的好奇心。 一个是摸，两个也是摸，吴庸向年轻的夫妻俩伸出手臂：“手臂上和脸上用的材料一样。” 夫妻俩好奇地碰了碰吴庸的手臂，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般的神情和他们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李曼珍毕竟年长许多，没有提出小夫妻这样的请求，反倒是抓住了另一个重点：“小吴，你身上全是用其他材料包着，现在都马上进六月了，岂不是会很热？” …… PS： 感谢娇enjoy的打赏和收单~\（≧▽≦）/~ 098 新剧从笨贼开始 “是有点，不过习惯以后就没事了。”吴庸笑笑。 他身上的材料，除了肚子上绑的小靠枕，别的全是81576鼓捣出来的，怎么可能会热？不过，李曼珍问起，只能这么回答，总不能说，“阿姨，你看到的都是假的，其实我有一个金手指”这样的话吧？ 李曼珍暗自点头。 看来这小伙子的确不是走那种偶像明星的路子，否则何至于扮丑扮到自己都习惯了？ 职业勉强能接受，人品目前看来是挺不错，之后让林刚请他吃顿饭，套套他家里的情况。只要不是特别困难，以至于会拖累他将来的生活那种，大女儿想跟他在一起，也不错。 至少，比起许多恋爱时顺风顺水，结婚之后却因为突然遇到大挫折而分开的人，大女儿和吴庸这一对，一开始就一起扛过苦难，能够一直走下去，白头偕老的概率，总是会高出许多。 这一边李曼珍的思绪不知飘到了多远的地方，林梨却看着邻床小男孩一家对吴庸“上下其手”，心痒痒地抿抿嘴。 她见李曼珍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其他人也没谁注意到她这边，于是稍稍调整姿势，将挂着针的右手往后挪挪，向右边过道上的吴庸轻轻伸出左手，在他胳膊上按了按。 原来是这种触感的啊！ 吴庸正逗着邻床小男孩，忽然感觉到胳膊被轻轻碰了碰，猛一转身，便对上了因为别扭的姿势而来不及归位的林梨。 “那个……”林梨像是忽然被老师抓到做小动作的小学生，一下缩回自己的病床上，局促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吴庸将手伸到她面前：“你要不要摸摸看？” 林梨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好像刚才伸手去摸吴庸手臂的人不是她一样。 “林梨姐姐，吴庸哥哥真的好厉害！把胶的东西贴在身上就变胖了！”邻床小男孩把吴庸往林梨的病床那边推了推，不遗余力地向她安利。 “嗯，姐姐知道，不过，我们得开始试演剧本了，你要帮忙一起看吗？”林梨秒转话题。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尽量忍住不能笑哦。”林梨又转而询问小男孩的父母要不要加入进来。 夫妻俩欣然同意，孩子一直住在医院，也没什么娱乐，一直玩手机又担心影响视力，现在能看看现场版的喜剧表演，何乐而不为呢？ 之前在林梨左边病床的胖大婶已经在一疗之后完全缓解，回家疗养去了。吴庸把她空出来的病床往墙边移了一截，方便一会儿试演，然后听林梨说了说她的想法和一些小桥段的设计。 “海选的时候不是有个评委说，《猫公主的小丑》没有深层含义，内容上比较苍白嘛，那我们这一次就先给剧目确定一个核心的意义。” “我看了看你给我提供的视频和分析表，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你说。”吴庸坐在病床边认真听着。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保持着安静，就连完全听不懂林梨在说什么的小男孩，也在旁边乖乖地聆听。 “这一次的主题，不如就用‘笨贼’。” “偷窃不成反受其害的戏码吗？”吴庸若有所思。 “对，这个题材虽然有些老套，但并不是老套就代表不好。就好像我写小说，必须要写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桥段吗？” “那不见得。” “往往经过时间沉淀，还能出现在无数本小说中的相似桥段，才是经过市场检验的最佳套路。” “当然了，如果不能把套路写出新意，还是会让人觉得审美疲劳，这就要看作者的笔力。” “我想默剧也是相通的，笨贼这个元素，不仅是在默剧中，喜剧、电影也有带笨贼元素的经典之作，说明这个元素是比较容易被观众接受的，而且还自带价值观，以此为核心编写的剧目，那个评委就没理由说你的剧没有内容了。” 林梨在了解海选情况之后，一直为吴庸感到不平，喜剧只要能让人舒心，让人发笑不就好了吗？ 虽然……苛刻归苛刻，那个评委说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但林梨就是卯足了劲，想要把吴庸的剧目做到让人挑不出瑕疵。 “应该能行……”吴庸想了想，因为胡烁的技巧不可能短时间练起来，新的剧目还得承袭之前的模式，让胡烁负责做逗哏，代入到“笨贼”的设定当中，可以设计成小偷师父带着笨徒弟去行窃，却因为徒弟的一系列蠢行为，倒把师父坑了，最后行窃不成反被抓。 和林梨再一沟通，剧本的大体框架便设置好了，两人又顺着胡烁整理出来的分析表，一个挨一个，试图用自然的方式把这些搞笑的点变形融合到剧目当中。 每次设计好一个小桥段，吴庸便在病房里试演一遍，如果没把大家全部逗笑，再和林梨商量，或者自己改变一下表演方式。 这可害苦了笑点最低的邻床小男孩，一张小脸憋得通红，赌气说不看了，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瞥吴庸。 李曼珍和小男孩的父母没有那么多顾忌，一个下午病房里不时传出笑声，连值班护士都被笑声招过来，让他们动静小点儿，不要影响到旁边病房病人的休息。 结果她进来的时候是这个目的，看到吴庸的表演，也在病房里好奇地呆了一会儿，然后……咳咳，有护士姐姐在，大家还是收敛了许多，最好是不要笑出声，于是一屋子的人脸都红通通的，口罩都遮掩不过来。 一个下午的时间，吴庸和林梨便把剧本完成得差不多。 剩下的，就是道具的制作和与胡烁一起排练了。 这一次的剧目和海选时的不同，需要的道具比较多，很多桥段必须有道具，再和胡烁两个人一起配合演出才能达到效果。 不过，虽然胡烁也知道他叫吴庸，但吴庸还不想把两边的人联系起来——胡烁可是以为他本来就这么胖的。 一起表演这么多天，有近距离的接触，胡烁绝不会相信吴庸脸上的肉是特效化妆的成果。 …… PS： 感谢苏林慕雪的打赏和收单o（≧v≦）o 另外，昨晚忘记说了，征集一下“邻床小男孩”以及他父母的名字。 写着写着发现他戏份还蛮多的。（捂脸） 099 又见家长 六月一号，为了悼念在战争中死去的儿童，所有未满14岁的孩子，都有权利过一个快乐的儿童节。 这一天，林若桃收到了吴庸送的零食大礼包，姐姐写的一首小诗，爸爸妈妈的祝福，还有学校发下来的果冻和巧克力。 这一天，吴庸除了给林若桃送零食大礼包，还给医院里的林梨和邻床小男孩也分别送了一份。 这一天，胡烁走上月考的战场。 谁叫他已经不是儿童了呢？放假什么的，是不存在的。 虽说一直稳坐第一名宝座，但为了能十拿九稳地守住这个排名，这几天晚上都没再去老宅跟吴庸学习，而是在家里刷题。 自从他把分析表发给吴庸，吴庸让他不用再担心剧本的事情，好好考试之后，海选通过的欣喜和对初赛的向往与担忧，逐渐在熟悉的刷题节奏中平息下来。 让丁成磊总算舒了口气，同桌终于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整理好心情和状态的胡烁，是不会被任何考试击垮的。 当他做完最后一科的卷子，从学校走出来，母亲薛彤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 “妈，不是说我考完出来再给你电话吗？” 因为父母经商，常在外边跑，胡烁已经快大半个月没见过父母了。 乍一看到母亲，发现她头上又多了几缕白发。明明才四十几的人，看着却像五十岁打上。 看得他心疼。 “这不是想你了嘛，过来还能早点看到你，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儿。”注意到儿子朝自己头上看，薛彤笑着用手遮了一下，“前段时间太忙了，这次过来陪你参加比赛，正好我抽个空再去染个头发。” 胡烁揽过薛彤的肩，小时候需要仰望，每次去医院做激光都把他抱在怀里的母亲，现在已经比他矮了半个头。 “妈，你和爸爸不要老这么逼自己，生意什么时候不能做？身体垮了，再多钱也补不回来。”胡烁一边说，一边带着薛彤往老宅的方向走。 在6月3号星期天以前，他们必须把剧目排出来，所以和吴庸约好了，考试一结束，就争分夺秒地去老宅排练。 至于薛彤，也是今天刚回来，一定要跟着胡烁去看看他口中的小丑师父。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我和你爸不知道啊？可生意上的事情，哪儿是说停下来就能停下来的？今天你把市场让出去，给竞争对手留了生存空间，明天你要再想把地盘占回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薛彤好久不见儿子，平时生怕打扰他学习，打电话过来也不敢聊太久，这下终于能和儿子面对面交流，话匣子被打开后，一时间便收不住了。 和大多不爱和家长聊天的同龄人不一样，或许是脸上的胎记带来的唯一好处，在外面容易被排挤和疏离的胡烁，比他身边的其他同龄人更能体会到父母的爱，也更珍惜在其他地方不可能感受到的，难能可贵的亲情。 小时候，在胡烁还懵懵懂懂，刚开始感受到他人的恶意时，也曾怨恨过父母，恨他们没有给自己一具和大多数人一样的健康身体。 但随着年龄增长，看到父母在医院陪他时流露出的痛苦神情，看到为了给他挣医药费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奔波，渐渐的，也就不怨了。 反而愧疚于自己让父母比别的父母更辛苦，更操心。 唠叨一点又有什么呢？总好过来自旁人寒锋利刃般的言语。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没多会儿，便到了孙家老宅门口。 “是在这里？”薛彤诧异。 “对，我师父就住这儿。”胡烁上前叫门。 薛彤若有所思，她想得比还在象牙塔里的胡烁要多一些。 市里本来准备把文昌路拿下，统一规划修缮好那些古宅，却被祖宅在文昌路上的好几家人联合发力，让这件事不了了之的事情，算不上什么机密。 一时间，“家住文昌路”都快成了圈子里的一个梗。 可以见得，住在文昌路的人，有很大几率背后是有几分势力的。 不过，这样的人，会带着自家儿子跑去参加一个喜剧比赛？ 是哪家的年轻一辈，还是文昌路上少有的败落下去那几家？ 还是说…… 薛彤突然想到上个月听到的一个笑话，说是明辉集团的老爷子过世，不仅把大头的股份都变卖捐出去，连祖宅都给了一个和孙家无关的年轻人，把现任明辉集团的总经理孙正道的脸打得“啪啪”响。 这事儿没闹大，至少没被媒体报出来，只是参加葬礼的人毕竟都有眼睛有耳朵，在小圈子里传上一轮，也是不可避免的。 这里不会就是孙家老宅吧？ 薛彤仔细在老宅门口打量一圈，却没找到牌匾，看不出来是不是孙宅。 也罢，说不定只是家道中落那几家，再说了，就算真的是孙宅，听传闻里，孙正道也没打算找那个年轻人的麻烦，更何况儿子只是过来学默剧。 ……之后还是再去打听仔细一点吧。 就在薛彤的思绪绕过十八道弯的时候，老宅的门开了。 一个满脸白色油彩的胖脸骤然出现在视野里，吓了薛彤一跳。 胡烁早已经习惯吴庸带妆时的样子，见怪不怪。 为了省去在胡烁面前自己上妆的麻烦，吴庸基本都会在他敲门的时候，就让81576把自己装扮上。 不过，吴庸今天的妆面和往常的不同。 不是小丑，虽然底色还是白油彩，嘴上还是红的，但眼睛的部位被涂了一道三指宽的黑色油彩，从左边太阳穴经过双眼，横跨至右边太阳穴。 “吴哥，这是新剧的妆吗？”胡烁跃跃欲试。 “对，咱们这次的主题是‘笨贼’。”吴庸招呼胡烁和薛彤进门，“后面这位就是你妈妈吧？” “对，这是我妈妈薛彤，薛宝钗的薛。”胡烁又转而向薛彤介绍吴庸，“这是教我默剧的师父，吴庸。” “行，咱们也不用客气，我叫您薛姐可以吗？”虽然薛彤看上去和吴庸的妈妈邹晴女士年纪差不多，但不管是哪个年龄段的妹子，往嫩里叫总没错。 …… PS； 感谢夏尔摸摸哒的打赏~ 100 胡烁的心障 “可以可以，吴老师你太客气了。”虽然薛彤已经从胡烁嘴里得知，吴庸不让他叫师父，而且吴庸的年纪着实比薛彤小了不少，但生意人的圆滑让她习惯性地客气待人。 吴庸领着母子俩进了院子，请薛彤在屋檐下的太师椅上落座，旁边的八仙桌上用盘子盛了些小零食，都是之前刷支线任务时用剩下的，正好招待薛彤。 他知道薛彤今晚来老宅的目的，就是为了帮胡烁把关，避免儿子结交到奇怪的人。 不过吴庸行得正坐得端，本来收下胡烁就是因为单纯的善意，而后81576将胡烁当作第四个目标，提出的任务也是从帮助胡烁的角度出发的。 所以吴庸心里一点不虚，没在应付薛彤上花费多少功夫，简单招待一番，便把和林梨一起初步构建的剧本发给胡烁，两个人在院子里开始排练。 有薛彤在，胡烁刚开始排练的状态并不好，他老是会因为瞥见坐在屋檐下的薛彤而分神。 第一次在母亲面前扮丑作怪，实在是放不开啊！ 不过薛彤一直没有对两人的表演发表任何看法，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演过两个片段之后，胡烁总算开始找回状态，把“我妈正在看我”这个念头抛到脑后，全情投入到表演中。 这一次的剧本对胡说来说，难度系数增加了许多。 《猫公主的小丑》最考技术的不过是短短半分钟，两个人一起跳舞那段，其他桥段都不需要胡烁用到多少技巧。 虽然他这次演的“笨贼徒弟”，依然是走的以笨拙诱人发笑的路子，但经过林梨和吴庸的反复试演比对，降低技术要求的确也能让作品达到及格线，但相较于完全不放低难度的版本，“笑果”会差上许多。 而且，放低要求，就意味着剧目会出现和《猫公主的小丑》一样的弊端——最终效果得看脸。 如果海选的时候，胡烁踢飞的小球没有正好砸中吴庸，最后那一幕没有小球正好在两人中间落下，最后出来的效果一定会差一大截。能不能顺利通过海选，吴庸就不知道了。 综合考虑，吴庸还是决定让胡烁挑战一下有难度的方式，如果最后还是不行，再换成没多少技术含量的版本吧。 这就苦了胡烁，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在“学习”上这么低能。 吴庸也陷入了怀疑。 之前在湖心亭，这孩子不还能和他即兴“对戏”吗？怎么现在演得这么吃力？ “停，你演个醉汉给我看看。”吴庸突然停下来，对胡烁说。 “什么？”胡烁还没从表演状态切出来，有些发懵。 “就是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自由发挥的那一段。” 胡烁不明白吴庸想干嘛，但还是照着他的话做了。 吴庸紧盯着胡烁晃得有些僵硬的躯体，在下巴上游移的手差点又扯下一根胡子。 诶，为什么要说“又”？ 好吧，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吴庸大概知道胡烁的症结何在了。 “今天咱们先不排练了。” “？？？”胡烁一脸懵圈。 “你把妆也画上，咱们继续出街。”吴庸果断从屋子里拿出排笔和油彩递给胡烁。 “吴哥，为什么不排了？”胡烁不明所以。 “也是怪我，没早发现这个问题。”吴庸稍叹口气，“一般来说，刚接触表演的新人，都会先上一门课，有的地方叫‘表演基本素质训练’，它还有个被更多人知道的名字，叫‘解放天性’。” “之前直接就从默剧技巧开始教你，是我疏忽了。” 吴庸暗自恼怒，怎么自己就给忘了呢？明明一开始教胡烁的时候就应该注意到这点。 可能是因为，在纯白空间刚开始学表演的时候已经练习过解放天性，所以81576安排的默剧课程里没有这一部分，所以在教胡烁的时候，就理所当然地照搬81576排的课程了…… 潜意识太懒要不得啊！ 现在排练虽然重要，但吴庸觉得，让胡烁保持现在这样的状态尬演，练上一天一夜也不一定就能达到多好的水平。 即便解放天性的训练不可能一蹴而就，但吴庸还是想试一试，毕竟很多时候人的顿悟就在一瞬间。如果胡烁能突破内心的桎梏，排练起来的效率会快很多，最终的效果也一定会更好。 为此，他愿意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来试一试。 胡烁听了吴庸的话，乖乖坐到八仙桌旁，比照着吴庸脸上的图案给自己上妆。 薛彤看着儿子认真的将油彩涂到脸上，纳闷地问：“吴老师，你说的出街，是要到街上去表演吗？” “你们这还没排练好，出去演没关系？” “嗯，明天再开始正式排练，没关系的，上次我们俩过海选，也只排练了大半个上午。”其实吴庸心里也没底，但这个方法已经是他权衡之下最好的办法了。 “那我跟你们一起去，没关系吧？”薛彤不在意他们是要在老宅排练还是上街表演，但她得跟好儿子，看看他到底为什么要坚持学默剧。 “没关系，只要你别离我们太近，保持五六米的距离就可以。” 在胡烁上妆的过程中，吴庸一直在想怎么样才能用最高的效率达成解放天性训练的目的。 所谓的解放天性，有一种错误的理解，被解读为“放得开”。 天性得以解放的时候，演员一定能放得开，但放得开就是解放天性了吗？ 据说演艺圈里就有，以考察演员解放天性为借口，让女演员脱衣服试镜的败类。 又或者言行粗鄙，不考虑旁人感受。这种人的确是放得开了，但并不是解放天性的原意。 吴庸理解的天***，是在表演的时候可以不为外界干扰，坚定相信自己的一种信念。 胡烁缺乏的，正是这种信念。 即便他多渴望在众人面前得到平等对待和认可，即便有脸上厚厚的油彩做他的铠甲，他还是无法对旁人的目光无动于衷，还是不能毫无动摇地建立起信心。 101 《孤城》 好比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就算梳洗干净，再换上一身手工定制的西装，他依然不会有自己就是精英人士的觉悟。 因为他不信。 胡烁也不信。 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是会为旁人的目光担忧。即使表面上再怎么伪装，表演时的僵硬和笨拙已经说明了一切。 胡烁的妆化好，关于怎么对他进行解放天性的训练，吴庸脑海里也有了初步构想。 “那我们就开始第一项吧。”胡烁脸上的油彩一干，吴庸便到房间里找拿了条枕巾出来，把胡烁的眼睛蒙上。 “薛姐，能请你帮个忙吗？” “你说。”薛彤好奇地看着吴庸忙活。 “现在我们要去街上找个人多的地方，麻烦你按照我的提示，一路牵着胡烁走过去。” “好。” 如果吴庸说要找个人少的地方，薛彤还得考虑一下这人是不是想图谋不轨，但现在由她看路牵着儿子走，又是去人多的地方，那自然是没问题。 吴庸见薛彤牵好胡烁，拍拍他的背说：“从现在开始，你只要相信你妈妈和我，按我说的来就好，可以吗？” “可以。”胡烁点头。 屏蔽视觉的确会让他感到不安，但母亲温暖的手给了胡烁安全感。 有多久没有这样牵过她了呢？ 上一次，似乎还是在上小学的时候。 胡烁来不及再细细回忆当时的场景，吴庸的声音便从不远处传来，缓缓的，音色稍沉：“现在，我们走出院子，你要想像，外面是一条林荫小径，月色很美，有几只萤火虫从你身边飞过。” 薛彤牵着胡烁慢慢向前移动，无法视物的胡烁不自觉朝薛彤的方向贴近了些。 除了觉得薛彤更能给胡烁安全感之外，这也是吴庸不愿意自己去牵胡烁的原因。 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总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现在这样就挺好，吴庸只要当好画外音就行。 出了老宅，外面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吴庸继续沉着嗓子，悠然道：“我们正走在小路上，只要再走一小段路，就能到达我们的目的地，去参加化妆晚会。” 吴庸给薛彤指向古址公园的方向，三人慢慢地朝那边走过去。 “现在路上开始有三三两两的人，不过不用在意，他们都是刚从晚会上回来的人，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谁也不知道面具下的是谁。” “当然了，他们也不知道你是谁，因为你的面具把你的上半边脸全遮住了。” 路上的确开始有行人好奇地打量这奇怪的三人组，不过没有人上前询问，最多不过是相互小声说着话，然后笑着走开。 这点音量不足以让胡烁挺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他只能跟随着吴庸的提示，将耳边七零八碎的话语和笑声忽略掉。 虽然吴庸描述的画面不可能是现实，但在胡烁用心想像之下，恍惚中觉得，似乎吴庸说的便是真实情形。 越接近古址公园，路上的行人便越多。 “现在，我们离晚会越来越近了。” “这里来往的路人都戴着面具，肆无忌惮地说着平时不敢说的话，做着平时不敢做的事，反正也没人知道他们是谁。”吴庸的语气变得轻快起来。 虽然路上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嘈杂，有了前面文昌路上，吴庸一路不停的铺垫，还有薛彤一直紧握的手，胡烁没有因为人多起来而紧张，反倒是随着吴庸越渐轻快的语调而放松下来。 走了那么久，不也没事吗？ 母亲是一定不会害他，只会保护他的，小丑师父也没有伤害他的理由，所以，没什么好紧张的。 三人一路来到公园里的一片空地，许多晚饭过后出来散心的、遛狗的、运动的，都零零散散分布在空地上。 大概是天色太暗的缘故，吴庸一行三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大家还是各自顾着自己的事情。 吴庸示意薛彤停下，放开胡烁的手：“晚会已经到了，顺便问一句，最近有什么喜欢听的歌吗？” 虽然薛彤放开了胡烁的手，但能听到吴庸的声音，胡烁没有生出新的不安，回答道：“《孤城》，应该算挺喜欢的吧。” 吴庸用手机查了一下，确定是自己知道的那首《孤城》，于是笑着对胡烁说：“晚会怎么能少得了音乐呢？我们一起唱这首歌吧。” “在这里？”胡烁本能的抵触。 没有人会知道表演默剧的瘦小丑是谁，但将自己的声音暴露出来，潜意识里总觉得不妥。 “有什么问题？这里没人会知道你是谁。” “再说了，只是唱一首歌，大家只会为你的歌声鼓掌，难道还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来，跟着我，3，2，1，唱！”不等胡烁回答，吴庸先带头唱起来。 “谁言冷漠是天生， 自顾自才变陌生。 如果只是擦肩而走， 就不奢望有多诚恳……” 胡烁被吴庸的大嗓门震得愣在原地，明明是一首带着悲哀的歌，却被吴庸唱得十分豪迈。 四周的人也被吴庸的声音所吸引，都静下声看过来。 当然了，他们绝对不是因为仰慕吴庸的歌喉而看过来的，只是，这音量，让人想忽视都难…… 胡烁此时却没空去注意周围的变化——吴庸唱的歌让他太难受了！ 把细腻悲伤变成了豪迈洒脱也就罢了，重点是他还每一句都在走调！ 这绝对不能忍！ 吴庸唱得越起劲，胡烁越是憋着一口气。 终于，在进副歌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 “有人会哭，会寄望， 简单方式纪念落幕。 你不懂哭，因害怕， 哭过更乱了舞步。” 胡烁终于放声唱出来，努力想纠正吴庸左跑右歪的调子。 然而他还是太天真，吴庸的音量总是稳稳压他一头，最后汇集出来的仍旧是走调的歌。 胡烁又使劲升高了音量，压过吴庸，尽情地唱着。 吴庸渐渐弱下声音，投入的胡烁没有发觉，空地上只剩他的独唱。 “有人在笑，看谁谁故事， 暂时忘掉灵魂独处。 你也在笑，在无人关注的角落， 为自己祝福！” 终于“吼完”一首歌，因为唱得急又很用力，胡烁一时有些供不上氧，即便唱完马上喘了口气，脸还是被憋得通红。 虽然，有油彩盖住，谁也看不到。 周围响起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还有两个起哄的人，喊着再来一首。 有人不喜欢，但他们已经径直离开，蒙上眼睛的胡烁只听到了吴庸想让他知道的那一部分情况。 “听到了吗？真实的你，一样可以被人们接受。” …… PS： 正文里用到的歌，是徐苑的《孤城》，无眠自己超喜欢~ 虽然原版是妹子唱的，但用汉子的低音来唱也会很带感。用在这里给胡烁，还算合适吧o（≧v≦）o 最后，感谢我最帅666888的打赏~ 102 解放天性训练 人们总是习惯于把关注点放在自己“想要”得到的信息上，不论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 曾经有这样一个实验。 告诉一组志愿者，他们脸上被画了图案，然后让志愿者们到人群中走一圈。回来之后，几乎所有志愿者都表示，路上盯着他（她）看的人比平时要多。 就算在生活中，当你突然换了发型，或者换了一身和平时风格完全不同的衣服，走在路上的时候，也会产生一种似乎自己的回头率比平常要高的错觉。 额，像吴庸这种直接剃光头，还有穿着实在太过奇异的不在此列。 胡烁的问题，就是他太过关注周围人的目光，以至于在刻意进行表演的时候，无法进入状态。 事实上，从第一次见面时，胡烁在湖心亭自由发挥的表演来看，吴庸不认为胡烁缺乏肢体协调能力，他只是没办法让自己达成松弛、自然的状态而已。 所以今晚的第一项训练，吴庸选择了“盲人练习”。 当暂时性屏蔽了胡烁的视觉之后，他不能再通过眼睛把“周围有人在看我”这个讯息传达给大脑，也不会再把周围人的视线进行主观定义。 再加上能够让他信任的母亲的牵引，以及吴庸诱导性的话，让他心里那根一直绷紧的弦逐渐松弛下来，这才有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声歌唱的胡烁。 周围的起哄声还在继续，吴庸解下绑在胡烁头上的枕巾，笑道：“记住刚才的感觉，放松一点，这里的人都没有任何恶意。” 胡烁愣愣地点头，方才放飞自我地演唱让他还沉浸在“我刚才做了什么”的反思中。 解下枕巾后，起哄的人更多了，看到两个脸上涂着油彩的人，大家都认为是这里在进行表演。 这些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和盎然兴致，最不济的，也有一丝丝好奇。 没有嫌恶的表情。 即便这首歌的起始阶段被吴庸唱得强迫症都要犯了，但因为胡烁清亮的嗓音加入，竟然没有人喝倒彩。 内心深处的壁垒，悄然塌下一截。 “好了，现在我们进行下一步的练习。”吴庸在胡烁眼前打一个响指，拉回他的注意力。 “从现在起，你不能说话，我指向哪一个人，你就去模仿他，像那天你在湖心亭模仿我一样，只求神似。” 演员们的解放天性训练中，少不了模仿，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模仿动物。 曾经在纯白空间中学表演的时候，81576也这么要求过吴庸。一开始吴庸不明所以，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之后，他有了些自己的体会。 之所以模仿动物，大概是因为动物们的思维方式更单纯易懂，不像人类这么复杂，难以理解。 因此，新手模仿代入的时候会比模仿人类时要简单。而且模仿动物这件看上去相当中二的事情，也更容易激发出演员的“童心”，便于摆脱约束自己的防卫铠甲。 不过胡烁的情况稍有不同，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建立起对自我的肯定，剪断潜意识里那根一直紧绷的弦。 所以，直接模仿人类，让他近距离的和观众接触，直面他人的情绪，或许能更快地达到目的。 见胡烁点头，吴庸指向了不远处一个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他们的男人，然后把胡烁朝那边推了一把：“去吧。” 胡烁回头望向薛彤，她依然像先前在老宅里看他们的排练一样，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向他点头，以示鼓励。 薛彤虽然不知道吴庸为什么要让儿子这么做，但她更喜欢把不明白的事情弄清楚之后，再下定论。 更何况一向厌恶人多场合的儿子，小学时因为从班级合唱团中离开，闷闷不乐了将近一个月的儿子，现在站在人群当中，没有不安，没有躲闪，有的只是她从未见过的，在人前同样能自由展现自己的胡烁。 她想继续看下去，看看吴庸能将她的儿子改变到何种程度。 有薛彤的鼓励，胡烁不再犹豫，一步步走向那个男人。 他不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表演方式。 除了最初和吴庸见面时，吴庸对他的模仿以外，后来追着吴庸到菜市场时，再次看到吴庸用这个方式逗笑围观的吃瓜群众，甚至被他模仿的人本身，也常常被他滑稽的演绎逗笑。 在游乐园的时候也是。 毕竟默剧中一个很常用的手法就是模仿，用神似形不似的模仿营造出反差对比，很容易构成让人忍俊不禁的笑点。 相信许多在学生时代，揪住各科老师的特点模仿过的人，对此必然深有体会。 不过，胡烁还是第一次尝试这种方式，之前都是和吴庸事先商量排演好，再做表演。 戴着耳机的杜南歌全然没有察觉，身后有个脸上涂着油彩的人离他越来越近。 看到胡烁走过来，周围的人下意识退后了一些，只有跟着耳机里躁动的音乐用脚打节拍的杜南歌，还坐在原处无动于衷。 胡烁好奇地从杜南歌侧后方探过脑袋，看到他塞着耳机，心下了然。 不过，单纯模仿一个听歌的人，没什么意思啊…… 或许是之前的盲人练习和放开嗓子唱那一曲让胡烁放开了许多，见到这种情况，他马上想到了一个好玩的点子。 胡烁勾起嘴角，嘴上的红色油彩让他的笑容显得有些浮夸，围观的吃瓜群众们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胡烁站在杜南歌的右后方，伸长左手在他左肩上拍了一下，然后不及他转身，迅速收回手在他右肩上又拍了一下。 杜南歌本来闭着眼沉浸在音乐当中，突然被拍了下左肩，他猛地睁开眼转向左边，却没有看到谁在他身后。 右肩又被拍了一下，杜南歌这次干脆猛然起身回头，结果一张被涂得惨白的脸瞬间撞进他的视野。 “我去！！”杜南歌忍不住一声惊呼，往后躲了一步。 对面的怪人也往后一跳，两手放在脸颊旁，瞪大眼张大嘴，一副惊恐万分的神色。 …… PS： 感谢白前辈受我一拜的打赏~ 103 能省一点是一点 吃瓜群众们被两人都被对方“吓”了一跳的场面逗得哄堂大笑。 杜南歌右手一把扯下耳机，左手指向胡烁，条件反射地想质问他是谁，可话到了嗓子眼，却又因为周围人的反应和胡烁脸上的油彩忽然醒悟过来：有什么好问的，这肯定是演员在表演啊！ 于是已经伸出去的左手食指，就这么尴尬地悬在空中两秒，才默默收回来。 周围又升起窸窸窣窣的笑声，胡烁环视一圈，挑了个毫无笑意的吃瓜群众，对着他把杜南歌刚才的表现夸张地复演了一遍。 当胡烁欲言又止地伸出左手食指，悬在半空抖个不停的时候，原本面无表情的吃瓜群众也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出声来。 杜南歌也一同笑起来。 他刚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不不不，他绝对不会承认！一定是那个演员演得太浮夸了！ 但不管怎么说，杜南歌也和其他人一样，对胡烁的表演报以笑容。 吴庸带着薛彤走过来，把手机的音量调到最大，打开《猫公主》里边用到的那首欢脱舞曲，请薛彤帮他拿着手机，然后拉着胡烁一起，在空地上，把那支没能让“猫公主”满意的擦玻璃双人舞跳了一遍，最后向周围所有人鞠躬致谢。 显然人类比任性的猫公主要好哄许多，一曲舞结束，四面而来的掌声和欢呼声淹没胡烁和吴庸，还有几个跟着长辈出来散步的小孩子，叫嚷着“再来一个”，“还要看”之类的。 但今晚与往常的出街不同，吴庸的目的已经达到，便领着胡烁向众人告辞，在起哄声和孩子们恋恋不舍的目光中退场，离开古址公园。 在回老宅的的路上，薛彤一直来回打量着有些陌生的儿子，盯得胡烁有些浑身不自在。 “怎么了？”胡烁忍不住发问。 “没什么。”薛彤笑着回答，“就是觉得，我儿子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样不好吗？”胡烁想起刚把比赛的事情告诉爸妈的时候，他们都持反对态度，虽然已经答应过他，只要月考依然是第一名，就能去参加初赛，但听到薛彤的话，心下还是免不了有些忐忑。 薛彤摇摇头：“只要不影响学习，能有一个让你可以放松下来的兴趣爱好挺好的。” 她现在，大概明白为什么儿子想要学默剧了。 不仅仅是因为油彩能遮住他脸上的胎记，更是因为，他在表演的时候，能收获无数善意的瞩目。 这与胡烁以优秀的成绩受到的仰视不同，那些仰视里，有善意的，也同样有妒忌和恶意的揣测。 当他站上高台时，带有负面情绪的目光和仰视的疏离感，只会更进一步提醒他，他还是一个异类！ 胡烁渴望的，是更和善亲切的关注。 而默剧，能够满足他的渴望。 薛彤欣慰于儿子能够放下心里的结，大胆地在众人面前展现自我。 她转而向吴庸道谢：“吴老师，真的非常感谢，我家胡烁给你添麻烦了。” “说这么客气的话就没意思了。”吴庸摆摆手，虽说带胡烁参加比赛是81576给的任务，但一开始收徒完全是他自己的意愿。 能够帮助到别人，体现出自己的价值，这种感觉挺不错的。 吴庸拍拍胡烁的肩，端着师父的架子，满意地说：“今天表现得不错，最后跳舞的时候比海选时的效果要好太多，没有再出现肢体僵硬的现象了。” “还有刚才做模仿表演的时候，没有直接对着那个被你吓了一跳的人做模仿，而是将表演对象换成旁边围观的人，没有进一步激怒对方，说明你之前有用心看我的表演，值得表扬。” “那当然，毕竟是吴哥你教出来的嘛！”胡烁一点没谦虚，大大方方对吴庸开启商业互吹模式，“虽然我实战经验少，但是看你演过那么多次，耳濡目染之下，肯定不差不了。” “行，保持这个劲头。今天你刚考完试，咱们不练太久，一会儿到我那儿把妆卸了，就回去早点休息吧。” “可是就明天一天排练，会不会时间不够啊？”胡烁有些担心。 “放轻松，疲劳训练的效果也不会好，不如养足了精神再战。”吴庸嘴上这么说，却忍不住暗自吐槽自己：可能咸鱼就只有这点好处了吧，什么时候都能不紧不慢。 不过今天真不是犯懒，的确是考虑到晚上剩下这点时间也排练不了多少内容，不如让胡烁回去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正好节目里要用的道具他还没做完，趁着晚上赶赶工，明天排练的时候就能直接拿着道具开演了。 “晚上回去再揣摩揣摩剧本，但不准睡太晚，明天早上8点钟去我那儿，咱们用一整个白天排练。” “还有，你和薛姐都把身份证号和名字给我发一个吧，我回去定个明晚的轻轨票，我们明晚就住在A市，方便后天去彩排现场。” A市作为人口众多的省会城市，上下班高峰期堵车堵到人绝望的名声吴庸早有耳闻。为了到时候能准时参加彩排，吴庸觉得还是提前一天住到节目组附近比较稳妥。 “还是吴老师把你的身份证号发给我吧，我来定轻轨和宾馆。”薛彤接过话头，“我经常在外面跑，定轻轨票、宾馆房间这些我熟悉，我家胡烁已经够麻烦你的了，这点小事交给我来办吧。” “那就麻烦薛姐了。”吴庸没有推辞。 大概是因为学习默剧没付出多少成本，吴庸没把自己会这点默剧技巧看得多重，教胡烁也就是顺带手的事情。但他的确是教了胡烁一门手艺，不收钱不收礼的，现在学生家长愿意做点事情，他完全可以坦然接受。 而且……从《水袖》剧组那儿结了4000块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进账。 贫穷，让吴庸不由得心底发慌。 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 PS： 感谢破碎的水晶之城的打赏~ 休息一下继续码字（?_）? 104 吹啊吹啊我的骄傲放纵 第二天的排练，比之前都要顺畅许多，虽然还不能让吴庸满意，但至少勉强达到了及格线，顺利将新剧本排完，基本可以实现预想的效果。 吃过晚饭，一行三人便搭乘轻轨来到省会A市，有薛彤的安排，住进了离电视台很近的一家酒店，只需要步行十分钟就能到电视台。 可以说是很方便了。 节目组通知的时间是3号早上9点到场，然而才到早上六点，吴庸便突然惊醒，望着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光，蛋疼地睡不着了。 摸摸昨天出发前刚又剃了一遍的光溜溜的头，吴庸敢肯定，睡不着一定是光头的锅。 光头虽然凉快又方便，但剃完一两个星期的时候，头发茬开始冒出一小段，只要躺下去，短小坚韧的发茬就会发挥众志成城的精神，支撑起他的脑袋。 这种睡不实的滋味，迫使吴庸每过一段时间就得用剃须刀在头上再溜一圈。 然而，突然剃干净之后，吴庸忧伤地发现，他竟然不习惯自己的脑袋能实打实的挨着枕头了。 看来以后还得提高剃头的频率……谁说光头方便来着？洗的时候还行，但难打理啊，以前都只需要一个月去理一次发，现在一个星期不到就得剃一遍。 至于说紧张到睡不着？那怎么可能，他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年轻！ 时间还早，酒店的早餐要7点才供应，闷在房间里也没什么事情做，吴庸决定出去外面散散步，回来正好去吃早餐。 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小年轻”胡烁从旁边屋子里走出来。 “吴哥，你也睡不着？”胡烁朝他打招呼。 “谁睡不着了，我一向起得早，出去晨练而已。倒是你，不会还没睡吧？”吴庸审视胡烁，以前没发现这孩子心理素质那么差啊。 “睡是睡了，就是5点多就醒过来睡不着了。吴哥要晨练，带我一个呗。” 散步，应该也算是晨练，不算忽悠他吧？ “行，那走吧。” 出了酒店大厅，两人沿着路边的绿道漫无目的地闲逛。 A市的早晨已经有了忙碌的气象，不仅是车来车往，人行道上的路人们也步履匆忙，不时有一两辆单车从旁边呼啸而过，衬得优哉游哉的咸鱼二人组与旁人格格不入。 “我以为，晨练等同于晨跑，看来是我太天真了。”胡烁忍不住吐槽。 “就跟冰箱里拿出来一个普通陶瓷碗，你突然把它放在火上烤，几乎百分百会裂开一样。刚从松弛的睡眠状态中出来，怎么能马上做这么激烈的运动呢？”吴庸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要懂得养生呐！” 胡烁满头黑线。 好吧，他是师父，他说什么是什么。 胡烁遏制住自己想吐槽的冲动，却突然瞥见绿化带里边的小广场上，一个奇怪的身影。 “吴哥……今天的风，很大吗？” “风？”吴庸对胡烁莫名其妙的话感到摸不着头脑。 他们现在虽然不是在市中心，但也在A市三环以内，旁边尽是高耸林立的大厦，又不是台风季节，平时能刮上3、4级的风就不得了了。 吴庸顺着胡烁的视线看过去，一个拿着黑伞，二十多岁的男人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瞳孔微扩。 吴庸脱口而出一个“我去！”，对之后的初赛能否通过，突然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只见小广场上的年轻人像是正在抵御狂风一般，歪着身子艰难前行。 他撑开黑伞，抵在前方，像是阻隔风雨，却突然间仿佛是狂风转向，手中的伞晃动一番后，成了顺风的帆，被“风”一带，他整个人都似乎被黑伞往前带着踉踉跄跄地跑。 好不容易收起黑伞，风却似乎越来越狂暴。 他用弯钩一样的伞柄勾住小广场上的健身器材，使劲拽住，这才勉强维持平衡，没有被“风”吹走。 此时在吴庸脑海里，不由自主地给眼前的景象配上了BGM。 “吹啊吹啊我的骄傲放纵，吹啊吹不毁我纯净花园，任风吹任它乱，毁不灭是我，尽头的展望……” 完美搭配年轻人的表演，一点毛病也没有！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衣服丝毫不像是被风吹动的样子，吴庸都要怀疑，是不是那个小广场被下了诅咒，只有广场上才会生成狂风。 “吴哥，他会不会也是来参加比赛的？”原本就紧张的胡烁看到在小广场上做练习的年轻人，不由得更加紧张。 “从他厉害到炸天的技巧来看，多半是的。”吴庸心底也往下一沉。 “会不会是评审老师？”胡烁还抱有一丝期望。 然而两人对视一眼，胡烁讪讪道：“好吧，评审老师肯定不会这个点在大街上练习。” 两人陷入一段短暂的沉默。 广场上的年轻人练完被风吹的这一段，停了下来，正好注意到路边看着他的师徒俩。 他大大方方向二人鞠躬微笑，仿佛此刻不是在车来人往的路边，而是站在镁光灯聚拢的舞台上，向台下的观众谢幕。 就连胡烁脸上的胎记和吴庸的大光头，都没让他的笑容出现一丝犹疑，明显是将自己完全放在了表演状态中。 “这下基本能肯定了，绝对是参赛选手。”吴庸沉声道。 如果只是有高超的默剧技巧，还可以怀着一丝侥幸，解释为这是一个默剧爱好者，说不定他家正好住在附近，常来这里练习。 但这个年轻人不止是技术好得让人绝望，还有着只有在舞台上才能锻炼出的气场。 这样的人，又赶在《喜笑颜开》初赛的点出现在这里，要说不是来参赛的，吴庸能把工卡嚼碎了吞下去。 小广场上的年轻人已经离开，胡烁脸色依然很不好看。 “行了。”吴庸在胡烁肩头轻轻推一把，“咱们是冲着过初赛，进复赛、决赛，拿大奖来的吗？” “别忘了你是为什么想参赛的，至于名次，管他呢。” 吴庸的安慰让胡烁看开了些，点头道：“也是，毕竟我也没学多久，努力了就行。” 见胡烁脸上的表情舒缓开，吴庸心里却是纠结成一团。 老天保佑，千万要过初赛啊！ 他一点都不想被困在纯白空间一个月！ …… PS： 感谢御扶摇的打赏~\（≧▽≦）/~ 还有白前辈受我一拜以及春风育物l朔雪杀生的再次打赏~ （这次我一定没打错名字了！） 105 年轻人，头很铁 说到底，《喜笑颜开》是一个喜剧比赛，语言类节目一定是占大头的，从这个角度来说，吴庸和胡烁以默剧参赛，相较于其他选手而言，竞争会小很多。 但现在毕竟只是初赛，如果同一期节目里出现两个默剧节目，被放在一起做比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如果对手是小广场上那个年轻人，吴庸心里没底。 如果是那个人，单凭超一流的技巧便足以让评委们给过了，然而吴庸和胡烁只能靠剧情、桥段的设计拉分。 要是自己的默剧技巧能达到那个年轻人的水平该多好！ 吴庸由衷地感叹。 可是，即便他有81576的加持，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超越那个年轻人。 在纯白空间里接受的训练，更大程度上是属于知识性的。在里边练习过的技巧，并不是在现实世界直接就能拿出来用。 毕竟，宅男基本都是硬骨头。 通过纯白空间的练习，他可以让自己僵硬的肢体动作变得柔和起来，一些小技巧也可以融会贯通，但是，他的身体本身并不会因为在纯白空间里的刻苦训练而发生改变。 该下不了腰的一样下不了腰，原来踢腿只能踢到与胸口同高，现在也不可能突然就可以抬腿过头。 就跟一个空有一身武技，却内力全无的人一样，照样打不过从小踏实修炼，内外兼修的人。 更别说，人家的武技说不定也能吊打吴庸。 “吴哥，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再练两遍？”回酒店吃早餐的时候，胡烁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喝下最后一口小米粥，问吴庸。 “没必要。”吴庸咽下肠粉，一抹嘴道，“剧本和桥段都定下来了，咱们再怎么练也就那样，总不可能现在临时修改剧本吧？” “你看他技巧虽然厉害，但是剧本如何，还未可知。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把状态调整到最好，到时候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的水准。” “更何况，就算初赛没有通过，只要我们表现得精彩，一样能在电视上播出来，对于你来说，也不算失败了，毕竟你才接触默剧半个月都不到。” 吴庸自己也看开了，不看开也没办法，许多事情都不会以自己的意志而发生转变，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不就是在纯白空间呆一个月嘛，真要是没办法出线，他一定会让81576知道什么叫做朽木不可雕也！ 让它再也不想用这种事情来做惩罚！ “说得也是。”胡烁努力平复自己忐忑不安的心绪。 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想和其他人一样，不要被区别对待罢了。 掩盖掉自己本来的面貌，用表演让观众回报以笑容，已经足够。 吃过早餐，吴庸和胡烁各自回屋上妆，然后拿上道具赶往电视台。 薛彤找朋友托关系弄到了一张明天节目现场的门票，但今天只是彩排，她进不去，只能送他们到电视台门口。 “儿子，一会儿结束了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们定一桌大餐。”薛彤抱抱已经比她更高的胡烁，希望自己的拥抱能给他力量。 早上的事情她听胡烁说了，但不论是对于默剧，还是电视台举办的节目录制，她都是外行，给不出更好的建议。 只能在这个时候，让儿子感受到她的支持。 “好，一会儿我们出来就给你打电话。”胡烁轻轻拍了拍薛彤的背。 “走吧。”吴庸不想打扰母子俩，但他拿的道具虽然不重，但块头挺大，不好拿，再耽误一会儿，恐怕就要滑到地上了。 进入电视台，吴庸和胡烁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来到候场室，里边已经来了几组选手，不过没海选的时候人多就是了。 “啊！”胡烁轻呼一声，用胳膊肘顶了吴庸手臂一下，“吴哥快看，是他。” 候场室的角落，守着一箱子道具坐在那里的，正是早晨在小广场上看到的那个年轻人。 在满屋子颜值在水平线下飘过的人当中，他称得上俊逸的脸显得十分违和。 吴庸不得不赞他一声头铁。 帅气如吴庸，在接触默剧的时候也选择让81576把自己变成个胖子，以增加喜剧感。 屋子里这些选手们，不一定就真的长得不尽人意，其中必然有许多人是在故意扮丑或扮土气，以求获得更好的节目效果。真要是打扮起来，说不定比有些明星长得还好看些。 只有那个年轻人，穿着修身的黑色燕尾服，脸上的淡妆让他五官显得更加立体，仅仅是坐在那里，便让人有种仿佛看到了中世纪的欧洲贵族的感觉。 从这一点，吴庸差不多可以肯定，他是想以技术取胜了。 这条路很难走。 默剧的一些基本技巧，其实普通人也很好上手，入门很简单，但想要在此基础上练到炉火纯青，想出更多的运用方式，组合出更复杂精彩的动作，绝对不是一件易事。 但这个年轻人或许能够做到。 从他在小广场上的练习便可窥见冰山一角。 他有单纯用自身的表演就营造出一个虚幻世界的能力。 吴庸有些羡慕。 如果他能达到这样的水平，就用不着故意扮丑了…… 原本不觉得怎么样，演喜剧的有几个人不扮丑？但是当一根标杆立在面前的时候，果然心里相当不平衡呐！ 吴庸和胡烁对视一眼，双双朝年轻人走过去。 “请问，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吗？”吴庸指着年轻人旁边的位置问。 年轻人手里正拿着一朵鲜艳的玫瑰花，因为吴庸的问话，他猛然抬头，手稍稍松了一点点，挺拔的玫瑰枝干便忽然像变成了一根粗毛线般柔软，花朵骤然耷拉下来。 “啊？可以，请坐。” 出乎吴庸预料，此时的年轻人不像是早晨在小广场练习时那般灵动，反倒是有些迟钝的样子。 …… PS： 感谢？？人生境界^_^，以及乐三爷的打赏~ 另外，文中年轻人的表演参考的是15年《笑傲江湖》中的默剧小子张霜剑的表演，但人设不是，特此说明。 106 陈佩琳的谎言 吴庸和胡烁将手上的道具放在一旁，在年轻人旁边坐下。 年轻人很快将关注点收回到手中的道具玫瑰上，没有多理会他们，因为二人脸上都涂了油彩的缘故，也没有认出是早晨刚围观过他练习的人。他手指微微一动，玫瑰的枝干又重新挺直起来。 胡烁看着他手中足以以假乱真的道具玫瑰，视线又移到自己这一组，吴庸用硬纸板制作的，风格粗犷的道具。 嗯，他们是走的不同路线，画风不同怎么能拿来做对比呢？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胡烁也渐渐习惯了，心态平和下来，再看到如此强烈对比的时候，心湖上竟荡不起一丝波澜。 注意到旁边两个人一直盯着自己看，年轻人终于放下手中的道具玫瑰，诧异地抬头。 “有什么事吗？” “唔，没什么，只是看你的道具准备得很棒，忍不住多看两眼。”吴庸侧面夸了年轻人一句，以为他会谦虚一下然后顺利搭上话，或者带点炫耀的意味向旁边的两人展示他的道具，最不济，也会礼貌地说句“谢谢”。 然而，年轻人的视线在吴庸胡烁的道具和自己这边的道具中间游移了片刻，十分认真地说：“我也觉得我的道具比较好。” 这话，叫他怎么接？ 吴庸一时语塞，最让他痛心的是，年轻人说完这话，胡烁居然在旁边一脸认同的点了点头。 自己带的徒弟如此耿直，怕不是想被做师父的再好好调教一番？ 胡烁自然不知道吴庸的腹诽，见场面有些沉寂，主动问年轻人：“我叫胡烁，他是我吴哥，你叫什么名字？今天早上我们看到你在路边的小广场做练习，表演得超赞！” “我叫程晓樊。”程晓樊似乎突然来了兴致，语速陡然加快，“早上在路边的是你们啊，当时我做撑开伞被风吹走的动作的时候，身体的倾斜度你们觉得够了吗？” “我觉得要是能把身体倾斜得更厉害一点，效果可能会更好，不过那样做的话很容易失衡。来这边之后没找到有镜子的练习室，也没人能帮我录下来，看不到效果，我很纠结应该怎么取舍……” 此时的胡烁突然想到了他的同桌丁成磊，或许在他向丁成磊抱怨，不知道应该进奥数组还是奥物组的时候，同桌的心情就跟他现在一样吧？ 胡烁决定，以后要有意识地在同桌面前收敛一点，否则真的太不人道了。 “就刚才那样已经很完美了，为了比赛着想，还是保守一点，不要冒进比较好。”吴庸沉声道。 学习表情识别术已经有一段时间，他看得出程晓樊并没有炫耀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要征求意见。 或许就是因为他一门心思钻研默剧的表演技巧，没有别的繁杂想法，才能将技术练得如此炉火纯青。 这一屋子的选手，单看着装、搭档以及准备的道具，应该就只有他们两组是表演默剧，此时坐在一起，倒也十分得当。 脱离了表演状态，有些木讷的程晓樊，在聊起默剧来的时候却格外敏锐和认真，除了询问吴庸和胡烁对他的表演的感官，三人也聊了一些技巧的运用方法。 程晓樊似乎完全没有藏私的意思，把自己练习时的心得体会都说得十分细致。 且不说胡烁，就是吴庸，也在他这里得到了不少启发。 81576提供的学习资料，为他把每一个学科都搭建出了一个完整的框架，基础方面也还算扎实，但像这种有自身体会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就不一定能被81576从网络上获取到了。 三人在这边聊得不亦乐乎，节目组的彩排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正式节目上请的评委不像海选时那么随意，甚至还有节目组的编导充当评委。这次请的都是在喜剧方面有所建树的业内大拿，在普通民众当中也颇有知名度。 节目组为了让评委在镜头前的反应更加自然，于是安排三个评委老师都不参与彩排，等正式录制的时候再看选手们的表现。 评委们不参与彩排的另一个原因嘛，大家都心照不宣——还是档期问题。 彩排可不是说光让所有选手上去把节目表演一遍那么简单，除了表演本身之外，还有选手们和评委交流的环节，每组选手都会被节目组事先安排好符合人设的台词，这在彩排的时候也得过一遍。 然而，被邀请来做嘉宾的评委老师，可没那么多时间慢慢听每一组选手的自述。 所以彩排时只能由节目组的编导们全权把握了。 一组一组选手离开候场室，到舞台上进行彩排，或许是因为聊天聊得太起劲，等待的时间并没有吴庸想像中的漫长。 彩排的过程还算顺利，虽然用的剧本与海选时完全不同，但依然得到了节目组的肯定。 在下面的总导演面无表情地点头表示通过的时候，吴庸不由得想起《水袖》剧组里的导演张念平。 难道说所有的导演都这么不苟言笑？ 表演结束，彩排的流程却还没有走完。 吴庸和胡烁收拾道具下台，把舞台留给下一组选手，走到老熟人陈佩琳面前。 陈佩琳笑眼看着这对自己在海选时就看中的苗子，道：“新剧目虽然没有萌宠元素，但比海选时的表演更精彩了。” “谢谢陈导。”二人向陈佩琳致谢，在她对面坐下。 陈佩琳问了几个正式录制时评委会问到的问题，二人的回答都挑不出什么错。 但在最后，陈佩琳突然问胡烁：“正式节目的时候，我们可以放一张你的素颜照出来吗？” “当然不行！”胡烁想也不想便否定道。 “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这不仅能增强节目效果，对你本人来说，也能吸到更多人气。”陈佩琳锲而不舍地劝解道，“我们不是要你卖惨，而是想借由你的励志故事，宣扬一种正能量。” 陈佩琳紧紧盯着胡烁的眼睛，似乎这样就能说服他。 但吴庸敢肯定，她这番话绝对是在说谎！ …… PS： 感谢爱做梦的蝶，以及苏林慕雪的打赏~ 107 耿直朋友 人在说谎的时候，往往会更专注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以求取信于人。 不仅如此，吴庸实在不相信以综艺节目的尿性，会放过卖惨吸粉的点。 励志？正能量？ 或许有这样的意图，但他宁愿相信这是用来说服选手准备的漂亮话。 胡烁也没有被陈佩琳冠冕堂皇的话给打动，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抱歉，我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相貌，这会给我的生活带来很多麻烦。” “希望正式节目中不要提到我脸上的胎记，我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吸粉。” 陈佩琳闻言，耸耸肩：“好吧，节目组会尊重你的选择。但就我个人而言，为你的选择感到遗憾，如果操作得当，不管你能不能通过初赛，都会圈到一大批粉丝的。” 胡烁也耸耸肩，没再搭话。 二人准备离开，却在转身时，发现此刻在台上表演的，正是程晓樊。 不约而同的，两人都停下脚步，目光在舞台上那个已经完全沉浸于表演状态的人身上驻留。 程晓樊的剧目似乎没有太多剧情，看上去是一个刚学会魔法的年轻人，在施展魔法过程中制造出的奇特景象和笑料。 比如自己用魔杖在前方“变”出了一堵透明的墙，却一头撞了上去，然后慌张地“贴”在墙上摸索。 这实际就是最基础的“摸墙”，吴庸也会。但程晓樊的厉害之处在于，他演绎出了把脸贴在透明墙上的效果，其控制面部肌肉的能力令人叹服，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再比如他在剧目中融合了魔术元素，魔杖所指之处，物品就会自动飞开，或是按照魔杖挪动的方向移动。 看了其中一段，吴庸的感觉是，惊奇有余，笑料稍欠。 这对于他们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咳咳，你们还不走吗？”陈佩琳在二人身后发问。 “我们和台上这个人是朋友，想等他一起走。”吴庸抬腿将抱着的道具往上顶了顶，免得它掉下去。 “那你们到演播厅外等会儿吧，他表演完我还得跟他对词。”陈佩琳对吴庸的话持怀疑态度，不过也懒得深究，只是打发二人出去。 从海选的时候就期待着，能在这一组深挖出可以增强节目效果的点。骤然被拒，虽然她不会因此针对二人，但希望落空的失落感让陈佩琳懒得再花精力来应付他们。 即便很想把程晓樊的表演看完，但陈佩琳已经这么撵人了，吴庸和胡烁也不好意思在这里呆下去，乖乖抱着道具出了演播厅。 “吴哥，我们真要等程晓樊一起走？”胡烁不解。 “早上他在那个小广场练习，说明他住的地方应该和我们是一个方向，就顺路一起走呗。” 吴庸同样不解，平时这个徒弟挺聪明的呀，怎么今天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 “这个我当然知道了。”胡烁差点要压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朝吴庸翻个白眼，“我的意思是，我们不是竞争对手吗？” 吴庸毫不掩饰地对胡烁翻了个白眼：“你今天接触下来还没发现？在同龄人中，程晓樊的耿直基本找不到敌手。” “不是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你就不想看看他完整版的表演？” 胡烁心里纠结成一团乱麻。 仔细想想，按照今天接触到的程晓樊来说，真要是对他提出来，想看他为比赛准备的完整版剧目，说不定他还会很高兴地拜托他们，在看节目的时候帮他挑出不足之处。 但在比赛前这么做，难免有失公允。 一看胡烁的表情，吴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别瞎想了，刚才开玩笑的。我只是觉得学默剧的人本来就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水平一流的，交个朋友，以后说不定还能相互切磋，相互提升。” 一开始在候场室看到程晓樊的时候，吴庸的确是抱着打探敌情的目的去接触他的。 不过经过一番交流，吴庸对这个直肠子默剧痴感官还蛮不错，能有这样一个朋友，也挺有趣的。 至于比赛场上的竞争。 程晓樊是技术流，就算是看过他的完整表演，也不可能依葫芦画瓢，找到什么能够借鉴的地方。 因为不要说是胡烁，吴庸自己都没办法复刻程晓樊的表演。 “这么说是挺有道理的。”胡烁不再纠结，踏踏实实和吴庸一起等。 期间，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过来问他们要不要把道具直接放电视台，据说是为《喜笑颜开》专门拨了个房间做仓库，选手们的大件道具，以及不想来回携带的道具，都可以放在那里，也方便明天工作人员从仓库里找道具去布置舞台。 但吴庸看了看他这一堆全是由硬纸板做成的道具，还是决定随身带着。 麻烦点就麻烦点，万一放在电视台，被谁不小心弄坏了，他上哪儿哭去？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没强求二人留下道具，只是叮嘱他们明天自己把东西带齐了。 没等多久，程晓樊也从演播厅里出来，看到吴庸和胡烁抱着道具杵在门口，不由得一愣。 “结束了？”吴庸又把怀中的道具往上顶了顶，“我猜我们住同一个方向，一起回去呗。” 程晓樊点头，和吴庸、胡烁一起往外走：“我住在君悦大酒店，你们呢？” “赶巧了，我们也是。”吴庸笑道。 “樊哥，一会儿你有别的安排吗？没有的话，和我们一起吃饭呗。”胡烁想起老妈之前说，会订一桌大餐。按她一贯的作风，这又是请师父吃的第一顿饭，菜肯定多到吃不完，不如叫上程晓樊一起。 “行啊。”程晓樊也不客气，“你们之后可以帮我把我的表演录下来吗？” “你是说明天？没问题，我妈明天在观众席上，我让她帮你录就行。”胡烁打包票。 “不是。”程晓樊摇头，“我是说正式比赛之前，今天帮我录下来，我好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的。” “你就不怕我们看了你的表演，明天比赛的时候照抄？”吴庸打趣道。 程晓樊无畏地咧嘴一笑。 “一天时间，你们学不会的。” 吴庸：“……” 胡烁：“……” 谁来收了这个耿直孩子！ 108 热泪盈眶 之前听胡烁提过一嘴，教他默剧的师父很喜欢吃辣，薛彤便在君悦大酒店附近的一家川菜馆订了个包间。 看到两人彩排结束，多带了一个人回来，薛彤虽然有些诧异，但对于计划之外的程晓樊还是十分欢迎的。 儿子这十几年来，虽说也有玩得不错的朋友，但一来是数量极少，二来他从不会主动往回带。 听其他老姐妹们抱怨自家儿子跟朋友一起钻网吧、夜不归宿什么的，她却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胡烁一向很抗拒去那种人又多又杂的场合。 就算是开黑，也是窝在家里开。 这一度让她为儿子的社交能力感到担忧。 现在他还小，就算没几个朋友也没关系，但要是真的出现了社交障碍，以后连女朋友都找不到可怎么办？ 所以胡烁突然带一个朋友回来，说要请他一起吃饭，薛彤打心眼儿里感到开心。 不过，这种欣慰在四人正要进包间的时候，突然变了个味道。 按理说，这一餐是薛彤请客，应该由她来招待，但胡烁舍不得她好不容易能休息几天，还要像平常那样应酬，于是拍拍胸脯揽下了东道主的活儿，好让薛彤能彻底放松放松。 于是，进包间时，大家一致同意女士优先，请薛彤先进。 然而，薛彤都进包间里坐下了，一回头，却看到三人还站在门口。 此时的画面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吴庸和胡烁在后面不明所以地看着程晓樊，而程晓樊……仿佛变成了录像中的人，似乎是脚滑了一下将要跌倒，却又因为慢放的效果而凝滞住，动作变化得十分缓慢。 他脸上的神情不再像之前那般木讷，眼睛瞪得眼白的部分比平常要多出来三分之一，一副不敢置信又惊慌失措的样子，在慢动作的效果下显得异常滑稽。 薛彤忍不住笑了一声，这笑声仿佛是按下了播放键，让凝滞在门口的程晓樊突然恢复了正常速度，一头栽进包间，踉跄往前冲了两步，才稳住身体平衡。 他抬头看向薛彤，眼里如同闪着星光：“薛姐，我刚才的表演怎么样，好笑吗？” “唔，很厉害！”薛彤年逾不惑，又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简短地夸上一句。 内心里忍不住怀疑，儿子交上这样行为怪异的朋友，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程晓樊却像是得到了冠军奖章般，笑得跟个大傻子似的，继而又转向刚走进包间的吴庸跟胡烁：“你们觉得呢？刚才就站在我旁边，有没有感觉哪里会让人出戏或者有违和感？” 师徒二人齐齐摇头。 面对大佬的骚操作，他们暂时只有在旁边喊“666”的份。 “慢放效果应该算是过关了，下次再试试快进的效果……”程晓樊又恢复了呆呆的样子，喃喃道。 “好了好了，其他事情之后再说，我们先吃饭。” 薛彤笑着询问吴庸和程晓樊有没有什么忌口，以及想吃什么菜色，然后招呼服务员上菜。 在场的四人中，除了吴庸之外，都是A省人，口味偏清淡，也就胡烁口味重些，不怕辣。 好在川菜里也有像锅巴肉片、粉蒸肉、糖醋排骨这一类不辣的菜，薛彤又大方，也不怕剩太多吃不完，辣的不辣的点了一大桌，保证谁都能吃个痛快。 吴庸吃得的确是酣畅淋漓。 来A省之后，突然发现原来不是所有地方的辣椒都辣，每次在沙县小吃吃云吞，都得使劲往碗里加辣椒酱，然而即使他加到碗里的汤全变成红艳艳的一片，吃起来还是没多少辣味，反而有点咸，毕竟这边的许多辣椒酱都放了其他调料。 今天薛彤找这家川菜馆，据说材料都是从川省空运过来的，特别是辣椒和花椒，绝对够味！ 一桌菜里，辣度最高的，出乎吴庸预料，竟然是一钵泡椒牛肉。 或许是因为里边泡的辣椒全是小米椒的缘故。 这种辣椒在川省也叫朝天椒，即便是川省人，用朝天椒做菜时也不敢多放，否则分分钟辣到你怀疑人生。 而辣椒在泡菜水里泡过之后…… 吴庸还记得老妈邹晴一直在家里做了两坛泡菜，有一年买的辣椒特别辣，放进泡菜坛里几个月之后，捞出来的辣椒反而褪了辣味，直接吃也没关系，但是那一坛子泡菜，完美继承了它的辣味，后来都只能当辣椒用了。 今天这一钵泡椒牛肉，虽然牛肉本身没和小米椒一起在泡菜坛里呆过，但做菜的时候免不了往里边放泡椒原汁，融进牛肉之后，可以说是让食者落泪，咽者流涕。 但辣归辣，吴庸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地一个劲往自己嘴里夹。 辣菜就是这样，越是辣，你越想继续吃下去，才能勉强压住一点辣味，否则一停下来，只会觉得嘴里更辣。 吴庸突然想到一个说法，说酸甜苦鲜咸五味，是通过作用于味觉细胞上的受体蛋白，激活味觉细胞以及相连神经通路，以此让人尝到其中的滋味。 然而辣味却是通过作用于舌头痛觉纤维上的受体蛋白产生的，这条通路同时也是痛觉的传导通路。所以，从神经科学的角度来说，辣，其实相当于是一种疼痛感。 推导下去，爱吃辣的人都是抖M？ 咦，好像之前也有过关于自己是不是抖M的怀疑…… 不不不，绝对不可能，这只是在偷换概念！ 吴庸坚决地否定了无厘头的猜想，继续眼眶湿润地奋斗在餐桌上。 辣到思绪呈离散分布的吴庸没有注意到，程晓樊看着他满脸通红、热泪盈眶的样子，若有所思。 他见吴庸不停伸筷子的那一钵菜里全是辣椒，简直像是在满满一钵红绿相间的辣椒中艰难挑出为数不多的牛肉，想了想，还是没有勇气去尝试。 不过嘛…… 程晓樊脑中灵光一闪，将筷子伸向一盘腊味拼盘。 是的，是腊味，没有辣味。 109 不疯魔，不成活 胡烁这个土生土长的A省人，对于吴庸这样明明已经辣到不行了，还使劲狂吃的做法不是很理解。 他刚才也尝了一口泡椒牛肉，然后决定，这一钵，还是全部交由师父来处理吧！ 师父那么喜欢吃，他再去抢，岂不是太不懂事了？ 至于程晓樊，胡烁回头瞥了一眼，却突然被程晓樊的状态给吓到了。 “樊哥，你没事吧？”胡烁的问话让其余两个人也注意到了程晓樊的异常。 只见他涨红了脸，双眼酝满了泪水，眼圈红得跟仔姜的姜芽一般，“唏呼唏呼”地疯狂吸气。 吴庸也红着眼，给他荡然一空的杯子里满上冰可乐：“你这是被辣到了吧？不能吃辣就夹别的菜呀。” 程晓樊顾不上道谢，“咕噜咕噜”几大口便把可乐喝了个干净，杯子往前一递，仍然没有停下倒吸气的动作。 “你喝小口一点，不然一会儿该喝饱了。”吴庸哭笑不得地再次给他满上。 胡烁疑惑地问：“樊哥，你吃的哪道菜啊，这么辣？” 他怎么记得程晓樊没往那几道最辣的菜动过筷子？ 程晓樊往腊味拼盘一指，其余三人皆一头雾水。 什么时候火腿和腊肠这么辣了？ 吴庸疑惑地夹起一片腊肠，川省的腊肠的确有许多会在里边加辣椒的，可他吃着没辣味啊。 难道是刚才泡椒牛肉吃太多，味觉麻木了？ “你尝尝辣不辣。”吴庸给胡烁也夹了一片。 胡烁小心翼翼地在腊肠边上咬了一小口，生怕自己重蹈程晓樊的覆辙。 “不辣。”一口下去，除了香料和腌肉的味道，再无其他。 这就奇了个怪了！ 就在薛彤也开始犹豫，是不是儿子和他师父都对辣味有足够的抵御能力，所以才会察觉不到，说不定她夹一片尝尝就能尝出来的时候，程晓樊突然停下来，不吸气了。 “我演得像吗？” 顿时，吴庸仿佛能看到一只乌鸦从包间飞过，发出“嘎嘎”的叫声。 气氛瞬间冷下来。 程晓樊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做法给三人带来了困扰，但他也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 于是犹豫着问：“看你们的反应，我应该演得挺像……所以，是没有笑点吗？” 程晓樊又陷入了沉思，用非常细微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表演吃柠檬被酸倒牙的时候能逗人笑，但是被辣到不行吗？” “……难道是因为觉得辣味并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所以不具有喜剧效果？” “不对啊。”程晓樊看向薛彤，“薛姐好像是一点辣都不沾的，应该能……” “啊！我知道了！”程晓樊猛然一拍大腿，“一定是因为你们已经认识我了，所以看到我出现问题的时候只顾着担心，没心情笑了。” “之后我再去找不认识我的人试试看。” 想明白的程晓樊心情大好，继续夹菜吃，一面问屋子里其他三人：“你们怎么不吃了？” “樊哥，你平时都是这样的吗？”胡烁忍不住问。 “怎样？”程晓樊不明所以。 “就是像今天这样，即使在生活中，也一言不合就开演。”吴庸替胡烁总结说明。 薛彤虽然没说话，但也十分关注程晓樊的回答。 “遇到灵感来的时候，必须得演一遍啊，不然让念头仅仅在脑袋里打个转，回头就忘了。” 就像音乐人灵感来的时候，得马上把脑袋里的旋律录下来，作家灵感来的时候得马上记下文字片段一样吗？ 这个解释倒是能让吴庸和薛彤接受。 也无怪乎他能将默剧技巧练得那么出神入化了。 “可是。”胡烁仍然不解，“你身边的家人、朋友、同学，不会觉得你奇怪吗？” 如果生活中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即便是家里人能够理解，在其他人眼中，也会变成一个怪胎吧？ 就像他一样…… 程晓樊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很快从其中抽离，脸上的郁闷之色一闪而过。 “是有人觉得我奇怪，但相比不能再表演默剧来说，这些都是小事吧。” “我只要能一直演默剧就够了。” 程晓樊回答得很认真。 “那你靠什么生活？也是表演默剧吗？”吴庸十分期待程晓樊能为他推开一扇新世界大门。 如果程晓樊有用默剧挣钱的办法的话，他说不定也能借鉴一二，免得现在一分钱没有进账，心慌。 然而程晓樊非常果断地摇头。 “我家条件还不错，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一辈子也够吃够喝。但是那样的人生太无趣了，我对我爸的产业也没兴趣，只想当个默剧演员。” “生活的话，我以前的零用钱已经够用。” “而且，我一定会成为一个默剧大师，靠自己的能力挣到生活所需的钱，让我爸妈没话说！” “所以，这次《喜笑颜开》的比赛，我一定会拿到冠军！” 程晓樊的声音异常坚定。 “不然被我爸妈逮回去，就只能去接手我爸的公司了。” 吴庸瞬间后悔问他生活来源的问题。 尼玛，他也想有一个在他屁股后面追着撵着他继承家业的老爸啊！ 想想他家那位，呵呵，他回去大概只能继承一屋子石头。 不过，看在老爸那么会讲冷笑话的份上，还是不嫌弃他了。 “小程，所以你爸妈都反对你演默剧吗？”薛彤毕竟为人母，关注的点和咸鱼吴庸全然不同。 “我爸其实还好，他挺赞成我去闯自己的事业的，不过我妈觉得演默剧没什么前途，所以一看到我琢磨默剧就生气。” “不过也不怕，每次她生气，我都能把她逗到笑出声来。”程晓樊似乎很得意于自己能随时让母亲笑出来的能力。 吴庸不禁小小心疼了一下程晓樊的妈妈，摊上这样的儿子，也是够够的了，想生个气都不能好好生完整。 这么一心钻进一个领域，以至于对其他事情都变迟钝，日常生活也受到影响的人，吴庸还是第一次见。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不疯魔，不成活。 110 狗粮前菜 对于程晓樊的人生，作为外人的吴庸不置可否。 有些羡慕他不需要为生活的来源发愁，以及能找到一件能实现自身价值的事情倒是真的。 咸鱼如他，目前还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也没什么目标和梦想。 唯一称得上梦想的，可能就只有把林梨娶回家了。 不过自己现在这么菜，感觉好有压力…… 胡烁想得没那么多，他只是对程晓樊刚才表演出的效果感到好奇：“樊哥，你刚才表演的那段，肢体动作我都懂，可怎么才能做到让自己的眼睛和脸都红起来的？” “这个简单。”耿直boy依然毫不藏私，“只要提前两分钟开始憋气，提前一分钟不眨眼睛，自然就会出现眼红流泪，脸也涨红的状态。” 在场三人恍然大悟，对程晓樊的敬意再次陡然拔高。 他说得轻巧，但真的做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 单是两分钟不眨眼，就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反正胡烁和吴庸都试了试，刻意睁眼，二十秒败退。 吴庸也就罢了，一向对自己的自控能力毫无信心。而胡烁，则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自控能力那么菜鸡。 果然像程晓樊说的那样，即便知道怎么演的，短时间内，他们也学不来。 不过这倒是给吴庸带来了一些启发。 程晓樊的默剧，并不是单纯地被局限于已有的框架内，比如彩排时他们看到的魔术元素，比如现在这种更像是舞台剧、电视剧、电影演员用到的技巧。 似乎只要是对表演有助益的，他都能融汇贯通地运用到表演当中。 这种不拘一格的创作方式，让他的节目集合了其他艺术形式的优点，表现张力更强，更具有观赏性。 如果让吴庸再重新写一次剧本，思维扩宽之后的他，或许能想出更丰富精彩的桥段。 可惜现在想改剧本显然是来不及的，至于初赛结束之后，完成了支线任务，他还会不会再创作新的剧本继续参赛，吴庸自己也没想清楚。 他现在，只想先把初赛这一关过了，其余的，以后再考虑。 四人吃完饭回到酒店，时间还早，胡烁便去了吴庸房间…… 你们想什么呢！ 只是排练而已！ 两人重新拉练了几遍，针对今天彩排时看到的舞台现场，对剧目的细节做了点微调，感觉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了，吴庸便催促胡烁早点回去休息，养好精神好应付明天的比赛。 胡烁走了之后，吴庸一个人在房间里，把所有道具又反复检查了几次，准备好明天要用的所有东西，洗完澡躺在床上告诉自己要早点睡，然而还是睡不着。 他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因为什么事情感到紧张了，但今天站在舞台上，所有镁光灯打过来的时候，身体还是忍不住微微发颤。 不同于之前的路演，观众再多也多不到哪儿去，和观众近距离的接触，也让人很容易产生亲近感。 哪怕是海选的时候，看他们演出的也不过十几号人，更别说连个台子都没有，和路演基本没什么差别。 可是，今天看到的演播厅，加上到时候的工作人员，差不多能容纳四五百人，即便在灯光的照射下，站在舞台上根本看不到观众席的情况，只是黑压压一片，但只要一想到下面会有四五百双眼睛盯着自己看，吴庸就觉得压力山大。 “81576，有没有什么能缓解紧张和焦虑的办法？” 半空中又出现了一张熟悉的滑稽脸。 吴庸无语，最近81576是越来越喜欢发表情了。 “建议你可以进行30分钟的沉浸式学习，然后便可以享受10分钟的放松模式。” “……” 讲道理，81576的建议完全没毛病，但是，他现在一点也没有学习的心情。 而且压抑着烦躁的情绪学半个小时才能放松10分钟，感觉还不够恢复他的因为学习而变得更糟糕的心情。 如果反过来，学十分钟放松半个小时，还勉强可以考虑一下。 算了，不指望这个辣鸡金手指！ 吴庸翻出手机，打算找本小说来看看，最好是轻松向，励志一点，像《戏精成长日记》这种。 可刚一点亮屏幕，就看到了林梨的留言。 【彩排顺利吗？我们的剧本通过了吧？】 我们的剧本！ 烦躁的心瞬间被这五个字带来的暖意安抚下来不少。 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敲下回复。 【通过了，编导还说，新剧比海选时的精彩了许多！】 此时的林梨，正戴着软萌软萌的白兔帽，屈膝蜷坐在病床上，用手机写今天的日记。 看到屏幕顶端弹出的信息，她会心一笑，点了进去。 【那太好了！o（≧v≦）o】 之前林梨有过担心，虽然对自己的写作能力有信心，但毕竟在剧本创作方面她是新手，何况还是以前从未接触过的默剧。 要是被她搞砸了，以后还怎么好意思见吴庸？ 内心的小雀跃让林梨下意识捏了捏垂下的兔爪，头上的兔耳便“嗖”地立起又落下，仿佛是在举手欢呼。 一开始的时候，虽然很喜欢这顶帽子，但林梨觉得以她的年纪，在病房里戴着太过羞耻，小桃子这个年纪的戴上还差不多。所以她就把白兔帽叠好收在柜子里，除了吴庸强行给她戴上那次，一直没再戴过。 但是现在，左边病床那位热心又有些话痨的胖大婶已经出院，右边病床的小毅才5岁，还经常说想看林梨姐姐戴小白兔的帽子。再加上今天小桃子过来的时候也戴着白兔帽，李曼珍非要让林梨也戴上，给姐妹俩拍张照。 于是，几方面的催促下，林梨还是“不情不愿”地戴上了白兔帽，一直到父母和林若桃都离开了，也没摘下来。 抛开造型什么的不说，这料子戴在头上，还挺软和的。 这次吴庸回复用的时间有点久，林梨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呆呆地望着聊天界面，一手拽着一边兔爪，又捏了几下。 …… PS： 感谢白前辈受我一拜的再再次打赏~ 十分感谢苍蝇公敌的打赏和红包！~\（≧▽≦）/~ 其实，那个，不用发红包的，只要无眠上架之后大家能订阅就已经很满足了~ 然后这一章本来想放狗粮，不过好像放不完了，那就521继续放。（?_）? 祝所有汉子们都能早日找到像林梨小姐姐一样温柔可爱但是非常健康的女朋友！ 祝所有妹子们都能早日找到……额，吴庸这样的咸鱼你们多半也不喜欢，还是祝大家能找到心目中的理想型吧~ 111 狗粮正餐（虽然章节数很光棍） 两只兔耳朵在林梨头上晃啊晃，还好邻床的小毅年龄小睡得早，不然一定又会提出要摸摸兔耳朵的请求。 林梨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聊天界面的顶端不时显示出“正在输入中”的字样，让她放弃了再发些什么过去的念头。 不过，他想说什么？这么长？ 聊天界面终于新增了一条回复，很短。 【我今天遇到了一个默剧演得很厉害的人。】 诶？ 林梨诧异，那么久，才打了几个字吗？ 【不过，】 在林梨还没来得及回复的时候，吴庸的信息接踵而至。 【虽然他的技术很厉害，表演出来的效果简直跟加了特技一样，但是他的剧本没我们的好，而且看彩排的顺序，我们的节目应该是在他前面上场。】 【这一组的其他选手又都是语言类节目，感觉我们的节目优势很大！】 【能赢！】 吴庸看着自己发出去的一连串信息，脑子又开始乱起来。 艾玛我都发了些啥？ 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犹豫了一下，林梨肯定已经看见了，掩耳盗铃毫无意义，不如想想怎么回复能把上面貌似嚣张的话揭过去。 太飘的男生，妹子大概不怎么喜欢吧…… 【不管别人怎么样，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顺利通过初赛的！（?_）?】 林梨的信息让吴庸愣了愣。 这是在鼓励他？ 她，是怎么看出来，他的紧张的？ 在遇到81576的时候，吴庸便设想过，如果有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能知道自己想的是什么，那对他来说不亚于一场绵长的灾难。 跟被剥光了衣服扔到车流人海的大马路上，还不准找掩体遮挡没什么区别。 还好81576必须遵从人工智能公约，不能读取他的想法和记忆，并且这两个月相处下来，感觉它的确不像是在说谎，否则他一定无法忍受81576的跟随。 但是，如果看穿他想法的是林梨，似乎这件事情就突然变得美好起来。 【嗯，我一定没问题！】 林梨的鼓励让吴庸彻底放松下来，也不像刚开始那样纠结于怎样开口，把心里的不安发泄出来。 【其实，我彩排的时候才发现，站在舞台上真的很容易紧张。】 【不过刚才也没说假话，客观分析，明天我们的节目能通过的几率是蛮大的，我只是担心到时候因为紧张而出错……】 林梨逐字逐句看完吴庸发过来的信息，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一个赞。 她猜得果然没错。 之前犹豫这么久才发出来一句话，后面看似是在跟自己说初赛没问题，实际上第一句话就已经暴露了想法。 倒是没有想到，男生也有这么别扭的时候。 林梨回想起经历，手指敏捷地在手机屏幕上跳动。 【以前老师让我上台读课文的时候，我也超紧张，看到下面几十个同学的脑袋就小腿发颤。】 【后来我找到一个办法，就是在感到紧张的时候，让自己笑起来。】 【反正不管是我站在讲台上，还是你站在舞台上，笑笑肯定是没问题的！】 【只要一直想着，怎么让自己笑得好看一点，自然一点，先把注意力转移开，等你开始表演，进入状态了，就不紧张了。】 【或许你可以试试？】 吴庸看着林梨的信息一条条弹出，先前的烦躁感已经所剩无几，却冒出了一个无法扼制的念头。 【求示范！】 【求标准示范照！】 林梨小脸一红，顺手发了个滑稽脸过去。 【就这样，注意眼神要对。 ?】 吴庸回敬一个托腮以示无聊的胖脸。 【诶？还想看小姐姐的笑容来着，失望。】 【想想就好，不存在的！】 林梨拒绝得电闪雷鸣般果断。 可是，她忍不住往右边病床上的小毅瞥了两眼。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睡觉都很沉的吧？ 林梨蹑手蹑脚地拿着手机梭下床，慢慢地，踩着一点声响都听不到的步子猫进厕所，关门开灯。 自拍有什么要点来着？ 宿舍里，对面床位那个120多斤的舍友，总能在不用美颜不用P图的情况下，把自己拍出90斤以下的效果。 以前对这门手艺不感兴趣，舍友跟别的妹子传授自拍技巧的时候她从来不去围观，现在好后悔啊！ 要不然现在找她问问？ 不行不行，她一定会追问为什么突然对自拍感兴趣的…… 林梨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将手抬到比头略高一点的位置。 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虽然没跟舍友学过，但整天看她在宿舍里自拍、讲要点，耳濡目染之下，还是了解了一些知识。 比如手机放在斜上方拍摄，善用脸颊旁边的头发把脸遮小一点什么的。 哦，对，现在没头发，这条跳过。 还有拍照的时候不能直接看摄像头，否则容易拍成死鱼眼，也不能像照镜子一样看屏幕上自己的面容，否则显得眼睛小。 要看着摄像头下方一两公分的位置拍，出来的效果最佳！ 林梨调整好姿势，正要按下拍摄按钮，却猛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屏幕上，完全看不见笑容。 因为，戴着口罩。 林梨匆匆将口罩取下，视线不经意地从门口扫过。 门关得严丝合缝，没人会看到她的傻样子，还好还好。 林梨重新调整好姿势，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咔嚓” 笑容定格在屏幕上。 林梨仔细端详片刻，似乎没什么问题，手指按在发送键上停留了两秒，还是一狠心抬手将照片发了过去。 不过……怎么越看，越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 【这个笑容我珍藏啦！】 【PS：我送的白兔帽果然很适合你。】 吴庸两指一撑将屏幕上的笑容放大。 特立独行的单边脸颊小酒窝，还有因为笑容而无处藏身的小虎牙，让吴庸不由得心神一荡。 为什么会有妹子仅仅用一张照片就能让他有触电的感觉？ 还是张没P过的。 吴庸注意到林梨脸上两颗小小的痘痘。 因为注射的一部分药是激素类，长痘是一件避免不了的事情。不过林梨似乎长的不多，不仔细看的话，基本看不出来。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吴庸聊天界面中的照片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句系统提示。 林梨握着手机，忐忑地想：这下就没问题了吧？ 今晚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忘记换一顶帽子了啊！ 然而，不到一分钟，林梨灿烂的笑容重新出现在聊天界面中。 照片下面还被吴庸加了一行字—— 这个笑容，要珍藏一辈子！ …… PS： 感谢那时微笑真美的打赏！ 狗粮撒完啦，好吃么？ 112 观众也是很辛苦的 薛彤还是第一次做这种综艺节目的观众。 虽然门票上说的时间是下午5点，但她已经在观众席上等了快一个小时，录制还没有正式开始。 也不知道儿子他们在后台是什么情况。 此时的观众席基本已经坐满，因为长时间的等待，观众们都在自顾自地聊天、玩手机，闹哄哄的一片。 就在薛彤已经和坐她旁边的女大学生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节目组终于有人站到台上主持大局了。 观众席安静下来。 薛彤有些奇怪，怎么评委一个都没到，就要开始录制了？台上那个穿着朴素的发福中年男人，也不像是主持人呐。 “那个应该是节目组的编导或者场记之类的，来讲规矩、活跃气氛的，我们只要按他说的做就是了。”旁边的女大学生悄悄对薛彤说。 果然，发福中年男正是节目组的编导之一，在台上向观众们介绍了一下节目流程，然后讲了几个段子，录下两拨观众们的笑声，最后告诉大家，录制的时候只要别发出太大声响或者动作影响录制，其他的放自然一点就好。 薛彤平时比较忙，综艺节目看得少，对编导的嘱咐不明所以。 旁边的女大学生对这个“参赛选手的妈妈”还是蛮热情的，万一人家儿子火了，还能跟同学们吹吹牛，说自己跟明星的妈妈是朋友。 她热心地向薛彤解释：“我以前去的有些节目啊，不会提前录观众的反应，或者即使提前录了，正式录制的时候也还要我们根据编导的手势做出反应，哪儿该笑哪儿该起哄，全得听安排。” “这种先录制好笑声，之后就不用再费心配合的节目最好了，看得轻松。” 如果说有“职业观众”，这个妹子绝对算是其中一员。 金杉卫视在全国的上星卫视排行榜中，一直处于中上游水准，不至于鲜为人知，但也挤不进一流电视台。 所以说，金杉卫视的综艺节目录制时，往往找不到几个自愿来看的观众。 即便是像《喜笑颜开》，早早爆出来评委老师一个是相声界大拿，一个是当红谐星，最后一个也是以小品闻名全国。在节目组想要找观众的时候，依然没那么容易，毕竟这三个评委都不是什么流量明星，而且现场观众只能看到评委的后脑勺。 要不然，薛彤也不可能那么轻松从朋友那里临时搞来一张票。 鉴于嘉宾好请，观众难觅，金杉卫视开始打起A市大学生们的主意。 找大学生过来，怎么也比从街上随意拉几个路人来得靠谱。 大学生们时间多，愿意接受新事物，纪律性不错，就算录制时间久点儿也熬得住，还能一拉一大群，可以说是很符合节目组对观众的要求了。 成本方面也容易控制，只需要找几辆车把学生们载过来，节目录制时间长的管管饭，有些特辛苦的一人几十块意思一下就完了。 薛彤旁边的这个妹子就是这样已经参加了十几次节目录制。 有的有钱拿，能当个轻松的兼职，而像《喜笑颜开》这种，虽然没酬劳，不管饭，但是能见到她特喜欢的相声大师庞山，也算是值了。 发福中年编导下台之后，主持人、评委老师依次进场。 在评委老师们亮相时，观众席上突然爆发出一片欢呼，连薛彤在气氛感染下都忍不住跟着鼓掌叫好。 三个评委大半辈子都从事着逗人笑的工作，对观众们十分亲切，在台上小小互扔了几个包袱，引得观众们哄堂大笑，这才施施然入座。 总导演默默点头，虽然这三个评委的出场费高了些，但专业能力到位，名气也广为人知，至少这开场出来的效果，让他觉得这一大笔出场费花得有价值。 录制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吴庸和胡烁的节目没在前面出来，薛彤在刚开始的新鲜感过去之后，只觉得坐得累。 她原本以为，以她在春晚上专挑语言类节目来看的偏好，看喜剧比赛应该是全程无尿点。 然而她错了。 春晚可是集全国之力，千挑万选才定下的节目，都有可能不受人待见，何况一个省级卫视的初赛？ 虽然经由海选筛过一遍，过于粗制滥造的全都打道回府，但还有些笑点不足、梗太恶俗或者表演太过让人反而觉得太惨太虐心的选手，实在让薛彤提不起兴趣。 除此之外，有一组选手倒是让她笑得差点脱力，可惜不是选手事先设计好的，而是因为失误，把假发甩到了评委席上。 刚好，还落在了相声大师庞山的大光头头顶。 这就很有喜剧效果了，全场除了庞山全部笑翻！ 唔，然后这一组选手得到了两盏红灯出局。 不怪庞山记仇，他反倒是笑着给了唯一一盏安慰性质绿灯的那一个。 实在是这组选手的失误足以称得上是演出事故了，本身的节目也不精彩，全程只有错手甩出假发一个高潮，不被淘汰也说不过去。 不能说每一个节目都很辣鸡，好的也有，就是少，每次一组选手表演完之后，还有评委问话的环节，下一组上场的如果有布景，观众们还得再多等一会儿。 这些琐碎时间加起来，熬得薛彤昏昏欲睡，着实佩服邻座的女学生，能把这活儿当兼职。 她宁愿去跑客户也不想再当一次现场观众了！ 嗯……除非上台表演的有她儿子。 旁边的女学生不愧是久经战场，装备带得很齐全。在等下一组选手上场的时候，把蓝牙耳机往耳朵里一塞，悠哉悠哉听起歌来。 薛彤没有准备，节目录制期间又不能拿手机出来玩，否则镜头一打过来，就是一个明晃晃的光点，只能干巴巴听着评委们和选手唠嗑。 好不容易又熬过一段等待时间，在布置下一组选手道具的时候，薛彤的兴致终于达到整晚最高点。 “快看，快看，我儿子他们要上场了！”薛彤兴奋地摇摇旁边女学生的胳膊。 台上的道具这两天在她面前出现过无数次，绝对不会认错！ 女学生往台上定睛一看。 道具布置完，台上站出来一胖一瘦、身穿白色T恤的两个人，脸上都涂着油彩。 瘦子整个身体僵直，似乎很紧张。 胖子顶着个跟庞山不分上下的大光头，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 PS： 感谢只是赖而已，以及？？人生境界^_^的打赏~ 113 double kill 昨晚和林梨聊过之后，吴庸紧张的心情已经纾解了许多。 有小姐姐的照片安慰，还有什么好紧张的？ 就是整个晚上都要不到一会儿又忍不住把照片调出来观摩。 只要一对上那双弯弯的笑眼，从粉嫩嘴唇里悄然探出个小尖儿的小虎牙，吴庸就感觉自己仿佛飘了起来，飞进照片，被她浅浅的梨涡吸进去，整个世界都漂浮着亮晶晶的光点。 即便最后强迫自己在12点前入睡，一向少梦的吴庸竟然又在梦里看到了林梨。 她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雪纺连衣裙，头发像最初见到她时那样乌黑顺长，在阳光下，脚步轻盈地向他走来。 脸上的笑容比阳光更耀眼。 一步一步，一点一点，靠近。 然后，蜻蜓点水。 柔软的唇刚落下，便离开了。 温暖的，酥酥痒痒的触感，却还留在他唇间。 吴庸忍不住舔舔嘴唇…… 然后就醒了，枕头旁边放着的T恤，伸出几根招摇的线头，在他嘴上扫过。 “呸呸呸！” 吴庸冷着脸扯掉线头，发誓以后再也不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放枕头边了！ 睡过一觉，过度分泌的多巴胺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降低。上头的状态过去之后，紧张感又卷土重来，只是不至于像之前那么严重，吴庸更愿意将其称之为兴奋。 离正式上台那一刻越近，这种感觉便越强烈。 直到他和胡烁站在舞台后面，准备登台的时候，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报幕词以及从舞台那边透过来的灯光，都让他生出一种如同虚幻的感觉。 他“兴奋”到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但还得强撑着，不能让胡烁发现他的异常，否则会给胡烁带来更大的压力不说，他作为师父的脸面也没处搁。 走上舞台，所有灯光聚焦过来的一刹那，吴庸很怂地认了自己紧张到爆炸这件事。 【在感到紧张的时候，让自己笑起来。】 林梨的信息从脑海中闪过，迫使他扯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 不行啊，这样的笑绝对不可以！ 吴庸努力地回想那张看了一晚上的照片，还有梦里蜻蜓点水的一吻。 面部的线条逐渐柔和下来，虽然仍然感觉得到脉搏在胸腔里，在太阳穴上，甚至是手臂、小腿的皮肤表层猛烈地跳动，但至少已经不再颤抖。 观众席上，薛彤旁边的女学生揉了揉眼睛。 刚才好像是看错了？ 那个光头胖子好像只是在傻笑，没有诡异的表情耶。 “薛姐，上面哪个是你儿子哦？”女学生偏过身子小声询问。 薛彤眉眼间的得意之色盈满而溢：“当然是那个身材好的！我儿子是不是很帅？” 女学生不失礼貌地点头微笑。 脸上涂着油彩，鬼才看得出帅不帅哦！ 台下观众的小动作，站在舞台上逆着光完全看不到。 吴庸只是带着胡烁站在舞台偏右的位置，向台下一鞠躬，在表演开始的提示铃响起之后，努力进入表演状态。 和程晓樊力求精致的道具不同，吴庸施展出自己的最高水准，也不过是用硬纸板做出了一堆，偏卡通风格的“家具”作为布景。 乍一看是粗犷了些，但错落有致的纸质家具，再配上两个油彩涂面的演员夸张的动作，反倒呈现出恍若童话故事的氛围。 两个“小偷”蹑手蹑脚地走到布景的边缘线，阴恻恻地笑两声。 胖小偷手里拿了一根铁丝，对着不存在的大门锁孔钻了几下，侧耳听到“咔”的一声时，冲瘦小偷比了个OK的手势。 然后手一推，停在了半空中。 胖小偷不信邪地“使劲”往前推了几次，停在半空中的手掌却分毫未进。 他尴尬地笑了笑，发狠似的朝两只手上分别吐口唾沫，然后卯足劲往前一撞—— “嘭！” “first_blood。” 伴随着事先配好的音效，胖小偷撞上看不见的门，猛地被反弹回来。 如果是在路演，基本上已经能勾起观众们的兴趣了。 可惜现场观众在看过几个小时的喜剧之后，哪怕其中有一部分并不搞笑，也足以让他们对喜剧桥段产生抗体，集体被拉高笑点。 也就是那一声违和的“first_blood”让观众们的注意力稍稍集中了些。 只有薛彤这个家属，不管在他们排练时重看过多少次，依旧兴致勃勃地坐直了身板，盯住舞台上的两个人。 虽然台下观众们的反应不怎么样，但吴庸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在意了。 林梨说得很对，在极度紧张的时候，只要转移注意力就好。 当他把全部精神投入到表演当中，自然而然的，紧张感便一点一点分崩离析，消散全无。 他已经找回了平日里的节奏。 胡烁依然无法放松，僵硬地演绎事先排好的动作。 好在他的人设本就是一个初次行窃的憨直小贼，身上萦绕的紧张感一点不会显得突兀。 在胖小偷撞门失败后，他拍拍怒火冲天的胖小偷，犹疑不定地做了一个往回拉的动作。 胖小偷并不领情，毕竟普通住宅的房门，大多数都是从外往里推的，否则从里面开门的时候，容易误伤到外边的路人。 所以他指着瘦小偷的鼻尖，一副傲慢无比的样子，似是要证明瘦小丑的错误，另一只手拉住门猛地往回一拉—— “嘭！” “double_kill。” 胖小偷捂着头一个趔趄，瘦小偷慌忙扶住他。 观众席的真实笑声比方才多了些。 开门的桥段没太多新意，但吴庸巧妙的将游戏中的系统提示音融进来，现场观众又多半是有大把时间泡在游戏里的大学生，亲切感瞬间MAX，再神游天外的也注意到了舞台上的动静，提起兴趣看接下去的剧情。 那个胖小偷，还会撞到头的吧？ 所有人心里都有这样的期待。 即使知道后面一定会再出现撞头情景，游戏的系统提示音还会再接连不断的出现，但仍然想要看下去，亲眼见证自己的猜测没错！ …… PS： 今天跟我的责编大大聊了，基本确定6月1号儿童节上架，具体怎么个上架法可能月底才知道，但是不妨碍无眠开心到飞起~ 毕竟上架了，才有做一个扑街写手的资格（?_）? 114 Unstoppable 胖小偷先行一步，贼头贼脑地猫进舞台正中的布景里边。 瘦小偷犹豫不定，侧身伸出一只脚往里探，脚尖几次点到布景区域的地面，又迅速缩回来。 他夹着胳膊，缩脖子伸脚的动作，和网络火爆一时的那张“在违法的边缘试探”图里的白鹭如出一辙。 这一次，评委三人中笑点比较低的当红女谐星英子，也忍不住轻笑一声。 胖小偷回头一见瘦小偷的窝囊样，气急败坏地把他往屋子里一拽，瘦小偷伸出去的脚来不及收回，就被往里带，脚一滑，身子一扑。 “啊！” 瘦小偷飞身撞向胖小偷。 “嘭嗵——” “嘶——啊！” 瘦小偷将胖小偷仆倒在地，二人脑门相撞，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 “Triple_kill。” 台下的笑声中夹杂着嘘声，皆因瘦小偷趴在胖小偷身上的姿势太过暧昧，引得一众腐女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群情激奋。 看表白现场都现在的起哄声大，就差喊“亲一个”或者“在一起”之类的了。 陈佩琳作为编导之一，此时正坐在台下第一排最边上的一个角落跟进节目，看着演播厅里全被调动起情绪的观众，不由得微笑着点点头。 不愧是她看上的选手，虽然新剧目没有用海选时的萌宠元素，但依然在剧目中加入了非常容易引起观众共鸣和调动起情绪的点。 即便不将胡烁的胎记爆出来，依然能得到不错的节目效果。 吴庸胡烁这一组，是目前为止将现场气氛带得最好的选手了。 舞台上的胖小偷十分抵触地想要推开瘦小偷，却因为他用力一推，瘦小偷撑在地上的双手，条件反射地想要挡住推他的胖小偷。 结果。 “Quadra_kill。” 两边额头再一次亲密接触。 这回胖小偷学乖了，捂着脑门让瘦小偷自己起来，总算在四杀的提示音之后，没有再接着往后报。 从胡烁扑倒吴庸开始，两人就听到了观众席上的骚动。 吴庸忍不住腹诽，现在的年轻人是越来越污了。 还有林梨……游戏击杀提示音，还有这一段“扑倒戏”，都是林梨最先提出的建议。 击杀提示音倒是挺有创意，但这一出“扑倒戏”，实话说，吴庸内心是拒绝的。 他真的不想被掰弯啊！ 还特么是被自己喜欢的妹子掰的，让他上哪儿说理去？ 但林梨一再坚持，说这样的效果一定会非常好……于是他没骨气的妥协了。 虽然排练时的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但现在看舞台上的效果，似乎确实是很不错。 不过，对于商讨这个桥段时，林梨“愉悦”的笑声，让吴庸有些耿耿于怀。 等支线任务结束后，他还是找个机会跟林梨聊聊这方面的问题吧。 舞台上的表演不会因为吴庸起身时走神了一瞬便停止。 胖小偷伸手想拉瘦小偷，却在碰到他的瞬间收回手，捂着额头示意他跟上。 在硬纸板构成的家具中间左瞧瞧，右翻翻，一应动作虽然滑稽，但不像刚才那样笑点猛烈且紧凑，反而让大家情绪平缓了些许。 如果让吴庸自己撸剧本，肯定不会在节目中间来这么一小段。 这也是林梨的建议。 “我感觉剧本应该和小说有共通之处，即便只是一个非常短的剧，也不应该是包袱笑点接连不断地抛出来。” “我们用的核心不就是‘重复’嘛，重复撞到头引发击杀提示。如果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接连撞头，中间没有留白或是别的剧情，观众们将没有足够的时间反应过来，将情绪提升到最高。” “就好像我写小说的时候，不能一个矛盾点接一个矛盾点地堆叠，否则读者会累的。” “要在一个矛盾点之后，写一些能让读者情绪缓和下来的东西，再抛出一个更大的矛盾点。就好像吃过酸的东西再吃糖，会让人感觉这个矛盾爆发得更激烈。” “而且我们一开始就抛出击杀提示的梗，只要玩过LOL或者农药的人，甚至不用玩过，只要听说过的人，都知道一血、双杀，最后会出超神。” “所以，在超神的提示出现之前，观众们都会有一个期许——等待‘超神’在节目里出现。” “这种期待感将会在一番酝酿之后，为最终达成的效果加持上增益buff。” 林梨一说起写作上的事情就收不住，最后还煞有介事地总结一句，“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什么样的好故事，也离不开套路的支撑。 就看用套路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经过一小段平缓期的过渡，吴庸和胡烁再次开始向观众抛梗。 只见胖小偷对着衣柜打量一番，然后拉着衣柜门想要打开。 手一用力，衣柜门纹丝不动。 胖小偷重新确认衣柜没有上锁，也不是平推开门之后，鼓足力气再次猛地一拉。 “砰！” “Penta_kill。” 胖小偷被衣柜门一怼，捂着脑门连退数步。 瘦小偷本来在翻床底，被胖小偷弄出来的动静吸引过去，捂嘴偷笑。 胖小偷看到他的嘲笑，恼羞成怒地过去狠狠关上衣柜门，然后指向瘦小偷，复而指向衣柜。 瘦小偷两手一摊，过来轻轻一拉，衣柜门便打开了。 他洋洋自得地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衣，往兜里一掏，竟然还摸出来100块钱。 这可把胖小偷气得瞪大了眼睛。 他不信邪地过来再次关上衣柜门，一拉，不动，再用力一拉。 “砰！” “Rampage！” 胖小偷再次被击中额头。 这绝对是在针对他胖子！ 捂头，关门，再拉，用力拉！ 一手捂头，一手拉衣柜门，或许是因为力量不够，衣柜门纹丝不动。 怒火烧心的胖小偷一气之下忘了捂头，两手一起发力—— “砰！” “嘭嗵——” “Unstoppable！” 击杀提示音仿佛是在嘲讽跌到地上的胖小偷。 瘦小偷要过来将他扶起，这次他学乖了，捂住脑门让瘦小偷去开衣柜门，自己退得远远的。 衣柜门被顺利打开，但两个小偷没有在里边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搜索继续，距离达成“超神”成就，还有三次撞头。 …… PS： 那个啥，今晚就这一更了。 最近都写到挺晚，无眠有些熬不住了，决定改一下方式。 因为晚上那一更总是在12点前写不完，所以干脆挪到早上写完再发，这样能把作息调回来。 大家放心，一天两更的底线一定坚守，只是把晚上12点以后那章放到早上发，早睡早起身体好嘛~ 115 ACE 观众们算是看出来了，只要胖小偷一开门，就必定会撞到头！ 可是，布景的家具里，除了还没有胖小偷高的小冰箱，没什么是有门的了。 被小冰箱的门撞到头？似乎有些牵强。 大家期待的撞头场景没有马上再出现，两个小偷倒是翻出了些同样用硬纸板做的“贵重物品”。 胖小偷找到的都是女主人的首饰，金项链金戒指金手镯，每拿到一样，他就用牙一咬辨别真伪。 瘦小偷有样学样，从抽屉里找到一块男式手表，也放到嘴里一啃，结果把牙硌到痛得捂着腮帮子跳脚。 评委席上的当红谐星赖相衡点点头。 到目前为止，这个节目不仅是在调动观众情绪方面比其他节目要强，单纯以包袱的设置和演绎来看，也算不错。 就看他们能不能在最后收尾时满足观众的预期了。 收拢完财物的两个小偷没有立刻撤离，反而抱着炫耀的心态，开始在屋子里庆祝。 胖小偷指示瘦小偷在冰箱里拿出了冰啤酒，嗯，在瘦小偷开冰箱门的时候，他条件反射地捂上额头。 虽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啤酒罐也是用硬纸板做的。在硬纸板做的桌子上，吴庸开了两道凹槽，刚好能把“啤酒罐”卡进去，做出将啤酒放在桌子上的效果。 不得不说，一开始只是因为要准备的布景道具太多，不方便携带，吴庸才想出了全部用硬纸板做成卡通风格的点子。 但他把道具准备好后，和胡烁一起排练的视频发给林梨看时，得到了她极大的肯定。 “这样的效果超赞！感觉像小时候看的连环画变成立体的了一样！” 事实证明林梨的称赞没有错，这种介于二次元与三次元之间的布景方式，给评委和观众们带来了极大的新鲜感和视觉冲击，区别于现实场景的画面也让人不经意间便放松下来。 两人一起“喝酒”的这一幕，大概是整场表演中，排练得最轻松的了。 每次演到这里的时候，胡烁都会想起在湖心亭，第一次见到小丑师父，在他的感染下自由发挥的那一段。 当时觉得羞耻心爆炸，现在想想，却只想发笑。 胡烁在舞台上演到喝下啤酒，开始歪来斜去打起醉拳的时候，初次登台的紧张，已经被反复排练过多次的熟悉剧情慢慢化解。 此时放松下来的他，演绎出的微醺神态更贴切自然。 但是，他突然抱住肚子，慌张地左顾右盼，最后一眼看到舞台最左边的纸板马桶，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开门，使劲一关，背对着观众席做出解裤子尿尿的姿势。 在他猛一拉开看不见的“厕所门”时，胖小偷激动得一扔啤酒罐，双手捂住脑门后退数步，见他关门，才放下手，朝观众席耸耸肩，一脸无奈之色，似乎在嫌弃瘦小偷事儿多。 台下观众很给面子的笑了一片，不过算不上“哄堂大笑”的程度。 但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串上楼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带出了钥匙间相互碰撞的清脆声响。 胖小偷慌了，赶忙跑到厕所门口敲门。 然而瘦小偷还差最后那么一哆嗦，于是带着醉意慢条斯理地继续尿。 胖小偷正想开门，又摸摸自己的额头看向观众席。 欲哭无泪的样子惹得下面笑声如浪潮涌来。 胖小偷咬咬牙往里一推，却被还没穿好裤子的瘦小偷一脚把门踢上。 “砰！” “Dominating！” 碰撞让胖小偷连退两步，瘦小偷在厕所里，低头看看自己裆部，又望向刚刚被踢上的门，捂住裆部也往后退了两步。 胖小偷听到了一阵开锁的声音。 他等不及了，再次去推厕所门。 瘦小偷见状，一个俯冲上去把门撞上，再次碰了胖小偷一头灰。 “Godlike！” 瘦小偷不指望能靠一扇门挡住胖小偷了，随手抄起马桶旁边的拖把，当然，也是硬纸板做的。 他战战兢兢地握着拖把，在胖小偷第三次冲进来的时候迎面就是一扇—— “磅——” “Legendary！” 超神成就达成！ 观众席涌上一波一波的笑声。 胖小偷挤出一对斗鸡眼，歪歪扭扭走了几步，朝瘦小偷倒过去。 瘦小偷的小身板哪撑得住他这么一倒？直接被他压倒在地，挣扎了几下都没能推开。 “咔哒。” 清脆的开锁声传来，踩着“哒哒”的步子进屋。 “ACE！” 团灭！ 最后的一道提示音结束，舞台上的灯光熄灭。 当镁光灯再次亮起，主持人也走上了舞台。 吴庸和胡烁从地上爬起来，接受属于他们的欢呼和掌声。 陈佩琳听见旁边的工作人员小声嘀咕：“这一组真好，后期都不用怎么帮他们配笑声和掌声了。” 陈佩琳浅笑不语，继续看后面的环节。 因为评委们提的问题，都是彩排时事先和节目组对好的，节目组也信守承诺，没有把胡烁胎记的事情爆出来，两人节目又已经演完，不再像刚登台的时候那么紧张，于是提问环节很顺利地过去了。 三个评委都没有故意刁难，客观点评几句后，给他们亮了三盏绿灯。 终于不用担心被困在纯白空间一个月了！ 相较于吴庸松了口气的状态，胡烁就激动了许多。 这是他第一次，不用担心外貌给他带来任何阻碍，和其他竞争者一同站到台前，接受一样的评判规则，面对一样的审视目光！ 成功之后，那些舞台下的观众们，投过来的视线中也只有善意的祝福！ 提问的环节，大多都是让吴庸在说，胡烁回答得很少，给人留下了一个腼腆小哥的印象，出奇的对某些女观众的胃口。 其实他只是不敢多言，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哽咽流泪。 即便知道油彩不是几滴眼泪能冲洗掉的，却仍旧绷紧了弦，不敢有丝毫放松。 直到走回后台，绷紧的情绪才瞬间决堤。 离开了舞台上被万众瞩目的氛围，热泪早已被压下。 胡烁只是看着前面那个抱着一堆硬纸板道具的胖子，用谁也听不到的音量，轻声说了一句话。 “师父，谢了。” 116 评级降低 晚上9点，从人潮涌动的轻轨站出来，刚入六月便已初见端倪的闷热便一股脑将人笼住。 吴庸一抬腿，把怀里的硬纸板道具往上顶顶。 “吴老师，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见。”薛彤带着胡烁，笑着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又朝它旁边停的那辆指去，“大晚上的你又拿着一堆东西，我给你也叫了辆车，免得这附近出租难打。”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谢谢薛姐。”吴庸也不推辞，否则他抱着一堆道具，坐公交都不方便。 薛彤向吴庸告辞，招呼儿子上车回家。 胡烁上车前，往吴庸那边看了一眼，见他刚好把道具放进后备箱，关上盖子，朝他喊了一句：“师父再见！” 吴庸回头，挥手向他告别：“叫我吴哥！还有，你小子好好准备奥数竞赛知道了吗？不抱个一等奖回来，以后别说和我认识！” “行，吴哥！”胡烁一口应下，也向他挥手，“再见。” 吴庸挥别上车，给司机报了孙家老宅的地址，他现在带的一堆道具拿去出租屋没地方放，直接扔了吧，好歹是自己花了两天功夫折腾出来的，又舍不得，只能放老宅里堆着了。 虽然到最后，九成九还是会被扔掉。 毕竟，胡烁从现在起，就要回到正常高中生的轨迹了，以后便不能和他一起再参加《喜笑颜开》的比赛。 也是因为如此，今天初赛结束之后，母子俩才赶着要订晚上的轻轨回S市，方便胡烁明天回学校上课。 车窗外，熟悉的街景迅速从视野中闪过，各色的夜灯拉出一条条瑰丽的光带。 而吴庸心里，还回荡着初赛结束之后，胡烁对他说的话。 “吴哥，之后的比赛我就不继续参加了。” “为什么？”吴庸不理解，最先想要参加比赛的，不正是胡烁吗？ “奥数竞赛是在十月份，和《喜笑颜开》的总决赛时间刚好撞在一起。奥赛我是必须得参加的，到时候还要提前一段时间开始针对训练，没法再分出精力兼顾节目的排练和电视台那边的录制。” “而且，我想从这次比赛中得到的东西，我已经得到了。”胡烁和煦的笑容，软化了脸上狰狞的胎记。 “吴哥你放心，我已经问过节目组，我们这种以团队形式参赛的选手，如果有队员要中途离开，剩下的人仍然能够继续参赛。” “谁担心这个了。”吴庸胖手一摆，“你好好去参加奥赛就行，我这边的事不用你操心。” 反正支线任务已经完成，后续的比赛，有什么所谓？ 虽然还是有，类似于刚参加完一场热闹的聚会，乍一回到一个人的出租屋里，那种淡淡的落寞。 但只有一点点，轻浅到，与带不动一片树叶的微风无异。 回到老宅，不出吴庸所料，车钱是薛彤早已付过的，他带上东西直接走人即可。 明明是前天晚上才离开的老宅，不过短短两天，吴庸却觉得仿佛已经走了一周有余。 大概是因为这两天神经一直绷得很紧吧。 吴庸将一摞道具暂时堆到老爷子的房间，稍作整理，回屋拿出工卡。 “81576，替我解除伪装，这回支线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吧？”之前在外边，又基本上都和胡烁母子俩在一起，不方便和81576交流。 所以回来后收捡好，第一时间便拿出了工卡。 点点荧光从体表浮起，迅速缩回工卡中。 “恭喜你完成第二阶段支线任务。” “综合海选、初赛两次比赛中，你的参与程度以及对最终成绩的影响，并结合两次比赛得到的评价与现场获得的人气值，最终评级为A-，获得一门学习课程的指定权。” 81576平淡的声音让吴庸忍不住吐槽：“这是小学生作文吗？还能拿A-的？而且现场的人气值你是怎么计算出来的啊？” “本来评级应该是A，但在准备初赛剧本时，你怠惰惫懒，最后在写剧本时的参与程度比起海选时降低了42%，因此最终评级降半级，同时奖励减半。” 81576面对质疑不急不躁地回答：“至于现场人气，海选时忽略不计，初赛时则是根据现场观众的笑声、鼓掌声的分贝值进行判断。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虽然对所谓的自选课程兴趣不大，但好歹也是他努力换来的，怎么能说减半就减半？ 谁要是跑去跟马云说，反正你都说对钱不感兴趣，那今后你挣的钱都给我吧。 你看他会不会被打！ “你当初只是说，以团队形式参赛，要求通过海选和初赛。没说不能找外援的吧？” 81576投射出一张两手一摊的滑稽脸：“所以我给你通过了呀。” “满足基本要求只能拿到B甚至是B-的成绩，保证你免于受罚。想要拿到更高的评级，当然得做到更好才行。” 吴庸无力反驳。 的确，和81576相处已经两个月有余，这期间大多数时候他都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而一直不断的学习、努力…… 然后，懒病的苗头又冒出来了。 去找林梨帮忙撸剧本，除了想和她再多一些时间接触之外，的确也有给自己减负，让自己免于动脑，免于辛苦的意思。 他真的无法写出一个能让自己满意的剧本吗？ 或许会和林梨有差别，但有通过粗阅读模式硬塞进他脑袋里的大量实例，还有81576的技术支持，可以在纯白空间模拟演练，真的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完成吗？ 还是因为面对压力和风险，面对当时认为很麻烦的剧本撰写，选择了逃避？ “我知道了。”吴庸没有再辩驳。 沉默了一会儿，吴庸对81576说：“我现在有两门可以自由指定的课程，对吧？” “其中一门课，我想指定为魔术。” “没问题。”81576一口应下。 对于近半个月来完全没有收入的状态，吴庸有些没底气。 他也想过要不要重新捡回之前学到中途放弃的编程，以后就是不去公司应聘，也可以自己接私活来做。 不过考虑到之前学到一半就已经觉得很痛苦了……有些事情，一点天赋没有直接硬尬，即便能利用纯白空间，效果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何况81576指不定什么时候又给他整出个幺蛾子，要是卡在赶项目的紧要关头丢给他一个任务，叫他怎么破？ 117 黑羽快斗登场（大雾） 这次在《喜笑颜开》遇到程晓樊，倒是让吴庸生出一个念头。 学默剧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自己似乎的确有一些这方面的天赋。至少学习的时候，比之前学英语、学化妆什么的，要顺利许多。 不过默剧还是太小众，想以此维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在看到程晓樊将魔术技法融入默剧表演的时候，他突然想试一试学习魔术。 从某种角度来说，默剧技巧大部分也是一种魔术技巧。都是表演者利用道具，或是身体的动作做出来的障眼法。 不过默剧更注重自身的技巧，以至于每次练习的时候，吴庸都感觉是自己在和自己较劲。 比如第一次逗林梨用的，拔棒棒糖那招，一方面要做出用力往外拔的样子，一方面手又不能移动，必须得由肌肉“原地做功”才能演绎出合格的效果。所以，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中练习的话，实话说，还是挺累人的。 但也非常有趣！ 魔术有与默剧相通的地方，但呈现出来的效果更具神秘感，也因为观众可以亲身参与而让人觉得更亲切。 相较而言，市场会大很多。 即使因为天赋上限或者时间问题等等，无法成为魔术大师，但混口饭吃是没问题的。 吴庸也和81576商量过了，在他的魔术学有小成的时候，81576愿意在不影响任务的前提下，利用四通八达的网络帮他找活儿，为他提供演出机会。 把一个高级人工智能当成经纪人来用，也是没谁了。 虽然这个经纪人不能出面替他斡旋各种关系，也没有人脉，但其优势在于整个因特网都是它的数据库。用来帮一个小魔术师找活儿，足以。 等吴庸积累到一定口碑，就不用再去麻烦81576帮忙。 其实最开始，吴庸只是随口一说，没成想81576还真的答应帮他做这件和任务没有半点关系的事情。 对于这一点，81576的回答是，在志愿者自身出现生存危机的时候，可以给予一定程度上的帮助，但也只能是辅助而已，一切还需要吴庸自己努力去改善。 这是被人工智能鄙视了吗？ 生存危机什么的……吴庸只想“呵呵”。 再怎么说，去餐厅洗盘子、工厂上流水线，怎么都不至于有生存危机的吧？ 好吧，做这些的话，吴庸的确坚持不了多久。 曾经在大一结束的那个暑假，想改改自己的咸鱼状态，磨砺下韧性，于是脑袋一热，就跟几个同学一起去了S市最南边的工业区，找了家工厂打工。 钱不多，一天80块，但不用像那些发传单的一样，得在外边晒太阳。 做的是汽车内部的线路装配，听起来似乎很高大上，说穿了就是有个工头告诉你，哪根线接在哪个孔，一个工位大概要记二十几条不同线路的接口，一天到晚站在那里插线子就行。 累说不上多累，就是枯燥到爆炸，吴庸干了一个月就干不下去了，做梦都梦到学校组织考试，结果试卷一发下来，就是无数的端口和几十上百根各色各异的电线。 虽然一个月下来，挣了两千多块钱，两个多月的生活费，但吴庸发誓，以后再也不这么折腾自己了，还是当咸鱼舒服！ 磨砺韧性什么的，从识字开始坚持不懈地看了十几年小说，阅读量没有十亿也有八九亿字，或许也算一种坚持？ 不管怎么说，想要学习魔术，并以此作为职业方向，是吴庸有生以来头一次认真考虑，结合了自身实际和喜好，做下的决定。 不再是“只要不是讨厌的专业，报哪个随便”；不再是“毕业了，随便找个工作吧”；也不是人云亦云，听到“行行转码农”的冷笑话，就觉得编程的门槛似乎很低，然后也不多做了解便一头扎进去。 刨除了这些“随便”，也不光是以爱好去妄想。 他知道现在的中低层魔术师，并不能光靠魔术获取生活成本，很多都是当作一个爱好在玩儿，混得好一点的，也不过勉强度日。 除非是去参加过比赛，拿过奖，有了知名度，日子才会好过起来。 如果在没有81576之前，他一定不会选择这样的道路。 但世间没有如果。 有81576的帮助，S市以及周边地区哪里需要魔术师，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或者一些潜在客户，81576也能以经纪公司的名义，去帮吴庸揽活儿。 这就免去了他在前期很大的麻烦，即便不去参加魔术比赛，只要打造出一个好口碑，照样给自己和林梨带来好的生活。 而且什么时候接活，什么时候有任务不接活，完全由自己安排。 吴庸绝不会承认，他选择魔术而不是接着玩儿默剧，是受了程晓樊的刺激。 想想以后林梨向别人介绍自己的男朋友时，拿出一张胖小丑的照片，一脸幸福地说，“他就是我男朋友”……这种画面实在是太难想像了！ 还是把以上场景中照片里的人，换成穿着修身燕尾服，带着高顶礼帽，以本来面目出镜的吴庸比较好。 确定了今后的职业发展方向，吴庸照例把81576从节目组扒出来的现场视频发给林梨，叮嘱她看完就删，不能外泄。 照例聊了会儿天，互道晚安之后，吴庸再次拿出工卡。 “81576，我们今晚就开始学魔术吧。” “目前还没有结束的课程包括表演和化妆术，确定指定魔术添加到学习列表吗？”81576声音清冷。 “确定。” 下一秒，吴庸便再次回到了纯白空间。 哦不，这一次，周围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只有中间有一束光打下来。 一个白西装白皮鞋，披着白色披风，头戴白色高顶礼帽的人出现在光束下。 “你是……？”对于首次在纯白空间看到活人，吴庸感到很惊讶。 “我是81576。”熟悉的客服腔女声。 吴庸嘴角抽搐：“你要COS黑羽快斗，好歹也换个声音吧？” 黑羽快斗，《名侦探柯南》中怪盗基德的本名。 这一身白，还有右眼挂着的单片眼镜，吴庸想不出还有别人了。 118 来自医院的好消息 “这样如何？”81576的声音突然从客服腔转成了苏到不行的男声，颇有几分怪盗基德面对小姐姐时的风范，惊得吴庸鸡皮疙瘩掉一地，搜罗起来都够炒一盘菜了。 “拜托你别用这种腔调行吗？”什么时候81576的语调里能出现波动的？ “我只是为了更好的为你演示魔术表演的要义。”声音还是刚才那个汉子的声音，但语调恢复到了81576平日里惯常的平静无波。 这下听着舒服多了。 “所以，魔术是由你来教我？话说你到底是男是女？” 81576在吴庸脑海里的形象，一直都是个高冷御姐的样子，嗯，一定还是穿着正装的那种。 然而第一次以人类形象出现在吴庸面前，居然是用的怪盗基德的样子！还改成了男音！ 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世界观都刷新了好么！ “首先，人工智能是没有性别之分的，我只是从声音库里选了一种你最容易接受的声音来与你对话。” “其次，魔术和之前的科目不同，它需要表演者和观众的互动。所以，在教授魔术的时候，你会先以观众的身份来观看，再进行学习。” “只有代入到观众的角色，自己设计节目的时候才能设计出符合观众口味的表演。” “所以。”81576的平板音一转，又变成了苏气十足的少年音，“恕我只能用这样的声音进行授课。” “就非得是怪盗基德吗？”吴庸绝望。 如果是个可爱的小姐姐该多好！ “那是因为，在你的印象里最厉害的魔术师就是他，所以我才会选择以他的形象出现。” 不得不说，81576的COS相当到位，完美演绎了三次元的怪盗基德。如果它以这副模样出现在漫展上，绝对比女装大佬都吸人眼球。 但是，81576的解释吴庸就不服气了：“凭什么说我印象里最厉害的魔术师是他？他只是动漫人物好吗？我印象里最厉害的魔术师，明明是那个上春晚的刘兼！” “是刘谦。”81576扮演的基德面无表情地纠正。 “现实世界里，你只知道这一个魔术师吧？而且连名字都记不住，怎么能称得上你印象最深的魔术师？” “你赢了。”吴庸无力辩驳，可又突然发觉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在现实里只知道一个魔术师，还不记得名字，只记得黑羽快斗？你以前说的人工智能公约，难道是骗我的！？” 这尼玛惊悚了！ “怪盗基德”一压帽檐，似是轻蔑地笑：“因为你的所有网络浏览记录，都没有看过魔术表演的记录，反倒是《名侦探柯南》和《魔术快斗》你都看过。另外，你在扣扣空间，12年1月22日的说说里，提到‘前两年上春晚的刘兼’。” “综上所述，我推断你印象最深的魔术师，是黑羽快斗，有什么问题？” “没有。”吴庸默然，他怎么就忘了，这家伙能肆无忌惮地搜索他在网络上留下的所有痕迹。 “至于人工智能公约，当然没有骗你，因为没有必要。” “事实上，的确存在不受公约保护的人类。但在我们α417位面，只有针对被剥夺人权终身的重刑犯，人工智能才被允许直接读取其所思所想。” “对一般人，只要整合信息资料，结合目标反应，用类似于你之前学习的表情识别术来分析心理活动，就足够了。” 81576的解释让吴庸稍微放下心来：“那咱们开始上课吧。” “如你所愿。”基德摘下礼帽，略一鞠躬，然后正式开始授课。 学习魔术的过程和吴庸的预想没有相差太多，他的确在这方面很有天分。 这种感觉在学表演和默剧的时候都出现过。 与其说是他在多个领域都有天赋，不如说他终于发现了自己最强的一项天赋——骗人。 所以，如果在现实生活中演戏，就会觉得很顺畅，但若是到了镜头前，光是一个镜头感就要卡死他，更别说镜头前的表演不可能完全追求真实，还得在真实之上添加适度的戏剧感，才能让表演更富有张力。 而默剧仅凭自身表演就能带给人错觉的效果，还有魔术中能骗过所有观众的天马行空的创意，都让吴庸为之着迷。 由于吴庸对这几门课程抱有极大的热情，大概也有天赋的缘故，学习起来非常顺利。 用81576的话来说，即便不在学习空间，而是在现实世界，他在这几门科目上的学习进度，也处在偏上游的位置。 有了纯白空间的加持，虽然不至于简单到像学加减乘除一样，但至少，比学乱七八糟的染色体，还有带电粒子在磁场中的运动轨迹简单多了！ 毕竟吴庸可是在满分100分的情况下，生物考过10分的人…… 物理稍微好点，大概能拿到比三分之一多一点的分数。 每次一想到就无比怨念！ 在这种情况下，当初还受爸妈的蛊惑，选了理科专业，可以说是头铁到随意了。 话说回来，即便当初就发现了自己在“骗人”这方面的天赋，大概也不知道该怎么让这项天赋发挥出它的作用。 然而现在，他的天赋可以用来帮助81576做观察实验，可以学魔术，以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欺骗”，光明正大的谋生。 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于是从《喜笑颜开》比赛的压力中逃脱出来后，吴庸又回到了娴静的生活。 每天就是去医院谈谈病，和林梨聊聊天，回家被81576“调教”，还重新扮了两次胖小丑，到街上去实验新学的魔术。 当然了，玩的都是一些特别简单的东西。 为什么不用本来面貌，穿帅一点去实践魔术？ 吴庸现在还只是初学，要是表演的时候手生，不小心露馅了，他不要面子的哦？ 当然是要隐藏好自己的身份，等练得差不多，基本不会出纰漏了，再以本来面貌出来装一波了！ 这样惬意的日子过去了五六天，医院里也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林梨经过两个大疗程的化疗，病情已经完全缓解，虽然还有少量微小残留，但只要再做一个疗程的化疗，也就是一个月后，她的身体状态就能够开始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 119 以他人为代价的后悔药 在得到医生准确的消息后，吴庸给周光伟打了个电话，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跟他说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在采集造血干细胞之前，最好能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戒烟戒酒，还需要注意不能感冒，否则只能推迟采集的时间。 但周光伟迟迟没有接起。 “我过会儿再打吧，说不定人家在上课，现在大学里的课排得都挺乱，就算是周末也可能要上课。”吴庸收起手机，拉了把椅子坐到林梨床边。 爬到林梨床尾的林若桃一边用小拳头给林梨捶腿，一边问：“大学里不是课很少才对吗？” “不一定哦，像我们学校会计专业的学生，大一开始就是没有周末的，除了没有晚自习，课排得比高中还紧。”林梨解释完，一点也不客气地指挥小桃子，“再帮我捏捏吧，你的按摩技术越来越好了，真棒！” 对于林梨来说，林若桃的力道其实很小，再加上她不敢对自家姐姐用太大力气，捶下去也是轻飘飘的，谈不上多舒服。 但林梨依然享受于被妹妹照顾的感觉，认真的小桃子，一定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女孩！ 嗯，她像小桃子这么大的时候，肯定也是这么可爱，毕竟姐妹俩长得十分相像。 林若桃依言给林梨捏腿，从膝盖，小腿，一直到脚踝，然后两颗黑黝黝的眼珠子一转，用指甲在林梨的脚丫上轻轻挠了几下。 “啊！”短促的惊呼声起，林梨迅速缩回脚丫。 “臭桃子，你再这样，以后不会的题别问我！”林梨佯怒。 林若桃笑嘻嘻地向林梨撒娇：“不嘛，我不挠你了~” 虽然平时也很喜欢小萝莉，但这个时候吴庸看着她和林梨打闹的模样，心里只有无限的羡慕。 他也想这样跟小姐姐玩！ 但是，他现在火候还不够啊……而且旁边未来的岳父岳母还盯着的呢。 医生的消息的确让一家人都欣喜不已，但吴庸那个没打通的电话，始终让李曼珍无法心安。 “小吴，要不，我先给小周发个信息，这样他忙完就会联系我们了。” 吴庸看出了她的不安，于是点头道：“还是阿姨考虑得周全。” 李曼珍拿出手机编辑短信，吴庸却发现她在中途顿了一下，不自觉地往邻床的小毅那边瞟了一眼，又迅速眨了几下眼，继续编辑短信。 这个时候眨眼当然不可能是眼睛干涩的缘故。 在表情识别术中，眨眼，代表着当事人对目前面对的状况或是想法，怀有抗拒心理。 是从邻床那家人那儿，听到过什么让她难以接受的事情吗？ 还和周光伟有关…… 李曼珍短信编辑得差不多，正要发的时候，旁边的林刚却说：“你加一句，问问小周最近是不是很忙，如果不忙的话，找个时间，叫上他的同学、朋友，我请他们吃个饭，好好感谢一下。” “好。”李曼珍依言编好短信，发出。 “说起来，周光伟这几天跟你们联系过吗？”吴庸问。 之前带他来做过配型之后，他又来看过林梨一次，后面虽然没再来医院，但基本上每个星期都会和林家人有联系，问问林梨情况。 “进6月以来就没联系过了，说不定是因为快到期末，比较忙？”林梨语气中也带着不确定。 李曼珍的脸色比刚才还难看了。 吴庸忍不住问：“阿姨，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李曼珍抿嘴，欲言又止。 吴庸注意到，邻床那边，小毅的妈妈奚洋，在听到他们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面露愧色，她老公吕继航也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没什么，只是之前聊到两个病友的事情。”林梨笑笑，温和的语气让病房里的沉闷缓了缓。 “什么事情？”吴庸尽量用轻快的口吻，心里却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是两个遇上‘悔捐’的病友。也就是，他们在骨髓库里找到了配型成功的志愿者，也征得了志愿者的同意，愿意成为供者，可他却半路反悔了。” “有一个比较严重的，已经开始进行移植准备，进仓把自身的骨髓清了个干净，结果供者临时悔捐。还好他的家人里有一个跟他配型结果是半相合的，虽然没有之前那个全相合的供者来得合适，紧要关头也顾不上那么多，临时顶上把移植做完了。” 如果这个患者像林梨一样，很难找到第二个配型相合的供者，百分之百会死在移植这一步！ 这与杀人有什么区别？ 然而，捐赠造血干细胞或是骨髓，志愿者本身没有义务，双方也不像做买卖，一个给钱一个交货，违背合同的就会被法律制裁。 所以，患者支付了高额的配型费、手术费，赌上自己的生命，将一切维系在志愿者轻飘飘的一句承诺上。 一旦受到背叛，这样的打击往往是患者一家都难以承受的。 所以悔捐这回事，吴庸在一开始便考虑过，当时再三向周光伟确认，并且也询问过他，有没有征得家人的同意。 周光伟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就前几周他的表现来看，也不像是会临到关头逃脱的人。 毕竟配型成功的时候，医生也像周光伟解释得很清楚，说是捐献造血干细胞，实际上对供者来说，和献血时的感觉不会有太大差别，只是费时间一点，要三四个钟头。 本身就献过血的周光伟，不该会因为害怕而反悔。 “别想那么多，可能真的只是临近期末太忙了吧。”吴庸安慰道，“我那会儿也一样，大家都是磨蹭到考试周、考试月才开始复习。” “一个学期的东西全压到一个月里搞明白，哪儿还顾得上别的？” “你那么菜的？我和姐姐考试之前从来不复习！”一不留神，吴庸又被林若桃鄙视了一番。 “小桃子，怎么说话的？” 李曼珍一横眼，林若桃立刻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地嘟起嘴小声嘀咕：“就是菜嘛，菜还不让人说了。” …… PS： 写到这里，怕被寄刀片，所以提前声明一下。 绝对不是悲剧！ 不是！ 林梨不会死！ 这不是会被砍断的flag！ 无眠对于林梨是有完整的安排的，过程稍微波折了点，但是在新闻里看到悔捐时真的很难过，所以产生了非常强烈的，想要写出来的愿望。 不写不舒服斯基╮（╯▽╰）╭ 但是林梨不会有事的，放心！ 120 闷了这碗肉汤 即便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但正如墨菲定律所说，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直到晚饭时间，周光伟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短信也没回复。 林梨生病以来，李曼珍坚持要让她吃自己做的饭。今天也不例外，提前回医院旁边临时租的房子做好晚饭，再给林梨送过来。 不过出租屋里不好准备5个人的饭，所以她只做了自己和林梨的份，等她回到医院，再由林刚带着吴庸和林若桃，在附近找个餐厅凑合一顿。 吴庸见李曼珍把保温饭盒放在床头柜上，一层层打开，眉宇间还萦绕着忧虑之色。林梨倒是跟个粗神经似的，还有心情笑眼盈盈地逗小毅和小萝莉。 “我今晚回去再找找周光伟，如果还是联系不上，明天我去他们学校看看，你们就别担心了。” 吴庸说完，林刚也发话了：“那就先麻烦你帮忙了解看看，如果明天有任何情况，请一定要联系我。” 林刚在吴庸的印象里，是一个寡言少语，但让人觉得十分靠谱的人。 他虽然不常在医院出现，但现在李曼珍请长假，一家人的生活都靠他一个担着，还有林梨的医药费。 林家在S市算得上是小康之家，有车有房，小有存款，但化疗、长期住院、配型费用，还有最大头的移植手术，加起来最少也得七八十万。 这让林刚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目前还不至于把积蓄耗光，可谁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呢？没有点备用金，这个家庭承受风险的能力就会大大降低。 所以林刚只能拼命工作，即使在周末，到女儿病房探病，也带着工作用的笔记本电脑，一有时间就坐在旁边把偷偷接的私活处理一下。 只要听着两个女儿玩闹的声音，累的时候一抬头能够看到妻女，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幸福的事情。 供者突然联系不上，他虽然表面没什么表示，实则非常担心。 如果真的是供者那边出了问题，他不可能让吴庸一个外人单独去解决。 吴庸感受到了他的坚定，于是点头：“好，我了解到情况之后就告诉你。” “吴庸哥哥，我也要去！”林若桃拉住吴庸的衣角。 林刚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温柔之色，大手放在林若桃头上轻轻拍了两下：“小桃子要做的是好好上课，好好学习，其他事情我们会解决好的。” “那你们一定要找到周光伟哥哥哦！”林若桃放开吴庸的衣角，冲林刚伸出右手小指，“拉钩~” 林刚略微弯腰和她拉钩盖章。 林若桃又将小指伸向吴庸：“你也要！” 吴庸同样宠溺地和她拉钩盖章，小萝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那我们先走了，之后有什么情况再联系。”林刚向老婆和大女儿打了声招呼，带着吴庸和小女儿去外边吃饭。 林刚之前有过要好好请吴庸吃一顿，既是感谢，也是对女儿追求者的试探。不过今天他显然没这个心情，三人随便在附近的小馆子应付了一顿，临走前又打了一次周光伟的电话，还是没人接。 “小吴，我这边有个图纸，必须得明天做完发给客户。明天去大学城找周光伟的事就拜托你了，有任何消息一定、一定要告诉我！”林刚用沉重的口吻说罢，端起碗，一口闷掉里边的肉汤。 晚上还得赶任务，可不敢喝酒，只能闷一碗肉汤图个意思，权当是发泄。 这一单结束，在供者那边确认下来之前，他不会再接私活。公司那边也得说清楚，之后少给他分派任务，免得女儿遇到麻烦的时候，他又无法脱身。 “放心，有情况我一定第一时间联系你。”吴庸向林刚保证。 周光伟的学校和吴庸毕业的学校挨得很近，就在同一条街上。 S市虽然只是个三线城市，但市里的大学特别多，基本都是××大学S市校区，或者××大学S市分校。 仔细一数，大约有五六个这样的大学。 两个是985的分校区，其余的都只是所谓的分校，吴庸和周光伟上的都是这种，听名字的前半部分叼炸天，一溜的首都超级院校。但加上“分校”两个字之后，含金量呈跳崖式下降，瞬间从985、211变成末流二本。 据传，S市有这么多大学，都是因为二十年前，享誉世界的DELL公司本已经和市里基本商量好了，要将在天朝的总部设在S市。可DELL那边突然发现，S市一所大学都没有，于是中途改了主意，把总部设在了另一个拥有一流大学的城市。 这狠狠的把市里一众领导给伤到了，开始筹备建立一所S市自己的大学。 可惜天不遂人愿，办学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最终，S大也没能顺利开办。 市里咬咬牙，提出了“不求所有，但求所在，所在即所有”的理念，一口气和十来所国内著名大学签了办学协议，一所学校拨5000亩地，让他们都到S市来建校区。 不得不说，当时的领导非常有魄力。 嗯，然后最上头思路一换，市里一众人全被叼。 本来签协议的十来所学校，也只剩下了五六所，而且除了其中两所之外，全部降级，从分校区变成了分校，瞬间low了不止一个档次。 不过，二十年过去，S市的确因为这一堆大学吸引到了一大批新鲜血液，整个城市都偏向年轻化，活力四射。 虽然，里边还是混进了像吴庸这样的咸鱼。 从学校毕业之后，就近找了个工作，在和学校只隔了一条街的地方租了个小单间，一直混到现在。 暂且不提吴庸怠惰的人生态度，住在这里还是有好处的，比如遇到了81576和林梨，比如要去周光伟的学校非常方便。 一个站，步行十来分钟就到了。 按照他之前留下的地址，吴庸第二天一早，就来到了周光伟的学校，26栋，314室。 …… PS： 感谢王司徒你竟与司马暗害丞相的两次打赏~ 另外，你们真的太皮了，无眠是不会把地址公布出来的，请把刀片和零食大礼包折算成起点币，不要大意地按下打赏吧?乛?乛? 121 周光伟的下落 大概是吴庸脸嫩，男生宿舍看管又不严，他大大咧咧地便直接走过宿管处，上楼，来到314门口。 “咚咚咚。” 里边没有反应。 吴庸看一眼时间，已经快7点半了。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能起得这么晚呢？一点都不注重养生！ “咚咚咚——” 敲门声比之前更大，里边终于依稀有了些动静。 不错，里边有人。他就是怕万一周光伟有课，一早就离开了宿舍，才天刚亮就爬起来的。 然而他在门外等了两分钟，还是没人开门。 唉，你们要怪就怪周光伟吧。 吴庸抬手，使出比之前更大的力气敲门。 “嘭嘭嘭嘭嘭！” “卧槽！谁啊？” “丢你雷姆啊！胡志伟你个二货，又来借厕所！” “……” 不到一分钟，门猛然打开。 章泽帅穿着个大裤衩，正想破口一顿怼，却发现门外站着的，并不是旁边宿舍那个，经常因为自己宿舍的厕所被人占着，就跑来借厕所开大的二货。 而是一个衣冠端正的陌生人，即便看到他光着膀子，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请问，周光伟在吗？” “伟哥？他不在，请假回家了。”章泽帅说罢，便要关门去睡回笼觉。 吴庸一把撑住门板：“你们谁知道他家在哪儿吗?” 章泽帅在吴庸身上打量一番：“你找他什么事？” “是这样，我是他朋友，但最近突然联系不上他了，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吴庸不知道周光伟有没有在宿舍里提到过他要当供者的事情，为了避免麻烦，便没说供者的事情。 见开门的学生似是有犹疑之色，吴庸继续说：“或者麻烦你给我提供下你们辅导员的电话，我去找他问问。” “那你等一下。”章泽帅转身回屋，把辅导员电话抄了一份递给吴庸，“行了吧？” 吴庸刚点头，章泽帅便“砰”地一声利落地把门关上了。 现在的学生，起床气这么重的？ 吴庸耸耸肩，把号码存进手机，一边下楼一边给周光伟辅导员打电话。 314宿舍里，章泽帅给周光伟发了条短信，虽然不确定周光伟能不能看到，但还是在短信里把有人来宿舍找他的事情说了。 “大帅，我记得你之前帮伟哥在网上买过寄回他家的东西，应该有他家的地址啊，怎么不告诉刚才那个人？”对面床的哥们儿问。 章泽帅爬上床，继续窝进被子里：“谁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他说他是伟哥的朋友你就信？如果真有正当的事情，辅导员也会告诉他地址，我掺和进去做什么？” “有道理。” “伟哥不是犯什么事儿了吧？”另一个哥们儿兴致高涨地大开脑洞。 “你们看啊，前几天，伟哥他妈跑来学校，一会儿说他奶奶病重，一会儿又说家里要建房子，硬要他回去帮忙。” “真要是老人家出什么问题，还修什么房子？而且这都快到考试周了，早不修晚不修，偏偏这个时候修，怪不怪？” “这么说是有点奇怪，我昨天发信息想跟伟哥借他之前的笔记看看，结果到现在他都没回我，一会儿我直接拿来看，他应该不会介意吧？”对面床的哥们儿瞬间歪楼。 “你是不是要借运筹学？你快点看了给我，我也想找伟哥借来着……”开脑洞的哥们儿被顺利带歪。 章泽帅用被子捂住脑袋，继续补觉。 另一边的吴庸，也已经联系上周光伟的辅导员，杨老师。 对杨老师，他没有遮掩，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并且表示可以出示周光伟的配型结果报告以及捐赠同意书，只希望校方能协助他联系上周光伟。 “好的，除了配型报告和捐赠同意书以外，学校这边还需要你提供患者的信息，以及你和患者关系的证明。我们在确认你的身份之后，才能提供学生的家庭住址。”杨老师刚出来工作没多久，这种事情还是头一次遇到，却也没有慌乱，一切按流程来即可。 “这个没问题，患者的父母可以出面，只要有诊断书和户口本、身份证，应该就可以了吧？” “可以，你们什么时候能带材料过来呢？” “如果您这边没问题的话，今天行吗？”吴庸生怕时间拖得越久，变故就越大，只想尽快找到周光伟。 “当然，我中午12点到2点半休息，其他时间一直在办公室，你们随时可以过来。”杨老师倒是挺随和。 结束通话后，吴庸正准备联系李曼珍，让她准备好一应材料过来，却不想，林刚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吴庸叹口气，上滑接听。 “喂，小吴，找到周光伟了吗？”林刚的声音有些嘶哑，一听就是没睡好的缘故。 吴庸本来不打算叫林刚过来，就是这个原因。林刚昨天说要赶任务，今天又要上班，状态肯定好不到哪儿去，而且他想过来还得请假。 但他问起，吴庸也不好隐瞒，便照实说了。 “谢谢你，小吴，我现在回家去拿户口本，麻烦你去一趟医院，把其他材料带过来，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不过，林叔，要不然还是跟阿姨说一声，让她过来吧，你现在不是还在上班吗？” “没关系，我请个假就过来了，要是留小梨一个人在医院，我也放不下心。”林刚说得十分果决。 吴庸见状，不再劝阻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 t 8 0 . c o m ，两人分头行动，赶在杨老师中午下班前带着材料回到学校。 这边杨老师之前虽然没听说过，自己带的学生要去捐献造血干细胞，但所有材料都摆在他面前，想来也不会是作假。 他把这些材料的复印件都收了一份，然后在学生档案里找到周光伟的家庭住址。 “今天早上接到你们的电话之后，我也给周光伟和他母亲打了电话，周光伟的手机还是没人接。他母亲的电话倒是能打通，说周光伟就在老家，这几天一直在医院照顾他奶奶，没带手机，所以才联系不上的。” 122 鱼三罗走 “不过听他妈妈说，因为一直在医院照顾他奶奶，这两天他身体状态也不太好，现在要去捐骨髓的话，可能有些勉强。”杨老师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些躲闪。 想必是周光伟母亲的原话并没有这么委婉。 “他怎么了，不会是感冒吧？”林刚紧张地问，没有去纠正杨老师话里边的错处。 不是捐骨髓，是捐造血干细胞，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东西，不过的确在许多人的印象里，是把二者划上等号的。 “这个……他妈妈没说。” “林叔，就算他感冒了也没事，不是一个月后才移植嘛，我们先去他家看看情况再说呗。”在吴庸的安慰下，林刚情绪稍缓。 杨老师把周光伟的家庭住址以及父母的手机号都提供了一份，送他们出办公室：“之前没听周光伟说过他要捐骨髓的事情，不过这种好事、善事，我们学校绝对是大力支持的！以后如果有什么学校这边能够帮得上忙的，尽管说，只要你女儿能够早日康复就好。” 如果周光伟捐献顺利，让那个女孩成功活下来，到时候只要约上几家媒体做个报道，对于学校来说也是一个很棒的广告。 不过……杨老师想到周光伟的母亲在电话里说的话。 只希望，患者家属过去之后，能改变她的想法吧！ 周光伟的老家在K县的乡下，从S市过去，得开5、6个钟头的车。本着能更快抵达的原则，吴庸和林刚订了两张途经K县的轻轨票，到时候再转个开往乡下的小面包车，两个多小时就能抵达目的地。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林刚昨晚赶任务开夜车到凌晨4点多，早上又早起上班，一会儿回家一会儿跑学校的，早就已经累得不行，坐在轻轨上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但一到K县，吴庸轻声叫了他两声，便猛地醒过来，和吴庸下轻轨转面包车。 然后再次在车上秒睡。 等二人到达周光伟住的那个村子，正是下午两点多，一天里太阳最毒的时候。 虽然此时才刚迈进6月中旬，A省这个祖国南部的沿海省份，白天的最高气温已经能达到三十三四度。 这样的热度之下，路上基本看不到什么人，连田地里也只有一派自然风光，看不到有人在劳作。 农村不像城市里，每一栋楼都能找到门牌号。吴庸和林刚顶着大太阳在村子里转悠半天，才逮到两个出来玩儿的小孩，问清楚周光伟家的方位。 循着俩小孩儿指的方向，二人又走了一段，突然看到前面路边上有个背着鼓鼓囊囊的大背包，手里还提着个看着就沉的袋子，佝偻着身子，缓步前行的老婆婆。 “我去帮帮那个老人家，顺便问问路。”吴庸向林刚打个招呼，三步做两步走上前。 那老婆婆看着是有些让人心酸，如果还在S市便罢，城里的人心思多，多管闲事反倒可能被误会，也可能会招惹到麻烦。 不过在乡下，吴庸倒不会顾虑那么多。 因为爸妈都是地质队的，小时候每年寒暑假，吴庸都陪着去过许多地方，大多数都是荒无人烟的山野之地，要不然就是农村。 乡里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大多是心思比较直，没那么多弯弯道道的。所以接触交流的时候，用不着设太多防备。 “老人家，需不需要我帮你提一会儿？” “猴，猴，多谢雷啦，靓仔。”老婆婆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吴庸。 她的话带着浓重的当地口音，好在吴庸过来A省已经6年，虽然不怎么会说，听还是听得懂的。 这时林刚也上前来与吴庸并肩前行：“老人家，你知道鱼山6组在哪里吗？” “鱼三罗走？我就居在鱼三罗走啊，雷们系过来找随的啊？” 林刚大喜：“你知道周光伟家住在哪里吗？” 老婆婆突然脸色一变，抢回吴庸手中的袋子，警惕地问：“雷们找他做森磨？” 吴庸和林刚对了个眼神，这老婆婆有问题！ 从杨老师那里出来，二人在街边吃中午饭的时候就讨论过，周光伟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真要是家里老人病重，回去照顾，那么几天了，也不至于连个电话、短信都回不了。 再加上周光伟母亲那边的说辞，很有可能是像许多悔捐者一样，受到了家庭的阻力，身不由己，才没有做供者。 面前这个老婆婆，说不定就是周家人，知道周光伟要当供者，并且站在反对阵营的人。 但这个时候，也不可能用谎言来欺骗她，毕竟他们的真实目的要不了多久就会暴露出来——要带周光伟走，总得劝服他的家人吧。 “老人家，我是林刚，我女儿林梨得了白血病，需要做造血干细胞移植……” 林刚话还没说完，老婆婆突然挪开几步，冲不远处的一栋两层小楼大喊：“仔啊！阿梅啊！快点挫来啊！！” 老婆婆像是想快点跑开，但身上负重太多，只能紧紧地捏着背包带子和手中的口袋小步小步地挪。 “老人家，我们……” “快点挫来！有银来抢阿伟啦！”不给吴庸说话的机会，老婆婆又朝两层小楼喊了几句。 不到一分钟，几个中年大叔大婶便从屋子里跑出来，接应老婆婆。 “宾果啊？宾果要抢我们阿伟？”一个膀肥腰圆的大婶接过老婆婆手中拎的袋子，充满敌意地看向吴庸和林刚。 后边的七大姑八大姨，三舅姥爷二叔子，也都盯着二人议论纷纷。 “请问，你们是周光伟的家人吗？”林刚沉声问。 “我是他妈，你找他什么事？”膀肥腰圆的大婶中气特别足，一开口，方圆二里地都是她的声音。 “你好，我是林刚。或许你已经听说过了，我的女儿得了白血病，现在非常需要你儿子为她提供造血干细胞，小周之前也已经答应下来。” “但是这几天我们一直联系不上他，所以才找到这里，不知道能否让我们见见他呢？” …… PS： 感谢红烧肘花醋溜鱼的打赏~ 123 养他一辈子 周光伟的母亲怒目而视：“不见，你们有多远滚多远！别再来找我儿子！” “阿姨，您先别激动，我们没有恶意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吴庸连声安抚。 “误会？”大婶冷哼，显然不买他的账，“你们要抽我儿子的骨髓，要他的命，还跟我说是误会？” “你女儿要活，我儿子不要活啦！？” “阿姨，我们不是要抽骨髓！”吴庸急急解释，“配型结果是半相合的那种才需要抽骨髓，但也抽得很少。您儿子和林梨的配型结果是全相合，就是最匹配的那种，所以用不着抽骨髓，只需要抽取一部分血液里的造血干细胞就可以的，跟他之前献血，其实也没有太大差别。” 这一次，周光伟的母亲还没反驳，后边一个比她稍稍瘦一圈，但依然很壮实的中年妇女便抢嘴道：“我们才不信你的花言巧语！既然和献血没区别，那直接让阿伟献血就可以了啊，干嘛还要给他打什么针，抽什么细胞？” “就是，你们根本就是想骗阿伟，用他的精血去救那个女娃娃！” “城里人心眼都多得跟蜂窝煤的洞洞一样，可不能信他们！” “……” 一众大叔大婶群情激愤，仿佛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两个十恶不赦的恶徒。 林刚暗自捏紧了拳头，既怒，又悲，却必须控制着自己，不让这些情绪透过面部表情显露出来。 他向老婆婆和大叔大婶们深深地鞠了一躬，腰弯下去，便没再起来。 这一举动让絮絮叨叨的大叔大婶们降下了音量。 “拜托你们了！我保证，抽取造血干细胞绝不会影响到你儿子的正常生活，更不可能减短他的寿命。如果捐献之后出了任何问题，我会担负起全部责任！” 林刚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即使是生活中一些行为举止上的小细节，他对自己的要求也很高。 至少吴庸还没见过他有身板不挺直的时候。 不管是行走、站立，还是在病房里抱着个电脑画图纸，林刚的背都仿佛是紧贴着一面平整的墙一般，如竹如柏，挺直不屈。 然而现在，他弯下的脊背拱起一道微弱的弧度，如同瞬间老了二十岁，再无法于沉重的压力下直起脊椎。 周家的亲戚们见这阵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只能面面相觑。 还是那老婆婆人生经历丰富，反应得快，忙把林刚扶起来：“我寄道雷们不系坏银，但我家几有阿伟一个仔啦，不能有一点点意外，所以我们害怕啊！” “对，说到底，你怎么保证得了阿伟不会出任何问题？要是真出了事情，你拿什么负责？能再赔我一个完完整整的儿子吗？”周光伟的母亲厉声喝问。 林刚深吸一口气：“我可以联系骨髓库，请求他们提供一些以前做过供者的人的信息，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因为捐献而出问题的，这点完全能向你们证明。” “那万一我儿子还是出事了呢？” “我养他一辈子！”林刚目光灼灼，盯得周光伟的母亲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 “说得跟真能做得到似的……”虽然她还在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小声”嘀咕，相较正常说话时的音量的确很小声了，面色上来看，已经有了几分犹豫，却难以做下决定。 “阿姨，不管怎么说，周光伟之前答应了我们要捐献，现在突然反悔，怎么也该露个面，把具体情况告诉我们吧？”吴庸趁这时机给她添了把火。 周光伟的母亲一寻思，也是，看着两个人的势头，要是儿子不露面，肯定不会走，之后还会再三找上来。倒不如现在让儿子跟他们见一面，如果能打消他们的念头就再好不过了。 她用当地的方言和亲戚们说了几句，大概就是让吴庸和林刚去见见周光伟，好绝了念头，然后一群人拥着二人往那栋二层小楼走过去。 吴庸一边走，目光一边在大叔大婶们之间游移不定，直到落在一个瘸腿大叔身上才定住。 瘸腿大叔落在众人后边，走路一跛一跛，最重要的是，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只有四根指头，少了个大拇指。 先前老婆婆叫人的时候，第一时间叫了两个人——“仔”和“阿梅”。 阿梅应该是周光伟母亲的名字，而这里的“仔”，大概就是指的周光伟的父亲，老婆婆的儿子。 但在刚才双方的争论过程中，他却一直没有出面。 所以他并没有那么反对周光伟做供者吗？ 吴庸若有所思，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记得周光伟曾经说过，他父亲曾经被收割机绞了手指，送到医院时已经失血过多晕了过去，还好运气不错，遇到个同样熊猫血的好心人，这才被好心人捐献的400毫升血救活了命。 有这样的经历，对于捐献血液或造血干细胞，抵触心理应该不会太强才对。 吴庸有心想和那位瘸腿大叔搭话，但碍于旁边还跟着一群对他们敌意满满的大叔大婶，他只能将这个打算暂时搁浅。 先看看周光伟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再说吧！ 周家的房子和许多农村自建房一样，都在居所外面围了一个大大的院子。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来的时候，吴庸一眼便看到了在院子里劈柴的周光伟。 木墩子旁边已经垒了快一米高，劈得又细又匀称的干柴，码得整整齐齐。 周家自己煮饭已经用上了煤气，但煮猪食还是习惯用烧柴禾的大灶。上大学之后难得回来一次，周光伟就想多劈点柴放着，方便家人平时取用。 听到一群人回来，他放下手中的斧头，抬起头。 “林叔，吴哥，你们怎么来了？”周光伟惊讶了一瞬，又立刻反应过来，面露愧疚之色，欲言又止。 “过来看看你。”吴庸用松快的语气简单将来K县的理由带过，“这几天电话一直打不通，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现在看到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林梨那边，下个月就可以进仓移植了，你这边没有问题吧？” 124 澄清 周光伟避开吴庸和林刚的目光，视线落在地上，明明是一个又高又壮的汉子，此时却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在老师面前耷拉着脑袋，坐立不安。 老婆婆步履蹒跚地走过来，粗糙的手颤巍巍地拉住周光伟：“阿伟，雷同他们讲，我们不去！” “嫲嫲……” “讲啊！”老婆婆急得直跺脚。 周光伟唇角一动，正要开口，林刚便将他的话堵了回去：“小周，你们家里人的态度，我大概知道，但我不知道你们具体是怎么想的。可以跟我说说吗？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周光伟拍拍老婆婆紧握着他胳膊的手，叹了口气：“我们进屋说吧。” “阿伟，你可要跟他们说清楚。” 收到母亲警示的眼神，周光伟垂下眼皮，搀着他奶奶进屋，周家的亲戚们也闹哄哄地同吴庸、林刚一起，跟着他进去。 周家院子虽大，房子却没想像中的宽敞，二十来号人挤在三十多坪的客厅，愈发显得空间狭小。 周光伟扶着他奶奶在沙发上坐下，又请吴庸和林刚在另一张沙发入座，其他人则非常熟悉地搬来椅子和小马扎，反倒是那个瘸腿大叔没搬凳子，就倚靠在墙边，静静地看着屋子里的闹剧。 见大家都坐定，周光伟满怀歉意地对林刚说：“林叔，真的很抱歉，我可能没办法做林梨的供者了……” 林刚伸手示意他打住：“说这些没意思，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反悔。” “我，其实我自己……” “阿伟！”周光伟的奶奶再次拽住他的胳膊，脸上写满了不认可。 “其实是这样的”周光伟再次拍拍奶奶的手背以示安抚，苦笑着继续说，“我们这边不知道哪儿来的说法，说人被抽了骨髓就会死，又谣传捐造血干细胞时，分离出来的东西是人的精血，没了这东西，将来……生不了孩子，人也活不长。所以家里听说我要捐献的时候，我妈就直接去学校把我逮了回来。” 周光伟的亲人们相信这种说法，吴庸能够理解，可是…… “之前你去配型的时候，医生也说得很清楚了吧？这对你的寿命、身体是没有太大影响的，捐掉的造血干细胞也能在一两周之内恢复到正常水准，你没有和家里解释清楚吗？”吴庸忍不住问。 “我解释过，但你们也看到了，他们不信。”周光伟无奈。 “阿伟，你怎么还向着外人说话呢？我们都是为你好才不让你去的，人家都说，血髓通精气，怎么能随便拿出来？”大叔大婶战队中，一个络腮胡子的大叔出言道。 “就是，你看那些故事里，被山精野怪夺了精血元气的人，哪个能活下来的？” “对啊，没道理那个女娃娃活不下去的时候，输点血进去就能活，怎么不见她爸她妈给她输血？不就是欺负我们阿伟是个老实人嘛！” “……” “麻烦各位停一下！”林刚放声一喝，屋子里顿时为之一静。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再次对着周光伟以及他母亲和奶奶深鞠一躬，比方才在外边的时候，头躬得更低，脊背拱起的弧度也比之前更大。 过去李曼珍总爱调侃他是个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闷嘴葫芦，虽不至于像她说的那么严重，但林刚的确称得上寡言少语。 但这一次，他必须向这些人澄清事实。 “首先，很抱歉打扰了各位的生活，但还请大家听我说完，谢谢！” “各位对周光伟同学的疼爱，和我对我女儿的疼爱不相上下，我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考虑，这无可厚非，我完全能够理解，也不想、不会去伤害小周。” “我女儿的情况大家可能知道，也可能不是特别清楚。她患病以来，两个月了，不能出医院，我去看她的时候，双方都得戴着口罩，连对方的脸都看不到。” “她治疗期间承受的痛苦我不想说太多，因为每次一想到就觉得揪心。我想说的是，如果她不能做移植，几乎是必死的结局！” “以后，我可能就，连她戴着口罩的样子都看不到了。” 当“必死”两个字从林刚牙缝里挤出来的时候，拥挤的客厅里，气氛一凝。 而这之后，林刚的语速越变越慢，几近一字一顿。 绝望中看到的希望，在发现自己无法抓住的时候，只会比绝望初次降临时更让人撕心裂肺。 林刚稍微顿了一下，整理好心情，继续说：“现在只有小周能救我女儿的命，但需要他付出的其实不多。” “你们说那种取骨髓血的方式，绝不会用到小周身上。这一点和医院确认一下就知道，只需要从小周的血液里分离一部分造血干细胞就可以，而分离出来的量也很少，只占其总量的3%，捐献完之后，只要一两周就能恢复到正常水平。” “在这期间，所有的营养费、医药费等等都会由我来承担，我也愿意给小周提供误工费，毕竟这确实耽误了他的时间。” 说到这里，大叔大婶们又不满意了：“你们这些城里人，以为拿一点钱就能把我们打发了吗？真要是这么简单，你怎么自己不给你女儿捐那个什么细胞？” “如果我的干细胞能给我女儿用，就算把我的血抽干，我也愿意。”林刚沉着脸说，“但是，我和她妈妈都不能配型成功，用不了。” “你们想啊，数万人里可能才会有两个人能配型成功，这不是说明是难得的缘分，老天爷给的指示吗？”吴庸换了个角度劝说，“周光伟也是熊猫血，万一，我说万一啊，有点什么事情，医院都找不到备用血液用。” “如果林梨能够痊愈，以后两个人也可以相互有个照应，不管是谁遇到什么困难都不怕，这不就给他多留出来一条路？” 周光伟也在旁边点头道：“对啊，要是再过个三四十年，我爸在这方面也帮不了我了，万一我也得了白血病，都不用麻烦骨髓库，直接找林梨就行了。” “阿伟，乱讲什么？哪有自己咒自己的！”周光伟的母亲喝止了他的话，但面上的犹豫之色比先前要浓重了许多。 125 塑料味泡面 周光伟讪讪道：“总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爸当初要是没遇上那个好心人，我们家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左右我也不会有什么损伤，就让我去吧。” “不行！”老婆婆一屁股梭到地上，哭天抢地的耍起混来。 “求求雷们，放过我家阿伟！”她半跪在地上，闹得林刚和吴庸也只能手足无措地跟着俯下身要去扶她，却又被其他大叔大婶拉扯着，没法把她拽起来。 “我周家只有这一个仔啦，雷们找别人吧！求求雷，求求雷们了！” 老婆婆哭得十分凄惨，仿佛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幕已经发生了一般，那惨烈的哭声和乞求，以及因为年老而驼起的背部、凌乱的白发、还有如皲裂的大地般纵横交错的面容，都让人不忍直视。 好像吴庸和林刚，真的要对她唯一的大孙子做出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一样。 有老婆婆做急先锋，其他亲戚也应和着对二人口诛笔伐，周光伟的母亲被林刚好不容易才说动的一点点犹豫，立时被唾沫星子淹没得一干二净。 “该说的我们都说清楚了，你们快走吧，别再来了！”周光伟的母亲在家做惯了农活，手劲不是一般的大，在两人背上推搡几下，便把他们退出了屋子。 “林叔，吴哥，要不然你们先回去，我再跟我家里人聊聊看。不过……你们还是再找找其他供者吧……”周光伟越说越不敢看二人的眼睛，最后干脆别过头去，蹲下身安抚他奶奶。 林刚见事不可为，面色沉重地和吴庸暂且离开了周家。 这边林刚和吴庸一走，周光伟的奶奶便陡然止住了哭声，也不用大孙子扶，自己在地上一撑就麻溜地站起来。 “嫲嫲，你……”周光伟哭笑不得。 “姜还是老的辣，咱妈这一手用来对付那些城里人，效果没得说！”周光伟他二姑丈拍手称赞，夸得老太太笑得更得意了几分。 一众亲戚你一言我一语地直夸老婆婆机警，又叮嘱周光伟千万不能轻信了那两个城里人的话，要多为他奶奶、妈妈，还有跛脚的老爹考虑，外人和他们家里可没什么关系之类的。 周光伟静默地听着一群人聒噪的发言，偶尔想解释几句，却立刻被长辈们压下去，只能默然点头。 听得多了，原本内心里填得满满的愧疚感竟逐渐被疏解、掩埋。 虽然他不认同长辈们把捐献妖魔化，但有一点他们说得没错，他本来就没有救林梨的义务！ 之前他以为有小时候父亲那件事在，而且他大一的时候献过血，家里也没有表示反对，所以对他要捐造血干细胞这件事，应该不会有反对的声音才对。 只是没想到，家里人同意他献血，却对捐干细胞有那么浓的抵触情绪。一听到说，捐献之前要打动员针，然后用机器把血液里的干细胞分离出来再回输，家里人的反应异常激烈。 特别是他奶奶，逼着他妈妈去学校把他接回来，说不打消他的念头不让他走。 老太太平时一向和蔼好脾气，但一涉及她儿子孙子的事情，稍有不顺就喜欢耍混，仗着自己看上去可怜，又是个老人家，只要不是对那些地痞流氓使这招，基本都管用。 周光伟知道这样不好，也会觉得没面子，但在说服不了老人家的情况下，他还是会选择顺着奶奶的心意。 就像他大姑二姑说的一样，家人是要对他负责的，他也要对家人负责，为了个外人，把自家奶奶气出病来，可不是当小辈该做的事情。 至于林梨，他希望她能好起来，但是，家人，和一个外人，两相权衡，他只能选择家人。 等那些亲戚们都散去，周光伟单独拉着奶奶又聊了一会儿，还是无法纠正奶奶的固有思维。 他不是没想过先应下家里人的要求，之后瞒着家人去捐献。可林梨的移植还要一个月，正是他暑假里，要回家来帮着做农活的时候。 抽干细胞本身只要几个小时，却得提前5天开始每天打动员针，周光伟不可能在家里正需要人手的时候莫名其妙跑出去一个星期，用膝盖想也知道他是去干嘛。 事到如今，他只能让自己尽量不要再去想捐献的事情，就当他从没有接过那个电话好了。 周光伟放弃了捐献的想法，但吴庸和林刚还没有放弃。 他们在村子的街道上找到一个小小的招待所，开了间40块一晚的双人间。条件虽然简陋，卫生间和浴室一层楼共用一个，屋子里连空调都没有，现在夜间至少二十七八度，也只能靠风扇汲取一丝凉意。 但在这小村子里，找不到第二家可以投宿的店，二人只能随便凑合，反正，他俩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去在意环境的优劣。 晚饭是在招待所买的泡面，康帅傅红烧牛肉面。吴庸吃进嘴里发现味道不对，在包装盒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生产日期，这才注意到商标是康帅傅，不是康师傅。 不过他也懒得去找老板理论，没心情，随便填填肚子足以。 “林叔，我们明天先去找周建明看看吧，今天他一直没出面，说不定是个突破口。” “好。” 林刚吃了几口面，忽然停下来，神色愣愣。 吴庸还以为他也发现了这泡面的味道不对，刚想说出来自己的发现，却听林刚对他说：“之后跟你阿姨还有小梨她们，别说今天的事情。就说我们是坐车过来的，到这里的时候太晚了，问清楚了周家的方位，但还没有去拜访。” 吴庸点头，他和林刚一样，都不想让林梨她们担心。 “还有，招待所的老板说了，周光伟确实回来了，你明白吧？” “明白，可要是万一明天还没把他们说通呢？” “所以明天必须把他们都说服了！” 林刚锐利的目光之下，潜藏着隐隐的忧虑。 吴庸咽下一口塑料味的泡面，寻思着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 PS： 感谢？？人生境界^_^的再次打赏~ 126 两手准备 闷热的夜晚，田地里的蛙声虫鸣以及双人间里风扇转动时隐约的“滋滋”声，反而衬得沉默的两人越发静寂。 林刚今天丢下工作跑来，虽然走之前已经和上峰打过招呼，手上的活也不是必须在短时间内处理完的，但看周家人目前的情况，难说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所以正在发邮件向上司请假。 吴庸也对着手机屏幕一通狂打，因为林刚在旁边的缘故，他没办法直接和81576说话，只能用扣扣交流。 【81576，你继续帮我搜索一下，看骨髓库有没有更新，能不能找到和林梨低配通过的人？如果国内的找不到，就去国外的骨髓库搜索。还有，把搜寻B型熊猫血的范围扩大到全国。】 81576秒回一张“恭喜，撒花”的表情图。 【你的运气很好，就在S市，半个月前有一位B型熊猫血的女士在骨髓库内登记，而从她的数据来看，和003号目标满足低配通过标准。】 吴庸大喜：【你快把她的资料给我发过来！】 低配通过虽然不一定就能满足全相合，还需要通过高配来验证，但这已经是一个好的预兆，至少比吊死在周光伟一棵树上来得好。 81576：【我把资料发给你，你怎么解释信息来源，以及和志愿者联系？志愿者只要和骨髓库一联系，你不就露馅了？】 经过81576一桶冷水泼下来，吴庸稍稍冷静，向旁边的林刚提议：“林叔，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做两手准备。要不先和医生沟通一下，我们继续在骨髓库里找着，如果周光伟这边能说通了当然好，但起码多一条路多一份希望。” “好，我这就跟医生说。”林刚点头。 对于骨髓库，他并不抱什么希望。 截止今年4月30日，向骨髓库提出申请，为自己搜索供者的患者共计70461人，然而成功获得捐献的仅有7277例。 普通血型的患者在骨髓库找到供者的几率也不过十分之一，像林梨这样的特殊血型，能在骨髓库成功找到供者的概率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但吴庸说得对，多一条路多一份希望，即便这个希望再渺茫，他也甘愿一试。 得到林刚肯定的答复，吴庸心放下一半。 【81576，搜索不要停，我怕到时候高配不通过。另外，你还是把那个志愿者的信息给我发一份吧，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 81576：【你认识的。】 吴庸：【？？？】 81576扔过来一张照片，还是张自拍，一看就是它从人家朋友圈之类的里边扒下来的。 是他的错觉吗？81576好像很喜欢逛人家社交平台的样子。 人工智能也有喜好？ 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照片里的妹子，吴庸相当眼熟。 “江……！” “怎么了？”林刚看过来。 “没事没事，看到一则新闻，说现在江里边污染太大了。”吴庸顺口诌了句谎。 林刚也没多想，他现在刚收到上司的回复，假是批了，但他手头上的任务还得安排好才行。 81576发过来的照片上，的确是吴庸认识的人，让他不由得感叹世界竟然如此狭小，也生出了“当时说不定不和81576续约也没关系”的懊恼。 如果当时没和81576绑在一起，就不会找到周光伟，也不会让林梨一家人看到了希望又重新陷入绝望。 而到这个时候，林梨才会通过骨髓库遇到她的供者。 不过，现在只是低配通过，也不一定运气这么好……话虽这么说，此时此刻，吴庸宁愿自己白跟81576继续合约，也希望江月白能与林梨配型成功。 再次叮嘱81576不要停止搜索，吴庸照常和林梨聊了一会儿，按照和林刚商量好的说法，没有把周家人的举动告诉她，只说已经确定周光伟回老家了，但今天太晚，明天一早再去周家找他。 林梨似乎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还发了一篇刚写好，准备收纳进《浮梦斋》的小短篇给吴庸，让他当作睡前故事看。 她的小短篇更像是一个童话，短短的篇幅里描述了一个光怪陆离却充满着小美好的世界，的确很适合做睡前读物。 吴庸本因为周光伟的事情而浮躁的心绪，渐渐被温柔的文字抚平。 林刚也因为长时间的疲惫，在处理好工作，给医生留言之后，很快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二人都醒得很早，在招待所买了两罐“根鹭”八宝粥草草解决完早餐，林刚根据学校提供的家庭信息，给周光伟的父亲，周建明打了个电话。 “你好，请问是周建明先生吗？我是昨天来过你家的林刚。” “……” “不知道能不能和你见上一面？” 周家他是不敢去了，就算说服了周建明，只要老太太一耍混，那一堆亲戚再起哄，也是白搭。 不如各个击破。 “你们现在是在村里的招待所？” “对。” “那你们等会儿，我就过来。” 出乎意料的，周建明很好说话，让林刚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都毫无用武之地。 吴庸主动提出到楼下去接周建明，林刚自己在房间里也坐不住，便和他一起到楼下等着了。 不到一刻钟，昨天那个跛脚大叔从周家的方向走过来。 “你们好，我是阿伟他爸。”周建明面带郁色，很拘谨地向二人问好，和他大嗓门的媳妇，还有耍起混来顺畅无比的老娘完全不同。 “我们上去说吧。”林刚招呼他上楼。 招待所的房间很简陋，双人间里除了两张床、一个床头柜和一台电风扇，连把椅子都找不到。 吴庸请周建明直接在他床沿坐下，周建明却忙不迭地摆手拒绝了。 在他身上，吴庸看到了拘谨、愧疚、不安，也有周光伟身上的那种憨直，看起来应该很好说服。但就怕和周光伟一样，在自己的意志和家人的意志之间，会选择顺从家人的意志。 “周叔，你就坐着吧，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坐了。”吴庸稍微使了点力按着周建明的肩，他这才半推半就地坐下。 127 毛遂自荐 未免给周光伟带来压力，吴庸没有坐到周光伟对面，而是和他并排坐着，林刚一个人坐在对面床。 三人坐定，林刚不愧是当过兵，又从事着理工科行业的人，很直接地进入了正题。 “我们找你的原因，想必你已经很清楚了。昨天我们也看到了你家里其他人的态度，但我们想知道，你对这件事情是不是支持？” 周建明下意识避开了林刚如刀刃般锋锐的目光，两手放在身侧也不是，交握放在身前也不是，如坐针毡一般，思虑了半晌才回话。 “我是支持的。” 这五个字一说出来，他像是如释重负，也不再忸怩不安，后面的话很顺畅地说了出来。 “我和阿伟都一样，是B型熊猫血。在阿伟还小的时候，我被收割机绞掉这根指头，送医院的半路上就晕了过去。当时我以为自己可能要完了，谁承想，天不绝我，被好心人救了回来。” 周建明将秃了一块的右手伸出来给吴庸和林刚看，又指向自己的跛腿。 “后来家里的农活大多都被孩子他妈包圆了，我就到工地上打工，辛苦是辛苦一点，但挣的钱也多，至少再我们村算是不错的了。” “可就在阿伟考上大学那年，我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折了腿。工头那边本来是说，我是因为自己不小心才摔的，不算工伤，只把我工资结算到当天，其他的一分钱不给。最后我妈跑到工地上大闹了一场，又说要去法院告他们，这才拿到一笔赔偿金。” “看到我家现在的房子了吧？你们要是前两年过来，可没有院子，更别说钢筋混凝土的小楼，这都是填上医药费之后，用剩下的赔偿金建的。” “但代价是，因为瘸了条腿，我没法再在工地上做工，又不会干别的，只能回来。” 说到这里，周建明有些不好意思地顿了顿：“我没上过什么学，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说得乱七八糟的，不好意思啊。” “没事，周叔，你想说什么，慢慢说就好，我们都听着的。”吴庸安抚道。 “要来一根吗？”林刚给周建明递过一根烟。 因为家里一大两小都坚决反对林刚抽烟，也是为了不让家人受二手烟的毒害，他早就把烟戒了，但还是会常备一包烟在身上，方便需要的时候给别人发。 “谢谢，谢谢。”周建明接过烟，随手掏出个打火机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你这烟肯定不便宜，就是味道淡了些，不如我平时5块钱一包的劲道。” 林刚没和他深论这个话题：“各有优劣，尝尝才知道抽不抽得来。” “这个倒是。”周建明点头。 或许是香烟让他平静了些，周建明总算组织好自己的语言逻辑，继续说。 “我妈毕竟一把年纪，她迷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就算我想让她观念转变过来，她也没法转。” “我没她那么迷信，但我相信冥冥中是有报应存在的。” “我帮工头做工摔了腿，他就得赔钱，得对我负责。我以前被陌生人的血救了命，现在就有陌生人等着我儿子的血救命。” “要说这不是因果报应，谁信？” 吴庸和林刚对视一眼。 “所以，你是支持小周捐干细胞的？”林刚重燃希望。 “支持是支持……但我家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要让阿伟去捐献，还不如直接要了我妈的命！” “而且，当年被陌生人就回来的是我，不是我儿子。我都还在这儿，没道理要父债子偿。” “那你的意思是？”吴庸猜到了周建明的想法，但在他说出来之前，也不敢妄下定论。 “阿伟那边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我和他的血型一样，你们如果需要，就抽我的血去救人吧！” “你不怕他们说的那些，抽了你的精血，坏你寿命之类的？而且你家里这么抵触捐献，周光伟不可以，你就可以了？”吴庸质疑。 周建明坦然一笑：“我跟阿伟不一样。” “我断了根手指，又瘸了腿，本来也干不了什么重活，再加上一把年纪，儿子也大了，给老周家传宗接代已经是阿伟的任务，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妈和我老婆那边也好说，因果报应她们也是信的，如果我和阿伟一定得有一个人出来捐骨髓，她们会愿意让我来的。” 林刚思虑片刻，问：“不知道你今年贵庚？” “按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的话，现在刚过50，实际上今年53。” 周建明看着显老，头发都白了大半，不过他的实际年龄倒是在55岁以内，满足要成为供者的条件。 “你确定，你母亲和爱人能同意你捐献吗？” “确定。”周建明想也不想地点头。 “虽然你和我女儿血型一样，但也不一定能配型成功，而且要成为供者还得做体检，如果身体不支持，也没办法捐献。”林刚的语气并没有因为周建明的自荐而变得轻松。 “我瘸了条腿，会有影响吗？” 林刚摇摇头：“这我也不知道，得看到时候医生怎么说。” “那我什么时候去体检？” “不急，我们先去你家，确认了你家里人都同意，我们再去S市做配型和体检。”林刚是怕了，如果到时候周建明配型成功，结果又和周光伟一样，被家里人逮回来——即便他知道这种完全自愿的事情，人家反悔他也没有立场去怪罪，也一定会忍不住杀到K县把人抢回去！ 周建明一根烟只剩下个烟屁股，他还意犹未尽地吧咋两口，起身道：“那我们现在过去呗，她们都在家呢，刚才我跟她们说出来买烟的。” “好，周哥。”林刚把随身带的那包烟递给周建明，“我身上就带了这一包，你先将就着抽，之后我再去买那种味道浓劲头足的。” “不用搞这些虚的。”周建明摆手道，“我只是为了求一个心安。” “不管怎么说，谢谢了。” 林刚的谢字很重。但不论周家人会不会同意周建明做供者，不论他之后和林梨的配型能不能成功，他的自荐，都比这一声谢更重。 …… PS： 感谢梦忆夕颜的打赏~ 另外，想在中华骨髓库登记为志愿者，需要年龄在18~45周岁之间哦~ 文中说的55岁以下，是成为供者的条件。 毕竟登记为志愿者之后，可能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出现需要你的患者。 128 挂断的电话 和周建明的推测无出左右，他老婆和老妈第一反应仍旧是反对，他老婆差点没抄起扫帚把吴庸和林刚当场扫地出门。 但听了周建明的“因果报应”论之后，还是动摇了，犹豫了一晚上，第二天，在得到家人的允许后，周建明便同吴庸、林刚一起，到了S市。 按照医生的说法，周建明的残疾并不影响捐献，但他毕竟已经年过半百，身体的情况是否能够支持他采集造血干细胞，还需要体检后才能得到答案。当然，在这之前，还得先配型通过，才能继续后面的步骤。 配型结果出来还要一个星期，周建明先回了K县，周光伟也从家里回到学校，迎接即将到来的考试周。但他没好意思再来医院看林梨，林梨一家也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周光伟，只等着周建明的配型结果出来。 吴庸没有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周建明身上，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骨髓库这边一直没有通知林梨，告诉她找到了一个初配相符的人。即便搜索匹配需要一定时间，他却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和林刚带周建明回S市那天正好是星期三，去京剧院学戏的日子，鉴于林梨这边的情况，吴庸只能厚着脸皮给余老板打电话道歉，告诉他这一周还是去不了。 让他感到讶异的是，江月白也和他一样，这一周依然请假。 “要不然你们俩之间沟通一下，选个两个人都能来的日子，不然咱们这唯一一个成人班也要办不下去了。”余老板很是无奈。 吴庸再三向余老板保证，这两个星期是特殊情况，不过，他还是从余老板那里要来了江月白的联系方式。 虽然81576那里也有，但直接打电话过去，可解释不了他从哪里知道她手机号的，万一和余老板一提到，就得露馅。 余老板给吴庸发来手机号之后，吴庸也没含糊，立刻给江月白打了个电话。 “你好，是江月白吗？我是和你一起学京剧的吴庸。” 江月白的声音很疲惫，对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似乎感到很意外：“你有什么事？” “我听余老板说，你这周三也没空，就想和你商量看看，什么时候你比较方便，我们干脆把上课时间调一下。” “……”江月白沉默了片刻，“不好意思，给你和余老板添麻烦了。只是我最近一段时间家里有点事情，没办法兼顾到京剧院的课程。” “要不然，你替我跟余老板说一声，这一期的课不用考虑我了，他带你一个人就好，学费我也不会退，毕竟是我这边的失误。” “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事吗？”吴庸察觉到江月白的不对劲。 “你……”话已经到了嘴边，江月白却突然止住，“跟你说了也没什么用，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突然被人挂掉电话的感觉，十分不爽。 不愿说就算了。 “81576，你能查到骨髓库搜索到江月白和林梨的初配相合没有吗？” “骨髓库工作人员已经联系过江月白，但她拒绝了捐献。” 吴庸默然。 因为历年来的悔捐事件以及各方面的考量，骨髓库、红十字会在对于动员供者方面，不会像他去找周光伟时那样，一切只向“想办法让他答应”靠拢。 虽然也会动员志愿者进行捐献，但也一定会再三向志愿者确认，是否同意捐献，家里人是否同意其进行捐献，甚至捐献协议以及和家人确认的步骤都会进行至少两次，就是为了在患者进仓清髓，进行不可逆操作之前，给志愿者更多反悔的“机会”，免得到最后关头才反悔，置患者于生死垂危之地。 如果吴庸当时不要那么心急，再谨慎一点，向周光伟的家人确认过再带他去做配型的话，就不会惹出这么多事情了。 像江月白这样，一开始在骨髓库登记，可后来却反悔的人也很多。 有的是团体登记，虽然都是自愿，但就像捐款一样，一旦这种行为在团体中发生，不可避免的会产生“别人捐了我没捐，丢脸”这种想法，于是随大流地捐款，随大流地在骨髓库登记。 反正登记时也只需要抽一8ml左右的一小管血，跟做体检时差不多，自己没什么损失，登记入库后还能拿个荣誉证书，以后跟人一吹，还不立马比普通屁民高上一个层阶？ 现在骨髓库里库容两百四十多万，成功匹配移植的才七千多例，哪儿这么容易一入库，就有患者需要呢？ 还有其他例如入库时没有告知家人，捐献时受阻的；因为疾病，或是怀孕、坐月子没办法捐献的；单纯就是心思变了，不想捐了的。 林林总总，吴庸甚至看到过一个初配时在骨髓库搜索到十几个相符志愿者的患者，最后愿意和他继续做高配，走接下来的步骤的，只有一个人。 所以江月白的拒绝，并不是一件稀罕事。 “81576，骨髓库里，还有别的初配相符的人吗？国内国外的都好。” “暂时没有。”81576声音冷得像冰。 吴庸长叹一口气：“你把搜集到的国内所有符合标准，在血库登记过的B型熊猫血名单给我发一份。” 扣扣立刻收到了一个Excel文档。 从道义上来讲，江月白拒绝了捐献，这是她的权利，一味地死缠烂打，最后得到的结果可能还是和周光伟一样，还不如腾出时间去想其他办法。 她一开始就拒绝，比花了患者这边的钱去做体检、配型，甚至等患者进了无菌仓开始清髓后才反悔的人好了太多。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吴庸也能站在客观角度进行分析。 但是，一想到她和林梨的初配相符，却又忍不住开口向81576询问。 “你能查到江月白拒绝捐献的原因吗？” 初配相符，高配相合的概率应该会比周建明那边要高吧？ …… PS： 感谢饥饿骑士我好方，以及犹赐可贱的打赏~ 抱歉，为了后面的剧情，查资料查太久，今天发晚了（?） 129 广撒网 “非目标任务的详细资料，无法提供。” 他就知道！ 即便吴庸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在听到81576说出来的时候果然还是很想打它！ 吴庸暂且搁置了从江月白入手的想法。毕竟他和江月白不过是点头之交，也无法解释怎么知道她是熊猫血的，不可能直接冲到她面前说“你去和林梨做配型，有什么麻烦我可以帮你”这种蠢话。 那么，还是继续像之前一样，按照B型熊猫血名单，挨个儿打电话过去问？ 虽然任务量很大，但吴庸没办法找人来帮他，只能自己单干。 找周光伟的时候，他对林梨一家说，自己有朋友在血库工作，已经属于冒险之举，现在名单上涉及到的人员分布更广，不可能用一个在血库工作的朋友搪塞过去。 可是，只有27个人的时候，他一个个电话打过去还没事，现在数量一多，还都不是在一个地方，总不能把所有同意的人都叫过来S市吧？ 而且，经过周光伟这件事情，吴庸在寻找供者方面更加谨慎，但光靠他自己，根本不可能把身处天南地北，所有同意捐献的人都去筛一遍。 “81576，你能伪造一个红十字会的号码给别人发短信吗？”吴庸灵光一闪。 “技术上可以做到，但这样做违背当前所在国家的法律，所以不行。” “那你在论坛上留的那个邮箱是怎么回事？”吴庸一脸不信。 “我已经注册了81576的域名，邮箱当然是合法邮箱。” 所以你的域名到底是怎么通过申请人身份验证的啊喂！ “那你就用一个普通的号码好了，只要不会泄露我的身份就好。” “可以。发给谁，发什么内容？” “给所有通过，不，这样太明显了，你直接给五年内所有献过血，并且当前状况符合捐献干细胞的人都发一条短信吧。” “内容的话……” 吴庸正琢磨该发什么内容好，却被81576打断：“每天短信费一毛钱，发送短信的费用将从你的存款扣除，不够的部分转为负债，粗略统计，总共需要一百五十万人名币以上的通讯费，确定要发吗？” 一百五十万软妹币！ 万恶的垄断通讯！ “不要！绝对不要发！” 立刻叫停81576，想了想，吴庸道：“给所有B型熊猫血的人发，其余的，随机挑一万人发信息吧。” 心疼，一个多月生活费就这么花出去了……等确定供者之后，一定要开始接活，不然坐吃山空，迟早得饿死。 “短信的内容就说，自己是血站的工作人员，非常感谢ta曾经献血的义举，然后普及一下关于捐献造血干细胞的知识，希望ta能考虑继续向需要帮助之人伸出援手，到附近的献血点申请加入骨髓库。” “记得在最后着重声明，一定要慎重考虑，征得家人的同意，确定自己不会因为主观原因悔捐之后，再去登记。” 这样做肯定没有直接打电话容易打动人，但广撒网的效率更高，而且还可以借骨髓库那边的力量帮忙核查。 81576编好短信文本，吴庸确认过没什么毛病之后，便按照从血库搜集到的名单，挨个发出短信。 接下来的一周，吴庸都过得心神难宁。只要醒着，不在纯白空间，每隔几分钟就忍不住问一次，现在有多少人去申请入骨髓库，有多少人申入成功，有没有和林梨初配相合的？ 他的短信的确有效果，去申请入库的B型熊猫血人数逐步增加，却一直没有出现能和林梨初配通过的人。 林梨却似乎是看开了。 在刚联系不上周光伟的时候，虽然她总是说着安慰他人的话，仿佛自己真的怀抱着无限乐观的想法，但吴庸看得到她眉目间总也抹不掉的忧虑。 而周建明跟着来S市之后，她倒像是没了许多顾虑，不会再说“一定会好起来”之类的话，安慰李曼珍和小桃子的时候，说得最多的变成了“有你们陪着已经很幸福了”。 这让吴庸相当不安。 一直到6月19号，星期二。 这一天的阳光毒辣难忍，配上沿海城市的潮湿，走在路上都有一种世界被晒到扭曲的错觉。 医院走道上的气温与室外完全割裂，是透彻心骨的冷。 “喂，周哥。对，我林刚。” “配型结果出来了……不成功。” “真的说服不了你太太和母亲吗？” “……好，我知道了。” 林刚铁青着脸挂断电话，他今天特意请了假，就是为了等配型结果出来，然而，终究没能让他得偿所愿。 他艰难地迈进病房，却不知道该怎么向妻女交代。 病床上的大女儿朝他看过来的那双眼，像极了她刚出生两天，第一次睁眼时的眸光。又似乎与小时候在书店，抱着一本《荆棘鸟》不愿撒手，只静静地看着他的神态相仿。 “我回去收拾一下，再去一次K县。”林刚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林叔，我陪你一起去吧，毕竟最开始是我把周光伟找来的。”吴庸带着歉意说。 林刚不想耽误吴庸的时间，正想婉拒，却听到林梨说：“爸，吴庸，你们都别再去啦。” “为什么？” 二人均是不解。 “骨髓库不让患者知道供者的身份，不就是怕患者像我们这样，去打扰供者吗？”林梨说得很轻，她怕自己的话伤了两个一心为她的人的心。 但从他们去K县，带回周建明开始，这些想法便在她脑中生根发芽，不吐不快。 “之前联系不上周光伟的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他。” “出尔反尔，不愿意捐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就算是现在，我也还是对他喜欢不起来。” “但是，从他爸爸过来之后，我稍微冷静了一点——至少最开始的时候他是好心想帮我的，而且他爸爸也想帮我。” “你们虽然不说，但我知道，肯定是他家里有什么情况，他才不能来做我的供者。既然这样，你们现在过去，能把他带过来，顺利完成捐献的概率也不大，毕竟这本身是一个必须自愿的行为。” “更不要说，我们这么做，可能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不然他就不会对我们避而不见了，不是吗？” …… PS： 感谢史莱姆的脚，以及破碎的水晶之城的打赏~ 文中提到的申请入骨髓库，现实中是没有那么快的，从登记抽血留样，到真正入库，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据说通常要3~6个月数据才能入库。 不过小说里是异位面，所以采样后就马上进行检测入库啦~ 130 备选目标 对上林梨灵动的眸子，吴庸和林刚一时无言以对。 的确，看周光伟他奶奶那个样子，要是强行把他带过来，指不定会出什么问题。 但是，林刚还是不想放弃。 “小吴不去是对的，这件事有我就够了。这边手上的项目已经做得差不多，跟上头请个长假没有问题。” “小梨，你不要想太多，我不会硬来。我准备去找红十字会那边，带几个捐过干细胞的志愿者上门去现身说法，把他们担心的事情解释清楚，肯定能劝成功的。” 林刚的坚持，让林梨沉默了。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没有说出口。 林刚在她心里，一直是个从来不肯弯腰求人的硬汉。 就是因为这样，虽然他的专业知识过硬，经验丰富，但一直都坐不上管理层。好在他也不在意，凭借自己的手艺，也能给家人带来不错的生活。 这样的老爸，为了她的事情，去向别人弯腰，她不忍。 就算找到供者又怎样呢？活下去的几率更大一些，但仍然有死亡的可能。 死。 在两个月以前，这个字还离她是那么遥远，她甚至从未认真想过，该怎样面对死亡。 然而在病房里度过的65天，从绝望，到希望，再到希望破碎，每天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在痛苦中挣扎的病人和病人家属，还有输不完的液体，和随时可能需要从后腰扎进去的针。 如果最终都是走向死亡，那么早一些死，和在更长久的痛苦之后死，为什么不选择前者？ 这样，至少能给活着的家人留出更多的时间，不让他们把大好时光都浪费在她身上。 她没有勇气结束自己的生命，况且那样做太对不起努力要让她活下去的家人，也会给他们留下阴影。 但至少，她不想让他们这么辛苦。 “好了，就这么定了。”林刚拍板决定。 吴庸也没再坚持要跟着去K县，他有另外的想法。 明天，正是星期三，要去京剧院学戏的日子。 吴庸从医院离开之后，再次给江月白打了个电话。 “江月白，是我，吴庸。” “你明天能过来上课吗？上次你让我跟余老板说的事情，我没好意思说。” 吴庸又不傻，就算江月白不上课了，也该让她自己跟余老板说，何况他还指着一起上课的时候能看出点什么东西，好诱导她同意捐献。 “……好吧，我明天会准时过去。” “嘟——” 靠，又挂电话！ 吴庸撇撇嘴，他敢赌五毛钱，江月白没有男朋友！ 虽然江月白的态度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但第二天的京剧课，她还是如约而至。 余老板差点老泪纵横——时隔半个月，成人班这俩孩子总算是到齐了！ 然而他没能开心多久，一上课，两个学生的状态简直让他想夺门而出。 吴庸就不说了，底子还有，这段时间白天都忙着去医院、看骨髓库那边的状态，晚上虽然还是会在纯白空间学一会儿，但为了之后赚钱着想，最近的课时大头都分配给了魔术，留给京剧的时间少之又少，本来就不是什么天赋异禀之人，自然动作唱腔生疏。 而江月白，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半个月不见，人瘦了一大圈，眼睛下边还挂着两个大大的眼袋，黑眼圈化了妆都遮不过来。 才在开嗓的时候，就岔了嗓子，气得余老板让二人先自由活动，他到旁边喝口水冷静一下。 “最近工作很忙，没睡好吗？”见余老板走开，吴庸主动套近乎。 江月白喝了口水，清清嗓子，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吴庸并不气馁，继续问：“上次你说有事情回家，已经处理好了吗？” 这次江月白没有用“嗯”来敷衍，而是用奇怪的眼神看过来：“我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那倒没有。”吴庸不以为忤，笑着退开。 这反应，绝对是家里有什么事情没解决好！ 拖了半个月还没处理好，是家人生病？还是负债什么的？ 就是不知道，她拒绝捐献，和家里发生的事情有没有关系。如果有的话，只要帮她把事情处理好，她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吧？ 吴庸壮志酬筹地想。 本着先收集情报，再拟定计划行动的原则，吴庸没再过多纠缠江月白，看她那丧着脸的样子，再去找她搭话只会招人嫌。 课程结束之后，吴庸直接用薇信搜索了江月白的手机号，申请加好友。 直接问她要薇信，很有可能会被拒绝，但是薇信上弹出的好友请求，在知道对方是现实中认识的人的情况下，很少会有人按下拒绝按钮。 81576那边不能提供到具体信息，那他就自己找。 不出吴庸所料，江月白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可惜的是，她的朋友圈只显示最近三天。 只有一张光线很暗，房间里行李箱的配图，文字是“从Y市回来了，呵呵。” 日期是前天。 看她发的文字，不像是从老家回来的样子，否则应该直接说“从家里回来”或是“又离开了”之类的，而不是直接说Y市。 并且，此趟行程相当不顺。 分析到这里，吴庸蛋疼了，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好么！ 只显示最近三天，这鬼东西到底有什么存在价值啊！怒摔！ 就在吴庸苦思冥想该怎样着手拿到更多信息的时候，81576突然用扣扣给他弹了条消息。 【有一个备选目标，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吴庸总觉得当下的场景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即视感，似乎是什么时候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一样。 【……这个备选目标，该不会是江月白吧？】 81576：【答对了，不过没有奖励（手动滑稽）。】 吴庸：【她想要我扮演什么角色？报酬可以换成让她同意捐献吗？】 81576：【这次的人设由你自己来决定，只要能做到她要求的事情就行，报酬是两万块。如果你想把这个报酬换成让她同意捐献也可以，不过说辞你得自己想。】 吴庸：【没问题啊，所以她到底要我做什么事？】 131 只愿你回家 江月白本来以为，她已经足够坚强，不会再因为世界的恶意而消沉。然而近大半个月以来的事情，让她再一次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 继父亲之后，和她相依为命的妈妈，也离她越来越远。 她还记得刚上小学时，父亲带着家里所有的钱消失无踪，妈妈抱着她在家里哭了一宿，那些平日里和蔼可亲的亲戚朋友，突然间全变了一副面孔，对她们母女避之不及。 那时候的江月白恨父亲，也恨那些袖手旁观的人，后来渐渐长大，懂得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对于那些因为她们背负了债务便刻意回避的人，恨意也逐渐消减。 但因为有了那段经历，她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地去走好自己的每一步。每一年都拿着奖学金，基本没让妈妈在学费方面为她费过心，考上好学校，自己打工挣生活费，毕业之前便找好了工作，之后更是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就通过选拔成为了公司里的基层管理。 虽然无房无车无男友，但有点小存款，有许多闲暇时间可以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江月白觉得，如果能保持这样惬意的日子，一直过到天荒地老，她也满足了。 然而生活又和她开了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 她妈妈不见了。 确切的说，并没有失踪，她能够联系得上，但是人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之前江秋红说，要去Y市找老同学玩，江月白没多想，叮嘱她路上小心，便不再去管。可谁承想，自打江秋红从老家走了之后，信息经常不回，打电话也常常被挂掉，偶尔江秋红打回来，聊不到三分钟，便说她和老同学在商量做什么生意，忙着考察，就把电话挂了。 问她是什么生意，她又语焉不详，说是要做成了再告诉江月白。 江月白越想越不对劲，过了一个星期江秋红还没回家，她坐不住了，请假去Y市，就想看看妈妈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从江秋红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了一些蹊跷之处，极度怀疑江秋红是被拐进了传销组织，但苦于没有证据。 因为江秋红的电话能够打通，并且她的精神状态似乎很好，只是不愿意说自己在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即便江月白已经在Y市联系了警方，但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立案，出动警力去侦查。 天知道是不是母女俩闹矛盾了，拿警方开涮。 无法得到警方的支持，江月白的寻母之路越发坎坷。 她在Y市呆了半个月，快把整个城市翻了一转，都没找到江秋红在哪儿，年假一用完，只能灰溜溜地回S市。 没有人能帮她！ 这种无力感，比父亲离开时更甚，至少那时候她还能够和妈妈相拥取暖。 至于在Y市的时候接到的红十字会电话，询问她愿不愿意捐献造血干细胞——她连自己家的事情都没处理好，哪有时间去管别人？ 她身边的朋友，江秋红那边的朋友，也没有一个能提出点有用的建议，要么说报警，要么说江秋红可能真的没事，叫她不要多想。 郁闷烦躁之下，她在论坛上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写了一遍，没有寄希望于能得到有用的回答，只是想发泄而已。 却没想到，一个昵称为“AI.81576”的人，竟然私信她说有帮她找到母亲的办法。 她大概也是急疯了，明知道多半是骗子，还是回复了他的私信。在商议之后，开出了两万的高价，只要他能把江秋红带回来！ 不过，再一次出乎江月白的预料。 她只是去上了两个小时的戏剧课，想要用别的东西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免得一天到晚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把江秋红找回来，这样下去迟早得疯。 然而下课之后，却收到了那个AI.81576的私信，表示不需要她付钱了，只希望如果她在帖子里说的都是真的，那就去同意捐献造血干细胞。 这是新的骗术？ 还是说，真的遇到好心人了？ 另一头的吴庸用81576提供的账号给江月白发过去私信，又看了一遍她发的贴子，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他之前就有过怀疑，81576是不是在暗地里操控他走的每一步。 如果只是单纯的接任务，帮它去研究其他人，吴庸并没有什么反感。但如果被研究、暗地操控的对象是自己，他表示无法接受。 从林梨被列为目标开始，一切都太巧合了。 用林梨的事情让他放弃解约，遇到胡烁之后，支线任务一直围绕着胡烁进行，被他戳破，81576才承认胡烁是第四个目标。 现在又提出了一个备选目标，还刚好能和他本来的目的达成一致。吴庸已经无法分辨，究竟是81576在顺着他，给他便利，还是在操控他，让他不知不觉地顺着它设定好的路线去走。 但即便81576并非善意，他现在也只能按这条路走下去，毕竟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你这次倒是好心，居然不是直接丢一个任务过来，而是拿备选目标来和我商量。”吴庸讽刺道。 81576不以为忤：“之前答应过你，在003号任务结束之前，不给你分派新任务，所以现在当然需要征得你的同意，再锁定目标。” “切。”吴庸不想再听81576的话，埋头回复江月白发来的疑问。 虽然这种受操控的感觉让吴庸很不爽，但81576的确是有点用处的，比如说，可以定位到江秋红的具体位置。 吴庸和江月白约定，江月白要同意捐献造血干细胞，并且去做高配，而“AI.81576”则帮她找江秋红。 如果配型成功，“AI.81576”得想办法把江秋红带回来，江月白必须完成之后的捐献；如果配型不成功，“AI.81576”可以不把江秋红带回，但还是要把她的具体位置告诉江月白。 双方达成协议之后，江月白倒是降低了对“AI.81576”的怀疑。 如果真的是骗子，绝对会要钱的。而“AI.81576”只是让她去捐献干细胞，以签上名的捐献协议为证，在这过程中，不需要她花费一分钱，而捐出去的干细胞也不过“AI.81576”的手，不可能以此牟利。 她怀揣着仅有的希望，把江秋红的照片，最近的朋友圈截图，和她通话的录音等，都给“AI.81576”发了一份。 只愿，妈妈能够安然回家。 …… PS： 感谢时空局协办2组零时工的接连4个打赏~\（≧▽≦）/~ 132 创业伙伴（第一更，求首订！） 距离S市已有七八百公里，但同样地处祖国南端的X市，依然是骄阳似火。 吴庸从X市火车站走出来不到5分钟，身上就因为汗水而变得黏糊糊的。好在他行李拿得不多，就一个小背包，里边只塞了两件衣服，否则东西多了提个重箱子，不流更多汗才怪。 “喂，子雯，我下火车了，在总站公交站这里，该坐哪一路公交？” “1路对吧？到中心花园下，好，我很快就过来。” 吴庸挂断电话，面前的公交站广告牌玻璃上，隐约印出了一个瘦削的青年。 因为太久没有理发的缘故，他的碎发已经没了本来的型，懒洋洋地随着不时掀起的微风飘摇。矮塌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显得人有些呆。 显而易见，现在的样子是经过81576伪装过的。参照的模样是一个陷入网恋的宅男，周宙。81576接管了他的扣扣，接替他和他的网恋对象王子雯展开了一场超越物种的“恋爱”。 在吴庸质疑它这项违法行为时，81576一如往常般平静地解释，人类在网络上遭受他人欺骗的时候，按照α417位面的法律，人工智能可以接管其网络账号。 吴庸还能说什么呢？反正81576总能找到说辞。 惹不起，惹不起，随它去吧！ 他只要能混进江秋红所在的地方就行了。 1路公交很快载着吴庸到了中心花园，然而当他到达目的地，再次给王子雯打电话时，却被告知还需要转104路到一个三环以外的地方。 “子雯，你直接告诉我你在哪里呗，我定位一下就能找过去了。” 电话那头的妹子却坚持不说自己的地址：“我这边很偏，地图上定位不到的，你又不是本地人，万一做错了车，不是多的事都惹出来吗？” “你按我告诉你的坐车就行，到了之后再找我哈。” 就这样，吴庸在偌大的X市转了4、5次车，差不多都快绕城跑了大半圈之后，终于得到了王子雯肯定的说法。 “阿宙，下一站你就下吧，我在这边接你，刚才不小心说错了，不是在南岗，不好意思啊。” “没事，那一会儿见。” 经过这一番折腾，吴庸越来越肯定，这一伙人绝对是在干违法犯罪的勾当，否则网友见面，何至于搞得像间谍接头一样？ 转了几次车，最后又是中途被叫下去，外地人记不住路不说，就算给家人朋友发过目的地定位，发出去的也是错的。 等家属意识到不对，想过来找人的时候，能找得到才有鬼了！ 更别说，江秋红当时告诉江月白自己要去的地方，是Y市，也不知道被人怎么忽悠的，却来了X市。 吴庸下车后，很快在公交站找到了81576给他看过的照片上那个妹子，于是走过去跟她打招呼。 “子雯！” “阿宙，总算见到你了~”王子雯笑着向吴庸介绍旁边一个年纪稍长，大概三十几岁的女人，“这是我表姐李诗媛，现在和我住在一起。” 王子雯和李诗媛都不算是长得特别好看的那种，王子雯长相比较普通，不过扎着高高的马尾，元气满满，看上去很活泼的样子。李诗媛则剪了刚遮过耳畔的短发，和主持人鲁豫的发型很像，但脸庞的线条没有太多棱角，看上去更温婉了许多。 “周宙对吗？我叫你小周可以吧？”李诗媛笑脸盈盈地捧了吴庸两句，“之前听子雯说她遇到了一个多好多好的朋友，我还不相信，现在一看，确实比许多小年轻沉稳许多，没那么浮躁。” “您过奖。”吴庸也是窘了，话少就是沉稳？看来她是真找不到什么能夸的地方了。 来之前就看到网上说，这类人通常在刚接触的时候把你捧得高高的，一切都伺候得非常稳妥，以增加被骗者的友好度。 不过，这对吴庸来说基本无效，一看就知道虚伪到不行的话，没降好感就不错了。 虽然本来好感度也为0。 如果不是他和81576，现在站在这里，即将被骗的，就会是真正的周宙。 即使她们曾经也是被骗过来的，依然不会让吴庸在心里加上几分同情分。 两个妹子带着吴庸绕过几条七拐八拐的小巷，终于把他带进了一个建筑有些年头的小区。 “我现在是和几个创业伙伴合租的，一会儿你不要被吓到哦，他们人都很好的。”王子雯这话不知道已经说过多少遍，熟练到跟背课文似的，嘴一溜就出来一串。 “那倒不会，不过你刚才不是说和李姐住的吗？” “表姐也是和我们一起创业的呀！”王子雯理直气壮地回答。 “说得没错，我们都是创业伙伴。”李诗媛适时地在旁边打助攻，“子雯一直想找一个跟她志同道合的男朋友，趁这个机会，你可以在这边了解了解我们的项目，如果感觉还不错，愿意加入的话，跟我们一起合租也是没问题的。” “姐，你现在跟他说那么多干嘛？”王子雯拉着李诗媛的手撒娇，那样子倒真像是关系极好的姐妹，但事实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等到了王子雯和李诗媛住的地方，一开门，吴庸震惊了。 不大的客厅里铺了几张竹席，4个男的围坐在席子上打升级，还有一个女的在旁边看。 这尼玛是创业伙伴？ 有创业伙伴不分男女7个人挤在一套住宅房里的？ 还特么有老有少，年纪最大的一看就六十多了，当真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啊？ 见三人进屋，竹席上的5个人放下手上的娱乐，一拥而上，帮吴庸拿背包的拿背包，给他找屋里换的拖鞋的找拖鞋，还有倒上三杯水递给进屋的三人的，热情得不得了。 “这就是子雯的朋友对吧，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呐！” “来来来，先喝水，这天气太热了，要多补充水分才行。” “……” 吴庸有些迷，眼前这些人热情不说，都收拾得整洁大方，面色红润，根本不像是受到压榨，或者长期食不果腹的样子。 难道真的是他和江月白都搞错了？ 第一更发出，第二更还在写，估计还要一个钟……大家明天看吧~ 133 这次的新人有点难搞（第二更，求订阅月票推荐票~） 屋子里的四男一女不仅是对吴庸这个新人，哪怕是对王子雯和李诗媛，一样的亲切体贴，拿拖鞋、倒水什么的，就是真正的家人也没那么亲。 而吴庸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刚才围观打牌的大婶身上——她就是江秋红！ 但他没有轻举妄动，称职地扮演着周宙这个“不爱说话的宅男”人设，看这些人下一步会做什么。 给吴庸递水的是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汉子，很高，目测接近1米85，手长腿长，脸上棱角分明，甚至有些太过骨感，但从他露出来的胳膊就能看出，这人绝不是骨瘦如柴，而是像大多妹子喜欢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但吴庸总觉得他像一只螳螂，头小身长，骨骼坚硬，手刀锋利，攻击性极强，还会很恶心地吃掉伴侣……虽然吃伴侣的是母螳螂，但对于这个物种，吴庸觉得可以忽视掉性别。 如果说他对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没有好感，那这个人带给他的感觉，便是没有由来的厌恶。 “我叫崔麟，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周宙，宇宙的宙。”吴庸掩饰住对他的恶感，强行跟这一堆人聊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段时间从来没哪天停下在纯白空间的学习，吴庸感觉自己的记忆力似乎相比以前要强上一些，可能真的是脑子不动就要生锈？ 换做是以前，屋子里这几个人一起做自我介绍，他很可能没办法把人名和脸对上，但今天，他们只说了一遍，吴庸便能做到心里有数。 最先上来和他搭话的崔麟，比他大两岁，今年26，是这几个人中最油滑的一个，非常喜欢套吴庸的话，不过一会儿，就把吴庸的基本情况掏了个干净。 当然，吴庸全是按周宙的经历来说的，不枉他在火车上背了几个小时的词，之前在《水袖》演戏的时候都没那么认真过。 毕竟在实际接触之前，吴庸也没办法确定这里是不是传销窝点。如果是，这群人是北派限制人身自由，不服就用暴力，会危机人身安全的那种，还是南派以洗脑为核心，擅用柔怀政策，基本不会有危险的那种。 他无从得知。 小心为上，总是没错的。 那个吴庸一进屋就看到的，须发全白的“老骥”，名字叫胡磐，喜欢端长辈架子，动不动就是“年轻人，我有一句话要送给你”。 另外两个，王健刚四十几岁的样子，话不多，有些讷。还有个比吴庸还小的唐义，矮胖矮胖的，据说是个一本大学的学生，想自己创业，就来了这里。 吴庸也没想清楚，他一个学环境工程的，窝在这间小套房里，创的什么业。 总不能是研究人体排放二氧化碳对环境的污染吧？ 最后，是吴庸此次前来的目标，江秋红。 出乎他的预料，有江月白那么高冷的女儿，他本以为江秋红也是个高冷性子。没想到，她却是这屋子里，让吴庸感觉最真实的人。 她的热情不像是作伪，没聊多久，便说要去做饭，问完吴庸有没有什么忌口，就乐滋滋地去厨房了，留下其余七人在客厅里吹牛打屁。 “我们不用去帮把手吗？”吴庸望着江秋红离去的背影问。 “我们这里做饭是轮班的，今天刚好轮到秋红姐，你乖乖坐在这里等着吃就好，秋红姐做饭超好吃的！”王子雯把竹席上的牌收拢，洗了两遍，“会玩升级吗？” “不会。”吴庸不太想在现在这样的状态下和这群人打牌，总有一种聚众赌博的即视感。 也是这里天高皇帝远，否则绝对会被朝阳区群众举报的吧？ “升级很简单的，我带着你，玩两把就会了。”崔麟自来熟地把吴庸拖到竹席边上，脱了鞋坐上去。 “来来来，我正好嫌刚才没玩过瘾！”唐义也一屁股坐上竹席，等着王子雯发牌。 胡老头也跟过来，慈祥地对吴庸笑着说：“小周啊，你不要有压力，不会打没关系，我在这儿给你当军师，保证能赢过他们。”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吴庸还能怎么办？连话不多的王健刚和似乎对打牌并不感冒的李诗媛都跑过来围观了，一屋子人跟嗷嗷待哺的幼鸟似的望着他，那就打吧，反正他只带了300现金，输完了事。 然而一个多小时下来，在他一通乱打之下，居然还赢了！ 和吴庸一组的崔麟以及自封为军师的吴老头都暗自抹一把汗。 妈耶，对手放着水，队友使出全力carry，还能打成这个样子，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神了…… “小周啊，你可能是不太适合玩升级，咱们之后玩诈金花呗，那个简单又好玩。”胡老头捋捋下巴上一小撮白胡子。 “好，不过诈金花我也不会。”吴庸貌似无辜地看着他。 竹席上的六人面面相觑，不敢接下这个话茬。 这次的新人，有点难搞啊！ “都过来吃饭吧，吃完饭再玩儿。”江秋红端着一盆菜从厨房里出来，替大家解了围。 “对对对，该吃饭了，再不吃该凉了。”崔麟拍拍吴庸的背，半推着他从席子上起来，过去餐厅。 吴庸望望风力开到最大的风扇，很想问问他，这么热的天，说这话是认真的吗？ 不过想想刚才他这么艰难地带飞，还是算了，人艰不拆，以后的机会还多着呢。 王子雯说得没错，江秋红做菜的手艺一级棒！ 菜色虽然不多，就两荤三素的四菜一汤，但分量足足的，味道又好，在这个大热天里能吃一顿清爽不腻人的，吴庸表示如果每天吃的都是这样，这一趟来得简直赚到。 吃饭的时候，王子雯似是无意地提起晚上要去找一个朋友玩，问吴庸去不去。 谨记周宙人设的吴庸当然不能推辞了，甚至在王子雯发话之前，他就一直等着她提出这件事情。 虽然这群人吃得不错，住得也还勉强，至少比他想像的好，但这几个小时接触下来，他已经确定了——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传销窝点。 134 忆苦思甜（第三更，眼巴巴盼着读者老爷们订阅~） 吃过饭，一伙人其乐融融地收拾好碗筷，轮值的江秋红去洗碗，王子雯和李诗媛便带着吴庸去找她们的“朋友”玩。 反正已经见到了江秋红，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什么问题，吴庸便从善如流地跟着两个妹子走了。毕竟现在最主要的是得摸清楚这些人的底，才好想办法把江秋红带回去。 从小区出来，两个妹子熟练地带着吴庸绕过几条小巷，然后进了一栋看上去装修还蛮新的大楼，却不像是居民楼或购物中心之类的。 看出了吴庸的疑惑，王子雯解释道：“这里是酒店的后门，往前门过去要多走一大截，所以就带你从这边走了。” 所以说，这是为了不让他知道是什么酒店？ 吴庸作出了解的样子点点头。 这场戏，应该是狠下了些本的，至少酒店内部的装潢看上去还挺高级，过道上都是铺的柔软的地毯，却不是艳俗的大红色，而是浅灰与卡其色做主调的素雅花纹。 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王子雯的“朋友”开门的瞬间，吴庸还真被惊艳到了。 开门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妇人，衣着打扮与吴庸在孙家见到的那位富太太王蕾有几分相似的感觉，气质却没有她那么凌厉。 如果是走在路上擦肩而过，吴庸一定会误以为这是哪个公司做管理层的。 看来识人之术还有待提高呐！ “阿宙，这位是郑总，跟我们做的是同一行，不过她是我们的前辈，已经做出成绩的，可厉害了！”王子雯一上来就迫不及待地吹捧郑总。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做我们这一行，比我厉害的人多了去了。”郑总邀三人在沙发上落座，拿出一套功夫茶的茶具，给三人泡茶。 煮水、洗杯、泡茶、分杯，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让看的人无不赏心悦目。 在这期间，王子雯和李诗媛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吴庸介绍郑总现在的身家。 什么在贝京和A市都买的是全款房；家里车都是好几辆，哪一辆是出门办事开的，哪一辆旧一点，只在买菜的时候开；孩子上的是一年学费十几万的贵族学校，全是小班教学，孩子成绩特别棒……等等。 “你们就看着我现在舒服，却不知道我以前比你们要困难多了。”郑总笑着把茶水分给三人。 吴庸在心里暗呼一声，戏肉要来了！ 果不其然，郑总开始讲述她曾经有多艰难。 出生在大山里，爸妈都外出打工，从小就没吃过几顿饱饭，初中没读完就跟着父母到城市里找活，可是那么小的女孩子能做个什么？ 只能在后厨当洗碗工，一个月下来，除去寄回家给弟弟妹妹的生活费，剩下的钱只能勉强够日常生活，想买几根好看的头绳都不够钱。 郑总讲得是声情并茂，旁边李诗媛才听到一半，眼泪就下来了，好像她也经历过这些事一般感同身受。 “好了，不要搞得那么伤感嘛，我的苦日子已经过去了。”郑总又扯了几张面纸递给李诗媛，继续讲她的故事。 “打从遇到熊总，入了咱们这一行，我就已经变成了全新的我。”郑总说话的时候，两眼冒着光，仿佛她真的得到了新生，从地狱直上天堂。 这演技，如果改邪归正去做个演员，就算红不了，也能靠这手艺混个小康。 “刚开始我也和你们一样，吃大锅饭，几个人挤在一套房子里，但没要多久，我业绩做得好，就上了总，房子也买了，车也有了，以前的辛苦都没有白费！” 吴庸见郑总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看向自己，心下了然，她是想要带自己上钩。 可他偏不把那句“郑总做的是哪一行”问出来，装作傻里傻气没懂的样子，顺着郑总的话敷衍一句：“郑总的确厉害。” “阿宙，我觉得你也可以的！” 王子雯伸手想要拉住吴庸，却被吴庸愣愣地假作挠头，恰好避开：“我不行的，我要是郑总，肯定到现在还是个洗碗工。” “小周不要妄自菲薄嘛。”郑总给吴庸的茶杯满上，继续给他打鸡血，“你好歹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不像我，没什么文化，人笨，要不是行业里都是好人，愿意带我，我也不可能有今天的生活。” “你不如趁这几天好好了解一下我们这一行，说不定很适合你呢？” “唔……可是我没想要创业啊，我来这边就是为了见见子雯，顺便旅个游。”吴庸装作一脸为难。 王子雯脸色一下就变了：“阿宙，我看错你了！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都愿意为了更好的生活去奋斗，没想到你这么没志气！” 李诗媛在旁边拉着王子雯，温言以劝：“子雯你别激动，要给小周一点考虑的时间啊，他现在只是对我们的项目不了解，慎重一点又没什么不对。” 王子雯还是臭着脸把头扭到一边，一副不想理吴庸的样子。 “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说风就是雨的。”郑总轻笑，“子雯别生气了，小周也是，了解了解又不会耽搁多少时间。正好明天有研讨会，子雯带小周去听听呗。” 得，这算是给今晚的事情盖棺定论了。 吴庸也不可能现在就跟她们翻脸，便应了下来，王子雯脸色才缓过来些。 回去的路上，王子雯依旧不死心地问吴庸：“阿宙，你对我们现在做的行业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想她当初被上家带进来的时候，第一次见过领导听了一晚上鸡汤，可是对这能让人脱胎换骨的行业好奇得不得了。 这个周宙，在网上聊的时候只觉得是个不会交际又没什么社会经验的死宅，没想到定力那么强。 吴庸听她的问话，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好奇啊，我可好奇了！这么神秘又刺激的行业，超想知道里边的套路！ “你肯定会跟我说的，不是吗？” 王子雯莫名感到一阵心慌，但谎言已经说过太多次，不用过脑子也能舌头一顺就说出来：“嗯，因为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明天你去听研讨会就知道了。” 大家六一儿童节快乐~\（≧▽≦）/~谢谢春风育物l朔雪杀生、？？人生境界^_^、小那可、森宫仓乃，以及問紙的打赏~还有王司徒你竟与司马暗害丞相、冷妖灵、瑶光闪00、昵称太坑了，还有只是赖而已的月票支持，鞠躬感谢~ 135 猜啥中啥（第四更） 组织里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能把黑的说白，白的说黑的口才。 王子雯的上线和她说过，不要自己跟新人解释行业，要相信讲师。她需要做的，只是把新人留下来。 只要人留下来了，就一定有办法搞定，无非是时间问题而已。 对此，她深信不疑。 在这里已经呆了快一年时间，虽然有极少数新人在适应期就走掉，但只要是留下来听完课的，短则三五天，至多半个月，就没人不选择加入！ 不就是个死宅嘛，不信他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毕竟，除了讲师之外，“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想方设法让他感受到温暖，让他不好意思甩头离开。 王子雯等人住的是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三个女人住在主卧，王健刚、唐义住在客厅，白天打牌坐的竹席就是他们晚上睡觉用的。胡老头本来是和崔麟住在次卧，但为了“照顾”吴庸，胡老头搬出来和客厅里的两人睡，给吴庸在次卧腾了个位置。 倒不是他们不尊老爱幼，只不过崔麟身强体壮耳聪目明，更方便“照看”新人。 从王子雯、李诗媛接到他开始，这一群人就没让他单独行动过，就是上厕所，崔麟都老爱在门口催吴庸快点出来，好让他进去尿尿。 每次被他这么一催，吴庸顿时就觉得索然无味，尿意全无。 好在他们似乎并不介意自己和外界联系，虽然老是拉着他扯家常，让他没有时间去做别的，但没有借故收走他的手机、钱包和身份证。 让吴庸再一次确认，这伙人不是北派那些暴力至上的危险分子，而是以柔怀、洗脑为主要手段，不会强制限制人身自由的南派。 这样他的安全倒是有保障，实在不行就扯个谎走人便是。 像今天那样，出去的时候只有两个妹子看着，他想跑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近段时间因为练习默剧的缘故，身子骨比刚辞职的时候强了许多，对于跑赢两个穿着高跟鞋的妹子，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这也解释了江秋红一直可以联系得上的原因。 但这样一来，如果江月白和林梨高配通过，要想按照约定，把江秋红带回去，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毕竟她在这里纯属自愿，被洗脑了这么久，估计她亲闺女来这儿都没法把她拉回去。 要不然，到时候直接敲晕了带走？ 不妥不妥，这种违法犯罪的事儿吴庸没经验，力度小没敲晕便罢，要是不小心力气使大了，直接把人敲死了算谁的？ 看来只能先体验一回被洗脑的滋味，再对症下药，想想该用什么办法给江秋红反洗脑吧。 虽然“家”里有几个30不到的年轻人，但大家的生活作息都非常健康，晚上刚过10点半，一个个都已经洗完澡刷完牙，准备睡觉了。 吴庸本想跟林梨发一句“晚安”，却被旁边席子上的崔麟盯得发毛。 “熄灯之后最好不要玩手机，影响视力。”崔麟幽幽道。 “有道理，那我先睡为敬。”吴庸无奈地息了手机屏，翻身背向崔麟。 刚才那语气简直恐怖，和吴庸他老妈如出一辙！ 吴庸都怀疑崔麟明天早上，是不是还会叫他早早起床去吃早餐，否则对胃不好。 或者还会说，手机辐射很大，不要一直带在身上？ 如果是回家的时候，被老妈唠叨两句也就罢了，被一个第一天见的汉子这么嘱咐，想想也是醉。 还好他早料到了可能会出现类似的情况，出发之前就告诉林梨，他有一个无法推脱的外地通告，得离开一段时间。 短则一个星期，长则半个月到一个月都有可能，在这段时间里因为比较忙，可能没办法随时回复薇信了。 那时林梨爽快地让他放心去工作，但吴庸看出了她小心掩饰的失落。 是为了不影响他工作的心情吗？ 自己在她心里，应该已经渐渐有些份量了吧！ 想到这里，吴庸在心情愉悦的同时也背负了更多压力——得抓紧时间把江秋红的事情处理好才行。 想着想着，吴庸的意识开始游移，很快进入梦乡。 崔麟听到他逐渐变长变缓的呼吸声，这才闭上眼，也睡了过去。 …… X市地处祖国的东南部，夏季的早晨6点不到，天色便已大亮。 大概是因为到了陌生的环境，再加上竹席直接铺在地上睡觉，凉快是凉快了，但地板太硬，硌得吴庸睡不安稳。 被旁边崔麟起床的动静一吵，就醒了过来。 “阿宙，你就醒啦？”崔麟立刻注意到睁开眼的吴庸，“再睡会儿呗，你昨天坐车够辛苦了。” 有崔麟这句话，吴庸迷迷糊糊“嗯”了一声，闭上眼便继续睡过去。 可他刚要睡着，估计两分钟都没有，崔麟便上来摇他的肩。 “阿宙，你怎么还睡啊？快起来吃早饭了，不吃早饭对胃不好。” 阿宙你妹！对胃不好你妹！ 吴庸差点一口老血喷死他：尼玛，不是你叫我再睡会儿的吗？ 深呼吸，深呼吸，不和他计较…… 吴庸面无表情地从席子上坐起来，穿衣服裤子，崔麟十分自然地顺手帮他把薄毯叠起来，这个动作让吴庸稍微平复了一点起床气。 可就在吴庸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准备塞裤兜里的时候，崔麟又发话了：“你手机就放枕头下面？还揣裤兜里？” 他脸上尽是虚伪的诧异，往墙上挂着的一个布袋子一指，道：“手机辐射很大的，我们都把手机放得远远的，你也放过去吧，反正开着铃声，有电话短信也耽误不了。” 吴庸此时深切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觉醒了言灵术，昨天晚上随便瞎想什么，今天就都成真了？ 他懒得跟崔麟分辩，按照崔麟说的，把手机放进了墙上挂的布袋子，就算没有手机，他身上还藏着工卡，没什么好怕的。 崔麟倒也没骗他，布袋子里已经有一个手机了，应该就是崔麟的。 放好手机，吴庸顺手打开旁边的卧室门。 “小周，早上好啊！” “小周，你醒啦！” “阿宙，快刷牙洗脸，早餐已经做好了哦~”王子雯将挤好牙膏的牙刷递到吴庸手中。 吴庸眯着眼接过牙刷。 感谢春风育物l朔雪杀生的再次打赏~也谢谢流浪的浪人、白前辈受我一拜、傲凌一方的月票~ 136 基本操作 这一屋子人的热情体贴不是盖的，早上洗漱有人替他挤好牙膏，有人替他拿洗脸毛巾，就差把早饭喂到他嘴里了，所有人似乎都在围着他打转。 早饭吃得比较简单，今天是胡老头轮值，就煮了一锅番薯，大家却仍然很给面子地吃得津津有味，称赞胡老头买的番薯特别甜，火候也把握得不错，煮得恰到好处。 吴庸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跟着他们蛋疼地捧了胡老头几句，没办法，他要不夸上两句，一个个都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似的盯着他。 江秋红又将一个番薯的皮剥干净，递给吴庸：“再吃一个，年轻人新陈代谢快，得多吃点。” “谢谢江姨。” “谢什么？来了这里就是一家人，当然要互帮互助。”江秋红爽朗笑道，“之后要是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们开口就是，不用客气。” 吴庸点头，默默啃着番薯，心中替江月白不值。 她和江月白近一个月的通话录音吴庸全部听过，大多数时候都是草草地敷衍过去，对自己亲闺女还不如对一个刚认识一天不到的陌生人亲近，难道洗脑真能把人洗得那么彻底？ 满怀着好奇，吴庸在王子雯和李诗媛的带领下，去参加了郑总口中的“研讨会”。 说是研讨会，倒更像是面向新人的宣讲会。 听讲的人不算多，也就二十几号人，估计吴庸这样的新人只占了小半，更多的都是王子雯、李诗媛这样，陪着新人来听课的“老资历”。 看好自己带的新人的同时，还能给台上的讲师当个托，适时打个配合，活跃一下气氛之类的。 讲的内容主要是介绍他们加入的这家“商会”，把商会的起源故事编得天马行空又自成一套逻辑。 什么最开始是两个星条旗国的年轻销售，天才般地发现了一种营销模式，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巨额财富。 这种模式被星条旗国当局发现了之后，果断地将其运用在了比较落后的星条旗国西部，没过多久，星条旗国西部的经济就被带动起来，隐隐有赶超东部之势。 咱们国家一看，这手走得妙啊！ 于是乎赶紧引进投入试点，商会最开始的雏形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形成的。 吴庸在下面听得津津有味，要是不被王子雯逼着做笔记，而是有包瓜子磕着，那就更完美了。 现场版说书，说书人还非常擅于煽动听众的情绪，现在这个时代，外边哪能找到可以免费听上这么一场的好事？ 实话说，如果不是吴庸先入为主地把他们说的都当屁话，一般对美国经济不是特别了解的普通人，乍一听还真不会觉得哪里不对，至多是感觉讲师把他们商会的营销模式夸得有些过。 但现在哪家公司不把自己的东西夸上天？ 这只是基本操作，可以理解。 接下来的两天，差不多都是这样。早上去听“宣讲会”，下午王子雯和李诗媛带着他去X市的博物馆、各大景点和公园到处闲逛。 李诗媛还自带导游属性，一路为吴庸解说各个景点，各种典故信手拈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职业导游。 就是老爱在介绍景点、建筑的时候乱加私货进去这点，让吴庸无比蛋疼。 “你看这壁画上，一个头小的娃娃在哭，另一个大头娃娃却在笑，这代表的是国内的贫富矛盾，我们这个行业，就是为了解决这个矛盾，平衡贫富差距。” “看到那边的‘兰亭叙’了吗？不用怀疑，那不是写错，而是有意为之。‘叙’是叙述讲解的意思，这是在警示人们要多听别人的讲解。” “刚才我们在远处看到的时候，你是不是以为这两只猴子的雕像是一模一样的？走近了，发现它们的不同没有？很多看似相同的东西本质可是不同的。” “……”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妹子那么能说！ 不过，她说的东西扯归扯，却全是心理暗示那一套。 一天两天，或许没什么效果，但配合上讲师讲的内容，在加上身边的人都对这些说辞坚信不疑。普通人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很容易便被潜移默化了。 温吞吞的日子很快过去了两天。 到第三天的时候，这群人终于露出獠牙利爪，“宣讲会”上的内容陡然一变，开始讲商会的运营模式，其实就是怎么通过发展下线而获利的计算公式，用一个对普通屁民来说是天文数字的最终利润，给新人画下一张大饼。 尽管已经煮了两天的“温水”，这一批的“青蛙”里，还是有立刻意识到不对的人。 就在上面的讲师正把五级三阶出局制讲得慷慨激昂的时候，一个看上去像大学生的汉子耿直地举起右手。 讲师很有风度地停下讲解：“这位朋友，你有什么疑问？” “你们这不就是传销吗？”不得不说年轻人就是头铁。 讲师不慌不忙地摇摇头：“我们这是商会，当然不是传销了！” “这位朋友，很多看上去相似的东西，本质却是完全不同的。” “我们限制了你的人身自由吗？没有，我们是正经生意，完全自愿，如果你不愿意加入，随时可以离开。” “但我还是建议你，能多了解几天，不要自己放弃了一个大好机会，要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确实没被限制，手机什么的也没被收走。 但他无法违背自己的认知，依然不依不饶地说：“可你讲的这个模式肯定就是传销啊！我在网上看到过，就是靠拉人头来赚钱。” “11年扶桑核泄漏的时候，网上还说以后食盐会短缺呢，你看现在怎么样？”讲师有条不紊地反驳，“年轻人，不要人云亦云，对不了解的事情千万不要轻易下判断。” “你如果觉得我们商会有问题，可以再继续深入了解一段时间，搞清楚之后，再提有意义的问题，我们十分欢迎有想法的人提出疑问或者建议。” 年轻人似是不服气地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旁边的人拉住，小声跟他说了几句之后，他不再和讲师硬怼。 但看他的表情，明显是憋着口气，一心想从后边的讲解中揪出讲师的漏洞。 感谢乐三爷的打赏，和白白狼匪的月票~（?&gt;ω&lt;*?） 137 露出獠牙 对于这一切，吴庸看得饶有兴致。 他没想过要在研讨会上揭穿“讲师”的真面目，把那一套全部推翻。 因为在场的大多是已经被洗脑成功的人，如果把这些人惹毛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谨记自己的任务，是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尽可能快地安全将江秋红带回去。如果过两天江月白的配型没有通过，那只需要保证自己能安全撤离便可。 其他人，即便他有心，也无能为力，毕竟想要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不是一般的难。 台上的讲师丝毫没有受到这个小波折的影响，反而顺着年轻人的质疑，开始向新人们强行解释。 “我们的基本运营模式，想必大家都了解了。刚才有朋友提出疑问，虽然他的顾虑完全是错误的，但为了不让大家误会，我会给大家讲一些内幕，听过之后，大家应该会对商会有更深一步的认识。” 讲师信心满满地拿出忽悠了成百上千人的说辞。 “我们商会的项目是由国家扶持的，但国家在想要带动经济、回馈大众的同时，也有更深的考虑。” “如果这个项目被所有人都知道、了解，那将会是一场灾难，所有人都会放下本职工作奔向这边来！” “就好比如果流传种草莓好赚钱，结果农民全跑去种草莓，你们认为之后怎么样？肯定是供大于求，草莓全烂在地里！” “所以说，为了防止市场崩盘，社会紊乱，国家不得已才用明压暗扶的法子发展行业。这一点，在后面的时间我会为大家详细讲解。” 讲师这一番强词夺理的解释让吴庸啧啧称奇，不知道脸皮得有多厚，心理素质得有多强才说得出这样一番话。 又或者，这个讲师其实也是被洗脑的受害者？ 吴庸望着他狂热地神情，心里的滋味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难以言说。 然而这还不是最疯狂的。 讲师解释了一会儿之后，用房间里的投影仪给大家放了两段视频。 一段是关于打击传销的新闻，一段是法制节目实访传销窝点的节目。 讲师先是让大伙儿自己看了一遍，然后施施然上台，把视频重放一遍，一旦放到“关键”地方，便暂停下来给大家讲解。 这一波操作简直让吴庸震惊了！ 陈D秀都没这么秀好么！ 用打击传销的法制节目来向新人证明这不是传销，到底是哪个天秀想出来的招啊喂？ 吴庸偷偷瞄了瞄他的“同学”们。 这两天下来，通过观察他们在听课时的反应，吴庸基本摸清了差不多一半人里，谁是新人，谁是老资历。 另一半人坐在他后边，就没法观察了。 今天讲师的这一波操作，可以说是一道分水岭。 前面也有感觉到不对的人，但反应没有那么激烈，反正来这里免费吃住，还有免费导游带玩，听听他们瞎BB，也没什么损失。 但刚才讲的那些东西，太明显了，是个人都会怀疑，只不过就那个初生牛犊够莽，直接把质疑提了出来。 可经过讲师使出天秀绝招，从法制节目和新闻里硬生生找出无数BUG，向大家证明国家只是在用“宏观调控”手段限制这个行业的从业人数，所以明面上要做出大力打击的假象，但实际只是用来迷惑大多数人的谎言。 吴庸发现，那几个新人也开始动摇了，只有刚才发言的年轻人一脸不屑，显然是属于意志比较坚定的那类人。 注意到吴庸游移不定的目光，李诗媛轻声问：“小周，你有什么疑问？是不是也觉得我们在做不好的事情？” 吴庸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认为，你们现在做的事情没有违法吗？” 李诗媛轻笑：“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们现在做的事情的确是违法的。” 卧槽！！？？ 这就坦白了？ 就在吴庸万分诧异，以为这个妹子其实是隐藏卧底的时候，李诗媛继续说到：“法律不是说三人以上，没有向当地主管部门报备的就是非法集会嘛，我们这也沾点边，但性质可没那么严重。” “……”吴庸老脸一僵。 该说不愧是能在当导游的时候夹带私货的人么？四两拨千斤的谈话水平简直是宗师级别的。 “阿宙，我知道你肯定有疑问，我嘴笨，跟你解释不清楚，你先听完这几天的讲课好不好？”王子雯拽着吴庸的胳膊撒了个娇，瞬间激起他一身鸡皮疙瘩。 毛啊！他只想要林梨跟他撒娇好不好？ ……嗯，小萝莉也是可以的。 至于王子雯，如果她对真正的周宙是有真感情的，吴庸还会有几分愧疚之意。但她满心满眼都是虚伪，想把周宙骗过来，也不过是为了发展一个下线罢了。 这种表面洋溢着青春活泼，实则已经身处深渊的妹子，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不过，现在也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吴庸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好，那我就留下来看看。” 这一天的“集体洗脑”课上完，下午王子雯和李诗媛照例带着吴庸四处闲逛。 但今天的私货却从毒鸡汤变了个味道。 什么市政大楼那边的喷水池是由上边三个大池子和下边五个小池子构成，意味着行业里的五级三阶制。 还有广场的地面是由总共三千八百块豪华地砖铺就而成，暗示行业里每份最低为3800元的购买价格。 …… 吴庸只能佩服这群人的脑洞，不用去写小说真是可惜了，看人家这伏笔埋得，啧啧。 对这些人的手段，吴庸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从接到他开始，除了睡觉，便尽可能地不让他独处，全力压榨他去思考的时间。 听讲、名为游玩实为心理暗示的闲逛、晚上像大学时社团聚会一样围坐在一起打牌或是唱歌、在生活上无微不至的照顾。 这些，都是为了让他没有时间去思考的同时，慢慢被他们营造出来的群体气氛同化。 再加上研讨会上讲师真真假假的说辞，如果是没有防备的普通人，的确很容易掉进他们柔软的陷阱。 感谢我还是会飞的我的月票支持~以及破晓之光1314、书友20180301225145610、书到成功的打赏！另外……才第二天就破了三更的flag，果梅（*?）无眠明天会尽力三更的，今天大家先睡了吧~梦安~ 138 试探 晚饭之后，本来崔麟照例提议大家一起玩一会儿扑克，吴庸却提出了不同的建议。 “崔哥，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不当讲？” 崔麟愣了愣，新人来这几天，基本上一直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像是没什么主见的。 突然打断他的安排，着实让他不太习惯，却也立刻反应过来，笑呵呵地说：“一家人，客气什么，有什么事情直说就好。” “谢谢崔哥。”吴庸故意装得有些呆，既符合周宙的人设，又能为接下来他想做的事情打掩护。 “是这样，今天我大概听了一些咱们行业的经营方式，就是那个五级三阶，还有什么出局制。笔记我倒是做了，但还是听得有些迷迷糊糊，又不好意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提问，所以就想，晚上能不能让大家帮我详细讲一下啊？” “这有什么？年轻人，不耻下问，勤奋好学是对的。”胡老头先崔麟一步答应下来。 “就是，这点小事情，咱们一家人，当然是义不容辞！”崔麟拍拍吴庸后背，招呼大家拿了各自做的笔记，围拢到客厅的竹席上坐下。 新人主动要求加课，想更多的了解行业，他有什么理由反对？ 王子雯和李诗媛是陪着吴庸上课的，对于吴庸是真心实意想要了解行业，还是装傻想要从他们身上找突破口，二人心中存疑。 但她们并没有提出异议，反而同样乐呵呵地拿着曾经做过的笔记，和大家坐到一起。 对新人，不怕你怀疑，就怕你不听！ 只要肯听讲，再固执的也终有一日会被同化！ 一群人围坐在席子上，一人捧着一本笔记，相当热情地为吴庸答疑。 说是答疑，但更多时候都是他们在叽叽喳喳地解说，即便是吴庸根本没提到的问题也一样。 吵得早有防备的吴庸都感觉到大脑开始发胀，若是之前没有防备，恐怕自己原本的问题没闹清，节奏全被他们带着跑了。 看气氛已经差不多，为了不忘记今天的本来目的，吴庸赶紧将话题转向他想要的方向。 “等一下，等一下，你们说得太杂了，我一时间记不清楚，能一个一个来吗？”吴庸苦着脸问。 崔麟腹诽，要的就是你记不清也没时间分辨的效果啊！ 不过新人这么说，还是得给点面子，不能让他太快感受到恶意不是嘛。 “行，你有什么问题，挨个儿问，我们挨个儿回答。” “那太好了，谢谢大家！”吴庸点头，顿了两秒，似乎在理清思路，然后从崔麟开始问起。 吴庸刻意问每个人的都是不同的问题，顺着围坐的次序，按逆时针方向问过去。 遇到哪个被问到的人回答得不全面，其他人想补充的时候，吴庸便示之以弱，用“没办法同时理解两个人的话”为理由，请求他之后再做补充，先让被问到的人说完，一个一个来。 因为吴庸提出的疑问，似乎真的是在算法、制度上有不清楚的地方，只是想做更多的了解，而不是质疑。所以方才对他有所戒备的王子雯、李诗媛以及崔麟，都慢慢放下心。 节奏，开始被吴庸掌控。 崔麟、唐义、王健刚、胡老头，挨个儿问过来，终于，轮到了江秋红。 “江姨，刚才大家解释的，我基本听懂了，照这么算，的确是有得赚。但我还是担心，万一到时候我拉了人买了份额，不给我返利怎么办？” 吴庸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余光瞟了瞟其他人，见他们面上虽然有几分哂笑之意，却没有立刻出言反对，看来刚才费心营造出的潜规则的确有效。 “那不会，要不然我们几个哪还会呆在这里？”江秋红也不恼，翻到笔记本上记账的那几页给他看。 “你看啊，这是我这个月领到的‘工资’，每一笔钱都是有记录，我也算过的，分毫不差。” “咳……”崔麟咳嗽了几声，给江秋红打眼色。 意识到自己做错的江秋红赶忙“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尴尬地笑着说：“总之，你要相信商会，我们所有计算公式都是公开透明的，绝对不会少了你的钱！” 商会以前奉行的是“三谈三不谈”，要求在房间里的“一家人”，要“谈人生、谈社会、谈理想”，“不谈行业、不谈制度、不谈产品”。 怕的就是下边这些业务员口才、头脑不好，没把新人忽悠住，反而自曝漏洞。 后边虽然加强了这方面的培训，放宽到可以和新人讲讲制度，但对于自己在商会呆了多久、拿到多少钱之类的，是绝对禁止告诉新人的。 不然白天里讲师费劲巴拉地画下一张大饼，新人转过头就发现一堆人在这里呆了一两年甚至更久，却没拿到多少钱，还是这个鬼德性，那还不瞬间清醒，甩头就走？ “江姨，你这个月才3800块工资，好像也没拿多少啊？” 崔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果然被这小子问到了。 他赶紧找补：“你江姨是上个月才来的，一个月都没呆满，还要加上前边考察项目的时间，能拿这么多钱还有什么不好？你去外边找工作，人家还有几个月工资低到不行的试用期呢。” “这倒也是。”吴庸假作认同地点头，却又话锋一转，“但是江姨，你这在本子上记的内容，还不是随手都能写？就没有转账记录什么的吗？” “工资都是用现金发的，哪里来的什么转账记录？难道你还怕江姨骗你不成？”江秋红也有些恼了。 “没有没有，江姨怎么可能会骗我？我知道家里人都是为我好，只是我这初来乍到的，难免会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会天上就掉下个馅饼砸到我头上了？所以才想各方面求证，确保自己不是做了场梦。” 听了吴庸的解释，江秋红面色稍缓。 崔麟却微眯起他狭长的双眼，怎么听都觉得吴庸语气里带着讽刺。 看来今后得多“关照关照”新人了。 感谢云聚云开的月票支持，以及乾以君之、陌生人勿近、书友20180301225145610的打赏~\（≧▽≦）/~ 139 这一章的重点在厕所 吴庸没有察觉到，崔麟对他的警惕程度又上升了一截，就算是察觉到了，他也无所谓。 他的目标，从一开始便只是江秋红。 不过今天试探下来，情况不容乐观。 江秋红这个月领了3800块工资，反推回去，应该已经投入了三万八去“购买”十份的份额，升级为第三级，享有10%的返利。 下一步，应该就会开始拉人。 又或者，在白天，吴庸被王子雯和李诗媛带出去的时候，江秋红已经开始在拉人头。 就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还没有联系江月白。 商会里边提倡大家要“肥水不流外人田”，从亲近的人入手，把机会分享给关系最好的人，共同致富。所以像胡老头，是被他女儿带进来的，唐义则是被高中时的铁哥们儿拉入伙，还有王健刚，是跟着老婆一起进来的。 虽然他老婆跟着一个上了总的男人跑了，至今去向不知。他却留了下来，也不知道是真的陷进去了，还是想等他老婆回来求复合或是进行报复。 除了像王子雯、李诗媛还有崔麟这种，其实已经看清了这个骗局，却寄希望于用欺骗把别人坑进来弥补自己损失的少部分人。商会里大多数人，在发展下线的时候，首选的都是自己很亲近、很熟悉的亲人或朋友。 已经被成功洗脑的，自然是认可明面上的说辞，想要肥水不流外人田。 实际原因却是这样的目标提防心会比较低，而且因为熟悉，也更方便做针对性的计划来施展套路，确保目标不会半路走人。 江秋红上面已经没有老人，最亲的只有女儿一个。如果说她在所谓的“考察期”是因为不确定，所以才没有和江月白说实话，那为什么现在一直都没有主动联系江月白呢？ 来之前吴庸和江月白有过约定，如果江秋红主动联系她，就把通话录下来，邮件发给他。 若是收到邮件，81576会让工卡发出细微的震动，提示他找机会去看邮件。 然而过了这么些天，江秋红仍然没有主动联系江月白，发展她成为下线的迹象。 这几天吴庸和她的接触不算多，但基本可以判断出，她和只是为了坑人的王子雯不同，是真心觉得商会运作的项目好，能赚大钱，才留下来的。 所以，她在选目标的时候，应该会优先选择最亲的人才对。 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可能是因为，之前江月白对江秋红的穷追不舍打草惊蛇了？ 吴庸本来还想，等江秋红主动想带秋月白进商会的时候，找个理由把她骗回去，看住了，再慢慢让江月白向她解释清楚。 现在看来，得另作打算了。 心口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微微的震动，坐在吴庸身边的崔麟和王子雯都没有发觉，但这震动却震得吴庸一个激灵。 “我对咱们商会知道得实在太少，还好之后还有几天时间可以再深入了解。”吴庸着急着离开，于是赶紧打了个圆场，“今天真的太谢谢大家了，很多之前不太明白的地方现在都清楚了许多。” “诶，阿宙，你都不问我和表姐吗？”王子雯故作娇嗔。 “我们不是白天都一起行动的嘛……那个，其实是，我想去开个大……”吴庸作出一副无奈地样子。 “大家刚吃完饭你说这个，恶不恶心？快去快去——”王子雯挥手让吴庸赶紧走。 吴庸得令，立刻以别扭的姿势快步走向厕所。 作戏得做全，才算是敬业。 见吴庸离开，崔麟说：“看样子今晚他也不会有别的问题了，我去把笔记收好。” “我也去放笔记，子雯、诗媛，你们之后还得好好给小周开个小灶啊！”胡老头起身前，还不忘以老前辈的口吻叮嘱二人。 王子雯和李诗媛应下，其余人也都去把自己的笔记本放好。 崔麟回屋之后，却没有先去放本子，而是伸手往墙上挂着的布袋子里一摸，确认吴庸的手机安安稳稳地躺在里边，才没有再去厕所门口催他。 而厕所里的吴庸，此时正按照约定的节奏，在心口点了几下。 因为不确定是否有人在门口听着，或是周围又录音设备，吴庸尽可能的，不让自己的行动发出声音，跟81576对话自然是更不可能了。 脖子上渐渐浮现出一根绳子，吴庸将绳子往外一扯，工卡便从领口滑出来，荧光一闪，便在半空中投射出一块屏幕，以及一把键盘。 屏幕上正是的用户界面，收件箱里有一封新邮件，正是来自江月白。 题目是“配型结果”。 吴庸深吸一口气，点开。 【配型出来了，十个点，全相合。我妈找到了吗？】 太好了！ 吴庸兴奋得在空中用力地挥舞了一下拳头，再点开附件，看了配型报告单和有江月白署名的捐献协议，悬了半个月的心终于落下了些。 接下来，只要想办法把江秋红带回去便好！ 吴庸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跃，迅速给江月白回复了一封简练的邮件。 【已找到，如你所想。但她目前没有危险，过得不错。明天我会想办法拍下她的照片发给你。请一定要全力配合红十字会的捐献流程！】 吴庸没有直接告诉江月白，江秋红的所在地，是担心她知道以后，自己冲过来要强行带江秋红走。 如果真如她所愿，顺利把江秋红带回去了也行，就怕江秋红死不愿意走，反而把她拖在这里，林梨那边可等不得她解决江秋红的问题再回去。 若是遇上更糟糕的情况，和这边的人产生冲突，再出点什么事儿，他找谁给林梨捐献去？ 吴庸不好在厕所呆太久，发完邮件，收好工卡，在镜子里确定看不出脖子上挂的线了，才冲一波水，走出厕所。 刚进客厅，就被眼尖的唐义看到，招呼他过去拉歌。 对，就是大学军训的时候，一堆人坐在草地上唱歌的那种。 但在这儿，不仅是合唱，还得一个人一个人的轮流唱。唱完之后，甭管唱得好不好，其他人都得拍掌称赞。 别人倒还好，可唐义那找不着调的破锣嗓子，听着实在令人捉鸡。 “要不然我们还是来玩诈金花吧？我感觉自己已经学会了。”吴庸信誓旦旦地说。 然而另外七人齐齐摇头。 “别，我们还是拉歌吧，诈金花有什么意思？咱们要响应国家号召，进行一些有益身心的娱乐项目，赌博多不好。”崔麟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吴庸坐下。 开什么玩笑？他在这儿呆那么久了，头一次见这么笨的新人，绞尽脑汁想让新人赢，却还是输赢各半，搞得他打扑克比忽悠人还累！ 还是拉歌好，轻松。 感谢上下四方是为宇的月票支持~ 140 压力 到X市的第四天开始，王子雯和李诗媛不再带着吴庸去参加“研讨会”，而是带着他穿梭于各种场合，酒吧、茶楼、豪华酒店，每去一个地方，便能见到一位“老总”。 第一天见到的那位“郑总”，不过是盘开胃菜，用来勾起吴庸对金钱的贪欲，所以只是讲自己成功前和成功后的对比，不谈有关行业的干货。 而后面这几天见的老总，与郑总不同，虽然讲的东西还是很空泛，基本等同于加了私货的毒鸡汤。 但毒鸡汤能在朋友圈、薇博等等网络平台上广泛流传，便已经证明了大多数人对其毫无抵挡之力。一碗不对胃口，就换一碗，总能撞上一碗能把人忽悠住的。 更别说有前边三天“研讨会”的铺垫，饼已经是画在那里，仍然抱有怀疑的人在见到这些“老总”，看到他们拿出来的“红头文件”、“营业执照”之后，难免也会被唬住，控制不住自己往赚大钱的方向发梦。 吴庸自省，若不是坚定地相信天上不会掉馅饼，就凭他，本来年纪不大，没出社会多久，毕业后混的公司氛围又不错，没机会碰到那些弯弯道道，对这些老总拿出的“干货”，辨别能力估计还比不上在事业单位呆了二十几年的老爸老妈。 等这群人给他来完一整套“七天套餐”，说不定他也会栽。 更别说江秋红，这个在江月白口中，跟智障偶像剧里的傻白甜女主一样，就算当年被江月白她爸坑了，还是没点长进，轻易就会相信他人的极品大妈了。 所以说，人就是得有自知之明，不能被贪欲蒙了心呐。 天底下或许会有免费的午餐，但绝不会有轻松可以获取的大利益。 哪怕是81576这个辣鸡金手指，不也得一辈子给它打工才能用用吗？ 在“干货”满满的老总们那里，吴庸并没有当场找出他们的漏洞，但也无妨，他这两天表演得不错，一直全程“照顾”的王子雯和李诗媛都以为他已经被洗脑成功，在他面前逐渐有放松的趋势。 所以在吴庸故作热切崇拜，两眼冒光地说，想要把这些文件拍下来拿回去仔细看的时候，除了“营业执照”，别的东西都任由他拍了。 毕竟只是伪造文件的照片，上面没有任何伪造者的信息，拿出去也不能当证据。 而吴庸本来也不是抱着想要搜集证据，然后报警的心态拍照的。 且不说报警之后，这些人会不会嗅到风声先一步转移，就算是真被逮个正着，抓不到最核心的主使人，下面这些喽啰至多被关一段时间，放出来之后会不会再故态复萌，谁能知道？ 而且如果警方介入，江秋红难免也会到派出所甚至是牢里走一遭，这绝不是江月白所期望的。 她只希望，江秋红可以安安稳稳地回家，即便损失个几万块钱也没关系。 鉴于如此，吴庸只能先把江秋红可能经历过的忽悠都整理出来，找到其中的漏洞，尽力去说服她。 只不过，接近江秋红的计划一直没有进展。 在吴庸的“考察”期间，除了每天晚上在“家”里，能和其他人一起见到江秋红，别的时间都没办法见到她，更别说单独相处、对话了。 值得庆幸的一点是，这伙人并没有管制手机，就是想在屋子里玩手机稍微麻烦了一点，只要被人看到他在玩手机，便会上来劝说，什么手机游戏使人堕落啦，刷碎片化信息又占时间又不能增长知识啦。 还拿出什么玩手机一夜然后猝死或者瞎掉的新闻做例子。 虽然这些话可以说是三观很正了，却十分妨碍吴庸搞小动作。 但还是被吴庸找到了空档，在受到江月白邮件的第二天，趁着没人注意，便眼疾手快地偷拍下几张江秋红的照片，发回给江月白。 之后的每一天，只要有机会，吴庸都会拍下新的照片发过去，以安抚江月白的情绪。 确认江秋红安全的江月白，情绪已经没有先前那么急躁。但她仍然表示，如果在她打动员针，为正式捐献做准备之前，还见不到江秋红，那她一定会悔捐！ 有江月白那边的压力，吴庸开始有些急了。 他的七天“考察”期已过，如果一直拖着不交钱入伙，就算前边演得再好，也会因为人设崩塌而引起怀疑。 不想贴进去几万块钱，不想让林梨遭受第二次悔捐的话，必须要抓紧了！ 即便推说自己是穷学生一个，身上只有几百块，也敌不过王子雯使出全力，费尽心思地教他怎么打电话向父母骗钱。 必须尽快想办法制造一个和江秋红独处的机会！ 吴庸瞄准了做饭和洗碗的时间。 “家里人”一直都是轮流值日，轮到谁，当天就得负责买菜、做饭和洗碗。吴庸还没有正式入伙，自然轮不到他。 但这两天他都有意识地表现出“勤快”的样子，不管是谁值日，都去搭把手。 刚开始崔麟和王子雯看他去厨房帮忙，还会警惕地跟过去，一边和他谈笑聊天，一边也做些顺带手的活。 过了两三天，见他一直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就算在帮忙的时候话也不多，似乎真是闲不住，爱干活的那种，也就不怎么管他了。 只要他不是独处，厨房里还有“老人”在，谅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终于，吴庸等到了江秋红轮值的日子。 这天早上，吴庸还跟往常一样，被崔麟6点不到便叫起来。 不得不说，刨除商会做的违法“生意”，这伙人比当下大多数创业者或是打工仔都活得积极向上又健康。 每天早上天刚擦亮就起床，晚上11点前，早的时候可能刚过10点便睡了。屋子里永远都收拾得非常整齐干净，每个人都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 不玩游戏，不看剧，不追综艺，娱乐节目就是每晚的扑克或者拉歌。 每一餐吃饭之前，还会虔诚地拿出《羊皮卷》诵读。 对待“家人”更是比对自己亲爹亲妈还好——亲爹亲妈也在里边的不算。 永远只谈论积极乐观的事情，光听他们聊天，怕是没人想得到，他们从事的行业其实是一汪深不见底、散发着恶臭的黝黑死水。 感谢爱做梦的蝶的打赏，以及华丽如我的月票支持~ 141 为了什么？ 整个白天，吴庸并没有开始实施他的计划。 早上和中午的时间太短，饭后王子雯和李诗媛还会带他出去转转，继续在景点瞎扯些用来洗脑的典故，或是给他开小灶，教他怎么向父母要大笔的钱还不露馅。 于是吴庸把接近江秋红的计划放到了做晚饭和晚上洗碗的时候。 那时候大家白天的事情都已经办完，不可避免地会松懈一点，就算他和江秋红在厨房呆的时间稍微长一些，也无大碍。 下午，吴庸又被带到了博物馆，听李诗媛用新的角度重新对陈列的展品做了一番讲解，到闭馆的时候才意犹未尽地带着他回“家”。 因为比平常耽搁得久了点儿，吴庸没赶上江秋红做饭的时间。 但他也不气馁，不是还有洗碗的嘛！ 晚饭过后，吴庸和前两天一样，顺手收拾了碗筷，拿进厨房后便没出来，拿上洗碗抹布，挤上洗洁精，开始洗碗。 江秋红和王子雯端着菜碗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吴庸站在洗碗池前的背影。 “诶，小周，放下放下，今天是我轮值，你去休息就好了。”江秋红忙放下菜碗，想要把吴庸往厨房外边推。 “江姨，不是说一家人要互帮互助的吗？之前唐义和诗媛姐轮值的时候，可没不准我帮忙。”吴庸练默剧以来，身体结实了许多，哪能被江秋红推动？ 王子雯这两天下来，对吴庸的“勤快”已经习以为常，便对江秋红说：“江姨，就让他洗吧，他前两天就说了，在家一直是负责洗碗的，你不让他洗，他还不舒服呢！” 江秋红闻言，不再劝阻，拿了另一块抹布去擦灶台。 王子雯在厨房门口站了两分钟，眼看着和前两天没什么不同，便转身回客厅了。 倒不是她懒，不愿意去干活，只不过厨房空间有限，挤不下那么多人，况且吴庸洗碗，江秋红擦灶台扫地，她也找不到其他事情做。 左右出不了什么岔子，忽悠了吴庸一天，她也想逮着机会休息一下。 见王子雯离开，吴庸没有急着和江秋红搭话，仍然认真地洗碗。 每个碗、每根筷子，都用抹布擦过后，还要用手仔仔细细地摸一遍，检查是否有黏在上边的残留物。 而且，他不是把碗用抹了洗洁精的抹布全过一遍，再清洗。而是一个碗一个碗，用洗洁精洗过之后马上清干净，检查一遍，再放到旁边，每个碗都单独做一次全套。 这样做的效果就是，等他慢条斯理地洗完三分之一碗筷时，江秋红那边已经擦完灶台，外加扫完地拖过一遍了。 江秋红把其他活都做完，却见吴庸还在以效率极低的方式慢悠悠地洗碗，看得她强迫症都要犯了，又怕伤了这孩子的心，不好指责他。 直接回客厅也不妥，毕竟今天轮值的是她，把活丢给新人，自己跑去休息，像什么话？ “小周，要不这样，你让我来洗，我洗好了再给你清，你顺带帮我检查一下洗干净了没有。”江秋红提议。 “还是我来洗，你来清吧，洗洁精很伤手的。”吴庸笑着给江秋红让出一块位置。 开什么玩笑，要是让江秋红来洗，刷刷刷两下就洗完了，他还怎么来时间跟她套话？ 当然得自己来洗，方便控制节奏了。 江秋红没察觉到吴庸的小把戏，倒是被他的体贴感动到一下。 “那行啊，你这么会照顾人，子雯今后有福了。”江秋红从吴庸手中接过一个碗，顺嘴调侃到。 “哪能说得准呢？贫贱夫妻百事哀，我现在口袋里什么钱都没有，拿什么让她享福？” “肯定说得准！你们俩都在商会里，以后飞黄腾达还不只是时间问题？” “那倒也是，我就是冲着赚大钱，让子雯跟我过上好日子才来这里的。”吴庸傻笑着问，“江姨，你是因为什么来这儿的？” “你这话说的，来这儿的，哪个不是为了挣钱？”江秋红将清干净的碗放到一旁，等着吴庸递过来下一个。 “这么说也没错，谁还嫌钱多呢？”吴庸先装作窘迫地笑了笑，又问，“不过等有了钱，总得有个用法吧？” “我就想的是，找个不算发达的小城市，在市区买栋别墅，到时候再和子雯随便开家小店，愿意开门做生意就开，不乐意的时候就关了门出去玩儿，谁也管不到我们，随心所欲的，多好！” “你们肯定能成的！”江秋红又接过一个碗，顺着吴庸的话，很自然地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我老了，不像你们年轻人，对未来的日子有那么美好的规划。” “我这个人吧，太傻，被人骗过很多回，自己受苦倒也算了，每次都连累到我女儿。” “我家闺女不容易，小时候她爸偷偷把房子卖了，带着家里所有的钱跑掉，到现在都没有音讯。” “就剩我们母女两个，我又是个笨手笨脚的，只能勉强挣点钱维持生计。别的小女孩都有芭比娃娃，有玩具熊，我没钱买，就拿破了的旧衣服重新裁了给月儿缝娃娃，结果还被她班上的同学笑话。” 江秋红一边讲，一边淋在水龙头下面擦碗。 那碗已经被水冲洗得干干净净，又来回被江秋红搓了好几遍，她却仍然没有把手上的碗控一下水，放到旁边的意思。 “月儿是个懂事孩子，从来不怨我不能给她提供好的生活，反而比以前更努力地读书，拿了奖学金。就是上大学的时候，也是去申请的助学贷款，后来自己打工把钱还上的，从来没让我为她的学费操心过。” “不仅如此，我被人骗，欠下的钱，也是她帮我还上的……那个时候她才上大学啊！”江秋红停下了手上擦碗的动作，垂着眼睑，哽咽的声音里有愧疚，有难过，也有失落。 “虽然我才是当妈的，却老是被月儿照顾。我知道自己对不起月儿，但我不想她一直用那种看麻烦的眼神看我……” “所以我来了，我这次一定会挣到钱！一定会让月儿享到我的福！” 江秋红垂下的眼睑陡然睁开，眸光里尽是坚定。 可惜，她的坚定不过是如载玻片一般，轻轻一掰就会碎裂的脆弱玩意儿。 感谢？？人生境界^_^的打赏~ 142 吴庸的伏笔 “江姨，怎么不干脆把你女儿接过来一起挣钱？”吴庸又递过去一个碗，状似无意地问。 江秋红似乎才发现手上的碗已经洗了好几遍，赶忙放到旁边去，再接过吴庸递过来的碗。 “哪儿是说接就接的？”江秋红叹了口气，很是失落的样子。 “月儿一向比我聪明，再加上我之前就被骗过几次，她不相信我也是正常的，我们刚来这儿的时候，不也怀疑过嘛。” “我又是个嘴笨的，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左右她也瞧不上我，还不如不跟她说这边的事情，等我做出点成就，上了总，再告诉她。” “可是，这样她会很担心你的吧？”吴庸能理解江秋红的心思，却不敢苟同。 “那也是不可避免的，但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把握住，如果因为家人的不理解就抵不住压力，怎么得来成功？” 吴庸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尼玛洗脑够成功的，讲师的原话都背下来了！ 他面上不着痕迹地“嗯”了一声，思索着该怎么给江秋红反洗脑。 即便是这伙人也得把人骗来窝点，置身于刻意营造的环境，再加上不停歇的信息轰炸，才能洗脑成功。 要想在这样的环境当中，让一个已经陷身于此的人看清楚真相，难度实在太高。 见吴庸不说话，江秋红倒是又提起一个话头：“怎么了小周，是不是你父母也不支持在这边打拼？” 吴庸顺水推舟，苦着张脸说：“本来他们还是很支持我自己出来闯荡的，之前还说，我要是需要创业基金，可以挪一点给我备的买房款来资助一下。” “那不是挺好的吗？”江秋红诧异。 “是，本来是挺好的。这两天子雯她们不是带我去见一些行业里的老前辈嘛，还给我看了许多文件资料，可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吴庸故意没接着说，十足吊起了江秋红的好奇心：“什么问题啊？” “我当时只是想把那些文件拍下来，跟我爸妈炫耀一下，凭我自己也能找到那么好的事业。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他们放心。” “我妈刚看到的时候的确开心得不得了，连我爸都难得地夸了我两句。可谁知道，第二天，他们口风就变了。” “是有别人跟他们说什么了吗？”江秋红的八卦之心彻底被吴庸勾出来。 吴庸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我爸去查了资料，之前王总、蒋总、黄总他们给我看的红头文件，都是动过手脚的。” “啊？”江秋红被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手上的碗掉洗碗池里。 但她却像条件反射一般，立刻否定了吴庸的话：“这怎么可能？会不会是你爸爸搞错了？” 吴庸沉着脸说：“我也希望是，但我爸找了他在机关里的同学，把人家原件拍下来发给我了。商会的老总给我看的，的确是改动过的文件。有的是改了几个字，把意思改模糊了，有的是加了原本没有的条目。” “不可能！”江秋红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 吴庸见她还想说什么，又怕客厅里那几个听到动静过来，赶忙打断她：“江姨，我也不相信商会那些老总会骗咱们。要不一会儿我把那几张照片都发给你，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哪里有误会？” “毕竟我社会经验不多，很多东西都看不太懂。” “我也不是很懂那些……”江秋红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拒绝。 “不过还是能帮你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反正商会做的买卖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你也跟你爸妈那边多沟通沟通，指不定哪里搞错了。” “好。”吴庸点头，“咱们先别跟其他人说呗，这种动摇军心的事情，我们搞明白了再说也不迟。” 江秋红点头，虽然本能地告诉自己，绝对是有误会，商会不可能骗她，这个月不还给她发工资了吗？之前在考察期的时候，她就想入伙，结果还被告知，考察是双向的，所以不能让她提前加入，必须得看到她的诚意和态度，确认无误之后，才会接受她的钱。 如果是骗子，哪会把送到嘴边的鸭子往外推？ 她以前遇到过的那些骗子可都不是这样的，全是拿了钱就杳无音讯了。 而商会这边，他们住的房子都是“员工宿舍”，属于商会的不动产。房子都买了，骗了人，要是被识破，商会那些主事的往哪儿逃？ 但是，吴庸还是顺利地在她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即便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再次上当，潜意识里却无法忽视这颗种子的存在。 她给自己找了个能够接受的理由：对，我只是好心，不能让小周这么好的孩子平白错过改变人生的机会！ 江秋红的一系列表情落入吴庸眼中，他不得不感叹，世界上竟然真有年纪一大把还这么好哄骗的人。 他本以为像自己老妈那样，被老爸宠了二十几年，一把年纪了，心性还跟个二十几岁小姑娘似的，已经很难得见。 没想到江秋红经历过那么多挫折和背叛，却比他老妈更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儿，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一点城府都没有。 再想想她“履历”里，别人可能几辈子加起来都望尘莫及的受骗经历，也难怪江月白会对她失望，甚至像她说的那样，用看麻烦的眼神看她。 今晚的目的已然达成，吴庸逐步加快了洗碗的速度，一边给江秋红讲了两个笑话，聊了些轻松的话题，以便平复她的情绪，免得被外面那几个人精发现端倪。 吴庸不再刻意卡节奏之后，剩下的几个碗很快便洗完了。 客厅里同往常一样进行着娱乐节目，见二人从厨房出来，热情地拉他们参与进去。 江秋红本身个性就是粗枝大叶的，情绪发泄过后，缓了一小段时间，现在又参与到团体的欢乐气氛当中，倒没让人察觉到哪里不对。 吴庸这个职业级选手就更不用说了，让人完全找不到BUG。 等客厅里的日常活动结束，吴庸向江秋红使了个眼神，然后借口去厕所，把所谓的“爸爸发给他的照片”，发给了江秋红。 感谢傲凌一方和眯着笑才悲伤的月票~ 143 求证 吴庸顶替周宙，不仅是外貌和改成了周宙的样子，就连手机、薇信里的通讯录，扣扣的好友列表，也通通被81576复制了一份。 当然了，他在“家”里和以前的“亲朋好友”打电话或是聊天的时候，真正和他对话的都是同一个……人工智能。 包括和“周宙爸爸”的聊天记录，以及发过来的照片，也是和81576打配合搞出来的。 不过，他告诉江秋红，那些装模作样的“老总们”拿出来的红头文件有问题，却没有作假，用来做对比的照片，也的确是真实的官方文件，在网上输入全称就能搜索到。 这伙人敢张狂地伪造红头文件、房产证以及营业执照，也不怕被人抓了把柄。 吴庸细想一下，也是，即便他拍下了照片，但照片可不能说明文件是谁拿出来的，就凭他一个人空口白牙，可做不得证。 而有名字有照片的营业执照，当时却被老总眼疾手快地收了起来，根本没给人机会拍下。 至于那些洗脑对象真去搜索了真实的文件内容，过来质问？ 别说让他们看文件的时候，已经有了前面几天的铺垫，大多人心中就算有疑惑，也不过是将信将疑，乍一看到上位者拿出来的材料，根本不会往造假那方面想。 就算偶尔有一两个意志坚定，头脑清醒的，也不怕。 一来，一颗耗子屎能坏一锅粥，可有谁见过一滴清水滴进墨水瓶，就能把里边洗白的？ 再者说，这些东西又成不了定罪的证据，实在不行，放跑一两个，也不是什么大事。 左右这些在“家”里呆过的人，多少会顾念一下“家”里照顾他、对他好的“亲人”。再加上国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生怕惹祸上身的通性，能安稳出去已经会觉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有几个还会冒着被报复的风险去报警？ 就是吴庸，不也只打算把江秋红捞出来，不去管别的人嘛！ 如果是北派那种，限制人身自由，里边的人都想往外跑的，吴庸说不定在有81576的伪装技术做支撑的情况下，正义感爆发，顺带手救一批人。 可南派这种……即使把人的躯体救出去了，只要他心里的火种没灭，还是会走上同样的老路，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些人，和能够为信仰而死的狂信徒，没有任何区别。 吴庸不是普度众生的佛，他若能按照约定，救出江秋红，便已经是万幸。 不同于吴庸这边的游刃有余，江秋红收到他的信息之后，却是被同屋的李诗媛发现了不对。 “**，怎么了？”见平日里跟个傻大姐似的江秋红放下手机之后，便一直坐在席子上发呆，李诗媛凑到她跟前问。 突然被人cue到，江秋红慌张地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有点想我家闺女了。” “是吗？”李诗媛虽有疑窦，却没紧逼直追。 见江秋红忙不迭地点头，便不再问她，只是留了个心眼，嘴上安慰道：“实在想女儿了，就回去看看呗，顺道还能在老家看看有没有发展业务的机会。” 江秋红下意识地摇头：“那倒不用，我现在还没混出个样子，可没脸回去。” 李诗媛定定地看着她，感觉不像是作伪，心中的警报这才解除，笑着对她说：“加油吧，不出一两年，你就能衣锦还乡了，到时候还不得惊得你女儿眼镜都掉下来。” 江秋红想着，我家月儿视力可好了，才不戴眼镜。却也没楞到把这种话说出来的程度，只是傻笑着点头。 待到房间里熄灯，三个女人都睡下，平常总是最先睡着的江秋红，却听着两个室友匀净的呼吸，轻轻地翻了个身。 是周宙的爸爸在骗他吗？ 不是总有那种想把孩子拴在身边的家长吗？周宙的父母说不定就是这样的。 可周宙说，他父母一开始是支持的呀！ 前两天王子雯忽悠周宙向父母里要钱，周宙的确是答应了。只不过他家里也没有多少存款，只有一部分在股市被套牢的钱，以及为周宙买房做打算的钱。 但这买房款却是办的零存整取，他父母那边想再等一个月，到期之后再一起取出来给他，不然利息会变回与活期存款的一致。 做家长的有这样的考虑也正常，不然提前取款，变回活期，之前那么多年不是白存了？ 因此，周宙的“入伙费”迟迟未交，这事情江秋红是知道的。 可他爸妈会因为这个，想阻拦儿子创业，甚至编造假证据把儿子哄回去吗？ 江秋红自问，如果是她，决计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 实在不行，先问朋友借点钱，等那边零存整取一到期，就还给人家。哪怕是借不到，不就是点利息嘛，不要了又能怎样？ 她不觉得周宙的父母在骗他，更不相信商会这么多人说的都是假话，而她又看不出那些长得只有一点点不同的红头文件，哪边的才是真的，哪边的是有问题的。 江秋红轻轻坐起身来，歪向两个舍友那边，僵硬地仔细听了一会儿她们的呼吸声，不像还醒着的样子。 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挂布袋子的墙跟前，悄悄从里边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浏览器，对照着吴庸发过来照片上红头文件的名字，使出她精修多年的“一指禅”，缓慢地输入进浏览器，点击搜索。 江秋红不时抬头望望两个熟睡的舍友，一边在网页上找答案，心中却对“商会、家里人不会骗人”这点，越发坚信。 放在从前，她也就能慢吞吞地用用薇信，和江月白视频、语音一下，要不是怕女儿那边有不方便听语音和开视频的时候，她连打字都不会去学。 不是因为她笨，她还没笨到这种程度。 只是江月白常年不在她身边，现在的数码产品更新换代又快，没人教她，她自然玩儿不转。 而到“家”里之后，那些年轻人一个个对她都热情得不得了，她甚至不用像从前那样，学个手机上的功能，还得江月白说，她用小本本做好笔记，免得江月白不方便的时候，她忘记了又找不着人问。 在这里，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她是第几次问起已经教过却被她忘记了的功能，“家”里人都会不厌其烦地为她讲解、演示。 这么温暖，亲切的一群人，怎么可能会干出伪造国家颁布文件的勾当？ 144 策反 江秋红眼皮都不带眨一下地反复对比查到的文件内容和照片上的文件条目，生怕线索会在她眨眼的瞬间溜走。 然而事实证明，她再认真看，也不过是更加明确了两份同名文件的内容的确不同。 她全神贯注地回想着，似乎自己在考察期也看到过类似的文件，可她当时只看到是官方发出的，便已经全盘相信，任由那位老总说什么就是什么，哪儿还会去关心文件的具体条目？ 会不会是，小周发给她的照片，次序发错了？和她在网上查到的内容相同的，才是老总拿出来的文件？ 还是说，小周在骗她？ “秋红姐，你在做什么？” 李诗媛冷冰冰的声音打破宁静的黑暗。 江秋红手一抖，慌忙按了两下才把手机屏息灭。 “没，我没做什么……”江秋红只觉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卧室里的灯骤然亮起，白炽灯清冷的光线并没有给江秋红带来更多安全感，反倒是灯光下李诗媛没有一丝表情的脸，让她莫名的心慌。 王子雯从开关处走过来，挽上江秋红的胳膊，状似亲昵地说：“江姨，这么晚了，你要用手机干嘛不开灯啊？多伤眼睛。” “这不是，你们都睡了嘛。”江秋红艰难地扯出微笑。 “那也不能不爱惜自己呀。”李诗媛突然笑着过来拉江秋红的手。 江秋红以为她要拿自己左手握着的手机，反射性地将左手往后一躲，李诗媛也不在意，拉过她的右手，温柔地说：“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困难你自己扛着算什么？告诉我们，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肯定都会帮你。” 江秋红有些犹豫，正如“周宙”所说，这种影响军心的事情，不好拿出来说，而且《生活经营管理二十条》当中，也有明确规定不允许说不利团结的话。 见她那副踌躇不决的样子，李诗媛做出难过的样子，叹了口气，幽幽然又加上一记重码：“没想到在同一间屋子住那么久了，你还是不相信我们。” “我不是……”江秋红欲开口辩解，却又不知该从何辩起。 李诗媛那副受伤的样子她看得难受。 她脑子里乱糟糟地想，反正看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干脆破罐子破摔，心一横，把手机屏点亮，递给两个室友。 “这两天你们不是带小周去见老总了吗？他把老总那儿的文件拍下来发给他爸妈看，结果他爸爸说文件有问题，就发了几张照片过来。小周拿不准，就请我帮他看看。” 江秋红说完，小心地看两个舍友的表情，见李诗媛似乎没什么反应，王子雯脸色却不大好看，赶忙为“周宙”辩解道：“小周只是想跟家里表明他现在要做的事业很好，才把照片发出去的，应该不会犯什么忌讳吧？这两份文件有出入，肯定是哪里有误会！” 李诗媛依然保持着温婉的笑容，将手机还给江秋红：“不是说了嘛，咱们行业是国家明面打击，暗地扶持的，怎么可能在网上随便一搜就能搜到相关文件呢？” “现在网络方便是方便，但信息繁杂难辨真伪，还是要以商会拿出来的为准才对。” 只三两句话，江秋红心里的疑虑便被打消了不少，面色也轻松起来。 “也对，肯定是这样的，我明天就去跟小周说。” 李诗媛哪儿还会让她和“周宙”接触？ “秋红姐，他那边我们就别去解释了，万一没解释清楚，误会更大了怎么办？直接带他多考察两天，让他多听听课，见见老总，要不了多久误会就消除了。” “就是，江姨，你就别担心那么多啦，这事情交给我们搞定就行~”王子雯晃晃江秋红的胳膊撒娇。 “好，那就全权交给你们了！”江秋红如释重负。 和王子雯隐晦地对上一眼，李诗媛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王子雯便拖着江秋红回席子上了。 李诗媛关上灯，卧室里重回黑暗。 这一次，江秋红堵在心里的事情已经放下，很快便发出了不算太响的鼾声。 李诗媛蓦然睁眼，双眸在黑暗中流转着隐晦的流光。 她借着窗外熹微的灯光，确认好江秋红的位置，然后闭上眼，假作在熟睡中，无意识地朝江秋红搭过去一只手。 江秋红的鼾声完全没有受影响，顿都没顿一下，李诗媛这才收回手，安心地睡过去。 …… …… 今天的早餐，是吃唐义下的面。 纵然是清汤寡水，基本就是白水煮面加了点盐，但一众人等仍然直夸唐义下的面香。 吴庸跟着违心地附和了两句，然后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江秋红身上。 然而江秋红的目光却是躲躲闪闪，根本不敢往吴庸这边看。 吴庸面上不露声色地埋头吃面，用余光观察王子雯和李诗媛，心里不免叹气：虽然早已有预料，江秋红可能会守不住嘴，但事情真走到这一步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有些恨铁不成钢。 一桌子人里，就李诗媛吃得最慢条斯理，发出的声音最小，跟往常一样，端着淑女的架子，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王子雯就要差些，虽然没和她的目光对上，但吴庸明显感觉到了她扫过来的视线，平日里在餐桌上还会给他递递纸巾什么的，今天却一点表示都没有，还是崔麟叫她，才不情不愿地把纸巾盒子推过来。 纵然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吴庸依旧是忐忑不已：不知道她们有什么打算？ 谜底很快便揭晓了。 早餐过后，江秋红第一时间离开了“家”，其他人也接二连三地出去办自己的事情，崔麟则跑进卧室，不知道在干什么。 一时间，客厅里只留下了吴庸和王子雯、李诗媛。 “我们今天准备去哪里？”吴庸率先打破沉默。 李诗媛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反问道：“小周，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你是不是对行业还有什么疑问？” 吴庸此时已经百分百肯定，江秋红把他给招了出来。 感谢破晓之光1314的打赏~大家的留言无眠都看到了，之后会更注意把握节奏和矛盾的设置，尽力把故事写得更精彩哒（?_）? 145 憋不住尿是肾不好 面对李诗媛饱含深意的问话，吴庸却也不虚，点点头，把对江秋红的那番说辞在二人面前又说了一遍。 “阿宙，你太让我失望了，为什么考察了这么久，你还没有下定决心，还会被那些虚假消息影响到？”王子雯气冲冲地质问。 “好了好了，别气了。”李诗媛在王子雯背上轻轻给她顺气，又转头对吴庸说，“既然你还有疑虑，看来是这段时间的考察还不到位。” “这样，我们今天再带你去个地方，见一位在行业里呆了很多年，达成目标出局之后，又重新回来的老总。他对业内的事情都一清二楚，你有什么疑问，可以和他说。” 所谓的“出局”，是得达成一定的业务量，并且此人推荐进商会的三人也都达成一定业务量，才能拿走上千万的分红，脱离商会的制度。 每个人都有“出局”的机会，只是那概率实在感人。 听李诗媛说，只是让他继续去见老总，吴庸倒是暗自松口气。 只要不来硬的就好。 然而，这一次与老总的会面，和之前都不太一样。 前几天一直都是王子雯和李诗媛带他走街串巷地去见老总，基本都是在附近的酒店或是茶馆、酒吧，远一点的也是坐公交过去。 而今天，不止是在下楼的时候，崔麟说是顺路，跟了上来，出小区之后，居然有一辆面包车在小区门口等着的。 吴庸心里一下就毛了！ 卧槽，这是洗脑不成要来硬的？ 三人带他走的是小区侧门，没有保安不说，外边只有一条冷冷清清的小路，一个商铺都见不到。 真.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系列。 要是只有王子雯和李诗媛，他也不虚。 奈何身强体壮的崔麟就贴在他侧后方40公分不到的位置，一伸手就能将他拿下，这样的状况，吴庸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把对方惹火了，不管不顾地在路上对他下手怎么办？ “那个……子雯，刚才我面汤喝得有点多，想上个厕所，要不然你们等我几分钟？” 吴庸想跑路了，但是81576不接受意识沟通，现在的局面，他又不能通过打字或者直接和它对话来商量对策。 必须得制造一个独处的机会！ 王子雯刚想答应，招呼崔麟跟着吴庸回去，却听见李诗媛说：“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近，坐车几分钟就到了，先过去再说吧，不要让高总等太久。” 那语气虽是温温软软的，却暗藏着不容置喙的力度。 王子雯顺着李诗媛的话，推着吴庸往面包车上走：“表姐说得对，有什么过去那边再说，几分钟都憋不住，那是肾有问题！” 吴庸就这么苦着脸，被三人半推半搡地带上了面包车。 面包车是7人座的，吴庸和崔麟坐在最后一排，两个妹子坐中间那排，而后面两排想要出去，都得从中间那排的推拉门走。 这是连半路破门而逃的机会都给他堵死了！ 吴庸意识到自己托大，就凭在这边呆的短短几天，结合网络上查到的信息，就断定这伙人是只用柔怀政策，不会使硬招的典型南派。 他本来以为，就算江秋红那个不会伪装的性子把他暴露出来，充其量，他扯个借口从窝点出来再想办法便是。 可惜人生没有后悔药，现在连谨记猥琐发育这种话都没资格说，得先逃出去才行！ 崔麟一直紧紧地盯着吴庸，即便在车里，也坐得笔直，方便在吴庸出现异常行为的时候第一时间控制住他。 吴庸感受到他的视线，没有去看他，只看着窗外的路标、建筑，努力想要记住路线，并分析这伙人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后座的气氛十分紧张，中排座位上的两个妹子脸色也没想像中的好。 王子雯自然不必说，人是她带过来的，出了问题，她当然得受上面的追责。 李诗媛也卸下了平日惯用的淑女微笑，皱着眉头想之后该怎么办。 其实吴庸想得不能说是错，他潜入的的确是一个典型南派组织。 一般新人里死活不相信商会的刺头，或是那些好吃懒做的家伙，往往是直接被告知“考察没有通过”，送回去就行了。 可他们这次遇到的，却不像是寻常刺头那么简单。 前面那些日子，李诗媛一度以为“周宙”已经被洗脑成功，快要交钱入伙了。可他竟然在背地里搜集商会作伪的证据，还拿给江秋红看，想要策反她！ 通常不相信商会的新人，哪个会一直呆在这儿，还伪装成自己已经被洗脑的？ 要知道，前几个月，刚出过卧底事件，连累三四个老总蹲局子不说，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窝点也被端了好几个。 按说李诗媛还不够级别知道这里边的事情，可谁叫她当时住的，就是其中一个被端掉的窝点呢？ 她运气好，那几天刚好有事不在，回来之后，商会便安排她住进了现在的“家”。 昨晚看到江秋红手机上的信息，她今天一早，趁着大家都没起的时候，便向上边汇报，并提出了尽快控制住“周宙”的建议。 上边非常重视她的汇报，并安排“周宙”的推荐人王子雯，以及王子雯的推荐人崔麟，一起协助她，把“周宙”带到没人的地方先控制住。 虽然上边按照她的提议来办了，但李诗媛心中仍有不安。 她和别人不同，别人都是被骗进来的，她却是真想做这一行，先过来“取经”，方便以后另起炉灶。 如果只是忽悠人，骗骗钱，她做起来毫无压力。 可现在这个疑似卧底的人，该怎么处理？ 打残限制人身自由？还是说……杀了？ 上边还没有做出决策，她以前也没想过，做这种软刀子割人的活，还得沾血。 不过……如果真有必要，她也能下得去手！ 李诗媛的眸光里，疯狂之色渐长。 她刚才没有骗吴庸，不到十分钟的车程，目的地便已到了。 感受着车速逐渐变慢，吴庸的心越往下沉。 146 跑！ 几个月前被剿了几个窝点之后，商会便改变了策略。 新准备的窝点，不再是位于龙蛇混杂的城中村，或是老旧的小区，而是新建起来，住户还不多的高档小区。 当然，不可能是买的房子，仅仅是租下来的而已。 把“家”安在高档小区，不仅能增加对新人的可信度，还能在一定程度上规避掉被发现的风险。 对于今天早晨李诗媛报上去的突发状况，上面的意思是，先把这个人和其他业务员隔离开，再通知下一步的动作。 于是，在来不及准备场地的情况下，只能暂且把人带到刚租下来，还未投入使用的预备窝点控制起来。 面包车在小区门口缓缓停下，司机伸出手去滴门禁卡。 吴庸心急如焚，如果现在被他们带进小区，天知道里边还有多少接应的人，想要逃出去的可能性就越趋近于0。 不行，必须要有所行动！ 他突然露出一副纠结的表情，拉住崔麟的胳膊就要去开推拉门：“崔哥，不行，我真要尿出来了，快快快，你陪我去旁边那个金拱门上厕所！” 吴庸刚把推拉门拉开一半，便被崔麟反手拽住了：“那么久都忍了，再忍两分钟。” “不是，崔哥，真的不行了，临界点了！”说着，不管不顾地无视掉前边李诗媛的阻拦，将腿伸到推拉门外边。 “一会儿一进别人家门就奔厕所算什么事儿啊？我真憋不住，再拖就要尿车上了！崔哥，崔大爷，你陪我去一下厕所吧！” 这边的小区住户虽然还不算多，但小区门口却是大马路，面包车上的骚动已经引起了好些路人的关注。 司机抬头看了眼小区门口的监控，烦躁转头朝后边说：“你们陪他去！我把车停路边等你们。” 崔麟闻言，不再将吴庸往回拽，任由他拉着胳膊往车外走。 李诗媛给王子雯扔了个眼神，一起下车跟上去。 作戏作全套，吴庸以微微弓着背的姿势快步往金拱门走，崔麟则紧紧跟在他身后，并沉声警告他：“大马路上注意点形象，要有素质，那么大人了，别乱吵！” 吴庸忙不迭地点头。 现在并不是逃脱的好机会，虽然路上有人有监控，但要是惹急了，崔麟李诗媛他们污蔑他是得了精神病的家人，他很大几率得不到外界的帮助。 他也不想赌直接跑路的成功概率，万一跑不过崔麟，那就是真正撕破脸皮，没有半点可以回圜的空间了！ 看到吴庸和崔麟往金拱门的厕所走，李诗媛和王子雯确认店里只有一扇大门之后，便站在大门旁边等着。司机如他所说，把面包车停在了金拱门门面旁边的临时停车处，打开驾驶位的车门，目不转睛地盯着店门口。 厕所里的吴庸刚要在小便池前解开皮带，突然一捂肚子，一边转身去推隔间的门，一边对崔麟说：“崔哥，不行，我还得开个大！” “你快点，让高总等着像什么样子？” “好，我马上！”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崔麟两手插在裤兜，望着“周宙”进去那个隔间的上方冷笑：这小子，总不至于想从上面跑到旁边的隔间逃跑吧？ 至于说在厕所里报警、联系其他人？ 根本没可能！ “周宙”的手机此时正安静地躺在崔麟的裤兜里，已经是关机状态。 又不是仙侠小说，没有手机的“周宙”，难不成还能用千里传音找来帮手？ 三四分钟过去，崔麟接到外边李诗媛打的电话，说他们再不出去，司机老哥要进来“帮忙”了。 他正想敲隔间门，催“周宙”出来，却听见一阵冲水声，“周宙”如释重负地推门而出：“总算是通畅了！” “快点走吧，高总那边都打电话过来催了。”崔麟将手搭在他肩上，半推着他往外走。 上午的金拱门里，客人不算多。 吴庸老老实实地朝门口走去，脚步不疾不徐。 李诗媛和王子雯看到二人出了厕所走向这边，便先一步推开店门口沉重的玻璃门走出去，拉着门方便二人出来。 怦怦，怦怦，怦怦—— 离大门越近，吴庸的呼吸放得越缓，心跳却不可控制地加快了频率。 还差五米，三米，一米…… 就在吴庸跨出店门的时候，他猛地使出浑身力气，把门往后边崔麟身上一砸，然后撒腿就跑！ “靠！” 崔麟只觉得搭在“周宙”肩上的手一空，再往前冲时却被玻璃门怼了回去，等他站稳脚再推开门，“周宙”已经跑出去十几米远了。 李诗媛和王子雯倒是跟着追上去，可踩着高跟鞋的两个妹子即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只能坠在“周宙”身后五六米远。 “狗曰的！给老子回来！！！”开车的司机也从面包车里窜出来，跟着崔麟一起死命追“周宙”。 两个妹子本来就跑不过吴庸，见有崔麟和司机去追，步子便没那么急了，很快被后面两人后来居上。 可崔麟和司机还是差了吴庸十来米远的距离。 吴庸在前边亡命狂奔，街景迅速往后退去，带起闷热的风不停往他嘴里灌。 这绝对是他这辈子跑得最快的一次！ 可是，还不够！ 他再次发力，誓要压榨出身体里蕴藏的全部力气，如离弦之箭，一往无前地狂奔！ 终于，他看到了前面的路口。 吴庸一个急转拐进小路，顺着奔跑的惯性往前又跑了几步，一边将右手重重地按在心口处。 正在这时，崔麟和司机也追进了巷子。 看到前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崔麟和司机一个猛子扎到他身后，一人一边手将他摁住。 “我曰！搞撒子名堂？” 那人猛地被按住，回头就是一句川骂。 崔麟和司机错愕地看着被他们按住的陌生面孔。 再仔细一看，这人的穿着和“周宙”及其相似，都是T恤加牛仔裤，但“周宙”今天穿的是黑色T恤，这人穿的却是深灰色。 “给老子放开！” 不等深灰T恤再开口骂人，崔麟和司机铁青着脸，将他甩到一边，奋力往前追去。 落在后边的李诗媛和王子雯也没有对这个陌生人过多关注，追着崔麟二人的脚步，与深灰T恤擦肩而过。 感谢傲凌一方的又一张月票~以及QAE千峰的打赏~ 147 配合调查 望着那四人往小路深处追去，吴庸暂且松了口气，踏着猛跑后有些脱力的软绵绵的步子，沿着跑过来的路走回去。 这一次，他冒了很大的风险。 为了逃生，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改变自己的模样！ 他和81576在厕所里约定好了，当他拍向自己胸口的时候，就把身上穿的衣服做一下微调，稍稍改变细节样式以及颜色，并且为他换上一副崭新的面孔。 这样，即便路上有监控设备，只要他低着头，不被拍到脸，很大程度上是无法在监控视频里看出他的变化的。 但这么做的前提是，他必须先脱离崔麟等人的视线范围！ 还好，他成功了！ 如果不成功，就只能在81576将他的位置发送给警方后，被动等待警方救援。 吴庸回到面包车旁，一拉车门，脸上扬起“果然不出我所料”的得意微笑。 那司机停车之后没拔车钥匙，追他的时候门一关就追过来了，此时的面包车，谁都可以开走。 他坐上驾驶位，小声问81576：“这车没问题吧？” “没有搜索到窃听器以及摄像头。” 这么多天没能听到，乍一听见81576平淡的声音，吴庸感动得眼睛里都快涌上来潮意。 “帮我定位江秋红现在所在的位置，咱们出发！” 感谢81576硬要他学的驾驶技术，虽然从未在现实世界里开过面包车，但吴庸在纯白空间什么车型没碰过？从重卡到超跑，就没有他没上过手的！ 他依照81576提供的语音导航，朝江秋红的方向开过去，在路上等红灯的时候，顺手将司机落在车上的手机给格式化了。 手机有密码，81576不提供解密服务，但这有何难？吴庸从前做客服的时候，公司主打产品就是手机，别的不会，来个格式化还不简单。 司机手机里的信息他并不在意，他只是需要一台能打电话、用网络的手机，方便在外人面前和81576沟通，以及跟其他人联系。 江秋红目前身处之地离吴庸并不远，从他们住的那个旧小区出去，拐过两条街便是。 没过多久，手机的格式化刚做完，还没来得及开机，吴庸便已经到达此行的目的地。 这里同样是一个有些年头的小区，大门旁边有一间保安室，里面却一个人都没有。 大门是关着的，车进不去。但旁边有一扇供人通行的侧门，却是敞开着。 吴庸没急着下车，按81576给的定位，江秋红现在估计是在别的业务员家里“串门”。 现在进去找她，不过是把自己白白送进去。 可是，崔麟那边，在找不到他，又发现车被开走的情况下，极有可能会掉过头来从江秋红入手……毕竟“周宙”在一屋子六个室友中，只对江秋红说了红头文件作伪的事情。 从崔麟几人手里逃出来，刚刚得到放松的神经再一次紧绷起来。 他眉宇紧蹙，飞速想着怎样才能现在就把江秋红安全地带出来。 忽然，一串短促的音乐响起，司机的手机开机了。 吴庸赶忙让81576报出江秋红的手机号打过去，却没有人接，估计是因为去“串门”的缘故调了静音。 而吴庸刚挂电话，一个看着有几分眼熟的外地号码便打了进来。 “81576，这是谁的号码？” “崔麟的。” 吴庸果断挂掉拉黑。 可没过几秒，又一个外地号打进来。这次不用吴庸问，81576便先一步答到：“这是李诗媛的。” 吴庸干脆将手机调了静音，免得一会儿王子雯或者其他号码又打进来，吵得慌。 但他们找不到人，下一步，恐怕就要对江秋红动手了。 内心挣扎了一下，吴庸长叹口气——只能用那个办法了吗？ 与此同时，江秋红正如吴庸猜测的那样，在另一个“家庭”做客。 商会里通常说的“串门”，与普通意义的串门不同，究其根本，实际上是让底层的业务员们能有一个“交流业务技巧”的渠道。 在考察期过后，那种集中在一起，由一两位讲师在台上讲课的模式就少了。 更多的都是这种，“家庭”与“家庭”之间相互串门，以更灵活、更亲切的方式提高大家的业务水准，同时也可以增强商会中人的凝聚力，而不仅仅局限于一个“小家庭”。 往日里，江秋红一直很喜欢这种交流方式，感觉整个商会真的就像是一个大家庭一样，突然之间多出来许多亲人。 这种感觉也就小时候住在小镇上，才能在亲戚邻里间感受到。 后来，从孩子她爸丢下一堆债务带着钱跑掉，亲戚间来往就少了，更不用说她从前的邻居。 房子都没了，她都带着女儿搬出去了，哪儿还能和故人有多少联系呢？ 而现在，虽然在女儿的努力下，家里不再有债务，她也能租一套还算不错的小户型住，但邻里之间再不会有以前那个年代的亲切感。 不过……今天，或许是因为昨晚的事情？江秋红从早上离开“家”起，便一直感觉自己右眼皮在一个劲地跳，搞得她心神不宁的，都没办法集中精神跟大家探讨业务。 因为一直定不下心，江秋红一早上喝了不少水，此时只觉得满肚子的水搅腾着，和右眼皮一起，让她越来越心烦意乱。 “我去一下厕所。”江秋红小声地跟旁边的同伴打了声招呼。 待她放完水，果然舒服了许多，就是眼皮子还跳个不停。 可惜早晨起来是化了淡妆的，不然用冷水拍拍脸，说不定就好了。 江秋红洗完手，顺便开手机看时间。 一亮屏幕，她便吓了一跳——二十几个未接来电，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正想点进去看看是谁打来的，却又是一个电话进来。 “喂，你是？” “秋红姐，是我，李诗媛。” “诗媛啊，有什么事吗？”江秋红听出了李诗媛的声音。 “秋红姐，你先别紧张，关于周宙给你发照片的事情，现在需要你配合一下。” 李诗媛的声音很稳，江秋红却一下子慌了：“啊？小周那件事你报上去了吗？他没事吧？” “目前没事，但我们需要你配合做一下调查。” 148 时间差 “这……我昨天都告诉你了呀，要不然，我再把他发给我的照片转发给你？”江秋红忐忑不安地提出建议。 她本能地不想去做配合，因为讲师说过，违反《二十条》最严重的后果就是离开商会。她还没在这里赚到钱，可不想因为别人的缘故，让自己错失大好的发财机会。 “那倒不用，你直接回家来一趟就好。放心，大家都知道你绝对不会说不利于团结的话。主要是小周这边，他愿意把疑虑告诉你，我们觉得，现在让你来做他的思想工作会更好，所以才希望你过来配合。” 李诗媛的说法让江秋红稍稍安心了些，只要不是商会想赶她走，她当然愿意配合大家的工作。 “那我现在回来？” “嗯，现在小周坚持要走，我们正拖着他，我给你找了辆车过去，就在那边小区门口，你快点回来劝劝他吧。” 听李诗媛这么说，江秋红也顾不得想别的，挂了电话，连静音都没关，便匆匆向这家人辞别，往小区门口赶过去。 小区门口的面包车里，吴庸结束通话之后，过了几秒钟，又给江秋红打了个电话，确定没有人接，她应该没关静音，这才松口气。 这么一小段时间，只要没开铃声，就算真正的李诗媛给她打电话，应该也不会接到了。 “81576，你这变声器不错，就是只能在打电话的时候用用，面对面的时候就没辙了。” “建议你可以尝试学习伪声。” “就是糙汉子也能萝莉音的那种么？”吴庸一想到游戏里某些操着一口萝莉音，却是性别未知的大佬，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是，不过你说得太局限了，伪声是一种能伪装成任意性别、任意年龄段的发声技巧。” “这个话题之后再说吧。”吴庸从车窗看到江秋红疾步走过来，便打开副驾驶的门示意她上来。 “师傅，是去金叶小区的吗？” “是。”吴庸压着嗓子回答。 江秋红上车坐定后，吴庸胸前的工卡震动了一下，示意他从现在开始，工卡半径5米以内，通讯信号都已被屏蔽。 他脸上泛起一抹笑意，发动面包车，往金叶小区开过去。 因为这伙人平日里都习惯从侧门进出，吴庸这次便是从正门将面包车开进去的，以防在门口撞上。 一直把车开到住宅楼下，吴庸才停车，跟在江秋红后面一起上楼。 照理说，吴庸应该直接把江秋红忽悠走，但他们俩的东西还都在“家”里。虽然吴庸自己除了手机便没带什么值钱的过来，但江秋红不是，她的银行卡、身份证等，在能带走的情况下，还是带走为妙。 否则81576又不愿意替江秋红伪造身份证，跑路的时候会增加许多麻烦。 然而吴庸作为一个“考察期”的新人，并没有“家”里的钥匙，只能把江秋红忽悠过来开门。 给江秋红打电话之前，他便让81576定位过“家”里其他人的位置，确定没有一个在家的。 崔麟和李诗媛、王子雯正往江秋红今天去串门的小区赶，正好能和他们打个时间差。 所以，当江秋红开门之后，惊讶地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眼见她要从衣兜里拿手机，吴庸一声咳嗽，他的手机铃声便响起来。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他沉着嗓子，对电话那头的人“嗯，好”地应了几声，便把手机递给江秋红，“诗媛的电话。” 江秋红不疑有他，接过手机，听筒里传来李诗媛的声音。 当然，这是81576按照吴庸事先想的说辞伪装的。 “秋红姐，周宙硬要去火车站，我们都拦不住他！现在子雯哭得不行，我们只能跟着过去，你也快来吧，咱们一起劝，说不定能把他留下来！” “这个小周，怎么那么固执……好，那我现在就过来。” 江秋红将手机还给吴庸：“师傅，那咱们快过去吧！” “你先下去车旁边等我，我上个厕所，你们厕所在哪边？”吴庸真心感谢人类有排泄需求，否则今天他想玩儿转，不知道还得死多少脑细胞。 江秋红给他指了厕所的方向，说：“我就在这里等你吧，我们一起下去。” 吴庸边朝厕所走，边回道：“你先下去，我走得快。” 不容置喙的口吻，让原本就习惯顺从的江秋红点头答应：“好，那我先下去，你快点啊。” 待她前脚一走，吴庸立刻跑进主卧室，火速把江秋红的身份证、银行卡都翻出来，顺手把李诗媛和王子雯的笔记带走。 只可惜，他在次卧没找到自己的手机，只能把崔麟的笔记也拿了，好歹之后能作为一项证据。 拿好东西塞进背包，吴庸在下楼前又向81576确认了一次。 “现在有人过来了吗？” “崔麟、李诗媛、王子雯的手机正在向这边移动，预计三分钟后抵达小区侧门。” 吴庸闻言，三步并做两步冲出房间，连跑带跳地飞速下楼。 江秋红在面包车旁边焦急地等待着。 之前她也见过来考察之后不愿意加入而离开的人，但这次要离开的周宙是王子雯的恋人，如果他因此和王子雯分手，留下来的王子雯未免太可怜了。 毕竟她们住在同一间屋子里那么久，比起家里的其他人还要亲上几分，她不想看到那个平日里元气满满的孩子伤心。 眼见开车的师傅从住宅楼里出来，江秋红忙朝他招手：“师傅，快走快走！” 吴庸哪儿用得着她说，小跑上车，一拧车钥匙，不等江秋红系好安全带，便朝小区正门开过去。 他们前脚刚走，崔麟等人便进了小区，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 李诗媛阴沉着脸，踢开散落在地上的衣物。 王子雯探身进衣柜找了半天，依然没有找到江秋红放身份证、银行卡和现金的那个手包。 而崔麟，也发现“周宙”的背包不见了。 那司机见他们三人都板着脸不说话，便知道事情要遭，火气一上头，破口大骂：“你们三个看他一个，还能把人看跑了！什么玩意儿！” 崔麟一手拽过司机的领口，面色十分难看：“还不是你放他出车子的！” “够了！”李诗媛一声厉喝，“现在怪谁都没用，我们赶紧把情况报上去！” “子雯，你继续给他们打电话！” 149 我是警察！ 面包车里的两部手机自然不可能打通，81576的通讯信号屏蔽可不是做摆设的。 吴庸驾着面包车，却不是往火车站的方向跑，也没打算直接开上高速回S市。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每天都被排满了日程，但他依然在81576的帮助下，偷偷记下了X市比较重要的几个地方的路线。 比如说，公安局。 副驾驶位的江秋红，完全不知道此行开往的目的地并不是火车站。她只是在每个等待红灯的路口，表现出了些焦躁。 离公安局越发的近了。 吴庸裤兜里的手机响起，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接起电话。 “……” “好，我知道了。” 结束通话，吴庸对江秋红说；“刚才是李诗媛的电话，她说暂时把周宙稳住了，但是周宙还不肯回去，现在住到了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宾馆，我们这就过去。” “小周这孩子也是，想得太多了，这么多人都在做，还赚到钱的事情，怎么可能是骗人的嘛！你说是不是，师傅？” 听到说周宙已经被稳住，江秋红忍不住跟旁边的师傅唠起嗑来。 吴庸满头黑线地听着她数落自己，专心开车没去搭话。 这尼玛，费力不讨好，还好自家老妈不是这德性，否则他可扛不住。 见吴庸连附和都不附和两句，江秋红很快便自讨没趣地闭嘴了。 不过多时，面包车开进公安局附近一家宾馆的停车位。 二人下车，进大堂的时候，吴庸让江秋红坐在大堂沙发上等一下，自己背着包跑到前台，拿出江秋红的身份证帮她开了一间带电脑的豪华单间。 贵是贵了些，但这里比那种连个保安都没有的小旅馆安全了许多，至少不怕崔麟他们找过来。 反正只要把发票收好，到时候跟江月白报账就行了。不奢求她能给酬金，好歹不能让他做亏本买卖。 哦对，还得再赔他一个手机。 领了房卡，吴庸招呼江秋红上楼。 对于今天的事情，江秋红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但在吴庸拿房卡开门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不对。 “你怎么会……”有房卡三个字还未说完，便被吴庸一把拉进房间，关门挂上安全闩。 “你要做什么？诗媛呢？”江秋红连退几步，瞥见床头放了台座机，便要跑过去打电话求救。 “等一下，我没有恶意，是李诗媛让我带你过来的！”吴庸连忙劝阻。 “那诗媛呢？”江秋红缓下了动作，却还是全神戒备地盯着吴庸。 “你好好想想，如果我要对付你，何必带你来宾馆？直接带到一个没人的郊外就行了。” “至于李诗媛，她现在有任务在身，不方便过来，但是过一会儿她会给你打电话。” “真的？”江秋红将信将疑。 “比珍珠还真！”吴庸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本本给江秋红看。 这原本是那个司机的驾照，在81576的作用下，变成了一本警官证，上边照片里的脸正和吴庸现在的面孔一模一样。 “你，你是警察？”江秋红吓了一跳。 这些年多次受骗，江秋红别的不行，和警方打过几次交道的她，警官证却是不会认错的。 “难道说……是小周，周宙有什么问题？”到了这个时候，她仍不愿将商会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不是周宙。”吴庸摇头，请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坐到旁边的椅子，把编好的说辞向她娓娓道来。 “我和李诗媛都是警方在商会的卧底，昨天周宙把商会作伪的证据给你看，引起了商会的警觉，所以今天已经开始对周宙下手。李诗媛发现事情有变，不得已，只能拼着暴露的危险，让我把你和周宙先救下来。” 江秋红一脸不可置信：“商会怎么可能有问题？我们那么多人的一个大集团！而且我和小周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事？以前又不是没有不相信商会的人，不都安安稳稳地回家了吗？” “的确，之前中途想退出的人都安全出来了，但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拍下商会作伪的证据，甚至拿给别人看。” 吴庸也想过，为什么他被江秋红爆出来之后，商会里反应会那么大。 在他之前的确有人半路退出，甚至考察期就走了，回家之后又被忽悠来的都大有人在，没道理到他这儿就区别对待了。 深思其原因，吴庸只能推测，或许事情就坏在他把证据拍下来，还拿给并不是自己推荐人的江秋红看，这才引起了商会的警觉，说不定真拿他当卧底看。 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的确是卧底。 “商会是怕证据漏出去，所以才想对你们下手的。” “我不信！”被洗脑了一个多月的江秋红立刻大声反驳吴庸的说辞。 其实她并没有找到吴庸话里的漏洞，只是大脑已经形成了固有程式，只要是对商会不利的说法，一定是错的！ 吴庸也不急着纠正她，这事情根本急不来，只要现在能把她稳住，就算是成功了。 “我知道这个事实你很难接受，但我们不用急着去证明什么，你只需要在这里住几天，就能验证事情的真相。” “你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江秋红眼里带上了一丝怯懦，不由自主地将手靠近装手机的衣兜，余光一会儿瞟向房门，一会儿瞟向床头的座机。 “当然不会，如果要拘留，我直接带你回局子就好了。”吴庸耸耸肩调侃道。 “鉴于你没有发展过下线，属于完全的受害者，我们只是想保证你的人身安全，所以暂时让你安置在这儿。” “出宾馆门右转，直走一公里就是公安局，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带你去那儿。” 江秋红下意识摇头。 面前的警察说得那么笃定，她心里也有了一丝动摇。 虽然还是觉得商会不会有问题，但万一呢？作为商会业务员的她，真的不会受牵连？ “可是，我待在这里，怎么验证事情的真相？”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吴庸站起身，“我接下来还有任务，就不多陪你了。” “为了让你对警方的行动保密，也是为了让商会那边不要定位到你的位置，从现在开始，你的手机需要暂时交由我来保管。” “一会儿李诗媛会打电话到这个房间的座机上，你需要打电话的时候也用座机就好了，等过几天，警方行动结束，就把手机还给你。” 150 打碎堡垒 听到说要收走自己的手机，江秋红再次紧张起来，吴庸忙安抚道：“手机我拿走了，但是你有绝对的人身自由，想要出去也完全没问题。只不过，这两天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在外边冒头为妙，免得遇到危险。” 吴庸把房卡放到小桌子上，向江秋红摊手要手机。 江秋红看了看房卡，迟疑片刻，还是把手机递给吴庸。 “诗媛很快就会给我电话，对吧？”她不放心地问。 “当然，我没必要骗你。”吴庸收起手机，向江秋红辞别，“不打扰你休息，我先走了。” 刚走了两步，吴庸瞥见墙边的电脑，脚步突然停下来。 “对了，房间里虽然有电脑，这两天你绝对不要登录扣扣，防止商会那边通过扣扣的登录信息定位你的位置。我们警方已经将你的扣扣纳入监控范围，如果发现因为你私自登录坏了我们布的局，一定会追究你的责任。” 江秋红忙不迭地点头。 等这警察离开，她紧绷的神经还没松下来。 在房间里等了两分钟，江秋红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间门，见走廊上确实没人，自己真的不是被软禁起来，内心的纠结更深了。 她还是不敢相信商会是骗人的，还有“家”里那么多亲切的人，总不能都是骗子吧？ 要不然，趁那个警察不在，跑回去找带她进来那个老朋友问个清楚？ 想要离开这里的想法在江秋红脑子里徘徊不定，却始终无法落下来。 且不说她不敢和警察对着干，就算她真的吃了雄心豹子胆，跑出去了，却也不认识回去的路。 连手机都被拿走了，也联系不上商会里的其他人。 “叮铃铃铃铃——” 就在江秋红思绪如一团乱麻的时候，房间里的电话铃声响起来。 “喂？” “秋红姐，看来你已经安全了。” “诗媛？你终于来电话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商会究竟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 江秋红一听到李诗媛的声音，激动地抛出一连串问题。 “具体的事情，刚才我同事应该已经告诉你了。更详细的东西我暂时不方便说，但你要相信，我是在帮你。” “你只需要在那边住两天，就能知道真相，何乐而不为呢？” 李诗媛的声音还是同往常一样温柔，让江秋红不由自主地静下心来。 “可是商会……” “商会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妥善处理。” “那……” “秋红姐，这两天就委屈你了。”李诗媛一改刚才的软钉子，改用柔怀政策，“如果在宾馆里觉得无聊，就看看电视，上上网，我们这边很快就会出结果的。” “那好吧。”江秋红叹口气应下来。 事实上，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现在她身上没有身份证银行卡，连手机都被没收了，又是在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城市，不听“警方”的安排，她还能怎样呢？ 面包车上，听到江秋红应下，吴庸满意地挂了电话。 “81576，宾馆的监控你随时盯着，如果江秋红有离开宾馆的意图，及时告诉我。” “没问题。” 鉴于81576今天出色的表现，吴庸发誓再也不说它是辣鸡金手指了！ 也就是被他这么条咸鱼拿到，如果81576的签约对象是警察，或者特工、间谍之类的，想必其能力会被更好地利用起来。 总算带着江秋红逃出魔窟，放松下来的吴庸优哉游哉地打开背包，翻看起从“家”里带出来的三本笔记。 令他惊喜的是，虽然崔麟和王子雯做的笔记中规中矩，和他记下的东西没多大差别，但李诗媛的笔记却迥然不同！ 这本笔记的前半部分和大家差别不大，都是五级三阶、各种“政策”、生活经营管理二十条、一堆毒鸡汤什么的。 但后半部分，画风一转，变成了从商会组织者的角度去分析，记录了她去过的窝点，见过的人，这些人说的话，以及商会的组织结构，发展方向等等。 无怪乎她能在新人考察期作为“导游”给新人下那么多心理暗示，感情人家本来就是奔着学习经验，争取自己创办一个“商会”来的！ 可惜了，正巧撞在吴庸头上，否则再过两年，国内说不定又会长出来一个毒瘤。 “81576，把我之前拍的照片传到现在这个手机上。” 他的手机虽然被崔麟拿走，但照片可都是在81576这里有备份的。 确认收到照片，吴庸将三本笔记拿好，又在车上找到根数据线，最后让81576给他加了顶能遮住半张脸的棒球帽，这才从面包车里出来。 在公安局附近找了家打印店，把手机里的照片都打印出来，为了方便警方辨认，还都打的是彩印。 把照片夹在笔记本里，吴庸低着头走到公安局门口，状似“不小心”地，将夹在腋下的三本笔记落在大门边上。 见没人注意到，他疾步离开现场，就近找了个公共电话亭，向X市公安局打了个报警电话。 没过几分钟，便有两个警察到大门口捡起了他扔下的三本笔记和照片。 那两个警察在门口向外边张望了许久，却始终无法锁定东西是谁扔下来的。 而吴庸确认警方已经收到证据后，迅速撤离此地。 从主干道绕进小路，拐过几道弯出来之后，又打车到一个大型农贸市场，正门进侧门出，再钻进几条僻静的小巷，最后跑进一个公共厕所，换了一身装扮，才赶了趟公交回到江秋红入住的宾馆。 吴庸不是没想过直接用暴力手段把江秋红带回去，但这次的任务并不是用粗暴的手段能解决的。 如果江秋红没对商会死心，即便被带回S市，她仍有可能在江月白完成捐献前，又跑回来。 吴庸可不想再经历那么多折腾。 不如直接把商会捣碎，让江秋红相信商会其实就是骗人的玩意儿，让她安安心心的回家。 但经过这次的事情，吴庸也明白了，在商会那样的环境下，想给她反洗脑，根本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只有先把她带出来，再装成原本就得到她信任的商会里的人，将真相摆到她面前。亲眼目睹之后，才能把商会在她脑袋里搭建的堡垒打碎！ 151 回家 7月4日晚上8点，江秋红的房间里充斥着X市本市新闻的播报声。 “本台消息，7月3日早上5点30分，我市公安部门在常新区进行突击检查，揪出了隐藏在常新区各小区内的特大型传销组织，涉案金额达5.07亿，涉及人员3000余人，抓获涉嫌传销人员120余人……” 电视屏幕上切换的几个镜头，都能看出，画面上的正是江秋红在生活了一个多月的那个片区。甚至有一栋房子，刚好是她住过的“家”。 镜头上出现的涉案人员都在眼睛部位打上了马赛克，看不出具体的长相，但其中几个江秋红多次接触过的人，她仍然通过没有打码的半张脸以及身形认了出来。 “不可能……怎么可能！”江秋红软软地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屏幕，嘴里不断喃喃着否认的话。 “如果你还不相信，我可以带你到现场去看看。”吴庸还顶着那张“警察”的脸，站在江秋红旁边沉声道。 江秋红猛然抬头，眼睛里满是希冀的光，却又迅速暗下来，目光逐渐飘落到地上。 “不行，我不去……” 只要不是亲眼看到，就还能骗自己，商会没有问题，绝对没有问题！ “醒醒吧！他们对你再亲切，都只是为了从你这里骗钱，再通过你去骗更多人的钱！” “不可能！”江秋红猛地站起来，一改平日里的软懦性子，红着眼跟吴庸争辩。 “要是想骗我钱，他们为什么还给我发工资？当时我在考察的时候，还告诉我，如果商会对我不满意，也会让我走人，真是骗子怎么可能放我走！” 吴庸没和她比声音大，反而放缓了语气诱导她：“你仔细想一想，有被商会主动拒绝的人吗？” 江秋红万分想直接甩一个例子出来，可惜索尽枯肠也没能找到一个实例，只能憋屈地动动嘴皮子，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你再想想，是商会发给你的工资多，还是你给商会的钱多？” “那只是初期的投入……” “和你住同一套房的胡磐，他已经在那里两年了，你看他赚到钱了吗？跟你相比有什么区别？” “胡老头，在这儿两年了？”江秋红不敢置信，按照考察时商会的说法，三五年就能混出局，两年，差不多也该上总了。 “那当然，李诗媛打探出来的消息还能有错？”吴庸一本正经地胡诌，反正江秋红也不知道胡老头过来了多久。 离开了窝点，什么事情不都任由他一张嘴，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秋红显然是深受打击，一屁股跌坐到床上，神色愣愣，不到一会儿，又趴在床上失声痛哭，连电视的声音都被完全盖了过去。 吴庸没有打断她，只关了电视，任由她发泄了许久。 大概是哭累了，又或者是从再次被骗的打击中找回了一丝神志，江秋红从床上撑起来，红肿着眼，哑着嗓子问：“警察同志，那我的钱还能找回来吗？还有我的身份证、银行卡，都还在家……不，在金叶小区……” 吴庸把早早收拾到一起的银行卡和身份证都还给江秋红：“证件和银行卡，我都帮你拿过来了，但已经给传销组织的钱，你要有心理准备，不一定能追回来。” 实际上，他已经和江月白邮件联系过，对方并不要求拿回江秋红给出去的三万八，只想要江秋红能快点回家，不要再跟传销沾上关系，最好也不要被警方找到。 她不想让江秋红有被拘留的经历。 那么，不主动去找警方，直接忽悠江秋红回S市，是最好的选择。 江秋红接过自己的身份证和银行卡，对吴庸的说辞更信了几分，但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完全粉碎了一个多月来在她心里建起的摘星楼。 当时的期望越高，现在被摔得就越惨。 当商会描摹的星空撕下美好的假象，露出背后狰狞的黑洞，江秋红失语了。 除了悲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为什么被骗的总是她？ 她不想去想这个问题，不愿意去面对自己的不堪！ 现在对于她来说，更难以面对的是，她交给商会的钱，都是江月白零零碎碎打给她的。 江秋红本来想，女儿跟着自己受了那么多年苦，也不好意思到老了还让她养着，干脆把钱存起来，等女儿出嫁的时候，添上些自己的存款，当做嫁妆拿给女儿。 可现在……银行卡里只剩下一千多块，还是因为这点钱不够买一份的份额，才留下的。 这叫她，该怎么对女儿说？ 吴庸见她面露悲戚之色，知道她内心的想法，却不想安慰她。 上当一次两次倒也罢了，这位老阿姨，在“受骗”领域堪称全国楷模。 说她笨，也不见得，但不长记性却是真的。 “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如果我们追查到你交出去的钱的下落，会再联系你，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 “我给你买了今晚回你老家的火车票，到时候会陪你一起回去，确保你安全到家。” “喏，你的手机还你。不过现在这个手机号，有太多传销组织里的人知道，所以我们把这个号码销了，你回去之后再办新号吧。” 为了防止有漏网之鱼继续联系江秋红，吴庸已经委托江月白把她为江秋红办的这个号码销号，并且嘱咐她，在江秋红回去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把她扣扣和薇信上，那些传销人员的号给拉黑，要是能直接换号更好。 没办法，81576死活不肯帮他篡改他人账号里的信息。 江秋红却是讷讷地接过手机：“回，回家……？” “你好像有个女儿在S市，你不想回家，想去她那儿？也行，我现在去帮你退票……” “不不不，我要回家！”江秋红急急打断吴庸。 她现在哪有脸去见女儿？ 吴庸暗自一笑，面上还是一副严肃的样子说：“今晚11点50的火车，我买的硬卧。要是怕在车上睡不好，就先在宾馆休息一会儿吧。我十点半过来接你。” 跟江秋红约好，离开她的房间后，吴庸立刻让81576给江月白发了封邮件。 【今晚11点50，到你老家的班次，预计明早6点多能到家。】 152 荞饼&豆浆 呼啸的列车在小县城的站台暂停，很快又破风而去。 吴庸带着江秋红从火车站出来，早上6点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火车站外便已经有许多出租排在外边趴活，热情地招呼从车站里涌出来的旅客。 没费什么力气，二人便打到了一辆出租。 “刘警官，一会儿真不留下来吃个早饭吗？家里没什么东西，但我还是能给你下碗鸡蛋面的。” 性格使然，虽然江秋红不长记性的性子让她上过不少当，顺带还拖累江月白，但在同时，她能一直保有一颗真诚待人的心，让与她接触过的人很难打心底厌恶她。 不过，吴庸还是婉拒了她的盛情相请：“我已经订好了回去的车票，确认你安全到家之后，就得马上回去执行新任务。” X市那边，商会的后续处理警方会继续跟进。 吴庸开走的那辆车，也已经把里边仔仔细细用抹布擦了一遍，确保不会留下自己的指纹，然后换了副面孔，开到了金叶小区里边停着。 有车牌号在，相信这辆赃车也很快能被警方接收。 这个任务告一段落，吴庸只想赶紧回S市，好好洗个澡，放放心心地睡一觉，把绷了十几天的神经放松下来，去看看林梨，逗逗小桃子。 江秋红又挽留了几句，见他执意要走，也不便多留。 将人送到小区住宅楼楼下，吴庸目送江秋红上楼，交完这最后一棒，长长舒了口气，神清气爽地去赶回S市的火车。 而楼上的江秋红，一开门，便愣住了。 一股花生油烧热后的醇香，混合着荞麦以及面粉的清香，丝丝袅袅的钻进她的鼻腔。 厨房里传出花生油在热锅里跳跃的“滋滋”声，还有锅铲与锅碰撞的声音，无不向江秋红昭示着家里有人这个事实。 是月儿？可是，今天周四，她不是应该在公司上班的吗？ 正当江秋红在门口犹疑不定，迟迟不敢跨进门的时候，厨房里突然传出电磁炉“叮——”的一声。 江月白关了火，系着围裙，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刚烙好的荞饼。 “妈，你回来啦？快放下东西洗个手，过来吃荞饼。” 没有想像中的质问，甚至对于她这段时间去了哪里，都没有问及。仿佛是她刚起床，从卧室里出来一般寻常。 “好，我，我就来。”江秋红像个考了鸭蛋回家的小孩一样，战战兢兢地去卫生间洗漱，出来之后，却看见江月白已经坐在餐桌前等她了。 桌上是满满一盘荞饼，还有一小奶锅的豆浆。 江月白盛了碗豆浆放到她往常坐的位置：“快过来尝尝我手艺如何。” 江秋红小心翼翼地坐过来，轻轻抿了一小口豆浆。 豆香味立刻溢满整个口腔，甜度也刚好。 “好喝！” “在尝尝荞饼怎么样，我可是按着你以前的做法做的。”江月白卷起一张荞饼递给她。 江秋红接过荞饼，一口咬下去，熟悉的味道让她恍惚中竟分不清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 到底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还是她还没有从过去出来，只是做了一场梦？ 如果不是梦，这种荞饼，她已经近十年没有吃过了。 用荞麦面和面粉混合，打上一个鸡蛋，在加少许糖、盐，还有许多的水调和，就能调出用来烙饼的面糊。 只需要在烧热的锅底抹上一层薄薄的清油，就能烙出来一张结实的大饼。 困难的时候，抹一次油可以烙好几张。 虽然这样烙出来的荞饼特别铁实，但却很填肚子，成本又低，在最艰难的那几年，江秋红给江月白做的早餐，基本上天天都是这个。 豆浆也是她那时候鼓捣出来的。 生活艰难，吃不起肉，又担心江月白营养跟不上，江秋红就买了黄豆，托人打成豆粉，每次要煮豆浆的时候，就拿纱布口袋装上几勺豆粉，用小奶锅烧一锅开水，将装了豆粉的纱布口袋放进去煮。 一边煮，一边用勺子去挤压口袋，把里边的豆浆挤出来。 就是刚开始那两次火候把握得不好，煮出来的豆浆总有一股糊味。后来掌握了控制火候的技巧，她煮的豆浆，便成了江月白小时候最爱喝的饮品，没有之一。 江月白煮的豆浆，和过去的味道一模一样。荞饼因为换成了花生油，而且不用像过去那样扣扣索索地用油，烙出来的口感要松软了许多。但即便口感略有差异，核心的味道还是没有变的。 只是江秋红不明白，女儿为什么突然回了老家，还做这两种已经很多年不曾吃过的食物。 “这荞饼比我以前烙得好吃！”江秋红赞了一句，终究没能忍住，问，“但是月儿，你怎么回来了？” “还不是回来找你。”江月白的回答让江秋红禁不住一个哆嗦，这是要开始跟她算账了吗？ 江月白却出乎她的预料，没有在她离家这么多天的事情上纠缠：“我准备去做一件好事，但事到临头，还是有些忐忑，就想回来平静一下心情。顺便看看，你要是回来了，把你请过去陪我几天。” “你准备做什么事？”江秋红非常容易地被带跑了节奏。 “有一个和我血型一样的白血病患者，需要我捐造血干细胞，就是血液里的一种细胞来的，需要把我身体里大概2%的这种细胞分出去。” “不会对你有什么伤害吧？”江秋红紧张地问。 “那倒不会，和一般的献血其实差不了太多，只是要花的时间多一些，所以想让你过去陪我。” 江秋红此时也注意到了江月白疲惫的面色以及粉底都没能压过去的黑眼圈。 “这段时间很辛苦吗？要不然，咱们不捐了？” “是挺辛苦的，要上班，又要担心你去了哪里，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还好有这次捐献，红十字会帮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带薪假，我自己又多请了几天，这才能跑回来歇歇。” 对上江月白若有深意的眼神，江秋红喏喏低下了头。 感谢乐三爷的打赏~ 153 被忘记的事情 “妈，既然你不想告诉我，那我也不问了。但我希望，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都能跟我多商量一下。” 江月白拉起妈妈的手，这双手上满是又厚又硬的老茧，即便现在条件好转，也舍不得下功夫保养，摸上去全是饱经风霜的粗砺。 江秋红虽然容易轻信他人，不大靠谱，但若没有她十几年如一日含辛茹苦地把江月白带大，江月白单靠自己，就是再坚韧再努力也不可能活到成年。 她知道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江秋红白天顶着烈日风霜摆小摊，晚上去餐馆洗堆得比那时的她还高的碗，日日夜夜连轴转，才勉强能在养活母女俩的同时，拿出稳住债主的钱。 见江秋涨红了脸，看过来的眸子里氤氲出湿意，江月白认真地对她说：“其实你有想做的事情，我很开心。毕竟前面几十年，你都是为了生存，为了还债，为了把我带大而活的，我希望现在条件宽裕了，你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为自己活一次。” “只是，就像我不管是高考的时候报志愿，还是出来之后找工作，即便我自己已经有了决断，还是会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一样，我希望你也能把你的想法大大方方的告诉我，这不是作为一家人最基本的信任吗？” “我，其实……其实这次……”江秋红被女儿说得满心愧疚，想说出实话，却因为被骗走的三万八千块而难以启齿。 “这次过去了就过去吧，只希望是最后一次了。”江月白却大气地将事情揭过。 “月儿……”江秋红在女儿考上大学以来，便一直觉得自己是女儿的拖累，再加上被骗过几次，每次被女儿知道以后，都会摆出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她怕极了女儿那样的神情！ 可真当女儿完全不过问她前面一个多月的去向时，心虚和愧意像野草一般在她心底疯狂蔓延，堵塞了整个心房，让她恨不得把这些盘根错节的野草全部割掉，把真相原原本本地对女儿说出来。 “过去的事咱们不说了，这次你能陪我上S市吗？我想你给我做的荞饼和豆浆了。”江月白笑着卷起一张荞饼吃起来，含混不清地说，“我自己做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谁说的，我女儿做的荞饼最好吃了！”江秋红被女儿这么一打断，那呼之欲出的话也被岔开，“但是我们家月儿想要我做，我就上去给你做！” “那咱们可说好了，我8号就要开始去医院做捐献前的准备，12号正式捐献，你可得一直陪着我~” 江月白翘出右手小指，难得地向江秋红撒娇。 “好，好，我一定陪着，给你做饭，把我们月儿养得白白胖胖的，才好把分出去的营养都补回来！”江秋红双眼湿润地和女儿拉钩。 强势了许多年的女儿，似乎又变回了曾经那个十分依赖她的，软糯的小人儿。 她存在的意义，似乎又寻回了些许。 江月白也发现面前的母亲，身上褪去了一部分不知道何时染上的拘谨，即便容颜已老，却渐渐和十几年前那个成为她支柱的样子重合在一起。 或许那个“AI.81576”说得没错，她母亲的性格是一回事，但促使她陷入传销，不肯和家里联系的很大一个原因，是当她无法在自己的女儿面前树立起信心，无法感受到自己“被需要”的时候，迫切渴望着成功、渴望着被认可的心情，便推着她一头栽进了有心人用虚幻的大饼和温情编织的柔软陷阱。 江月白接受了吴庸用“AI.81576”这个账号给她的建议。 不说破江秋红这一个多近两个月来的经历，跟她打感情牌，重新让她感受到“被需要”，并用那件没有说破的事情给她带来的愧疚感，时刻提醒着她不要再上这种当。 希望，那个能把她母亲从传销组织带回来，能知道她面临骨髓库摆出的选择题的，神奇的“AI.81576”，这次给她的建议依然能起到作用。 这次的事情，虽然ta说可以不用酬劳，只需要她完成造血半细胞的捐献便好。但江月白还是要来了ta的户头，不仅把ta损失的手机钱、江秋红住宾馆的钱都补上了，还按照最初的约定，把两万块酬劳也打了过去。 她本来就是存着一份善意，才到骨髓库做了登记，之前也是因为忧心家里的事情，不能确定当时能否保持状态去捐献，才拒绝的。 现在后顾之忧已解决，她有什么理由不顺应自己的初心呢？ 人家冒着危险，花了时间精力，说不定还倒贴着钱来帮自己办事，江月白无法做到安心地接受陌生人那么大的帮助。 这笔吴庸意料之外的钱，虽然比不上从孙家拿得多，却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满足感。 这都过去了多久，终于又看到进账了！不容易啊！ 在火车上收到银行的到帐信息，吴庸倍感欣慰，这妹子做事情讲究。 这件事情告一段落，林梨的供者也有了着落，他也能继续钻研魔术，今早混成职业级选手。 不过，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的样子…… 过来X市，林梨、老爸老妈那边，都提前打过招呼，消失小半个月应该问题不大，那他忘记的到底是什么？ 吴庸目光落到在X市新买的手机屏幕上，“7月5日，星期四”几个黑体字明晃晃地对他展开嘲讽。 “我去，完蛋！”吴庸突然想起被自己遗忘了两个星期之久的事情。 星期三，余老板，学戏…… 吴庸仿佛能看到余老板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样子。 S市唯一一个京剧成人班，总共就两名学生，从开办以来却是命途多舛，不是这个学生到不了，就是那个学生有事情。 这次吴庸一声招呼不打，直接旷掉两周的课，也不知道回去余老板还能不能认他这个学生…… 话说回来，在这之后江月白又要去捐献，下个星期的课，算算时间，也是没办法去的。 嗯，希望余老板能够锻炼出大师级的养气功夫，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感谢毒瘤OL的两张月票，以及ぁ杨小邪ぁ的一张月票支持~\（≧▽≦）/~ 154 消失的扑克 古时有故事云，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然而被困在一隅之地的林梨，却不像故事里误入神仙洞府的樵夫，不知不觉地任由岁月溜走。 她反而觉得，病房里的时间，比在外面时走得慢得多，仿佛一天能数出72个小时，或者更甚。 特别是在周光伟悔捐之后，吴庸接了个外地的活，和她的联系突然变得少起来开始，病房里的日子似乎走得更慢了，甚至骨髓库那边为她找到了供者，她也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开心。 因为当她万分激动地把这个消息分享给吴庸的时候，他竟然是隔了一天，才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那真是太好了，恭喜恭喜！】，然后又没有音讯了。 即便是告诉自己，吴庸在外边工作，肯定很忙，所以才没办法像之前那样每天有大把时间和她聊天。 但心里堵塞郁闷的滋味却分毫没能减弱。 一气之下，这小半个月，林梨把心思都放在了写作上。 《患病日记》每天就那么多可写的，《浮梦斋》便不一样了。原先一个星期写两个小短篇的速度，骤然提升到一天可以写一两篇。 而且之前写的，大多是一些稀奇古怪，充满了脑洞和创意的小故事，走温馨治愈的路线。可这段时间，林梨笔锋一变，脑洞还是开得很大，但全部变成了悬疑惊悚的基调。 如果被小桃子看到，指不定被吓得睡不着觉。 为了不吓到自家妹妹，《浮梦斋》林梨一个人也不给看。 她才不想承认是想让吴庸做第一个读者呢！ 哼，叫这家伙消失那么久！ 从吴庸走后，林梨一个故事都没发给他，但一直没停下写稿的速度，攒了一堆恐怖故事，就等着吴庸回来，不吓到他心慌她不姓林！ 怀着这样的郁气，当吴庸出现在病房里，和林梨打招呼的时候，吴庸便看到她双眸亮过一瞬惊喜的光，又马上被生生压下来，强行扭过脸对他视而不见。 “小吴怎么瘦了？自己一个人在外地，很辛苦吧？也不好好照顾自己。”李曼珍哪里看不出大女儿的小别扭，但吴庸对林家是有恩，又没亏欠，她肯定是得以礼相待的。 再说，人家有事情，一段时间没那么热络，也无可厚非。 “做那行都不容易，趁现在年轻多拼一下，将来才能过得轻松嘛。” “是这个道理。”李曼珍点头，见林梨还装作没看见，轻轻在她额头上点了两下，“还不跟小吴打个招呼，哪有这么没礼貌的？” 林梨在口罩下的小嘴一瘪，不情不愿地回过头说了声“好久不见”。 倒是邻床的小毅，本来迷迷糊糊睡着午觉，被吴庸进来的动静吵醒，顿时开心得坐起来，拉着病床边妈妈的手，欢呼道：“妈妈，妈妈，是吴庸哥哥来了！” 吴庸向林梨点头回礼，然后走过去，隔着帽子轻轻拍了拍小毅的头：“小毅最近有没有乖乖听爸爸妈妈还有医生护士的话呀？” “有！”小毅把小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吴庸哥哥，你又来给我们表演默剧了吗？” 吴庸摇摇头：“今天我们不演默剧，给你变魔术怎么样？” “大变活人那种吗？能不能把我变回家？”小毅的眸子里闪着亮眼的光，病房里的其他人却都仿佛失语了一般。 “那种魔术可不是轻易能够表演的，你现在个子那么小，一不留神就会看漏，我怕不小心把你变没了。还是等你再长高长大一点再说吧！” 小毅失落地问：“我要什么时候才会长高啊？” 小毅的妈妈心疼地搂过他：“很快就会长高的，我们小毅可是世界上长得最快的小男子汉！” “大变活人暂时不行，但是小魔术是没有问题的。”吴庸笑着“变”出藏在身上的6张扑克，立刻吸引住了小毅的注意力，“认识这几张牌吗？” “认识，爸爸教过我，是J、Q、K。” 吴庸拿在手中的，赫然是花色均不同的两张J、两张Q以及两张K。 “看到他们的花色也有不同了吗？你在心里选一张自己喜欢的，不要说出来，只悄悄告诉你妈妈。” 小毅眼轱辘一转，凑到妈妈耳边，用小手捂着嘴，悄悄把心底选的那张牌告诉妈妈。 “现在，注意了，我要把你选择的那张牌替换掉！”吴庸神神叨叨地背过手，念念有词地停顿了几秒钟，然后再次拿出六张牌摆在小毅面前。 “看，你选中的那张牌已经不见了。” 小毅恨不得趴到几张牌上，认认真真一张一张看过去，还不信邪地看了两遍，这才惊奇地问：“爱心的J真的不见了！吴庸哥哥，你怎么做到的？” 吴庸自然不会说破。 魔术这个东西，没被看破的时候很神秘，一旦说穿，就没什么意思了。 看他两眼都得意地弯成了两道弯，林梨心痒痒地对小毅说：“小毅，要是让他给我表演一次，我肯定能发现他用的什么办法！” 小毅转头满怀希望地看着吴庸：“吴庸哥哥，你给林梨姐姐也表演一次吧！” 吴庸暗喜。 回来之前他便想到，这次出去那么久，一直没怎么跟林梨联系，如果他在林梨心里已经有点位置，她肯定会不开心。 不过，这事儿没办法直接解释，只能走曲线救国的路线。只要迈过了最初的槛，林梨愿意和他互动，接下来的事就好办许多。 他老神在在地将摊在小毅床上的扑克一抹，收到手中：“既然你们诚心诚意的请求了，我就满足你们一次。” “选一张你喜欢的牌，你可以把它记在手机上，或者悄悄告诉小毅。” “林梨姐姐，记在手机上，不然吴庸哥哥偷听怎么办？”小毅显然没有想通吴庸刚才是怎么办到的，连偷听都怀疑上了。 “嗯，那我记在手机上。”林梨在手机便签上写下她选择的牌，吴庸则背过身子以示自己没有偷看。 待林梨写好，给屋子里的其他人都看过，吴庸才转回来，笑着说：“准备好了的话，我现在就把你选择的牌替换掉。” 感谢心动缘起，乐三爷的打赏~以及心动缘起、又又鱼又又、天空之飞翔的船，每人两张月票，还有只是赖而已的一张月票支持（ω） 155 进仓 小毅听了吴庸的话，两只小眼睛瞪得溜圆，生怕错过了哪个动作。 林梨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不是很在乎吴庸的动作，但也满心期待地等着看最后的结果，是否与自己的想法相同。 吴庸将牌放在身后几秒，再悠然拿出来给众人过目。 “方块K不见了！”小毅惊呼一声，有些懊恼地问林梨，“林梨姐姐，你看出来了吗？我还是看不出来……” “嗯，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林梨胸有成竹地回答道。 “真的？是怎么做到的？” 林梨伸手往吴庸的方向一摊，信心十足地说：“只要把牌给我，我也能演示一遍！” 吴庸笑着将手上的牌递给林梨，却见她一副“我已经看穿你”的小得意劲，悄悄在小毅看不到的角度比了个剪刀手。 看来是真的被识破了。 学习魔术已经有一段时间，虽然因为最近比较忙，缺乏在现实世界中的练习，但实际上，吴庸还是能拿出几个难度更高，也更难被识破的魔术出来。 不过，这会儿又不是为了装一波才表演的，自然要选人人能上手，简单易识破的魔术来表演。 但给小毅表演的时候，林梨并没有看到牌面，相当于只看过一次完整的表演便推测出来，可以说是很机敏了。 旁边的李曼珍和小毅的妈妈都还不明所以呢。 吴庸一个晃手，用自己的身体做遮挡，确保在病房里其他人都看不到的时候，迅速将另外6张牌塞给林梨。 林梨甩过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将后面递过来的6张牌藏在身后，然后笑盈盈地把吴庸先递过来的6张牌给大家看：“大家都可以各自选一张牌记在心里，一会儿再看看那张牌还在不在。” 等屋子里几人都点头，示意已经选好牌，林梨照着吴庸方才的动作，神神叨叨将手背在身后好一会儿，这才重新将吴庸后面给她的牌换出来。 “你们看，是不是自己选到的牌都被换了？” 李曼珍率先笑出声来，显然是懂了其中关窍。 小毅的妈妈也很快想通了，恍然大悟道：“是这样啊，乍一看，还真没看出来！” 只剩小毅没反应过来，急吼吼地拉着妈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庸指着林梨手上的牌对小毅说：“你仔细看看每一张牌的字母和花色。” 待小毅看过，林梨笑着将身后藏的另外6张也拿出来：“你再看看这6张。” 小毅总算明白过来：“吴庸哥哥，林梨姐姐，你们欺负人！” “根本不是换我选的那张，是把全部6张牌都换了，这是耍赖！” 一副牌里，JQK四色加起来，总共有12张不同的牌，吴庸把它们分成了两组，先让人在其中一组当中选牌，再背到身后换上另外一组，当然是不管观众选择哪张牌，都会“刚好”被换掉。 “所以说嘛，魔术就是要在不明白原理的时候才好玩啊。”吴庸感慨道。 “不过，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让别人一头雾水，也挺有趣的。”林梨笑道。 憋了十几天的闷气，在好奇心与识破吴庸小伎俩的得意之下，竟也散得七七八八。 吴庸见火候差不多，林梨已经不和他生气，那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从林梨手中拿回12张牌，右手一转，竟是凭空变出来一叠纸牌，行云流水地玩儿了一套花式切牌。 看得小毅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妈妈再找一副牌过来跟着学。 林梨见他玩牌玩得这么溜，若有所思地问：“你这小半个月，是去练魔术了？” 变装，大概也能算魔术？ “确切的说，是一场大型演出，不过这次的表演因为有保密条件，所以不能给你们看视频了。” 这么说，基本没毛病。 吴庸不想对林梨说假话，但涉及81576，还有她的供者，还是能瞒则瞒吧。 “你今后还会有这样的演出吗？”林梨鬼使神差地问出来。 “大概还会有吧……” “这样吗……？”林梨失落地喃喃，却又很快打起精神对吴庸说，“我后天就要进无菌仓了，那天你会过来吗？” “当然！”吴庸不明白林梨的思维怎么又跳到进仓的事情上了，但毋庸置疑，他肯定会过来陪着。 林梨暗戳戳地想：还剩两天，可以再写两个恐怖故事，到时候直接装U盘全给他，就不信吓不到他了！ 然而一直只看到林梨笔下温馨小故事的吴庸，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只感觉，林梨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又是不是露出貌似“愉悦”的神情。 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Anyway，这一次的供者，终于没出什么幺蛾子。 7月8号这天，林梨正式进仓，开始清髓，方便之后移植进供者的造血干细胞。 而江月白，也在江秋红的陪同下，到医院签下最后一次捐献协议，注射进第一针动员针。 之后的5天里，江月白每天都必须到医院打动员针，将深藏于骨髓的造血干细胞刺激到外周血，方便做最后的采血工作。 动员针，其实就是林梨曾经打过的升白针，不过个人体质不同，江月白倒没有林梨注射时那么痛，虽然这之后骨头的肿胀感还是让她难受了几天。 不过想到这样能救下一条命，而且这也是她与“AI.81576”的约定，想想也没有什么承受不来的。 另一边的患者，可是会比她痛苦得多。 林梨进仓前，终于把攒起来的二十几个小短篇给了吴庸。 无菌仓里不能携带电子产品，自此，她每天与外界的联系，便只有医生护士，以及无菌仓里那扇小小的探视窗。 一张床，一个电视，一张杂物桌，一个微波炉，还有一辆护理用具车，便是里边全部的家具了。 林梨便要在这间屋子里，孤独的呆上一个月。 吴庸在探视窗外，向林梨保证：“我之后每天都回来看你。” 林梨却使劲摇头。 “不要，你之后都别来好不好，等我出去了，再找你。” 156 告白（看题目就知道是狗粮了汪） “为什么？”吴庸不解，难道林梨还在因为他之前离开的十几天生气？ “反正你别过来就好了！” 看到林梨恼甚于怒的模样，吴庸虽然从她的表情看懂了她此刻复杂的情绪，却依然不明白这情绪的由来。 被吴庸探究的目光注视着，林梨的下巴越来越往内收，只用头上的帽子对着探视窗外的吴庸。 她听说，在无菌仓里，会很狼狈。 清髓、回输、排异，在这过程中，很可能会比之前的化疗更难受，更痛苦。 林梨相信自己一定能挺住，但却不想让吴庸看到她更狼狈的样子。 有可能的话，她甚至不想让爸爸妈妈还有小桃子看到，但他们显然是不会答应这个请求的。 如果，她是说如果，万一，她真的没能撑过去，她希望，至少在吴庸心里留下的最后印象，不是她在无菌仓里挣扎的模样。 林梨做了两个深呼吸，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抬头笑着对吴庸挥手道：“一个月后见！” 一点都不真诚的笑容像是在吴庸心脏上堵上了一块橡木塞，钝痛憋闷。 但他却不知道此时该做什么好，只能闷声闷气地说：“那我走了……” 要不之后再悄悄过来？不知道医生护士能不能答应他不要告诉林梨。 林梨点头放下话筒。 吴庸也把话筒放下，准备去找和医生谈情况的林家人打声招呼便离开。 然而他刚走出去几步，便觉得心上一紧，猛然回头。 林梨没有回病床上去，她仍然站在探视窗前，额头无力地抵在窗玻璃上，看不见表情。 吴庸疾步走回来，用指节在透明的窗户上敲了几下，惊得林梨倏而抬头，红肿的双眼在对上吴庸后，立刻一闪身躲到探视窗旁边，消失在吴庸视野里。 她没想到吴庸会返身回来，更没想到自己这副样子回落在他眼中。 怎么办？ 林梨心慌地想着该怎么解释她掉眼泪的原因，却不等她想出个借口，探视窗上的玻璃便又被吴庸敲出一串声响。 她急忙抹掉眼角的湿意，拿起话筒，重新走到探视窗可见范围内。 “你怎么了？”吴庸急躁的声音从听筒中传过来。 “我没事……”林梨心虚地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有什么情况，你要说出来呀！” “我……” 我喜欢你！ 但是，根本无法说出口啊！ 眼泪控制不住地涌上来。 虽然之前就想好了，等病好了以后，就问吴庸，是不是喜欢她。 可是，当她正式住进无菌仓，一个人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和外面所有人都隔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想，如果她再也走不出去了，怎么办？ 如果到最后也没有机会问出来，好不甘心…… 要是她没有生病就好了；要是在前面十几天，她再主动一点，多跟他说几句话就好了；要是她最后写的二十几个小短篇，还是温馨向的就好了…… 想着想着，便克制不住泪水奔涌而出。 一窗之隔的吴庸看到她哭得那么伤心，一下就慌了。 怎么办？该说点什么？ 这妹子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就哭了？到底是为什么会哭的啊喂！ “是不是我刚才语气太重了？抱歉抱歉！”吴庸一手拿着话筒，一手贴在玻璃上，恨不能伸手过去帮她把眼泪擦掉。 “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听到吴庸的话，林梨的泪珠子却扼制不住地掉得更厉害了。 听筒里传来林梨细微的呜咽，近三个月的医院生活，让她已经习惯于控制自己不要过猛地喘气，所以连哭泣也是趋于静默的。 吴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将她今天的一举一动在脑海里反复回想了几遍，先前被他一晃而过，没有注意到的，林梨的细微表情，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有懊恼，有悲伤，有羞怯…… 心跳越渐加快。 难道是因为，那个缘故？ “不哭了，小梨，等你出来我们就在一起吧！” 林梨的呜咽声戛然而止，她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猛然对上吴庸认真的目光，被泪水润泽得波光潋滟的双眸瞪得比平常更大了几分。 吴庸心里也在不停地打鼓，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有自信。 但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虚！ “本来是想等你痊愈之后再说的，不过感觉那样太狡猾了点，而且我确定，不管你将会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想陪在你身边，所以——” “做我女朋友吧！” 经过话筒传出来的声音受限于设备而有些微的失真，但那一点都不重要！ 林梨的注意力完全被他最后一句话的内容所吸引。 她看到他耳根子泛起一抹红晕，但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 见林梨愣愣地，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吴庸软下语气：“不用现在回答我，等你从这个小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再告诉我答案吧。” “现在你只要努力配合治疗，保持一个好心情就好了，之后我会再来看你。” 吴庸隔着玻璃，在林梨额头的位置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正要放下话筒，却听到旁边突然冒出小萝莉奇怪的声音。 “吴庸，你在干什么？” “啪”地放下话筒，吴庸转过头，还好没在小萝莉身后看到林家夫妇，否则当着家长的面撩人家女儿，未免太嚣张了些。 “我刚在和你姐姐聊天，你爸爸妈妈呢？” “还在跟医生聊着，我过来看看姐姐。” 林若桃狐疑地望着吴庸，她敢肯定刚才看到他亲玻璃了，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我去和你爸妈打声招呼，今天要先走了。”刚对林梨表白，他也不好意思继续呆在这里，好歹得给双方都留一点缓冲的时间。 “好，再见。” 目送吴庸离开，林若桃凑到探视窗跟前拿起话筒，却没有看到林梨的身影。 “姐？” 无菌仓里的林梨从吴庸先前的反应便猜到，一定是家里人过来了，赶忙躲到旁边擦干净眼泪，这才走到探视窗前拿起话筒。 “小桃子，爸爸妈妈呢？” “还在医生那里。”林若桃看着林梨明显红了一圈的眼睛和鼻尖，问，“姐，是吴庸欺负你了吗？” “没，我刚才喝水不小心呛到，把眼泪花儿呛出来了。”林梨矢口否认。 感谢傲凌一方和人sheng若只如初见的月票支持~ 157 光阴似箭 即便林梨不承认，林若桃还是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说不定吴庸就快变成她姐夫了。 不过，她知道自家姐姐脸皮薄，懒得拆穿她。虽然不太懂为什么姐姐会哭，不过看起来不像是很伤心难过的样子，那就勉强相信吴庸会妥善处理好吧。 反正之后要是被她发现吴庸对姐姐不好，哼，就让小虎挠他！ 小桃子没有对她拙劣的理由钻牛角尖，让林梨松了口气，待林刚和李曼珍过来的时候，眼眶周围的红肿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没有被他们看出来。 和林刚、李曼珍又聊了一会儿，主要是林梨在听他们的叮嘱，不管孩子多大，父母总是免不了替孩子担心。 然而林梨再有耐心，也不可能还像在普通病房时那样和家人聊上一整天，毕竟双方都得站在探视窗前手持话筒，时间长了还是很累人的。 不过多时，林家三口便恋恋不舍地与林梨辞别。 自此，林梨正式开始了长达一个月的漫长独处。 吴庸没有食言，每天都会来看她，而且总爱错开林家人来的时间，自己一个人跑来为她表演前一天练习的魔术。 至于林梨刚进仓那天的事情，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 但林梨没有再拒绝他过来探望，这无疑是给吴庸打了一针强心剂。 他有强烈的预感，等林梨从无菌仓里出来，基本可以肯定，嗯哼，大家都能懂的，就不说出来刺激单身狗了。 整个六月，吴庸先是忙着《喜笑颜开》的比赛，后来又因为供者的事情四处奔波，感觉比上班的时候还忙碌。 趁着和林梨的关系没确定下来，81576没塞新任务给他的空档，每天来看看林梨，练练魔术，顺便把之前暂且搁置的奖励也拿来用了，开了一门81576提到过的“伪声”课。 小日子过得充实且安逸，不用被任务追着赶着的日子就是舒服！ 这段时间练下来，吴庸的魔术也基本能拿得出手，做一些简单的近景魔术、街头魔术表演没什么问题。 毕竟这门艺术不仅需要高超的手法和精巧的设计，很多时候，魔术师在观众面前的表现更能决定一场魔术的成败。 吴庸这方面的天赋早在他接触魔术之前，就已经能看出。单从魔术的表演技能来说，本就有天分，又学了那么久表演，要以魔术师的身份忽悠忽悠观众，吴庸学起来并不难。 也就是手法技巧需要他多花些时间，不仅得在纯白空间里接受“怪盗基德”的调教，在现实世界的练习也不能少。 否则徒有意识，肢体跟不上，也是白费。 不过，从林梨的反应来看，他练得还不错。 81576也按照约定，在这个月里给他找了两场小型表演，钱虽不多，但至少证实了吴庸的想法可行，能够发展成个收入来源。 为了方便练习魔术，吴庸逐渐将自己的住处转移到了老宅。 请人过来给老宅通上了自来水，装上了热水器，这下终于解决了洗澡和用水问题。 别的地方基本没动，在不影响基本生活的条件下，吴庸尽可能的，希望能保持老宅原有的风貌。 就好像老爷子住那间主卧，只要不去动它，吴庸便觉得似乎老爷子还没有离开，在他吃饭的时候，练习魔术的时候，老爷子都坐在那把最喜欢的太师椅上优哉游哉地听着周围动静。 时不时，吴庸也会在院子里吊几句嗓子，就当唱给老爷子，逗个乐。 至于被他和江月白晾了多时的余老板…… 咳咳，本来课时就不多，被二人逃得七七八八，余老板一气之下，不办这个班了。 钱是肯定不会退的，但允许他们随时去旁听京剧院的戏剧排练，到时候撞上哪个师傅，就跟着哪个师傅学吧。 二人自知理亏，对余老板的安排没什么意见，甚至这样对他们来说更好，毕竟上课的时间完全可以随自己的需求机动调整。 如果不是每次去探望林梨的时候，看到她日渐消瘦，看到她因为大化疗和放疗食欲不振，恶心呕吐，吴庸倒是希望，这样的日子能过得再久一点。 虽然他在表演的时候，林梨也会开心地笑，会把写在笔记本上的故事贴到探视窗玻璃上给他看，会因为他带来的U盘里有她喜欢的动漫、电影高兴得笑出小酒窝。 但吴庸能想像得到她的辛苦，特别是到了回输之后，林梨的身体在江月白的造血干细胞作用下开始产生排异反应，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差了先前一大截。 甚至在吴庸来探望的时候，痛到没办法走到探视窗前跟他打一声招呼。 吴庸看着心疼，却无能为力，完全帮不上忙。 听护士说，林梨是头痛、恶心外加骨头痛，止痛药也不管用，吴庸便赶紧买了热水袋，让护士消毒杀菌之后送进去。 有热水袋暖着，还有护士帮她按摩着，才慢慢缓过来。 最难受的那几天过去之后，林梨给他看那时写下的日记，每个字都因为手抖而歪歪扭扭的。 比较幸运的是，林梨的排异反应并不算很厉害，回输半个月之后，只是手掌有些脱皮，其他地方并没有出现排异现象，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时间一晃眼到了8月4号，林梨终于从那间狭窄的无菌仓中出来，转回了普通病房。 如果顺利，各项指标检查都正常的话，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回家去修养。 吴庸很想问，一个月前他提的问题，林梨有没有答案了，但碍于林家三口都在，他也不好开口，只能装作没那回事。 事实上，也就是他一时注意力都放在了林梨身上，没太注意林家三口看好戏的表情。 虽然他这一个月来，总是避着林家人来看林梨，但他来过的事情，护士知道呀，何况他天天来，想不注意都难，林梨她亲爸都没来这么勤。和病人家属聊天的时候说起，再正常不过了。 就是林梨，也察觉到了家里人诡异的气氛。 感谢蔡伦你在哪，以及心动缘起的月票支持~ 158 有答案了吗？ “姐，我是不是要有姐夫了？”在吴庸离开医院以后，林若桃趴到林梨耳边，悄悄地问。 “去去，就你想得多！”林梨柔荑在小桃子鼻梁上轻轻一刮，却没有反驳她的猜想。 “嘁，还不承认，那我就告诉爸妈，说吴庸隔着玻璃亲……” 林梨一把捂住小桃子的嘴，低声威胁：“你再说，我就把你上次考砸了，让我假装家长签字的事情捅出来。” “唔，唔~”见林若桃使劲摇头，林梨这才放开手。 虽然小桃子没猜错，她是打算告诉吴庸，一个月前他问的问题，她的回答是，好。 可是，她总不能没头没脑地说个“好”吧，没有上下文联系，吴庸能明白她说的“好”是什么意思？ 然而应该怎么跟他说，林梨想了一个月，都没想好。 直接告诉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太不矜持？要是吴庸再问一遍就好了，不过那么被动，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不够喜欢他？ 这边林梨纠结着，而另一边的吴庸，过了林梨刚从无菌仓里出来那会儿的激动，静下心来之后，思索着自己不能给林梨太大压力，于是对这件事情只字不提。 虽然还是每天去医院看她，每晚和她聊天，但两个人都仿佛忘记了进无菌仓那天的事情一样，磨磨蹭蹭，直到林梨各项指标都通过检查，可以出院回家的时候，仍然没有个定论。 出院这天，李曼珍久违地在家里做了一桌大餐，即便因为林梨还需要忌口，许多菜色不敢做，限制了她的发挥，但还是馋得吃了几个月食堂、外卖的林若桃止不住地咽口水，借口在厨房帮忙，还没到饭点便偷吃了个半饱。 林刚去医院接林梨回家，顺便也邀请了吴庸一起到家里吃饭。 这几个月下来，吴庸为林梨做的，林刚都看在眼里。虽然对于有人想追求自家女儿，他心里始终有个疙瘩，但吴庸这几个月的陪伴，他都看在眼里。 这个年轻人难得的，在女儿前路未卜的时候，愿意不离不弃，怎么想，也比随便冒出来一个小子把女儿拐走来得好。 所以对于两个孩子之间的暧昧，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是在饭桌上，平时话不多的林刚，却对吴庸开始盘问起来。 父母、老家、现在做什么工作，有没有房产，今后打算在哪儿发展，一样一样，借着酒劲，跟闲话家常似的问得及其自然，林梨拉都拉不住，只能臊红了脸在旁边闷头吃饭。 吴庸倒还好，只要不是对着林梨，他的厚脸皮早就练出来了。而林刚问的那些问题，他也早有准备，也就工作解释起来麻烦些。 不过之前林家人就知道他会京剧，还参加过喜剧比赛，对于他说“自由艺人”也不感到意外。 陪着林刚小酌了几杯，两人都不是好酒的，只喝到微醺，都没有因为酒意影响到思路。 林刚问得起劲，吴庸在回答的时候也趁机观察林家夫妇的反应，想知道他们能不能认可他和林梨的事情。 虽说在女儿还没和吴庸确定关系的时候，就拉着他“查户口”有些唐突，但也是因为两人之间的气氛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林刚才会选在这个时候先多做些了解。 总体来说，林家夫妇的涵养还是不错的。 即便吴庸的家庭条件不如林家，在S市也只有一间绝对不可能用来做婚房的老宅，没有车，存款连首付都够不上，但林刚和李曼珍都没有因为这些而对他表现出轻慢。 不过，在吴庸说到自己的工作时，他捕捉到了林刚微微抿起的嘴角，还有李曼珍脸上一闪而过的犹疑之色。 看来，现在的工作还是很难让人满意啊…… 之后得再加快魔术的学习和练习进度了！ 只要能在一个领域有一定名气和成就，对于长辈来说应该就会更容易接受。 林刚的做法让林梨有些不好意思，但大家更多的是为她出院而感到开心，何况李曼珍的手艺确实很棒，有美食的时候人总会更容易感觉到幸福，所以晚饭的气氛还是很温馨的。 待所有人酒餍食美，聊聊天，送走吴庸，林梨回到自己几个月没呆过的卧室，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不实感。 依然是独自一人在一个小房间，但此时的安心是在无菌仓里绝对无法感受到的。 一串音乐声响起，竟是吴庸打来的电话。 林梨诧异地接起，吴庸还从未给她打过电话呢，因为在医院时有旁人在，不方便通话，两个人一直都是用文字交流。 这个时候打来，是有什么急事？ “怎么了，是有什么东西落在我家了吗？”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有些嘈杂，林梨还听到了汽车鸣笛的声音。 “你还没到家？”她有些担心，吴庸住的地方明明离这里很近。 “没，我在外面散步，看到社区广场这边的绿化带重新修整过，还多栽了花，就想再过一段时间，等你情况稳定下来，和你一起过来逛逛。” 他才不会说，是因为今天在饭桌上，看林刚探他底的时候，林梨脸上只有羞意，却无反感，所以准备打电话过来摊牌之前，在外边跑了两圈以缓解他忐忑的心情。 “好啊，以前老是喜欢宅在家里，这次一宅宅了几个月，反而有些怀念在外边的感觉了。”林梨看着窗外路灯下人来人往的街道，心生向往。 “那你好好养身体，千万注意别吹到风感冒了，之后我带你去吃附近新开的一家小店，他家炸鸡特别好吃。还有你之前想看的那部新上线的悬疑片，我在网上实找不到能下载的资源，咱们直接去电影院看去！” 林梨正听得入神，却不料吴庸话锋一转，声音突然柔下来。 “不过，在去之前，我想先确定一下，我是以朋友的身份陪你去，还是能作为男朋友陪你？” “一个月前那个问题，你有答案了吗？” 林梨心跳的节拍，瞬间乱了。 感谢那时微笑真美的打赏~以及ddere的两张月票，白无常鲲的一张月票支持~ 159 真的变成中年人了 “……” 没有打断林梨的沉默，吴庸沿着绿化带往更安静的地方慢慢踱步，心里数着她沉默的秒数。 1，2，3，4，……10，11，12。 “好。”林梨的声音细若初春的酥雨。 吴庸脚步骤停。 “真的？你答应了！” “但是在电话里问，真的很没诚意诶。”林梨蜷坐在床上，双手抱膝，把半边脸埋进臂弯，嘟着嘴转移话题，仿佛这样就能藏住自己的羞意。 “那我明天当着你的面再问一次，你可不能给出和今天不一样的答案。”吴庸的笑意连他40码的脸都快装不下了。 “不知道你说什么啦！我只知道你答应我，要带我去吃炸鸡、看电影~” “嗯，女朋友说的话绝对不会忘！” 昏黄的路灯氤氲着暖意，8月的晚风在闷热中带来几缕清气。 心情愉悦的时候，看什么都舒服，连路边相拥的情侣也不再碍眼。 吴庸边走边和林梨聊着，一路上不知道喂饱了多少只蚊子，等林梨那边受到林若桃干扰，挂了电话，他才发觉胳膊上、腿上，加起来二十几个大包。 不敢在外边多呆了，赶紧回出租屋。 还好S市的蚊子不像山里的毒，叮一个包几个小时就消下去了，否则明天他不用81576帮忙变装，也能重现几分胖小丑的姿态。 出租屋里，吴庸乐滋滋地查着S市的吃喝玩乐攻略，想像着和林梨约会的场景。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正在他看各个商家下面的评论看到兴头上的时候，81576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冒出来。 “006号目标已锁定，请及时到‘志愿者之家’查看资料。” 吴庸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虽然之前你说的是，在我和林梨确定关系之后，再安排新任务，但你这新任务也来得太快了吧！” 瞟一眼时间，我去，距离林梨答应才过了两个小时都不到好么！ “你以后，不会都是这样，逮到下任务的空隙就使劲下吧？”这预感很不妙啊。 “正常情况，会考虑你当前的状态调节任务频率，不过你这次你休息了那么久，该动一下了。” “好吧。”吴庸认命地打开志愿者之家，点进“观察项目81576-006”选项条。 还想着和林梨好好培养感情，现在只能先看看这次的任务是什么，能不能兼顾了。 “观察项目81576-006” “目标：肖瑶” “性别：女” “年龄：19岁” “职业：准大二学生” “需求：需要一名35~50岁的演员扮演私家侦探，详细情况需面谈，若能够达到委托人要求，暂定定金1000元，酬金5000元。” …… “酬金只有五千啊。”吴庸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81576，如果我拒绝接任务，会扣我多少钱？” “会按照委托人暂定佣金的十倍扣除。” “WTF？？这么黑！” 本来因为魔术事业开始逐渐有起色，想着短时间不是特别缺钱，这个任务的酬金又不算高，不如拒了，趁着刚确定关系的热度，好好陪陪林梨。 可是，本来存款就不算多，这五万块一扣下去，肉疼。 还是先去看看具体怎么个情况吧。 准大二学生，19岁，倒是和林梨一样。哦不，因为这个学期住院，没修够学分，林梨开学还是大一。 这个年纪的小女生，要私家侦探做什么？ 要知道，鉴于国情不同，虽然影视文学作品里，侦探这个角色经久不衰，但实际在内陆是没有侦探这个职业的。 稍微挨点边的，狗仔？ 刑警不算，人家那是吃公家饭的。 “该不会，这次的委托人也不是目标本人吧？难道是委托人想要我扮演私家侦探去查目标？也说不通啊。”吴庸看得一头雾水，“你就不能把任务描述得具体一点吗？” “委托人是目标的父母，我和他们约了明天下午2点，市中心城市广场的绿岛咖啡见。”81576一如平常的冷淡，“任务的具体情况，你可以明天再向委托人了解，我分派任务时给的信息，就是委托人提供的初始信息。” “在没有和委托人、任务目标接触之前，我认为你最好能保持‘不知情’的状态，才能在初次见面时做出最自然的反应，这是在给你降低难度。” 懒得和人工智能计较。 吴庸对空翻了个白眼，拿着工卡走到厕所里的镜子前，仔细打量里边自己的脸。 这张脸帅是帅了，但怎么看，也不太像是个侦探。 “81576，把我变成40岁的样子看看。” 荧光闪过，镜子里的脸倏然多了几丝细纹，比刚才稍微圆润了一点。 虽然现在看上去，年龄已经符合委托人的要求，但镜子里的面容仍然不会让人觉得像侦探，倒是有几分像对谁都和气的商人。 还是不去大保健的那种老实商人，一点不油腻，没看啤酒肚都没有嘛。 “看来是不能用自己的脸了，不过也好，免得被认识的人看。” 扑克大小的工卡在吴庸的右手上来回翻转，他一边思索着怎么“捏脸”，一边喃喃，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81576说话。 “年龄暂定在35~40岁，脸上肉不能太多，要有棱角一点，显得人凌厉。” “眼型稍微狭长，但不能太小，眉眼间要显出硬朗的力量。” “鼻子高一些，嘴唇要薄。” “头发就碎发吧，刘海不过眉，两鬓不过耳。” 随着吴庸的话语，镜子里的模样渐渐成形。 一个清癯的鹰眼中年男子在镜子里同吴庸对视。 “嗯，不错，再换件纯色衬衣就完美了。” 荧光再次闪过，违和的T恤变为浅蓝色的衬衣。 吴庸满意地点点头。 联合国那什么破规定，说超过24岁就跨入中年范畴？24岁的小年轻哪有资格做中年人？ 像现在这样，一看就经历过人生起伏，满身故事的男人，才称得上是中年嘛！ “行，就这个造型了。”吴庸停下翻转工卡的手。 还好人工智能不会头晕，否则81576怕不是要给他找个暂定酬金上亿的，绝对不可能完成任务来报酬了。 感谢舞邀霓裳的打赏~\（≧▽≦）/~ 160 华生+元芳 绿岛咖啡，吴庸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上次来的时候，才刚和81576遇上不久，在这里见001号目标何结。而这一次，他要见的却是一对中年夫妇。 时逢暑假，又是周末，咖啡厅里人特别多，大部分都是出来聚会的年轻人，肖家夫妇混迹在其中，十分显眼。 店里还是有别的中年人的，但别人要么是陪着孩子来相亲，要么是面对面坐着谈性正浓，只有肖家夫妇，两人均坐在同一边，不时往门口看，显然是在等人。 吴庸彬彬有礼地走到他们桌边，带着极浅的笑容问：“请问，是需要演员的肖先生和杨女士吗？” “对，我们是，你是来应聘的演员？”肖继航不动声色地打量来人。 “是的，我叫华方，虽然没有担任过主演，不过在许多影视剧、舞台剧中有过演绎经历，平时比较喜欢看悬疑、刑侦类小说，比较符合二位对演员的需求。” “画方？”杨梅疑惑地小声嘀咕。 “鄙姓华，才华的华作四声。”吴庸耐心向杨梅解释道。 这个名字完全出于他的恶搞，委托人不是需要他扮演私家侦探嘛，福尔摩斯的助手华生，加上狄仁杰的助手元芳，完美。 “啊，原来是华先生，幸会幸会。”杨梅连忙补救。 “华先生好，请坐。”肖继航请吴庸在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我们的需求你应该从邮件上看到了，不过在现实中没有剧本，要把侦探的敏锐和智慧演出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面对肖继航暗藏的考较之意，吴庸如白头海雕般锐利的双眼慢慢扫过肖继航与杨梅，盯得二人恍若生出了一种被窥视到内心的不适感。又在他们快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打断这目光的时候，那双眼睛消退了侵略性，只是还存留着几分锋利。 “正如肖先生所说，现实不像影视剧，我并不能从二位身上看出你们今天吃过些什么，到过哪里，做过什么事情。毕竟二位都是讲究人，不可能身上还沾着午餐的残屑就出门。”吴庸用轻松的口吻，顺带吐槽了一下许多侦探小说和影视剧里的桥段。 “不过，肖先生应该从事的是文职工作，生活工作中皆是笔不离手，还有一定的书法造诣，如果没有猜错，杨女士和肖先生应该是在同一个单位上班。” “你是怎么知道的？”夫妻俩对视一眼，甚为诧异。 “肖先生的右手中指有些变形，向无名指方向微微弯曲，这是长时间持笔写字才会留下的痕迹。” “现在的学生，很多人手上都能看到这样的变形，但在几十年前，学生的课业并没有那么繁重，现在又多是无纸化办公，会留下这样的痕迹，足以说明肖先生的工作性质。” “而且桌面上的钢笔绝对不是这家店的所有物，单据上钢笔打出的勾力道刚劲，我想一定是肖先生的手笔。” 肖继航边听边小幅度的点头，杨梅则饶有兴趣地问：“那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们在同一个单位的？” 吴庸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肖先生衬衣口袋边缘处的logo，和杨女士丝巾上的logo是一致的，而且，这不像是商标，更像是某个团体的标志。” 事实上，在吴庸说出来之前，他并不能肯定自己的猜测就完全没错，因为往往会有很多种可能，造成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 但他在描述的时候，从对面二人的细微表情可以判断出自己的推测正确，那么直接按照最初的推测来说即可。 这个做法最狡猾的就是，即便从对方的表情，判断出自己猜错了也无妨。只要话锋一转，否定最初的猜测，说出另一种可能就好。 如果三番两次都没说对？ 吴庸说的猜测，都是从概率上来说可能性很大的，要是这样撞几次都没撞上，那还是回去把脸洗干净一点吧。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古话说得有道理啊，华先生是有真本事的人。”肖继航赞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不过，除了专业以外，我们还需要你保证，对于委托你的事情，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绝对不能有丝毫泄露！” “请相信我的职业素养，决不会造成信息泄露。”吴庸回答得铿锵有力。 肖继航似是因为吴庸认真的样子放松了些许：“具体的，让她妈妈来说吧。” 这次雇佣演员的主意，是杨梅提出来的，肖继航虽然认可了她的主意，但强烈要求选人的时候得由他来把关。 至于后面具体的操作，他还是很相信共度二十多年的老婆的。 杨梅得了老公的话，向吴庸解释道：“是这样，我家女儿肖瑶，一直是个很乖的孩子，特别有孝心，但有时候会有些奇怪的举动。” “她本来一直很正常，只是去大学上了一年学回来，不，应该说，从寒假那时候我们就发现了，她老是会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这次暑假回来就更严重了。” 杨梅面露忧色，继续说：“我觉得她是太想她爷爷了。以前我们工作忙，特别是两个人在一个单位，一忙起来，谁都照看不了家里，只能把她扔到老家，让她爷爷帮忙带着。所以这孩子从小就和她爷爷亲，我们俩都比不上。” “但是，她上初中那年，她爷爷去世了，这孩子伤心了好久，非说爷爷没死，我们不想让她伤心，就顺着她的话，说她爷爷还在世。” “后来，中学课业比较重，孩子也没那么多时间想这个，渐渐的，就不说了，我们也以为，她已经接受了事实。” “可今年春节回老家，我发现她又开始寻思这件事情，还把老人家留下那点东西翻了个底朝天，说是要找线索，去把爷爷找出来……” 说到这里，杨梅陷入回忆时往左下方垂下的目光倏然抬起，看着吴庸急切地解释：“瑶瑶她绝对不是精神病，她平时都很正常，只是可能太想她爷爷了，才会有些臆想。” “我明白，请你继续说。” 吴庸平和的神情让杨梅稍稍安心。 感谢？？人生境界^_^的打赏，以及王司徒你竟与司马暗害丞相的月票支持~ 161 精神病还是中二病 “这个暑假回来，我们发现情况变得更严重了……”杨梅面色沉重，音调降得很低。 “老人家生前喜欢鼓捣墨锭，就是需要砚台才能磨墨写字的那种墨锭。瑶瑶看到有个徽省办墨厂的老板，带着复原的古墨来这边做展览，自己偷偷计划去偷人家的墨……” “我借她电脑用的时候不小心看到，就去查了下那个展览的资料，瑶瑶想去拿的墨，是通过复原古代技术制作的，价值倒是不高，顶天也就一千多块，但偷东西这个事情，我们绝对不能姑息！” 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意，旁边的肖继航面色也是一片沉郁。 自家孩子不知道怎么就长歪了，放在哪个父母身上，都不会痛快。 “既然如此，难道不能直接在那个厂家买一块墨吗？”吴庸问。 “不一样。”肖继航摇头叹了口气，“用来展览的那块，是人家把古代技术复原后做出来的第一块墨，我们提过要给她买一块厂家后来生产的，她不要。” 吴庸想问他们，为什么不带肖瑶去看看心理医生，但想到杨梅之前的反应，怕也是不愿意承认她女儿精神有问题的，更不要说直接去看病了。 “我看瑶瑶的计划里，是想招募一个侦探帮她打探情况，所以，我就想，找个演员来，在她面前演一场戏，让她以为自己拿到的是展览会上的那块墨，以后就不会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了。”杨梅大着胆子说出自己的主意，虽然她也不能确定效果如何。 “可如果她之后又有想要别的东西呢？”吴庸直指要害。 “应该……不会了吧。”杨梅略有犹疑，不过还是坚定自己的想法，“瑶瑶是觉得，她爷爷的魂附在了那块墨上，才想拿来的。等拿到了墨，她没有理由还要别的东西。” 对于杨梅的说法，吴庸不置可否。 她说得似乎是有道理，但如果肖瑶又觉得，她爷爷的魂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事情岂不是没完没了了？ 不过，委托人自家的事，他不会去指手画脚，只要能拿到钱，能过了81576那关，就够了。 肖继航猜到面前的演员不会理解他们的做法，苦笑道：“我倒是想过要带孩子去看看医生，不过孩子坚决不同意，说自己没毛病，我们也没办法。” “我倒是觉得瑶瑶说得没错，只要不沾到她爷爷的事情，你看她什么时候不是清醒得很？真的精神有问题，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杨梅不服气地嘀咕。 “所以我就说，孩子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你纵容的！要是你早点发现，早点找我商量，也不会放她严重到这种程度！”肖继航火气一上来，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引得旁边桌的两个人转过头来张望。 “你小声点！”杨梅拽了拽他胳膊，转而对吴庸说，“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回头我把瑶瑶的那个计划给你发一份，之后就拜托你了。” “这没问题，不过要在她面前演一场，从展览上偷到展品墨的戏，难度很高，而且，绝对不是5000块能解决的事情。”吴庸接下任务可以，但要是任务得倒贴钱，那还不如直接让81576扣钱，省得麻烦。 “不用弄得那么麻烦。我是想，到时候你让她相信你能自己拿到墨，不让她出手，之后再拿我们买的墨，骗她说是从展览会上拿的。” “那我没问题了。”吴庸点头。 双方协商好，吴庸加了夫妻俩的手机号和薇信，确认收到一千块定金和肖瑶的“盗墨计划”之后，他告别夫妻俩，到城市广场的大超市买了些水果和菜、肉，这才优哉游哉地坐着公交回出租屋。 肖瑶的事情急不来，吴庸需要好好研究研究她制订的计划，她的性格、习惯，想出一个周全的方案去接近她，完成肖家夫妇的委托。 就算目标真的是个精神异常的人，行为方式总也是有迹可循的，掌握这些东西，有助于更有效率地完成任务。 回到出租屋，吴庸将自己的伪装去了，懒洋洋地趴在床上看肖瑶的资料和那份拙劣的计划。 啧啧，现在的孩子，中二病都那么严重吗？ 吴庸划过肖瑶薇博上一堆和她学校动漫社的同道们拍的COS片，全然忘了他在大学的时候也是动漫社的一员，也有那么一段中二的青春岁月。 要不是在动漫社练出来的道具功底，之前参加《喜笑颜开》初赛的时候，他还真没办法搞定那一摞布景道具。 不过嘛，好汉不提当年勇，他早就中二毕业，退圈了。 然而肖瑶，吴庸极度怀疑，这孩子是中二病重度患者，以至于现实生活收到了感染。 看她晒的成绩单，成绩不错，智商应该没问题，除了动漫社之外，还参加了书法协会，想必是家学渊源。 越翻看她的信息，吴庸越觉得杨梅说的或许没错，肖瑶可能真的没有精神疾病。 至少她在所有的社交平台上表现出来的样子，除了稍微中二了些，并没有异常，也没有在某一时段前后表现有明显差异。 如果仅仅是她的一些言论，或者是被杨梅发现的那份计划书，不至于引起肖家夫妇的高度警觉，毕竟这一切完全有可能是肖瑶在做一份取材于现实的小说设定。 但从81576给的资料看，肖瑶已经按照她制订的计划开始行动。 她在查墨厂老板的资料的同时，和几家调查事务所、商务调查公司都有联系，向他们咨询调查徽省墨厂、展览会主办单位的费用。 不过，估计是酬金谈不拢，肖瑶在这条线上的进度暂时被冻住了。 吴庸不知道肖家夫妇对此知道多少，但一定是有所察觉，才会找他来演戏。 他思索着接近肖瑶、给她下套的办法，去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提上刚从超市里买回来的水果和菜、肉，往林家过去。 办法可以慢慢想，女朋友可不能冷落了。 昨天林梨出院的时候，他是打空手去的，今天正好去补上贺礼，还能蹭一顿饭，何乐而不为？ 感谢lcq891220的月票支持~ 162 不太看好 对于吴庸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林刚和李曼珍虽然有几分诧异，但还是很热情地招待了他。 不过，在吴庸回去之后，李曼珍打发林若桃去做作业，拉着林梨到她房间谈心。 “小梨，你跟我说实话，小吴是不是在追你？” 两朵红晕骤然爬上林梨的脸颊：“干嘛突然问这个？” 自家女儿自己知道，李曼珍一看林梨的样子就确定了，她对吴庸也有好感。 只是女生和男生在这方面差异不是一般大，多数男生在有情况的时候都不会瞒着家里，而大部分女生，则不会在第一时间告诉家人，往往是在关系稳定之后才会跟家里说。 李曼珍自己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自然懂得女儿的想法，所以没有说破，但该提点的地方，还是得跟女儿说清楚。 “以前我们不准你谈恋爱，一个是怕你年纪小，分辨能力不够。二一个，中学时期的恋爱不稳定性太高，我们不想让你经历不必要的挫折。” “不过现在，你也成年了，如果遇到喜欢的人，想谈恋爱我和你爸爸都会支持。但是……” “但是什么？”林梨心里打着小鼓，生怕李曼珍说出什么打击她的话。 “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不敢奢望你一谈恋爱就能奔着一辈子去，但在谈恋爱之前，我希望你还是能综合各方面好好考量。” “人品、性格要好，这个是首要的。不仅要对你好，还得有能让你过上好日子的能力。” “家世倒是其次，我和你爸爸都没想过要你找个家庭条件多好的男朋友，只要他的家庭不会成为你们的负担就行。” 李曼珍一边说，林梨一边在心里把吴庸往里边套，越想越觉得稳了，却听李曼珍接着说：“小吴的人品、家庭，我和你爸爸都觉得没问题，但是他目前的工作不稳定，没有固定的经济来源。”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不是不能试着和他处一段时间，但如果他的情况一直没有改观的话，我不太看好你们。” “妈，你想到哪儿去了？”对于母亲的不看好，林梨说不受打击是不可能的。 但正因为如此，她更不想现在就让父母知道她和吴庸的关系。 她相信吴庸的能力，即使机遇这个东西不好把握，但有能力的人总不至于饿到肚子。退一万步讲，单靠她自己也能满足一家人的生活。 初尝恋爱滋味的林梨，还抱着一点幼稚的想法，不想让自己的爱情里有那么多斤斤计较。 李曼珍宠溺地笑笑：“是是是，妈妈太啰嗦，想得太多，不说了，不说了。” 知道女儿已经听进去了，李曼珍不再和她说吴庸的事情，留些时间让她自己慢慢思考。 已经回家的吴庸自然不知道母女间的谈话，林梨也不会对他说这个。 只是在晚上聊天的时候，林梨支支吾吾地说，最近想把在无菌仓里手写的内容整理成电子版，还要把前面写的日记校对过后，发给出版社，可能会比较忙，约他过一段时间，再到外边约会。 因为和李曼珍的谈话，林梨不想让家里人那么快知道，但又不好向吴庸解释，觉得怎么说都有些伤人，所以权衡之下，选了这么个办法。 吴庸却没想那么多，只当她是真的有事情，外加害羞的劲还没过，正好他现在得忙着完成新任务，便一口应下来。 而肖瑶这边，用81576提供的“侦探华方”的账号，倒是很容易就在网上和她搭上线了。 【……】 逍然一叹：【我需要你查清楚徽省墨厂那边复原古墨的具体情况，还有这次展览会的具体安保排布，包括安保人员的安排和监控设置点，没有问题吧？】 华方：【理论上可以办到，但这要看你能出多少价。】 逍然一叹：【你想要多少？】 华方：【至少一万。】 肖瑶看着屏幕上的新消息，不由得嘴角抽搐。 这人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之前联系的调查事务所、调查公司，开出五六千的价码她都给不出来，直接叫价一万，还不如等她再多做一个学期的兼职，找调查事务所来办。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还会不会遇到展览会这样的机会。 肖瑶忍住想要直接拉黑他的冲动，抱着最后一点期望，和他讨价还价。 逍然一叹：【我没那么多钱，便宜点吧，三千。】 一下子砍掉七千，肖瑶自己也没奢望对方能同意，但她的确只有三千块钱，想给也给不了多的了。 华方：【三千绝对不可能，你要查的事情涉及到外省的工厂，过去调查少不了花销。而且调查展览会的安保排布，我需要冒很大的风险。】 果然是不行吗？ 就在肖瑶打算放弃，老老实实去做兼职多攒点钱的时候，对方又发过来一条信息。 华方：【不过，我们本身也需要扩充信息库，尽可能多的获取情报。如果能验证你的真实身份，并且给我们提供到有趣的消息，也不是不能给你一个超低折扣。】 华方：【对于你想要做的事情，以及为什么要查徽省那家制墨工厂，我很好奇。】 肖瑶眼前一亮。 暴露出自己的身份，固然会让她面临一定风险，但这次机会难得，天知道那个老板今后还会不会把复原墨再拿出来。 逍然一叹：【我可以告诉你想知道的事情，但你得拿出能够满足我要求的证明。】 华方：【明天下午两点，市中心城市广场，绿岛咖啡见？】 逍然一叹：【OK】 商定好见面的事情，肖瑶闭上眼轻轻揉了揉睛明穴。 为了找到靠谱的侦探，她已经对着屏幕看了太久，眼睛有些干涩。 手指均匀的力道按压着穴位，肖瑶又想起小时候，学着爷爷烧松烟时，因为没掌握好技巧，被熏得眼睛难受时，爷爷便是这么帮她按揉的。 而现在，她还保留了眼睛不舒服就按一会儿睛明穴的习惯，教她这么做的人却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感谢花鸟六巡游和尹、的打赏~感谢肖邦第七五夜曲、白菜瘦肉各两张月票，以及只是赖而已、花鸟六巡游、书友141207000830918、心动起缘、尹、的每人一张月票支持~ 163 狻猊墨 “黑脸猫来啦！快跑，和她玩的人都会变成黑脸猫！” 肖瑶从小就和周围的孩子玩不到一块儿。 在城里的时候，被同学嫌土气，到了乡下爷爷家，连乡下孩子都嫌她脏兮兮的。 但她一直坚定的认为，她一点也不脏。 打从父母都在S市安定下来，一个月挣的钱抵得上爷爷辛苦一年，父母便不准爷爷再下地去干活，把家里的田都租的租，卖的卖，就剩下老家一个大大的院子。 爷爷闲不住，便拿出两间屋子改成了制墨的作坊，捡起了扔下多年的手艺。 小时候肖瑶就听爷爷说，肖家原来不是本地人，祖籍在徽省，祖上就是制墨的行家。可惜制墨业不景气，又遇上时局动荡，肖瑶的曾祖便离开家乡，到外边来闯荡。 然而这一走，没闯个局面出来，没脸回家，便在这边安定下来，老老实实开荒中庄稼。 肖瑶的爷爷受曾祖的影响，也学了些制墨的手艺，还一度幻想着，能研究出种厉害的墨，带回徽省去认祖归宗。 但当他年纪渐长，早不复年少时的妄想。只是闲下来的时候，又想起曾经的爱好，便重新捡起手艺，钻进复原古墨的研究当中，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肖瑶每次被父母扔到爷爷家，就和爷爷一起钻进作坊，学着他烧桐油、烧松枝取烟料，煮胶合墨，每次都搞得一脸烟灰，所以总不受同龄孩子待见。 就算是在农村，最多是身上泥巴多了点，但村里人可不会觉得泥巴有多脏，反而是肖瑶这样，总是这里黑一团，那里黑一片的，才叫人觉得邋遢。 肖瑶不和他们计较，毕竟这些人没接触过制墨，不懂其中的乐趣。 她只要和爷爷聊得来，能跟着爷爷学到更好玩儿的东西便好。 可是一切在她小学毕业那年全变了。 那一年的暑假，她回到老家，迎接她的，却不是爷爷被墨染黑的双手，而是一口冷冰冰的棺材。 在那之后，与制墨有关的一切，似乎都随着那口棺材，被二胡、唢呐奏起的哀乐，一并被送入黄土之中。 从此，她再也没有碰过墨。 可是…… “瑶瑶，你看爷爷弄到了什么？这可是宋朝的墨仙潘谷做的狻猊墨！虽然是残品，也是了不得的东西呢！” “爷爷这辈子也没别的念想，就希望我们瑶瑶健健康康的长大，要是再能把潘谷的狻猊墨复原出来，就是把下辈子的福运都赔上去，那也是赚大咯……” “……” 有些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日渐模糊，直到在脑海中只剩下一团浅浅的印象，甚至是被消磨到分毫不剩。 但有些记忆，不仅不会随着时间而消褪，反倒像是坛盖上泥封的酒，哪怕主人把它搁置在角落，假装自己已经忘记，一旦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被注意到，将它开封的时候，酒香只会更加浓冽，更让人难以自拔。 所以，当她看到徽省一个制墨厂复原了潘谷狻猊墨的新闻时，那一刹那，被她封存在心底数年的酒坛瞬间被揭去泥封，在她心里掀起一股势不可挡的风暴。 透过新闻照片中的那块首块复原墨，她仿佛“看到”了爷爷附着在上面的灵魂！ 肖瑶以前从不信教，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是在那一刻，牵动起心弦的那一股冥冥之中注定的感觉，让她信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向父母解释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有时候自己也会怀疑是不是错觉，或者她真的是生病了？ 可从她看到那则新闻开始，她始终无法说服自己放下。 今年春节回老家的时候，肖瑶还特意去翻看了爷爷留下的笔记，很多小时候不太能理解的东西，现在看到却越发明晰。 爷爷肯定是在研究狻猊墨，这一点肯定没错。只是研究的进度才刚有进展，便没了下文…… 而那块用来做研究的古墨也不知所踪。 肖瑶记得，爷爷之前把本来就不大的古墨又分成了好几份，其中有一份是在蒸墨去胶的时候废了，当时她也在场。 剩下的墨，或许也和之前那块一样，在研究的时候被消耗掉了吧，只是因为她回市里上学，没能看到。 虽然爷爷的研究没有结果，但就在他故去后没多久，徽省那家制墨厂便复原了潘谷狻猊墨，只是碍于厂子太小，扩展业务太难，还有经营不善的种种原因，一直拖到去年，才将消息放出来，正式投入生产。 肖瑶总觉得，是爷爷的魂不甘失败，才护佑着那家制墨厂复原成功的！ 所以，在看到那个制墨厂厂长说，要把首块复原的狻猊墨作为传家之宝珍藏起来，决不外卖的时候，即便知道这种行为不对，她还是不可遏止地起了偷窃之心。 而这次S市的民间传承文化展览会，就是她最好的机会！ 肖瑶从书柜里翻出几大本从老家带来的爷爷的笔记，里边记载了许多制墨的心得。最后那一本，写得满满的都是研究狻猊墨时，解析古墨做出的推断，以及尝试后的效果。 她的手指翻过一页又一页笔记，从最早时候记下的，已经变黄、变脆的纸页，到七年前，还没有被时间晕染出痕迹的纸页。上面的字迹从稚嫩，到笔锋顿挫，再到苍劲，全是爷爷在制墨这一技艺上的心血。 肖瑶大概能猜到，那个叫华方的侦探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信息。 不过他注定要失望的。 她能提供给华方的，不过是一个没人会关心的，已死之人的故事，还有一摞没有成功的复原古墨资料。 她没想过自己这点东西能打动华方，但是让他先拿出点“诚意”，诈出点信息来，也不错。 …… PS： 无眠没有查到狻猊墨如今是否已经失传，不过查到最近的狻猊墨是民国制品，所以就当它失传，借来一用了。 另外今天PS写在这里，实在是差最后一百字，尬不完了，明天补上两百，希望大家原谅一下~ 感谢艾米的布丁的两张月票，以及张清安的4000起点币打赏~这是本书第一个执事哟，开心~ 164 肖瑶的谎言 每到酷热难耐的夏天，吴庸就开始怀念老家冬暖夏凉的气候。 要知道，在过来S市这个沿海城市上大学之前，他可是从来没用过空调的。即便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只要拿着个小风扇躲到树荫下，就能摆脱暑热的侵袭。 不像南部的沿海城市，因为湿度太大，蒸腾起的热气熏得路过的风都是热的。想要得到几分凉快，除了空调再无他解。 就算已经坐在冷气大开的咖啡店里，吴庸仍旧对刚才经历的酷热心有余悸。 毕竟他才刚坐进来，前胸后背还是一片黏糊，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刚出蒸笼的虾饺。 随意点了杯冰咖啡，直到喝下一口沁人心脾的冰爽，配合着空调孜孜不倦输送出的冷气，里应外合地驱走高温，才让吴庸有种活过来了的感觉。 绿岛咖啡的玻璃门再次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剪着及耳短发的妹子。虽然胸有些平，但牛仔短裤下，两条高挑的大长腿让她看上去并不显得男孩子气。五官算不上精致，却有几分说不出的俏皮，让人难以对她产生疏离感。 见她一进门便四处张望，吴庸站起来举起右手，示意她过来。 “请问，是华方，华先生吗？”肖瑶打量着面前这个目光锐利的中年男人。 “是的，想必你就是‘逍然一叹’了，请坐。”吴庸邀她入座，招来服务员。 肖瑶点了一杯和吴庸相同的冰咖啡，饶有兴趣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逍然一叹’的呢？这个名字更像是个男生吧？” “作为一个侦探，不因为表面信息的干扰影响判断是基本素养。”吴庸淡定地解释。 “从你的神情来看，不像是来和男朋友约会的样子，却又在进店的第一时间四处张望。况且这家店里，目前除我之外，没有其他独身一人的顾客。” “所以，你就是‘逍然一叹’这个结论，并不难得出。” 吴庸当然不会说，是因为看过她的照片，所以在她推门而入的瞬间，他就认出来了。 从有限的条件推导结果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已经知道结果，再想反推回来，以吴庸现在的功力，岂不是信手拈来。 肖瑶听着吴庸的分析，对于他能给出的“诚意”更加期待了。 在来的路上，她就隐约有一个想法，而此时这个想法愈加明晰。 她能给出的信息十分浅薄，但如果她给华方的，正是他所期待的信息呢？ 就算最后被发现信息有假，但到了那时，她想从华方这里得到的消息，已经拿到了。 华方总不能冒着自己也要被牵连的风险去举报她吧？ 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肖瑶两手十指相扣，手肘撑在桌面上：“原来小说、动漫里的侦探不完全是假的啊！不过华先生，这种小推理不足以让我拿出我这边的消息哦。” 吴庸了然，他当然知道肖瑶那边并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消息，现在她将手放到面前，暗藏着防卫意识的动作，也说明了她的心虚，昭示了她准备瞎扯的事实。 不过，这正是吴庸为了方便完成任务，故意为她留下的说谎机会。 至于引她上钩的“诚意”—— “在确定这边的消息值得我花功夫去帮你做调查之前，我没有理由先做白工，所以，关于你需要的讯息，我暂时不会提供。” “不过，因为对你的消息比较感兴趣，我顺手查了一下你的资料，相信这个足以让你，A省大，对外汉语专业的肖瑶同学，对我的实力有一定的了解了。” 吴庸的话瞬间炸得肖瑶一身汗毛立起。 “你怎么知道的！？”她确定自己在做这件事的时候用的都是小号，绝对没有在网络上留下个人信息。 难不成是黑客，锁定自己IP所在地，然后顺藤摸瓜查过来的？ 可就为了一个有点感兴趣的陌生人，不至于做到这一步吧！ “恕我无可奉告，毕竟这属于商业机密，我可就靠着这点本事吃饭呢。倒是肖瑶同学，不知道你能不能拿出让我满意的消息呢？”吴庸愉悦地享受着逍遥惊讶的表情。 这种成就感，堪比魔术师表演了一场无人能识破，只能在台下喊着666为他打call的魔术。 虽然事实是81576拒不提供观察目标之外的信息，而吴庸自己能在网上查到的东西，相信关注此事更久的肖瑶，也都能查到。 她所了解的信息，只会比吴庸更多，绝不会比他少。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忽悠肖瑶，在她面前塑造出一个能力非凡的侦探形象，只能借助“对她调查的结果”来达成了。 就目前的效果来看，这一招效果还不错。 肖瑶在惊讶于对方调查效率的同时，略微有些失望，看来她想要空手套白狼的打算是要落空了。 好在，她已经想出了后招。 “我想要去拿展会上那块狻猊墨，是因为我怀疑它和我爷爷有关系。”肖瑶故作神秘，半真半假地说。 “我爷爷是11年的初夏去世的，在他去世之前，已经研究了很久复原潘谷狻猊墨的方法。” “而徽省那家制墨厂，我查过了，他们虽然去年才正式对复原出的狻猊墨投入生产，但实际上早在12年初，他们就放出过复原狻猊墨成功的消息，只是当时因为原厂经营不善，本来就处在摇摇欲坠的边缘，放出来的消息被许多业内人士认为是搏噱头的假话，所以没有得到重视。” “如果仅仅如此，我只会当作是个巧合。但报道里边拍摄的那块狻猊墨的照片，让我觉得太熟悉了！” “我爷爷制墨时用的模具都是自己做的，如果说这也是巧合，那世界上的巧合是不是太多了些？” 肖瑶话音刚落，服务员端着冰咖啡放到她面前，她礼貌地说了句“谢谢”，方才凌厉的气势稍缓。 “所以，你认为徽省的制墨厂盗取了你爷爷的研究成果？”吴庸用指节在木质的桌面上缓缓敲出一串节奏分明的清脆声响。 “对。”肖瑶轻酌一口冰咖啡，昧心点头道：“我很怀疑，徽省制墨厂拿出的‘首块复原墨’，就是我爷爷生前亲手制成的。” “如果真的是我爷爷制作的墨，墨的背面应该有他习惯留下的印迹，但所有新闻报道上拍摄的照片，都只有那块墨的正面，所以我才想拿到那块墨，印证是不是我爷爷做的。” 两千一百多字了喵~下一章一样多写一百多字喵~这样就补上昨天的缺口，又不会让大家多花钱了喵（?&gt;ω&lt;*?） 165 果然是年轻人呐 奸商想要把劣质商品用正常价格卖出去的最常用手段，就是把劣质商品混在合格商品当中一起销售，往往能骗过无数消费者的眼睛。 说谎也是一样，要想让别人相信你的谎言，那么在诉说的时候，起码要保证一半以上的内容都是真的。 肖瑶说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事实。 肖爷爷去世的时间，以及徽省墨厂首次放出复原成功消息的时间，的确仅仅相差半年；那块制墨厂的狻猊墨也的确让她感到极度的熟悉——大家都是以潘谷狻猊墨为标准进行复原，做出来当然差不了多少；新闻报道里的照片也都只有正面照。 即便是之后在展览会上能看到墨的背面，肖瑶也想好了借口，就说爷爷留的印迹必须近距离用放大镜看才能识别出来。 最关键的是，肖爷爷确实喜欢自己为墨锭制作模具。只是，在他的遗物里没有找到为狻猊墨打造的模具，但肖瑶完全可以借口说，是被那个厂长给一并拿走了。 这些事情真真假假地搅合在一起，外人很难分辨得清楚。 肖瑶不能把这套说辞向父母说，是因为他们对她，对她爷爷都太熟悉，许多细节地方稍一推敲就容易露馅。 但一个此前完全和她没有过接触的陌生人，即便他能有本事在一夜之间查到她的身份，能用各种超出她预料的手段获取更多信息，但所谓的侦探并不是神，总会有盲点。 她的这套说辞，应该能糊弄过去吧？ 肖瑶不断地给自己下“一定能成功”的心里暗示，心底却还是一个劲打着鼓。 还好，在她焦躁不安地再一次端起杯子喝下一大口冰咖啡的时候，吴庸开口了。 “你的说法有点意思，虽然真实性还有待验证，但足以说服我，给你打个三折，接下这单调查任务了。” 吴庸微笑着端起冰咖啡，将杯子稍稍往肖瑶的方向递进了一点：“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忽悠“成功”的肖瑶，露出了见到吴庸以来最真诚的笑容，也将杯子往他的方向递了一下，爽快地将剩下的小半杯咖啡一口气喝完。 果然是年轻人呐！ 吴庸忍不住开口提醒她：“冰的饮品不宜喝得太快，否则容易发作胃病。” 肖瑶耸耸肩，一改之前严肃的口吻，用轻松的语气说：“放心吧，我的胃很坚强，每年夏天都是这么喝的。” 见她不在意，吴庸也不在这点上多说什么，开始和她确定合作中的细节。 “单子我接了，但你应该心里也有数。你的要求，确切来说，是不符合规定的。” “但因为你提供到的信息，我愿意冒一次险。相对的，你需要配合我的一切行动，否则我在无法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随时会终止这次调查，并且不会给你提供任何信息。” “这点可以理解吧？我可不想因为接了一单赔本生意，不仅要往里面贴钱，还在公安那边被挂上个名字。” 吴庸的话，让刚刚轻松下来的肖瑶为之一僵。 她本来是想让侦探收集到她想要的信息，然后自己动手。但吴庸的说法她也挑不出毛病，在单靠自己的能力无法达成目标的情况下，只能点头答应。 “另外，如果能证实徽省墨厂盗取你爷爷的研究成果，那块复原墨自然属于你，但相关的证明资料，希望你能够提供给我。” 双方都知道，最后这句话就是一句无用的话，因为所谓的盗取研究成果，不过是肖瑶为了达成目的编造的假话。 不过这两个人，一个是为了完整自己的人设，一个是顺着自己的谎言说下去，表面上倒是一番友好协商，双赢共进的模样。 除此之外，对于怎样实现肖瑶的目的，二人也做了一番探讨。 这次的民间传承文化展览会，是由S市文化局牵头，在市里的支持下举办的。从8月13号一直到8月19号，连续一周，将借用S市博物馆的展厅举办展览。 吴庸的建议是，为了把事情控制在比较小的影响范围之内，最好在展览会结束之后再下手。 否则一件展品在展览中途消失，这种无异于打脸的行为，很有可能激怒展会的主办方，到时候官方联合墨厂老板一起，想要把盗墨之人挖出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毕竟我擅长的是搜集信息，而你也不像是能轻轻松松从展览会上偷走展品的人。但如果我们在展会结束，做完交接之后，墨厂厂长离开之前动手，追踪墨锭的很可能就只有厂长自己。” “哪怕他报案，按照墨锭的真实价值，也不会惊动到大批量的警力。” 吴庸极尽全力地想让肖瑶接受他的观点，倒不是因为他上边说的那些看似非常在理，实际上全是瞎扯淡的话。 而是因为，如果肖瑶坚持从展览会上偷走狻猊墨，哪怕吴庸拿了块墨告诉她是从展会上偷的，肖瑶只要一看新闻，就能明白吴庸是骗她的。 可要是肖瑶同意在展会结束后下手，吴庸只要拿块墨告诉她，是从墨厂厂长那里偷到的，一旦厂长回徽省，基本就是个死无对证。 就算今后肖瑶又从新闻上看到了徽省制墨厂，首块复原狻猊墨的信息，吴庸也可以说，是那个厂长为了顾及面子，在无法找回真品的情况下，另外拿了块墨出来做样子。 吴庸的说辞说动了肖瑶。 “你说得有道理，但你怎么能保证，一定能从厂长那里拿到狻猊墨？”肖瑶瞥了一眼早已见底的杯子，不自觉地轻咬嘴唇。 “这不是你能讨价还价的时候。”吴庸摇头失笑，“如果光靠你自己，我敢保证，不管是从展会上，还是从厂长手中，你都拿不到狻猊墨。” 见她一时气闷，吴庸耐心向她解释：“厂长从徽省过来，再怎么都是个外地人，况且一块狻猊墨本身的价值算不上多高，他如果大张旗鼓地拉起一个安保团队，反而容易令人生疑。” “单就他个人的安保措施，怎么也比在监控无死角，安保人员配备齐全的博物馆里盗取展品要来得容易。” 166 肖制 吴庸的话有理有据，肖瑶找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 二人商量好，明天展会正式开幕时一起去踩点，肖瑶又给吴庸先打过来500块定金，便相继离开咖啡店。 S市的博物馆，因为外观建得像一座城门楼，与滨临海岸线、状如扇贝的云贝剧院一样，都算得上这座城市的地标建筑。 因此，纵然外面烈日炎炎，又是大多人都要为生计奔忙的周一，来围观展会开幕的吃瓜群众仍然不在少数。 带着放暑假的孙儿孙女来参观的老人，外地来旅游的游客，还有单纯在这附近逛街，适逢其会的闲人，以及，别有用心的吴庸和肖瑶，都陆陆续续涌进博物馆内。 吴庸和肖瑶的目的地，是专门为这次民间传承文化展览会提供的一个大型展厅，分上下两层，总建筑面积超过一千平米。 因为展会的主要展品没有文物和古董这类高价值的东西，大多都是现代制造的民俗工艺品，所以现场的安保人员并不多，主要是为了维护秩序，防止游客多起来的时候惹出乱子。 至于那些展品，有全方位的监控设施，再加上普通人无从下手的钢化玻璃陈列台，本身价值又不高，除了肖瑶这样脑筋打结的，还真找不到第二个想打展品主意的人。 进了展厅没一会儿，肖瑶便发现了她的目标。 “在那边！”她急切之下拽过吴庸的手腕，半拉半拽地将他带到狻猊墨的陈列台前。 “你收敛一点，不要太引人注目了。”吴庸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将目光投向玻璃罩当中黝黑的团状墨块。 墨不大，只有小半个巴掌的大小，光华内敛。立在红木的座子上，在展台灯光的印衬下，栩栩印刻出一只形似石狮的神兽，兽脸旁边留着“墨狻猊”三字小楷。 “狻猊墨，初为宋时墨仙潘谷所制，有遇湿不败，香彻肌骨，研磨至尽而香不衰的优点。然而其配方、制作方法，却遗失于历史长河之中。” “一直到12年初，在徽省的一个小型制墨厂里，通过夜以继日的钻研以及无数次的实验，终于重现出宋时狻猊墨的光彩。” “在厂长和制墨厂内无数老师傅、工人们的不懈努力之下，如今的狻猊墨已经能够做到量产，成为制墨厂主打产品之一，为我国传统文化的传承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 一个正好领队走过来的讲解员，向围观群众们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狻猊墨的由来。他声音洪亮，感情饱满，话语间抑扬顿挫吸引了许多游客的注目，连吴庸也忍不住分出一份心神。 可就在他听得起劲的时候，忽然注意到讲解员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奇怪。 再回头一看，肖瑶一点没受到讲解员的干扰，盯着展台上的狻猊墨正出神，鼻尖都快凑到玻璃罩上了。 吴庸无奈地按着她的肩往后退了一截：“不用凑那么近也能看清楚吧？你这样，太引人注目了。” 肖瑶却有些愣愣的，神色莫名。 “我去看看背面。”肖瑶撂下一句话，便往展台对面绕过去。 又来了！又是那种熟悉感！ 如此近距离的面对这块墨，心底涌上的熟悉感比先前在新闻上看到照片时来得更加强烈！ 是她看过太多次古墨残块的缘故？还是这块墨真的得了爷爷的庇佑？ 又或者，只是她魔怔了？ 肖瑶想不明白，她现在只想看到这块狻猊墨的背面！ 围着展台绕过半圈，当视线落到印着七字小篆的平滑墨面上时，肖瑶的脚步停了下来。 “仿古狻猊墨……”她每个字的尾音都在打颤，看到最后那两个字时，禁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肖……制……” …… “瑶瑶你看，只要在墨上边看到‘肖制’这两个小篆，就代表这块墨是我们肖家人做的。” 爷爷的声音仿佛又回响在她耳边。 不，不不！ 肖瑶使劲摇摇头——之前她就知道的，徽省那个制墨厂厂长也姓肖，有这样的落款不足为奇。 只是…… 她又忍不住凑近了些，那个“肖”字在她的视野中越放越大，逐渐与记忆中爷爷所制的墨锭上的落款重叠在一起。 是了，就是这个！ 爷爷的习惯，写小篆的“肖”字时，下面的“月”写得像个下尖顶圆的气球，就是曾祖留下的墨，落款都不像这样俏皮。 那时她还因为这个笑过爷爷！ 心脏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跳得急切和猛烈过。 肖瑶现在知道了，为什么这块墨总能带给她无尽的熟悉感。 不是爷爷的灵魂庇佑，而是，这块墨根本就是他亲手所制！ 可是，爷爷的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没有成功复原狻猊墨吗？ 肖瑶脑子里乱得如同台风过境后满目疮痍的野地，所有泥土花叶全都不分彼此地搅和到了一起。 吴庸见肖瑶又喜又惊又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走到她身边问：“怎么了？” 肖瑶闻言，似乎刚从一场恍惚的梦中走出来，茫然道：“竟然是真的，这真的是我爷爷的墨……” “你说什么？” 她的神情不似作假，然而这更让吴庸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我是说。”肖瑶双瞳的焦距重新聚拢到一点上，恢复了神采，“这块墨，的确是我爷爷亲手制成的，我敢肯定！” 吴庸对上她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 从她面部的每一块肌肉变化，到身体的每一个小动作，都无法捕捉到说谎的痕迹。 之前在咖啡店的时候，说谎还说得那么明显，没道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获得如此飞跃般的进步。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样，能有一个81576在纯白空间中辅助学习。 更何况，即便是他，要从肖瑶之前那么辣鸡的表现，练出脸不红心不跳的高水平说谎技巧，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到的事。 如果不是肖瑶真的疯了，那么这一单的任务，似乎越来越超脱原有轨迹，变得复杂起来。 就是不知道现在让肖继航和杨梅加钱行不行，不然感觉要亏啊！ 感谢Silver【银の翼】的打赏，以及无名－仙隐的月票支持~ 167 此地无银三百两 事情，正向着肖瑶未曾预料的方向发展。 她曾为是否要偷窃狻猊墨而烦恼、挣扎过，也想过如果爷爷知道她的决定，会不会觉得很失望。 但那块墨带给她的熟悉感，冥冥中仿佛是注定一般的奇异感觉，让她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联系调查公司和侦探，为拿到那块狻猊墨而费尽心机。 现在看来，这或许是她爷爷的指引？ 随口胡诌，用来忽悠侦探的话，竟然应验了。 肖瑶带着吴庸出了博物馆，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这才跟他说：“华哥，我改主意了。” “不急着拿狻猊墨，想先查清楚那块墨为什么会在墨厂厂长的手里？”吴庸了然反问。 “瞒不过你眼睛。”肖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既然吴庸能猜到她的想法，那说明，之前说谎的事情，十有七八已经被人家看穿了。 吴庸沉吟片刻，道：“要帮你查可以，但这次可不是你那三千块能解决得了的。” 不是吴庸趁火打劫，而是之前说去徽省是假，收她钱是为了能更符合他现在身份的定位。 可现在的情况不同，要想查清楚，肯定免不了往徽州跑一趟。那三千块钱估计也就抵个餐旅住宿费，就算加上肖瑶爸妈那边的五千块，算下来还是亏。 毕竟自己不能出白工吧？这么长时间，费心劳力的才挣五千，他还不如多接几个魔术表演就顶上了呢。 “可是，我真的没多的钱了……”肖瑶撇撇嘴，“而且你之前不是说过吗？你对墨厂盗用我爷爷配方的事情，也很感兴趣。就算我这边无法提供更多的钱，只要提供的信息有意义，就给我超低折扣的。” “是有这么一说。”吴庸两手一摊，“可我现在对这件事的兴趣，也就一般般。” “这样吧，你把你知道的东西，那么肯定那块墨就是你爷爷制成的原因告诉我，我回去考虑考虑，要是不行，我会把定金退还给你。” 肖瑶点点头，把狻猊墨上“肖制”两个字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吴庸。 “如果你不相信，我回去可以把爷爷以前制作的墨锭照片发给你看，你拿去和里边那块墨比较，绝对是一模一样！” “好，那就麻烦你回去之后给我发一份了。我看过以后，会尽快给你答复。” 这件事情同样出乎吴庸的预料，现在这种情况，且不说两边委托人给出的价码都不值得他跑一趟徽省，更重要的是，事情的发展偏离了肖家夫妇划下的既定轨道。 不管肖瑶回去之后会不会向父母说明，他都有义务把事情告诉肖家夫妇，让他们来决定是不是要让肖瑶继续查下去。 和肖瑶分别，吴庸回去之后却没有立刻联系肖继航和杨梅，而是将工卡掏出来，在自己已经被涂得一片漆黑的照片上使劲弹了一下。 “我就说，你锁定的目标怎么那么奇怪，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 “说吧，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块墨有问题？” 81576凌空投射出一张“宝宝委屈”的表情图。 “确切来说，我并不‘知道’，因为我只能搜集到这个推测的‘充分条件’，但在缺少‘必要条件’的情况下，是无法得到准确结果的，只能得到无数个推测。” “嗯，果然有预谋。”吴庸点点头，他已经对81576的尿性开始麻木了。 还说什么平等的契约关系，每次都仗着信息不对等来耍他。 等等，耍他…… “81576，我也是你的一个研究目标之一，对吗？” 吴庸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忧桑。马丹，居然过了这么久，他才察觉到。 果然是灯下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所有我能接触到的人类，都是研究目标。任务锁定的目标，只是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所以单独列出来做记录而已。” “你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81576：“……” “你愿意研究我就研究吧，我只有两个要求。”吴庸很光棍地说，“第一，对于我的观察日志，以及所有会保存下来的资料，我希望都只有文字。” 如果一定要观察记录他的生活，相比之下，文字的记录让人更容易接受，就当自己享受皇帝待遇，随身带了个史官写起居录好了。 81576停顿了半秒钟，似乎是在计算什么，不过最终还是回答道：“可以。” “第二，以后不要再有像之前那样，给我扮演其他人的男朋友之类的任务，这会搅乱我自己的生活。” 这一点，在他开始喜欢林梨的时候就有考虑。 吴庸不觉得自己是个能随心所欲控制好自身感情闸阀的高手，即便是专业演员，也可能会面临“移情”的困扰，受到自己所扮演角色的干扰，搅乱了本来的感情。 而他也不打算背叛林梨，或者给她添堵——人精力有限，哪来那么多真心付予他人？ 至于游戏人间，以跟不同的妹子玩玩为乐……是游戏不好玩还是小说不好看了？ 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像条废咸鱼一样躺在家里伸个懒腰来得舒服。 81576很快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没有问题，毕竟你的生活顺遂，才能有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接受更多的任务。” 非常具有81576特色的解题方式，不过对于它总想着怎么压榨自己这一点，吴庸已经习以为常，只要他提出的两点要求能被接受，其他倒也无所谓了。 和81576聊这一会儿，肖瑶也已经把先前提到的照片发了过来。 吴庸仔细观察了照片里墨锭的落款，的确和展会上那块狻猊墨的落款非常相似。 说实话，他还真有点好奇事情的真相，不过，还是交给肖瑶她爸妈来决定吧。 吴庸拿起手机，给肖继航拨过去，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详细和他讲了一遍。 “……” “我知道了，谢谢你把事情告诉我。”肖继航犹豫了片刻，不确定地说，“但是，我爷爷就是从徽省过来的，在墨上面落‘肖制’款的习惯，也是在那时，从老家带过来的。” “那个墨厂的厂长叫肖国富，或许就是我们同宗的呢？如果是这样，落一样的款也不是件奇怪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我爸生前完全没跟我提过，他复原了古墨的事情啊。” 168 可能性 现在这个时代，如果突然接到一个，告诉你中了五百万大奖的电话，相信九成以上的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卧槽，骗子打我电话了！ 对于肖继航来说，吴庸的消息同骗子打来的电话万分相似。 即使心中存疑，但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时候，他更倾向于否定这个消息。 “肖先生，现在的重点是，令媛的目的改变了，她想要去徽省查清事情的真相，这和我们开始时的约定有出入。我想知道，你们想要我继续陪她查下去，还是另有安排。” 吴庸的问题让肖继航沉默了片刻：“我先和她妈妈商量一下吧。” 吴庸自然不会有反对意见。 然而在第二天，他还没有接到肖继航答复的时候，肖瑶便先一步打来了电话。 “华哥，你考虑得怎么样？” 还没有得到肖家夫妇的确切答复，吴庸只能拖时间：“这个嘛……要知道，查现在的事情，和查6、7年前的事情，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是完全不一样的，我还需要些时间来好好权衡。” 肖瑶那边顿了两秒钟，发狠下了决心：“既然这样，我自己去查！” 说罢，吴庸只听得电话里“嘟”的一声，被挂断了。 他摇摇头，只能赶紧给肖继航打过去，让他看着点自家闺女，免得肖瑶什么时候跑了都不知道。 肖瑶是真打算自己去徽省查清真相。 昨天晚上吃完饭，她好不容易找了个空档，把在展会上看到的情况和自己的猜测向父母说了。谁承想，他们倒像是已经猜到了她会这么说，还早有准备一样，她说一句，就马上被堵回去一句，完全不认同她的猜测。 虽然之前就想过有可能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但她还是被气得不行。 手头存下的钱不够请侦探，又得不到父母的支持，肖瑶赌气的想，那她靠自己的能力去查，总行了吧？ 三千块想找个侦探，调查外省工厂六七年前的事情有难度，但这笔钱稍微省着点花，足够她去徽省一个来回的车旅费，外加在当地吃住一段时间。 肖瑶是个行动派，打定主意后，立刻在网上订了一张当天去往徽省的火车票，风风火火的在家里收拾行李，想趁着父母去上班，还没回来，赶紧收好东西去赶火车。 等她上了火车，木已成舟，就算肖继航和杨梅想拦也没法拦了。 八月天气热，衣服薄，肖瑶连旅行箱都没用上，一个大背包，就装好了几套衣服，洗漱用品，还有手机、充电器。检查了一遍没什么落下的，肖瑶瞟了眼时间，很好，离爸妈下班还有半个多小时，走起！ 她哼着小曲一开家门，却一眼看到了楼梯间的肖继航。 “爸？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肖瑶整个人都不好了。 肖继航脸色阴沉地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我同学找我出去玩，今晚不回来吃饭了。” “推了，家里有事情，你今天哪儿也别去。”肖继航板着脸走上来，将肖瑶推进屋子里，顺手带上门。 肖瑶不满地撅着嘴问：“家里有什么事这么严重？就不能之后再说？” “不能，先去沙发上坐好，你妈妈也马上就回来了，等她回来，我们再说。” 感觉到肖继航的严肃，再加上肖瑶听说杨梅也很快就回来，似乎真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只能乖乖照肖继航说的，在沙发上坐好。 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心里越急躁——千万不要耽误了她的火车才好。 对于肖继航说的事情，她完全摸不着头脑。即便脑海里闪过“是不是被爸妈发现她要自己跑去徽省”的念头，也立刻因为不切实际给否了。 她才刚生出要去徽省的想法，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被发现？ 肖瑶在这里如坐针毡，肖继航心里也不好受。 昨天接到那个演员的电话，再加上女儿的说辞，虽然感觉不可能，但还是将信将疑的，今天请了个假去博物馆看展会。 那块狻猊墨上的落款，的确很像他父亲的手笔。 但他不敢仅仅因为一个相似的落款，就笃定女儿荒诞的猜测。 人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获取到的信息。 在肖继航的印象当中，父亲从来没有跟他提过复原古墨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在父亲去世七年之后，凭空冒出一块他“生前所制”的复原墨呢？ 这次民间传承文化展览会，除了彰显当局的教化之功，弘扬传统文化之外，也是参展商家打广告、拉动销售额的好机会。 所以，肖继航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到了展会旁边的一个小展厅，里面全是参展商家“驻扎”在此的员工，带着一堆堆各家的产品。 “肖墨”也在其中。 纵然小展厅里商家众多，肖继航还是一眼扫到了那个大大的“肖”字。 他小时候看不上种地的父亲和爷爷，也对所谓的家传技艺不感兴趣，只一门心思想着要读书出头，不再当农民。 所以，对制墨的了解，还比不上跟老人亲近得多的肖瑶。 只不过，肖继航还是从他父亲那里学到了一手好书法，也因为这个，虽然对制墨了解不多，识墨的本事却不差。 他装作是个挑剔的书法爱好者，在制墨厂的摊子上挑挑捡捡，把所有品类的墨都看了个遍。 意料之内，这家制墨厂出产的所有墨品，都有“肖制”落款，只是每个墨品之间，落款的字体略有不同，不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是我们对老师傅的敬意。虽然系出同厂，也都是姓肖，但毕竟每个人有不同，所以我们会保留每种墨制作者自己的落款。” “厂里的老师傅都姓肖？”肖继航状似无意地问。 负责销售的两个年轻人相视而笑：“不仅老师傅姓肖，就是我们也都姓肖。我们肖家是制墨世家，整个村子的人都在制墨厂里有份子。” 肖继航一听，心下了然。 即便他对于自己爷爷，肖瑶的曾爷爷究竟从何处来，印象，但此时，他基本上在心里默认了，自己这一家和制墨厂的人，估计就是同宗的事情。 那么，墨上的落款相似，就并非不可能了。 169 那又怎样 人一旦对某件事情有了先入为主的猜测，不管真相如何，总会不自觉地找各种理由来“证实”这个猜测，而弱化了其他线索。 肖继航觉得，自己已经揭开了事情的真相，女儿的猜测不过是她有一定现实根据的臆想。 但说到底还是臆想，当不得真。 所以在接到吴庸的电话之后，他赶紧通知了杨梅，两个人一起往家里赶。 这次真的不能再顾虑别的，一定得带孩子去看看病！否则这么一会儿变个样的来一下，哪个做家长的受得了？ 也幸好他回来得及时，刚好撞上了肖瑶，否则，就只能去火车站甚至是徽省找女儿。 父女俩都沉默地坐在沙发上，肖继航闷着头点了根烟，袅娜的烟气飘摇上升，肖瑶盯着那灰白的烟，却忍不住想：这烟子颜色太浅，肯定出不了好烟料。 又忍不住笑笑，本来就没人拿烟草来烧烟取料的，最近真的是一直想着狻猊墨的事情，魔怔了。 瞥见肖瑶莫名的笑意，肖继航心又往下沉了一截，正准备问她笑什么，却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杨梅从外面走进来，在玄关换下高跟鞋。 “你回来了，过来坐，我有件事情想跟你们说。”肖继航沉声道。 杨梅见肖瑶还在家，顿时放心了大半，换上拖鞋过来坐到肖瑶边上。看着沙发上的两个人面色都不太好，于是笑着和稀泥：“你们父女俩在聊什么，干嘛这么严肃？” “我们一家人，很久没这么坐在一起聊过天了，今天就当是开个家庭会议。”肖继航没有因为杨梅而将口气放松多少，不苟言笑地将话头扔给了肖瑶，“肖瑶，你来说，刚才背着包，是打算去哪儿？” 肖瑶一听肖继航的话就知道要遭。 平时老爸老妈都叫她“瑶瑶”，每次一生气就连名带姓的叫。特别是肖继航，小时候一听到他叫“肖瑶”两个字，基本就能预见到不久之后会挨一顿揍了。 可是，老爸怎么知道她要去徽省的？ 肖瑶极速运转脑瓜子，却没想出来到底是哪里漏了馅，于是硬着头皮说：“刚才不是说了嘛，去找同学玩儿。” “去找同学？”肖继航被她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一贯作风给气笑了，“找同学玩，背那么多东西做什么？你把背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我看看？” “我都成年了，有自己的隐私，凭什么给你看？”肖瑶紧紧抱着包，一点不虚他。 杨梅见父女俩剑拔弩张的样子，急忙在中间打圆场：“瑶瑶，说话别那么冲，还有你也是，有什么话直说，干嘛对孩子这个样子？” 肖继航深吸一口烟，猛地吐出来，似乎把激动的情绪也一并冲出，语气平静了不少。 “昨天听瑶瑶说了以后，我今天请假去了趟博物馆。” 他的话显然出乎肖瑶的意料，于是她愣了一下，静下心听肖继航说。 “我看了那块狻猊墨，落款的确很像她爷爷的，但是我也去找那个制墨厂的人问了，人家制墨厂算是家族产业，整个村子里，从事制墨的人基本都姓肖，特别是掌握核心技术的制墨师傅，绝对不会有外姓人。” “那个厂里所有的制墨师傅，从古至今，留的落款都是‘肖制’两个字。” “我怀疑，她曾爷爷就是从那个村子出来的。” “所以瑶瑶，你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这真的只是巧合。”肖继航想到这段时间肖瑶的表现，就觉得脑仁儿疼。 他一手揉了揉太阳穴，说出一句让肖瑶瞬间炸毛的话：“孩子她妈，明天我们都请个假，带孩子去医院看看吧。” 肖瑶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背起背包就要往外走，她感觉和肖继航已经无话可说了。 杨梅忙过去拉她，却听见肖继航的声音如一个炸雷响起：“给我站住！” “你知不知道你妈因为你这段时间的异常表现，失眠了多久？知不知道我们为了你费了多少心力？一会儿想去偷东西，一会儿凭空往别人制墨厂身上泼脏水，你到底还想闹到什么程度？” 他的话，让肖瑶的脚步为之一顿。 的确，从关注狻猊墨以来，她总是沉浸在过去的回忆当中，单凭那种无法对他人说清楚的感觉，做出了许多在旁人眼中举得奇怪的举动。 而这些举动，实在让她的父母难以安心。 肖瑶这时才注意到，杨梅的面容比起以前憔悴了不少，就是肖继航，眼角的褶皱也加深了许多。 心底升起一股愧意，但肖继航后面半截话又再一次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我没有往他们身上泼脏水，那块墨真的是爷爷做的！” “你不是看到那个落款了吗？就算曾爷爷是从那边来的，但是每个人的落款都有细节上的差别，连曾爷爷和爷爷，一对亲父子的落款都不一样，怎么可能就那么巧，那边也有个人和爷爷的落款如出一辙？” 肖继航脸色更沉了，像是山雨欲来时沉甸甸的厚积云：“瑶瑶，我说了，你别什么事情都乱想。如果你爷爷真的复原了狻猊墨，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 肖瑶不再说话，看向肖继航的眸子里写满了不忿。 就在肖继航以为，肖瑶已经无话可说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问：“你知道爷爷弄到了一块古狻猊墨的残块吗？” 肖继航点头：“当然知道，但这并不代表你爷爷复原了古墨。”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肖瑶却没有接话，而是提了一个让肖继航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哪儿能记得那么清楚？”肖继航不明所以地皱眉。 “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爷爷就找来了一块古狻猊墨。” “最先知道的人是我，后来我告诉了妈妈，等到妈妈再跟你说起的时候，爷爷拿到古墨都快小半年了。” 肖继航哑然。 他想反驳，但实在记不清当年的事情，只能无力地问：“所以呢？那又怎样？” 170 父女的约定 “爷爷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呢？你每次回去都是急匆匆的，爷爷想跟你聊天也找不到机会，就是打电话的时候，也是说你这边情况的多，你从来不关心爷爷在做什么，好像他只要身体健康，没病没灾，就不用管了。” “爷爷告诉我，你不喜欢制墨，很多这方面的事情，跟你说了你也不耐烦，他就干脆不和你说了。” “他弄到了一块古墨残块，高兴了好久，但就是这件对他来说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你都是小半年以后才知道的，你怎么能肯定，爷爷不是已经复原出了狻猊墨，只是没和你说？” 肖瑶的语气很平淡，却就是因为这样，她话语里的控诉，更加沉重地像一记实锤砸在肖继航的心上。 “老公，之前我也觉得瑶瑶有些任性，但是这次，她真的不是无理取闹。”杨梅推着肖瑶坐回沙发上，顺手拿过她的包，“你这孩子也是，跟你爸急什么？好好说清楚不就行了，他要是再这么武断下定论，我替你说他。” 肖瑶的话让肖继航沉默了许久，直到他手上的香烟越烧越短，就剩个烟屁股燎到手指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般将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杵，叹了口气。 “是我太想当然了，但是瑶瑶，有些事情在没有准确的有效证据之前，是不能乱说的。” “如果真的像你猜测的那样，怎么可能在老家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肖瑶此时对固执的父亲已经彻底失望了，她撇撇嘴，没再说一句话，反正说什么他都不信。 “这样吧，如果你能在老家找到证据，我就相信那块墨真的是你爷爷做的，不管如何都会想办法把它拿回来。” “但如果你拿不出足够的证据，就说明真的只是巧合，以后你少想那么多。” 肖瑶不以为意地反驳：“那块狻猊墨背面的落款明明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就算我在老家又找到了别的证据，你还像这次一样不相信，有什么用？” “单凭一个似是而非的落款，你就是拿去打官司，人家也不可能判你赢。但如果能在老家，找到你爷爷复原狻猊墨的证据，像是墨模，或者配方，那就不一样了。” 肖继航似乎已经开始动摇的话，给了肖瑶极大的鼓舞：“好，我去找，但如果我找到了，这一次，你一定得无条件相信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明天就回老家去。” 父女俩好不容易达成一致，杨梅却对这样的结果很不满意，只是她遵守和肖继航的约定，不在孩子面前表现出夫妻俩的意见差异，等肖瑶回屋了，才拉着肖继航回房间问他。 “你怎么让瑶瑶回老家去啊？我们俩现在又走不开，她不就得一个人回去了？” 面对妻子的埋怨，肖继航怅然道：“不然能怎么办，放她自己跑去徽省？好歹在老家她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原来你相信瑶瑶说的呀，那你不好好跟她商量，至于那么别扭吗？”杨梅哭笑不得，她还真以为肖继航只是想把肖瑶拖在老家冷静一段时间呢。 “我以前是对我爸还有瑶瑶的关心少了些，现在她跟我有隔阂，也正常。你看她今天的样子，我要是不这么激她，让她安安心心呆在老家，我们俩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跑到徽省去了。” “她要是一个人跑那边去，你能放心？” 女儿先前的质问，让肖继航心中自圆其说的解释出现了一丝裂痕。 虽然还是更倾向于从已知信息推导出的“巧合”的说法，但跟已经去世的老父亲最为亲近的女儿，如此笃定，还是在他心里播下了怀疑的种子。 不过，就算要查清楚，也不该让从没进入过社会的女儿去查。 肖继航和老婆解释清楚后，便给“华方”打了个电话，表示之后他不用再和肖瑶联系，后续的委托解除，定金还是他的，不会要回。 纵然这个演员的观察能力不错，但为了稳妥起见，肖继航想通过自己的渠道去调查这件事，不假他人之手。 吃了那么多年公家饭，哪怕没混成个大官，想用积攒下来的人脉做点事情，并不是什么难事。 肖继航这边将“华方”抛在脑后，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去找什么人，从什么地方入手去查当年的事情。 而吴庸在接到肖继航的电话之后，略感蛋疼。 “81576，委托人自己要取消委托，这不算我拒不完成任务，不会被扣钱吧？” “不会，但是006号任务还没有结束，该任务中你还有一个委托没有完成。” “所以说，如果我让委托人自己取消委托，就能避开不想完成的任务，并且不被扣钱了。”吴庸摸摸自己刚冒出一小截发茬，略有些扎手的脑袋。 面前突然旋转着出现一张橙黄色的圆润滑稽脸。 “想法不错，但如果被判断为消极怠工，罚款翻倍，也就是原定酬劳的20倍。” “要来试一下吗，少年？” “不用了，谢谢。”吴庸果断拒绝。 从告诉肖继航，肖瑶打算去徽州开始，吴庸就预料到了现在的状况。 既然肖瑶已经不再一门心思想着去偷墨，那么肖家夫妇的委托自然不成立。 至于继续委托他去查清真相？ 在肖家夫妇的眼中，他不过是一个演员，对于调查事情的专业性上得打一个问号，当然不会再聘用他。 但是，有一个人，可是真以为他是侦探的， 吴庸正寻思着，电话也该打过来了，便听到手机铃声响起。 “华哥好……之前我太心急了，语气有些冲，你不要介意哈。” 果不其然，先前怒挂电话，直言要自己去查真相的肖瑶，再次打来的电话里，语气软和了许多。 “没关系，你还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还是想请你去徽省帮我查清楚，我爷爷的墨是怎么到那个制墨厂手中的，最好能找到决定性证据！” “钱的事情，我们可以再商量。” 感谢Andariel丶、小小中医、御扶摇的两张月票，以及白白狼匪的一张月票支持~ 171 来不及起名字了 因为和肖继航的约定，肖瑶只能先回老家去找线索，但是制墨厂那边，她也不想放弃。 如果在制墨厂能找到决定性证据，效果也是一样的，那为什么不双管齐下呢？ 至于钱的问题，她目前的确只有三千块，不过她平时就喜欢用花呗买东西，信誉度不错，在“借呗”上面还能借两万，应该能满足那个侦探的胃口。 大不了，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多打两份工，再省省生活费，怎么也不能被钱憋死。 吴庸也没为难她，算算车旅费和吃住的花销，和肖瑶商定好，先再给三千块定金，后续具体给多少酬劳，等他查清楚再算。 一手交钱，一手交调查到的结果和证据，没毛病。 免得开出的价码肖瑶无力支付，81576判他个消极怠工。 第二天，吴庸先是趁着李曼珍和林刚去上班的空档，找林梨小姐姐刷了一波存在感，报备了要到外地演出，归期未定的事情。 见林梨虽然有些失落，但这次不像上次混进传销那样，在吴庸保证了每天都能保持联系之后，林梨情绪很快回复过来。 离开林家，吴庸便踏上了去往徽省的火车。 飞机是不可能坐飞机的，暑假期间机票死贵死贵，重点是制墨厂的厂址是在徽省肖家村，就是坐飞机也得下去再转车。火车虽然也得转，但下了火车，只需要半个多钟的车程就能到。 通往肖家村的公路像是条新路，太阳一晒，沥青的气味就从路面钻出来，而且非常平整。不像吴庸老家那种建了几十年的路，水泥开裂塌陷后，又被东一块西一块的补上，跟旧社会穷人家的衣服一样，全是补丁。 进到村子里，景象也和许多农村不同。 田地很少，家家户户都盖了两三层的小洋房，基本看不到那种泥土垒墙的房子。 吴庸下车之后，和路边的老大爷闲聊了两句，才知道这些房子都是近一两年制墨厂效益好了，大家才有闲钱建起来的。 不仅如此，因为厂里复原了古狻猊墨，得到了官家扶持，厂长又是个会来事的，拉来一个以“传统匠人”为卖点的综艺节目。等节目播出之后，在村子里搞出个“体验古代制墨”的项目，很是吸了一波人气，硬生生从一个制造业发展出一条旅游线。 “咱们村上电视之后啊，像你这样过来的人就多了。村子里的人，就算不在厂里上班，只要肯勤快些，就饿不着。” 老大爷吧砸吧砸嘴，指着不远处的一排房子说：“喏，你要找住处就去那边，都是我们村里人开的民宿，保管不会坑你。” “要是想去玩玩制墨，住店的时候跟老板说一声，报个名就成。” 吴庸此时用的仍然是“华方”的面孔，但身份却陡然一变。 他从包里拿出一张记者证，跟老大爷说：“老哥，我不是单纯来玩的游客。我是看到了制墨厂的报道，想来这边围绕狻猊墨做一次专访的。不过听说厂长现在在外地参加展会，不知道我去找谁比较好？” 那老大爷拿着吴庸的记者证看了看，的确和以前来过的记者胸前挂着的牌牌很像，就是上面报社的名字他没听说过。 不过，天底下他没听说过的事情多了去了，指不定是个小报社想来做报道，才会没联系好久直接莽过来。 但人家来了，也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蚊子再小也是肉，近几年，村子里的人都深深的体会到了信息时代媒体人的重要性。 要是早几年能有这样的宣传，何至于到现在才过上好日子？ 所以，对于记者朋友，只要不是来挑刺的，大家都百分之一百二的欢迎。 “小老弟，你算是问对人了。我在厂子里可是干了将近四十年的老人，现在虽然干不动了，但是厂里边的事情，我门儿清！” 老大爷指指村子里建得最漂亮那一小片房子：“你要是想了解厂子的发展、村子里的情况，就去找副厂长，或者问我，也是可以的。” 老大爷转手一指挨着制墨厂边上的一栋小楼：“你要是想问狻猊墨的事情，就去找天爷。他是我们厂里技术最好的老师傅，说到对狻猊墨了解最深的，除了厂长就是他了。” “老哥，实在是太谢谢了！我先去找家店安顿下来，晚上你过来，我们一起吃顿饭，喝几口酒呗。”吴庸这句谢，发自肺腑。 老大爷几句话，可省了他不少功夫。 要查清狻猊墨的事情，“天爷”应该是一个突破点。趁着厂长还没回来，他可以先试探试探。 晚上请老大爷喝酒，一来是为了感谢，二来，如果他所言不虚，在制墨厂干了近四十年的老人，能套出些厂长和“天爷”的事情不说，对12年，厂长首次拿出狻猊墨的事情，或许也能知道几分内幕。 老大爷可不知道吴庸心里这些弯弯道道，极豪爽地大手一挥，道：“哪儿能让你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破费？今天和你聊得高兴，那是咱们俩投缘，晚上你安顿好了，直接去我家，我请你喝酒，” “看到那栋贴土鹅黄色瓷砖的房子不？那就是我家，过来叫门就说找肖德顺。” “那怎么好呢？”吴庸摆手。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不是想做采访嘛，我虽然不是厂里的领导，好歹当年也算得上是技术骨干，只要不涉及核心技术，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能告诉你。” 肖德顺刚从厂子里退下来不久，厂子效益就起来了。平日里本来就闲，看着那些厂里的后生现在一个个精神焕发的，欣慰之余也有些空虚寂寞冷。 怎么就不能在他还在岗的时候就起来呢？ 搞得他现在，想吹个牛都不好吹。 好不容易逮着个愿意听他说话的，还是个记者，指不定就能把他的事情变成铅字报道出去，请个客喝个酒，多不简单的事情？ 吴庸碍不过肖德顺的盛情相邀，不好再坚持要请客，便答应下来，找好旅店，放好行李，就去跟他喝酒。 172 一百八十盏 肖德顺家盖的是两层的小楼，院子里全是用水泥抹的地，平整干净。 吴庸到的时候，已经在院子里摆上了一大张圆桌，菜色不算多，但份量十足，全是用盆装的。 “华老弟来了，来来来，先倒上一杯！你别看这个酒没牌子，这可是我去搞的十年陈酿的高粱酒，专门找了老中医开方子泡的，补气血，又不上火，你来尝尝！” 肖德顺招呼老伴给吴庸拿了副碗筷盛好饭，热情地给吴庸倒上一杯自己泡的药酒。 “这是我老伴，也是从厂里退下来的，以前在里边做的描金的活计。” “肖老哥好，大嫂好。”吴庸笑着接过老妇人递过来的碗筷。 “老弟别客气，来了就当是在自家，我还有两个菜，你们先吃着。”老妇人手脚麻利，做事情风风火火，一会儿又从厨房里端出两道小菜。 “老哥，你这太热情了，就我们几个人，哪儿吃得完那么多菜啊？”吴庸见桌上的菜越来越多，有些不好意思。 他知道肖德顺对他的热情，有一部分是源于他的“记者”身份。如果他是以普通游客的身份过来，肖德顺不见得会请他吃饭。 “不用担心这个，我还有两个儿子在厂里没下工呢，等他们回来，再多菜都能吃个干净，咱们趁早先吃着，省得一会儿还得跟两个小子抢。” 吴庸看着面前这几大盆菜，招待十个人都够了，哪能不知道这是肖德顺是在说客气话。 不过，见他兴致不错，再推辞就矫情了，便顺着肖德顺的话问道：“肖家还真是制墨世家，都是一代传一代啊。不知道方不方便问老哥之前是做的什么工种，孩子也是子承父业吗？” “这有啥不能问的。”肖德顺跟吴庸碰杯喝下一大口酒，辣得他眯起眼吧咋两下嘴，这才继续说。 “那俩小子，承个屁的父业！不是我吹，以前厂子里可没有那么多机械能代替人工，那时候取烟料就靠我们两眼双手地把控着，我当年可是能同时控制一百八十多盏油灯同时取烟料的，那俩小子，可没他们老子这本事！” 吴庸从接下这单任务的时候，便对制墨行当做了些了解。 肖德顺说的那种获取制墨原料的方法，是点上桐油灯，让桐油在不完全燃烧的情况下冒出黑烟，然后在灯的上方倒盖一个陶瓷小碗，让烟料附着在上边，最后用毛刷将烟料扫下来。 这种人工取料的方式在现代已经基本被淘汰，大多都用机械来完成这一步了。 不过，如果肖德顺所言非虚，他一次能同时点一百八十盏油灯，在当年，绝对是顶尖的取料好手，绝对的业内骨干！ “老哥厉害，我看史料里记载，最厉害的取料人也不多能同时点两百盏灯，你这数据，纵观上下五千年，也能算准一流的了。” 肖德顺自己爱吹牛，但真有人捧着，又觉得不好意思，声音一下就小了下来：“嗨，我算个什么呀，也就比那两个不成器的小子好点儿，要不是现在厂里效益起来了，他们才肯回来学手艺，不然，还不知道在外面哪里晃荡。” “真说到厉害的，还要数天爷。” “就是之前你跟我说的，除了厂长之外，对狻猊墨最了解的那位？”吴庸对这位的兴趣相当浓厚。 “可不就是！我十四岁进的制墨厂，进去就是个取料的，混到最后，还是个取料的。天爷也不过比我大两岁，人家那可是取料、合墨、制模啥啥都会，啥啥都精，四十不到就成了把控技术的一把手，直到现在厂子也离不了他。” “所以说啊，时代发展就是大浪淘沙，像我这种，搁几百年前也算不错了，可现在这时代，机器一出来，新东西学得慢，就得傻眼。不像天爷，快六十的人了，玩儿那些机器的东西，还是不比年轻人差。” 听他话里话外，对这个“天爷”相当推崇，吴庸便问：“咱们制墨厂不是家族产业吗？天爷这么厉害，怎么做厂长的不是他？” “老弟你这话就问得没水平了不是？”肖德顺夹了块鸡肉，一边嚼，一边慢条斯理地解释，很是享受为人解惑的感觉。 “天爷的技术是没得说，可当厂长不是有技术就能行的。柱子在技术上不见得厉害，但他会来事儿啊！要不是他拉来媒体的关注，又搞出那个体验制墨的项目，我们村也起不来。” 肖德顺嚼着嚼着肉，却是顿了顿：“其实，你说得也没错。上一届厂长是柱子他爸，那也是个制墨的好手，就是去得早。本来论资排辈，怎么看也该是天爷继任的，不过天爷自己说不想管事，搞不来那些钻营的东西，这厂长就落在了柱子头上。” “不过现在来看，天爷的做法是对的，柱子的确是把咱们村的日子越带越火红了。” 肖德顺的话，让吴庸在心里勾勒出了一位醉心于手艺，不问尘世的大师形象，就是不知道真正的“天爷”是如他所说，还是与他在崇拜之情下被美化的模样有出入。 “老哥，你知道我这次就是冲着狻猊墨来的，对你口中的这位天爷，也是十分神往。不知道我直接这么上门去采访，天爷会不会搭理我？如果想给他带点礼物，不知道要带什么好？” “天爷那个人性子直，不会要你什么礼物的。”肖德顺直言道，“他基本算是在厂子里做窝了，白天黑夜的都往那边跑，家都安在制墨厂边上。你要是真想见他，直接去厂子里找就行。” 二人正说着话，院子大门被推开，原本在墙角边趴着的大黄狗兴奋地凑上去，冲进门来的两个汉子叫唤几声，直围着转圈圈。 “爸，这是来客人了？”年纪大点儿的汉子率先走过来打招呼。 肖德顺“嗯”了一声，打发两兄弟洗完手再过来吃饭，又对吴庸说：“这两个不成器的小子，别的不行，学东西还蛮快的，现在都在厂里混饭吃。之后你想见天爷，我可以让他们帮你带个话。” 感谢Silver【银の翼】的打赏和月票~感谢一目万行字_宁缺毋滥书，以及书友141207000830918的月票支持~ 173 初见天爷 有肖德顺打包票，吴庸不用急着去思考接近天爷的办法。 晚上回旅店之后，先是和林梨煲了个电话粥，挑着在这边看到的人文风俗和她聊了许久，而后互道晚安，安心睡了个好觉。 徽省的天气比S市还是要舒服一点的，主要是湿度没那么大，不会离了空调就跟在蒸笼里一样。 最主要的是，肖家村远离城市，没有热岛效应。天气热归热，但只要找到阴凉地儿一坐，凉风一吹，那个舒爽劲儿就甭提了。 只不过，肖家村还是有一个地方，其闷热程度比S市有过之无不及。 而且，这里还不能装空调，连风扇都不能有，否则火苗一歪斜，就取不到好烟料了。 肖天琛在手工取料房里转了一圈，面上没露出一丝表情，心里却不由得叹气。 手艺终究是断代了啊！ 肖墨不比魔都制墨厂那样的大厂，每年能收到那么多订单，光是走低端市场也能养活一大批人。 从墨锭市场紧缩开始，便倒了一批又一批的制墨厂和制墨作坊。 肖天琛心里清楚，肖墨原本就是个家族式的手工作坊，即便现在面上叫得好听，套了个制墨厂的名头，但实质还是没有变。 低端市场争不过别人，机械作业只能占肖墨的少数，大头还是得走中高端路线，那么手工制墨的技艺就不能丢下。 然而制墨厂前面几十年的低迷，让许多肖家子弟都舍弃了家传的技艺，到外面去寻找新的出路。 即使现在制墨厂又有了起色，吸引了一部分人回来，可这些孩子，哪能和当年从小就浸淫此道的老一辈相比？ 如此青黄不接的景象，叫肖天堔怎能放心得下！ 在取料房里指点了几个孩子的手法，便听见厂里放午饭的铃响起来，众人收拾了工作台，总算松了口气——每次天爷来这边转悠，都让他们压力山大。 肖天琛又气又好笑地看着这些年轻人跟见了猫的耗子一样，一个个飞快地和他打声招呼就往外溜。也不和他们抢道，就在取料房里检查工作台上的东西是否都收拾妥当，等着孩子们先走。 人走得差不多了，肖天琛正准备跟上去食堂吃饭，却听见有人叫住他。 “天爷，你今晚有时间吗？” 肖天琛回看一眼，是肖德顺家的两个儿子。对这两个人他印象颇深，毕竟他们老子当年可是肖墨第一取料人，他还盼着这两个孩子能发扬出他们父亲的风范呢。 “怎么，顺子想约我喝酒？他现在倒是清闲了，我明天还得来厂里，不去不去。” “不是那个事。”肖家老大忙向他解释，“我爸昨天认识了个记者，想针对狻猊墨做专访，我爸寻思着这是件好事，但这不是厂长不在嘛，就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让那个记者来采访一下。” “我就是个匠人，有什么好采访的，让他找你们副厂长去。”肖天琛摇头。 “人家说了，就是想了解狻猊墨，现在厂里可不就只有你最了解了嘛！”肖家老幺也帮着哥哥说话，“天爷，你就给我爸一个面子呗，不然我们就这么回去，还不被我爸说死。” 要是换两个人来，肖天琛多半是懒得搭理。 不过肖德顺以前就和他关系不错，现在这两个小子虽然起步晚，但是上手快，有他们老爹的天赋。对于这样的孩子，多少会有几分偏爱。 “你们知道我不喜欢理这些事的，只此一次，你们把那个记者的单位告诉我，我去问问柱子，他要是同意就行。” 虽说肖天琛当年差点接任厂长的位置，现在也是厂里面绝对的技术权威，但毕竟他不是厂长，这种对外宣传的事情他也不擅长，当然得跟厂长通声气，免得以后出问题。 午饭后，肖天琛和厂长肖培柱联系上了。 肖培柱一看吴庸冒用的小报社名字，简单在网上搜了一下。报社是真的，就是小，没什么流量。 但想想，蚊子再小也是块肉，只要不是名声特臭的，跟媒体打好交道准没错。再加上肖天琛难得跟他开一次口，虽然人家嘴上说一切以他的意思为准，但他也不好驳了肖天琛的面子。 为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跟厂里最资深的技术骨干起龃龉，这不是闹吗？ 于是，当天下午，吴庸便在肖家老大的带路下，进了制墨厂。 进到厂里，吴庸看到沿途的厂房要么很新，要么起码有五十年历史以上。 肖家老大跟他说，其实现在还算好了，之前还有一批土房子，已经被拆了建新厂房，之后也会陆续把旧厂房推掉重建。 肖天琛的办公室，却还是在一栋老旧的平房。 吴庸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办公室的房子老旧，里边的空间倒蛮宽敞。除了办公桌、书柜、茶几、沙发，里面竟然还有一张床，另外还分出了一大片区域作为肖天琛自己的工作间。 肖家老大把吴庸带到之后，就回去工作岗位了。 肖天琛招呼吴庸在沙发上坐下，给他倒了杯凉白开：“我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没有备茶，还请多担待。” “您太客气，我才是要感谢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接受我的采访。”吴庸双手接过杯子，温和笑道。 面前这个老人，按照肖德顺的年龄算过来，最多不过六十岁左右，头上却已找不出一根青丝，完全是一片银白。 脸上的褶皱也极多，面色又偏暗，让他看上去更老了几分。单看表象年纪，比起79岁的孙老爷子也不遑多让。 不过，他身上倒是有一股凝练的朝气，这是在许多老人身上都看不到的气质。 肖天琛做事情喜欢利落，不和吴庸多寒暄，开门见山地问：“你想问我什么问题？” 吴庸没急着回答，从包里拿出一个录音笔：“是有些关于狻猊墨的事情想向您了解，我怕用笔记不过来，不介意我录音吧？” 肖天琛皱皱眉头，但想到之前来厂里的记者，别说录音了，人家可是直接扛着摄像机来，全程录制的，便点点头，示意吴庸继续。 174 盲点 “制墨一行的艰辛，我来之前也略有耳闻。而想要在古方失传的情况下复原出古墨，难度绝对是呈几何倍数往上涨的。不知道您能不能跟我们分享一下，当年复原古墨时的故事？” 吴庸看出天爷是个直肠子，所以也不和他绕弯，单刀直入地亮出目的。 肖天琛微微摇头：“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怎么说？您不是除了厂长之外，最了解狻猊墨的人了吗？” “这么说是没错，但事实上，狻猊墨的古方却不是我鼓捣出来的。” “哦？”吴庸精神一振。 他倒是没想到，一上来就能听到干货。 “11年的时候，我的一个老伙计去世了。” “他叫肖振邦，比我早几年进厂，手艺也不错，我刚进来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的目标，就是超越他。” 肖天琛本来不爱搭理这些媒体，他的观念里，手艺人就该把自己的手艺做到极致，其余的都是歪门邪道。 但近两年来，制墨厂处境的改观，让他的老观念也有些松动。他又是个死心眼，事情不做便罢，一旦答应下来，就该对得起自己的承诺，心无旁骛地做好。 所以，当吴庸提出问题的时候，肖天琛的回答十分真诚，以至于自己似乎也顺着回忆，回到了几十年前那段时光，眼神里尽是怀念。 “我在制墨这一道上，还算有些天分，虽然比他起步晚，但在手艺上，终于还是超过了他。” 肖天琛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若是肖家两兄弟此时看见，非得露出见鬼的表情不可。 “不过，我就是个单纯的手艺人，这辈子也就在手艺上有点说道。振邦不一样，那时候他手艺是不如我，但论起管理经营，我自愧不如，” “后来，我进厂时的老厂长退下来，他就接任，做了厂长。当然了，不是现在这个，现在这个厂长是他儿子，在他去世后，继续接了他的班。” 肖天琛讲到这里，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半天，还没点到题，看了吴庸几眼，问：“我是不是该说得简洁一点？人老了，一说到以前的事情，就有些啰嗦。” 吴庸回给他一个如春风拂面般的微笑：“这样娓娓道来的感觉很不错，至于采访稿，您不用担心，搜集完素材之后都会经过整理编撰再发布。” 肖天琛淡淡地“嗯”了一声，貌似十分淡定，吴庸却从他一闪而过的僵硬，看出了他别扭掩藏的紧张。 这个小细节，让他对肖天琛在感观上亲切了些许。 “天爷”竟然也和孙老爷子一样的傲娇，只不过孙老爷子性子更桀骜，嬉笑怒骂皆是洒脱。肖天琛则更内敛，喜怒不形于色。 或许是孙老爷子留给吴庸的印象太深，以至于当吴庸在肖天琛身上看到他浅淡的影子时，在这个他不应该有任何偏向的故事里，稍稍偏心了一丝丝。 最好是，肖天琛和肖瑶的爷爷没沾上什么因果。 肖天琛自是不知道吴庸心中的祈盼，他继续讲着前任厂长的故事。 “刚才不是说，我最初进厂的时候就是拿他当目标的嘛。他倒是处处走在我前面——我进厂当学徒的时候，他已经是独立作业的师傅了；我一辈子打光棍，他倒是有儿有女，享了几年天伦之乐。” “本来以为这辈子好歹在手艺上能赢过他，谁知道，他一直憋着个大招，自己暗戳戳地把狻猊墨复原出来了。” 肖天琛话里的意思似有埋怨，却是用的感慨的口吻。 “您是说，狻猊墨是前任厂长复原的？”吴庸忍不住问。 “是啊——”肖天琛叹了好长一口气。 “可是，为什么一直都对外宣传的是，制墨厂复原的狻猊墨，却没说具体是谁呢？” 来之前，吴庸可是下了功夫，把近7年以来，所有与制墨厂有关的新闻都看了个遍，但都没有看到相关的消息。 “狻猊墨的专利是属于整个制墨厂的，所以这么说，也没错。” “他当时走得太急，只留下了一张配方，但是制墨不像配药汤，有原料配比，再写个三碗熬一碗，就能成的。我和柱子后来又研究了大半年，才把制作过程摸透。” “柱子就做主，把专利让给了整个制墨厂。” 吴庸知道他说的“柱子”，就是现任厂长肖培柱，前任厂长肖振邦的亲儿子。 【……11年的春节刚过去不久，老厂长便急病离世，肖培柱临危受命，担起了整个制墨厂的担子。】 一篇新闻稿从吴庸脑中闪过。 如果新闻里没说错，那么肖振邦估计二三月就走了。可肖瑶的爷爷肖广荣是5月间才离世的，前后差了两三个月。 要真是如此，肖瑶的猜测怕是难落到实处了。 “我看以前的报道，老厂长是春节刚过便辞世的？”吴庸向肖天琛求证。 虽然已经时隔7年之久，提到这件事情，肖天琛的眸光还是有些黯淡。 “是，我印象特别深，正好是元宵前一天。他早上还跟我说，就是厂里有困难，年节还是要过好的，说第二天要给厂里的人煮汤圆……结果当天他病就发作起来，柱子连夜把他送去县医院，却还是没能救回来。” “所以，狻猊墨到底是怎么复原出来的，现在这世上已经没人知道了。” 肖天琛这句话带着一抹伤感，吴庸却觉出一丝冷意。 肖瑶和肖天琛，两边的说法各不相同，然而他们故事里的主人公却都已经去世。 那么，还有谁知道真相，知道狻猊墨究竟是怎么被复原出来的？ 肖瑶不像在说谎，肖天琛也不像有隐瞒。 原本在学了表情识别术之后，能察觉出人们的细微情绪，让吴庸沾沾自喜了许久，甚至有些飘然。 然而现在，他迷茫了。 是表情识别术出了问题？ 还是遇上了隐藏情绪的高手？ 又或者，双方坚信的东西，本来就是错的？ 内心的迷雾没有吞噬掉吴庸的职业素养，他仍然维持着“记者”的人设，又向肖天琛问了些后来在完整制作流程时的事情。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又发现了一个先前没有注意到的盲点。 感谢毒瘤OL的两张月票，以及蓝^ō^来了的一张月票支持~ 175 手艺人的底线 一开始，吴庸并没有注意到，然而心底总有种微妙的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在肖天琛一点点将复原狻猊墨的故事呈现出来的时候，他终于抓到了那一瞬灵光的尾巴。 ——肖天琛的故事里，他与肖培柱完整配方的用时，前后加起来也不过耗费了半年多些。 而制墨厂宣布复原出古墨的时间，却是与肖振邦离世时隔一年之久。 这中间的小半年，干什么去了？ 处理肖振邦的后事？ 怕是要不了这么长时间。 “天爷，听你说的，完整狻猊墨的制作方式，只用了半年多的时间，那怎么在12年初才宣布复原成功呢？” 吴庸的问题没有让肖天琛露出一丝难色，反倒有几分唏嘘：“振邦是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方子没做到致臻完美，他就不想拿出来让大家空高兴一场，所以他走了三四个月，柱子清理他的遗物时，才找到了配方和一块做得不甚完美的狻猊墨。” “就是这次拿去参加展会的那个，首块复原墨？” “对，就是那块。” 恰好抵在肖广荣去世的时间！ 这条线索令吴庸不由得心头一紧。 “为什么说那块墨不完美？”吴庸追问。 “制墨这件事，是很耗精力和体力的。像我现在，基本不会亲自动手了，因为体力跟不上，只会降低墨的质量。” “况且那会儿厂里境况不好，振邦家也不宽松，买到的材料品质有限，做出来的墨只能说勉强还原了狻猊墨的特性。要说质量，其实是没有现在厂里制出来的墨好的。” “就因为这个，柱子原本不想把那块墨拿出来见人，怕振邦在下面知道了怪他现眼，想等我们做出品质上好的新墨，再拿出来公布消息。” “可我当时觉得这是对一个制墨人的尊重，既然这是振邦做出来的首块复原狻猊，那就应该让他享有这个荣誉。” “事实证明，柱子是对的……那年我们把狻猊墨拿出来，却因为品质问题，被业内传为笑谈，说我们哗众取宠。” 肖天琛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顿下来，周身的空气似乎都降低了几度。 见吴庸仍然一副请君述来，愿以聆听的样子，似是得到了鼓励，才一字一顿地说。 “但是，我不后悔。” “如果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坚持用振邦的那块墨完成狻猊墨的第一次亮相。” “就算会让厂子晚上几年才有新气象，我还是会这么做。” 他说话的语气并不激烈，却带着一股让吴庸升起敬慕之情的力量。 吴庸此时确信，即便狻猊墨真是肖瑶的爷爷所制，它最终落到制墨厂，其中干系也牵扯不到天爷。 这个制墨厂中，没人管厂长叫“爷”，没人管副厂长叫“爷”，只有肖天琛能享此殊荣，甚至连和他同辈的肖德顺，都叫他一声“天爷”，除了他在厂里不可动摇的技术指导位置，想必，和他的为人也有紧密的关联。 “天爷仁义！”吴庸赞了一句，天爷摆手，连道“当不得”，不过是手艺人的底线罢了。 吴庸排除了天爷的嫌疑，那么如果肖瑶的说法没错，拥有最大嫌疑的，便是现任厂长，肖培柱了。 “那块狻猊墨倒是在媒体露过不少面，不过那块墨的模具却没出现过，不知道今天我是否有幸一观？”吴庸摆出纯粹的好奇姿态。 复原墨的配方，是个人都知道不能拿出来给外人看，但模具就不同了。 虽然吴庸不懂木雕，但他能拍下来，回去再请人看看，总能从模具的木质、雕刻工艺等等看出些蛛丝马迹。 然而，这条路却是条死路。 只见天爷摇头道：“振邦给我们留下了狻猊墨，已经足够了。那模具是他的一番心血，当年已经陪着他一起火化成灰。” 吴庸心中一阵抽痛，这尼玛是毁尸灭迹啊！ 但他也别无他法，只能惋惜地说了句“可惜了”。 天爷眼中也流露出几分不忍，眸光黯淡之下，隐约有些难以鸣说之色。 二人又聊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感觉在天爷这里大概挖不出别的东西了，吴庸便最后提了一个请求。 “都知道肖家是制墨世家，却不知道肖家往上溯源，其根本是哪里。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看看肖家的族谱吗？” 提到祖上的事情，天爷面上带着几分骄傲：“黄金易得，李墨难求这句话，你可曾听过？” “当然，南唐制墨大家奚廷珪，因为做出来的墨深受李煜喜爱，赐国姓李，才有了这句话。” “我们肖家，就是当年李墨的旁支，只不过后来改了肖姓。” 天爷从书柜里取出一本16开的硬壳族谱。 “要是以前，族谱这种东西肯定是不能给外人看的，不过现在早就没那么多条条款款。” “你也是来得巧，家里刚修订过族谱，而且这次还给每户肖家人都送了一份，不然，你在我这儿也看不到这东西。” 吴庸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过族谱，很厚很沉，新印的纸张还有些淡淡的油墨味没散干净。 他小心的态度落入肖天琛眼中，倒是对这个“记者”生出不少好感。 “你看，这是我们这一支最早的老祖宗，有写明他原来在李家的身份、父祖。” 天爷虔诚地一边翻动纸页，一边向吴庸介绍。 虽然大多数记录在族谱上的名字，如今已经只剩个名字，但偶尔出现一两个曾经在历史上留下过痕迹的先祖，便能让天爷细说好一会儿。 吴庸耐心地一直听他讲到明朝嘉靖年间，在此之后，却是没有哪个值得说上两句的人了。 “后面，到狻猊墨被复原为止，肖墨就没再起来过？”吴庸状似无意地继续往后面翻着族谱，不时向天爷看过去，掩藏自己在族谱上搜寻的真实目的。 “哪里有那么容易起来的？特别是到了清末，制墨厂一度面临倒闭，好不容易撑了下来，也是艰难维生。那个时候，全国除了几个大厂，其余的，日子都不好过。”天爷没有发现吴庸的意图，还沉浸在当年的回忆中。 趁着和天爷闲聊近现代那一段制墨行当的艰辛，吴庸总算在族谱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176 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在族谱上，吴庸看到了肖瑶曾祖和高祖的名字！ 果然，肖瑶的曾爷爷，就是从肖家村出去的！ 肖瑶自然是不记得曾祖和高祖的名字，但她爷爷的笔记里写到过。在委托吴庸到徽省调查之前，她便把笔记上的记录拍下来发给了吴庸。 如果只是一个名字相同，可能是巧合。但在同一年代，父子俩的名字都相同，基本上可以确认无误了。 然而，当吴庸再往后看的时候，却没找到肖瑶的爷爷，肖广荣的名字。 “我能拍几张肖家族谱的照片吗？主要想留一个肖家传承的证明，写报道的时候好让内容更详实。” 面对吴庸“诚挚”的请求，天爷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点头应下。 吴庸装作将焦点集中在开头从李姓分出来的地方，后面又随意拍了两张，其中“正好”有一张拍的是记载了肖瑶的曾祖、高祖那页。 做完这些，今天来的目的基本上达到了，且收获颇丰。 虽然还未找到关键性证据，却也从旁得到了一些证明他猜想的佐证。 “天爷，今天真的是谢谢您了！” “您客气。”天爷还是那个天爷。说着客套话，脸上却没有一点客套的表情，不过配上他的气场，到是奇异的和谐。 “是真心的感谢！有您提供这些资料，我一定倾尽所能，把咱们狻猊墨的专访写得漂漂亮亮。” “只是……”吴庸面露难色，“今天听您讲的事情，我更想把老厂长写出来，写好，才不辜负他让狻猊墨重现光彩耗费的心血。” “不知道厂长什么时候回来，我能不能对他也进行一次采访？” 看着吴庸一片赤诚的样子，天爷告诉他：“柱子估计得大后天才能到家，到时候你再找他吧。至于他愿不愿意接受采访，我也做不了主。” “好，那我到时候再来叨扰，今天麻烦您了。” 待吴庸向天爷辞别，离开办公室之后，天爷悠悠然收起族谱，坐到工作间那把因常年使用而已生出包浆的木凳上，盯着陈列架最显眼的位置上，那块团状的狻猊墨，木木地发呆。 一声长而缓的叹息，轻轻的，却在安寂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厚重。 …… …… 厂长没回来这两天，吴庸也没闲着，依照肖德顺的建议，在落脚的旅店报了个名，去制墨厂体验了一回纯手工制墨。 别说，除了无可避免地会抹上一身墨黑之外，倒是蛮有趣的。从一起参团的游客反响也能看出来，这个项目寓教于乐，既能得到官方支持，宣扬传统文化，又能在游客中建起不错的口碑，拉动村里的经济发展。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吴庸这两天都在村子里晃荡，不是去参团游览体验，就是去肖德顺家和他喝酒侃大山，迅速拉近了和肖德顺一家的关系，挖出来不少内幕。 和他最初的判断有些出入的是，肖德顺表述欲最强，聊天时却只会说些不痛不痒的逸闻轶事。如果吴庸真是记者，倒不失为质量上佳的素材。 然而他想得到的信息却不是这些。 吴庸也尝试过，诱导肖德顺说一些与厂长父子有关的话题，特别是11、12年那段时间的事情，可肖德顺说的总是些细碎的小事，一旦涉及肖姓家族内的东西，总是讳莫如深，只道家事不提也罢。 反而是肖家两兄弟，对这方面没什么防备，言语里漏出了不少信息。 比如说，厂里一直有流言，认为复原狻猊墨的，更有可能是天爷而不是老厂长；再比如，当年要不是肖培柱把狻猊墨让给了厂里，厂长的位子绝对落不到他头上！ 这样的消息，很值得人玩味。 吴庸心中已经推测出了事实的大致轮廓，但现在核心位置上还缺了一块——肖广荣，是怎么跟肖培柱搭上关系的？狻猊墨，又是怎么到了肖培柱的手中？ 两者之间的关系，恐怕要落在“寻根”上边。 但据肖瑶那边说，她在老家并没有找到能证明肖广荣当年去过徽省的证据。 为了寻找合适的原材料，肖广荣原本就经常出远门，到外地去采购，再加上他满脑子都是他的墨，和村里其他人也不怎么热络，村里人对于当年肖广荣去过哪些地方，完全没数。 在肖家村里，吴庸也和住在制墨厂、以及肖培柱家附近的村民闲聊过两次，旁击侧敲之下，却依然没有人记得，11年有没有生人来过。 失望之下，吴庸只能寄希望于厂长回来之后，再从他身上着手。 不过，他对于“采访”肖培柱，没抱什么期望。 即使他愿意接受采访，能得到的信息也是浮于表面，说不定还不如天爷说的干货多。 但是，吴庸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此时，远在S市的展会已经圆满落幕。 肖培柱在应付完各方媒体和领导后，办完交接手续，带好狻猊墨回到宾馆。 对于制墨厂来说，这次展会办得很成功，带出来的商品一件没剩，到后面两天就没了，全改成在网上下单，到时候直接从厂里走快递邮给客户。 不仅如此，还和S市一个书画班签了长期供应合同，可谓是满载而归。 只要制墨厂能越办越好，能让村里人过上好日子，在外边奔波辛劳一点，也不算什么。 肖培柱冲完热水澡，将身体完全放松下来，望着窗外霓虹炫彩、车水马龙的城市夜景，不禁想起肖家村的夜里，星星落落的暖色灯光。 相比繁华的大城市，他还是更喜欢村子里单纯质朴的氛围。 为了能让那样的氛围保持下去，他不介意自己多辛苦些，多挑起几条担子。 想到明天就能回去，见到朴实的乡亲、勤劳的厂工、还有可爱的儿女和贤惠的妻子，胸腔里便充斥着愉悦。 可就在如此惬意的时刻，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肖培柱接起之前瞄了眼来电人的名字，竟然是好一段时间没联系过的，徽省那边县上的一个小领导。 他打来做什么？ 肖培柱稍一皱眉，接起电话。 感谢舞邀霓裳、昵称太坑了、白前辈受我一拜的一张月票，以及雷七七的两张月票支持~ 177 鸿门宴 电话里并没有寒暄多久，但肖培柱结束通话之后，原本微皱的眉头却比先前聚拢得更加厉害，在两眉之间挤出一个小小的“川”字。 有官面上的人，在隐晦地查狻猊墨的复原者。 会是谁？ 是妄想窃取配方的同行，还是……？ 隐隐的不安冲散了即将回家的喜悦，肖培柱等不及回去，给副厂长打了个电话，询问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村里有没有来比较可疑的生面孔。 “现在村里每天都有大批游客进来，全是生面孔，我上哪儿知道谁比较可疑？”副厂长是肖培柱的叔辈，又是大晚上正半醒半睡间被吵醒，一时间没什么好口气。 “叔，是我问得不对，但你一定要好好想想！我这边收到消息，有同行想对我们狻猊墨的配方下手，可不能大意。” 听说是这么严重的事情，副厂长也收了脾气，仔细思索了一番。 然而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只觉得这几天见过的那些面孔全在脑子里打架，可打了半天还是分不出高下。 “算了，叔。”肖培柱听着半天没动静，叹口气作罢，“你明天一早，先跟厂里的职工提一提，也别直说有人想偷配方的事，主要强调一下外面来村子里的人，不像我们自己人之间谁都知道谁的底，鱼龙混杂的，让大家要对外人有防范之心，提高安全意识。” “其他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吧。” 副厂长愧感自己帮不上忙，连连答应。 而在两人就要挂电话的瞬间，副厂长忽然福至心灵，脑袋里闪过一道灵光。 “等一下！等等！” “什么事？” “我想起来了！”副厂长猛一拍大腿，连电话另一头的肖培柱都听到了“pia”的一声响。 “说到可疑的人，我觉得前两天来的那个记者就特别可疑。” “你说他又不是什么大报刊，就一个小报社来做专访，哪儿来那么多经费，能在村子里逗留好几天？” “而且，说是针对狻猊墨做专访，所以只去找了天爷，在我这儿脸都没有露一个。要是正规报社，能绕过我去搞采访？” 副厂长这么一说，肖培柱也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个小报社的记者，天爷还因为他专门打来过电话。 他当然也听出了副厂长潜藏的意思，不过是对人家不采访他，只去采访了天爷而感到愤懑难平。 至于经费问题，不足以作为证据。毕竟肖家村物价不高，一个小报社也是承担得起的。 只是，在这个档口上，肖培柱宁愿草木皆兵，也不想因为任何一个疏忽而致使满盘皆输。 “叔，我明天一早的飞机，路上转车耽搁一会儿，估计下午就到村里了。你先帮我盯着点他，我们见面了再细说。” 挂掉电话，肖培柱脸上仍然是阴晴不定的。 如果是为了狻猊墨的配方，他有把握，在核心技术只有自己和天爷知道的情况下，绝不会泄露。 而要是为了那件事…… 紧攒的拳头，骤然间青筋暴起。 他就是拼死，也不会让事情曝光！ 千里之外的吴庸完全没有想到，因为肖继航托人调查的动作，以及副厂长可怜的虚荣心，将他提前在肖培柱那里挂上了名。 新的一天，他没像前两天那样到处闲逛，只是托肖家兄弟给天爷带话，为了感谢天爷配合采访，想请他吃顿晚饭。 没办法，天爷整天泡在制墨厂里，又不常带手机，肖德顺想找他喝酒都得让儿子直接去厂里带话，否则根本找不到人。 不出所料，天爷想都没想便摇头拒绝。但吴庸让肖家兄弟说了，要是天爷不肯赏脸，他就自己去厂里食堂堵天爷。 天爷一想，就吃个饭，也没多大点事儿，大不了吃快些回去便是，于是应承下来。 这个消息，在肖培柱下午刚回厂里的时候，就传到了他耳朵里。 他本来打算回来之后，先顺着县里那个小领导提供的线索，查查到底是谁起了心思，再确认一下那个记者有没有问题。 可天爷要和记者再一次接触，这让肖培柱内心的不安又壮大了几分。 问过下面的人，得知天爷此时正在描金室，肖培柱将别的事情先放到一边，大步流星地赶过去。 到了描金室门口，不顾里边几十双好奇的眼睛，肖培柱不由分说地将天爷请出来。 “柱子，这次去S市，遇到什么难事了，你脸色这么差？”天爷没怪他冒失，这孩子平日里虽然油滑了些，但很分得清轻重，不会乱来。 有当下的表现，该是遇到什么大事了。 “天爷，有人打狻猊墨的主意，我怀疑跟之前采访你的那个记者有关系。” 不管三七二十一，肖培柱先将事情定性，好让天爷重视起来，如实跟他说明情况。 “我想知道他当时问过你什么问题？” 对于肖培柱的话，天爷十分重视，沉思片刻，将那天的场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却摇头道：“他只是问了些复原狻猊墨时的故事，我们肖姓的来源，完全没有问配方相关的事。” “我过来的时候听人说了一嘴，他今晚要请你去吃饭？”肖培柱没说出后面半截话：他想干什么，你知道吗？ 天爷钻技术归钻技术，活了那么大年岁，肖培柱没说玩的话他还是能懂的。 “我看华记者挺真诚的，应该就是想请我吃顿饭，感谢一下而已。要是你有空，晚上要不就一起过去？华记者之前还说，想等你回来之后对你也进行一次采访，他应该很欢迎你过去的。” “那感情好啊，今晚的晚饭，我就沾沾天爷的光了。”肖培柱笑着跟天爷约好晚上一起过去，这才回了自己办公室。 旅馆里的吴庸，在村里买了鸡和鱼，请旅馆的老板娘帮他做一桌菜，方便晚上招待天爷。 毕竟自己手艺不行，平时泡个面，炒个番茄鸡蛋还行，真让他做硬菜，还得跪，只能花钱请老板娘帮忙了。 就是不知道，晚上这一顿，会是谁的鸿门宴。 明天就要去拔智齿了……然而我还是没有存稿……哭死（?_?）。请假是不想请假的，只能硬尬了！希望我能活着完成每日两更（?_）? 178 醉酒 黄焖排骨、西湖醋鱼、小鸡炖蘑菇，再清炒两个时蔬，就连米饭也是隔着水，在清香的竹蒸笼里蒸出来的。 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好菜，才刚从旅店的厨房端回房间，吴庸便止不住咽了好几次口水。 老板娘的手艺，要是拿去开间餐馆，绝对是网红级别的。 吴庸又从肖德顺那里好说歹说，连撒泼带奉承地搞来了十斤药酒。 这酒他上次便领教过，好喝不上头，但后劲够大，随便就能放倒几个莽汉。 他真就不信，还不能把天爷拿下！ 自打知道厂长今天要回来，吴庸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从上次采访天爷的情况来看，即使狻猊墨真的来自于肖广荣，这其间的故事，天爷的参与程度也极低，嫌疑值基本都在肖培柱的身上。 然而吴庸直接以一个记者的身份去问肖培柱，很明显，什么都问不到。 但天爷不一样，如果是本身就和肖培柱同属一个利益阵营的天爷向他发难，能得到有用信息的概率会大上许多。 所以，吴庸打算趁着宴请天爷时将他灌醉，然后伪装成天爷的样子，去向肖培柱套话。 只可惜，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已经提前引起了肖培柱的注意。 当他听到敲门声，笑容满面地打开门时，脸上的笑凝固了一瞬，在下一秒又立刻反应过来，做出一副惊喜的表情。 “天爷，你可算是来了，还给我带来这么大一个惊喜！” 吴庸伸出右手和肖培柱一握，请二人进到屋子里。 “肖厂长，幸会幸会，本来打算明天登门拜访的，没想到您这么给面子，实在让我受宠若惊啊。” 肖培柱纵然对吴庸心存疑虑，作为一个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子，却不会在面上显露出端倪。 “制墨厂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媒体朋友的帮扶。更别说华记者远来是客，我跟着天爷过来蹭口饭吃，已经是厚着脸皮了。明天，我再做东，好好招待一番，只希望华记者之后能在咱们肖家村的好处上多费些笔墨。” 听他一席话，再看看人家由内而发，炉火纯青的表现，吴庸不由得感叹：演技这个东西，还真是做哪行都离不开呐！ 他可不相信肖培柱此时说的话是真的。 且不说他打的是个小报社的名头，现在已经开始进入正轨的制墨厂，就算再怎么来者不拒，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让堂堂一个厂长自己找上门来。 更何况，虽然作为一个野路子，肖培柱的演技已经达到了一定境界，但他毕竟没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从他表情和动作上的小细节，吴庸依然捕捉到了怀疑和防备。 即使他想不到自己是哪里露了马脚，也感觉到了事情不妙。 越在这种时候，吴庸就越是告诉自己，要稳住，天无绝人之路。 肖培柱的不请自来纵然打乱了他的布置，但这也不失为另一个机会！ 跟肖培柱客套了一番，吴庸请他和天爷双双入座。 有肖培柱在，天爷保持了一贯的寡言，任由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在饭桌上你来我往地商业互捧、挖坑套话，他自安静地在一旁大快朵颐。 搞技术的嘛，这种饭桌上的应酬不会也罢。 一时间，同一张桌子上的三个人，倒像是被分成了两个世界。 一边觥筹交错暗藏刀光，另一边提箸夹食怡然自得。 但心底已经有主意的吴庸，哪儿会放天爷在一旁单纯的吃饭？ 他殷勤地帮天爷把酒满上，起身向天爷敬酒：“天爷，什么都不说了！要是没有您的配合与支持，我还不知道这次的报道该从哪里下手，这杯酒，里边全是我的感谢！我干了，您随意。” 不给天爷说话的机会，吴庸已经咕噜咕噜干掉一杯酒，只是喝得太豪迈，难免有些沿着嘴角流下来的。 他一手抹掉已经顺着脖子往下淌的酒液，将杯子口往下一扣，示意自己已经喝完。 天爷见他这副表现，也不好推辞，端起酒杯喝下小半杯。 有了第一口，接下来的酒喝得更是顺理成章。 吴庸装作自己已经是半醉半醒的状态，说话行事比先前都莽了许多，却又刚好拿捏在天爷和肖培柱能够忍受的边缘，不仅找了各种理由向二人敬酒，还撺掇着肖培柱一起灌天爷。 肖培柱见吴庸舌头都大了，脸上虽然没有一点变红的意思，但眼神已经不复清明，思忖今天是遇到了一个喝酒不上脸的人，倒没发现吴庸只是在装醉。 他本来就想套吴庸的话，而在不可能严刑逼供的情况下，没有什么比将一个人灌醉后再问话，更容易问出真相。 吴庸敬天爷酒，自己喝得却比天爷和肖培柱都多，肖培柱乐得顺水推舟地让他再喝多些，好等他迷迷糊糊的时候再套话。 不过，装醉的吴庸自然不会让他得逞，借着酒劲，总是在肖培柱挖坑的时候三绕两绕地绕开了话题，要么就是坚定自己的人设，咬死了是报社派来做专访的记者。 先前肖德顺在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时，便提到过天爷的酒量不佳，38度的药酒，喝上二三两就醉了。 此时被二人忽悠着左一小口右一大口的，不过多时，便显露出醉态。 “不行了，我明天还要到厂里上班，不喝了，不喝了。”天爷打了个酒嗝，连连摆手，眼看着便要起身走人。 吴庸一摇三摆地跟着站起来，醉眼迷离地说：“天爷说不喝，那就不喝了，走，我送你回去。” 肖培柱看到这场面，暗道今天是套不出什么来了，不过也没关系，他之后还能从报社那边入手，查查这个记者的来路。 于是也跟着起身，过去扶住天爷。 “华记者，今天承蒙你款待，就别再出来吹夜风了，我送天爷回去就好。” “那怎么行？”吴庸一拍桌子，大着舌头说，“今天我是主人，怎么能让客人这样回去呢？走走走，咱俩一起送天爷。” 肖培柱拗不过他，只得跟他一左一右地搀着天爷往外走。 感谢白前辈受我一拜、Silver【银の翼】的打赏~感谢ぁ杨小邪ぁ、毒瘤OL、春风育物l朔雪杀生各一张月票，以及黑暗中的盲人两张月票支持~ 179 计划实施 天爷醉是醉了，但神志还在，自己能走路，只不过身形不太稳。有“左右护法”搀扶着，倒也稳稳当当地被送回了家。 天爷一辈子醉心于制墨，别的事情都不上心，到现在还是孑然一身，一个人住在制墨厂边上。 吴庸和肖培柱便在天爷家帮他简单收拾了一下，确认他睡下之后，才双双离开。 肖培柱本来要送吴庸回旅舍，但看他出来吹了点风，似乎是清醒了些，又硬要自己回去，也不再坚持，二人在天爷家门口分道扬镳。 往旅舍走了百来米，吴庸回头看到天爷的屋子里黑漆漆一片，而肖培柱的身影越走越远，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哪里还有半分醉酒的模样。 他悄悄坠在肖培柱身后，村子里零零散散的微弱灯光抗不过浓重的夜色，起到了相当好的掩护作用。 这两天在村子里闲逛，吴庸早已摸清楚，村子的路面上并没有安装监控，于是等肖培柱走到一处僻静之地时，他闪进一个不见一丝灯光的角落，再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天爷醉醺醺的模样。 “柱子——” 空荡的夜幕中，骤然而起的声音特别瘆人。 肖培柱猛一回头，竟看到应该睡在家里的天爷摇摇晃晃地追过来。 “天爷，这么晚了，你出来做什么？” 听见肖培柱的问话，吴庸心神一定。 不枉他从有了最初的计划开始，便在纯白空间里针对天爷的声音做伪声练习，肖培柱完全没有分辨出他与天爷的声音有什么不同。 这也得益于81576的伪装，就算声音稍有差别，在亲眼看到“天爷”的时候，肖培柱也不会有别的想法。 “柱子，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吴庸假扮的天爷晃悠悠地走过来，抓住肖培柱的手问。 肖培柱不明所以：“对我当然是很好了，要是没有你，我自己也没办法把咱们厂做大。” 他说的话是真心实意，有一个技术高超，又无心权柄的老师傅坐镇，才是他能把制墨厂发展起来的根本。 “天爷，有什么事情，咱们明天再说，我先送你回去哈。”肖培柱软言软语地哄着，扶着吴庸的胳膊就要往回走。 吴庸却一甩胳膊，演起了轴劲上来的老小孩。 “不……不行！今天你就得跟我说清楚，免得我明天又问不出口了！” 肖培柱无奈地说：“好好好，你到底有什么事情非得今晚问的？” 吴庸听他这口气，就知道稳了。 他哄天爷的口吻、动作，都不像是单纯对厂里技术大拿的态度，更像是对自家长辈，有亲，有敬，有迁就。 或许是因为天爷和他本来就是同宗？又或者是别的原因，不过这不是吴庸所关心的，他只要知道，能以天爷的样子套出些干货就好。 只见“天爷”面色一沉：“柱子，我问你，狻猊墨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声低沉地问话，却炸得肖培柱寒毛倒立！ 他紧忙拉住天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四顾无人之后，苦笑着说：“有什么事，去你家里说吧。” 虽然四下无人，但天知道会不会有谁路过，把这事情听了去。 而肖培柱家里还有妻子儿女，还是独居的天爷家中清净。 然而“天爷”并不买账。 “不行！你肯定是想把我送回去就跑了，我不回去！” 好不容易把天爷灌醉，就是为了防止在他假扮天爷的过程中，被天爷半道杀出来，拆穿一切伪装。吴庸哪儿能让他回天爷家，一回去岂不是白请了今晚的酒，枉费一番布置？ “好，好，那我们去厂里，去我办公室，总行了吧？站在这里说话，要是被夜风吹到头痛，你明天还怎么上班？” “那……那就去你办公室。” 肖培柱如蒙大赦，赶紧扶着吴庸往制墨厂走。 不同于天爷非常有年代感的办公室，肖培柱作为一厂之主，表面功夫肯定得做到位。 他的办公室在新建起的大楼里边，空间不如天爷那边大，但装潢、家具显然都不是什么便宜货。 虽然制墨厂晚上只有几个值班的，办公楼里更是一个人都没有，肖培柱还是仔细锁好了办公室大门，紧绷的神经这才稍微松活了些。 他转身看向瘫坐在老板椅上的天爷，苦笑着问：“我的天爷呐，你今天怎么忽然问这么不着头脑的问题啊？” 吴庸原先猜测天爷是不知情的，但也不敢完全肯定，直到刚才看到肖培柱的反应，才敢确定下来。 他作出一副酒醉浑噩的样子，对着肖培柱一通唠叨。 “我是老了，但还没瞎……” “这些年，我看着你把厂子带得越来越好，有些事情，就是觉得奇怪，也从没和你细细分说。” “但是我都一把年纪了，不能活得这么不明不白啊！” “柱子，你告诉我，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度凝滞，肖培柱看着面前的老人即便醉得稀里糊涂，仍然执拗的眼神，苦涩地笑了一声。 “不是早说过嘛，我只知道是我爸留下的东西，别的一概不知。” “天爷”慢悠悠叹出一口浊气：“你是觉得我老到没有分辨能力了是吗？” 肖培柱默然不语。 当年的事情，知情人只有他一个，不管是妻儿，还是天爷，他都不想将事情漏出去。 办公室里长久的沉默让吴庸有些心急。 他表面上凝视着肖培柱，心里飞速地想着该用什么样的话撬松他的嘴。 然而肖培柱先一步耐不住对峙，出言问：“你又何必要追问呢？” “天爷”闻言，眸光闪烁不定。 “我本来也没打算问的……但是心里一直有这个一个坎，过不去，梗得我难受。” “也就今天借着酒劲，想跟你问句实话。” “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也没办法……大不了这辈子就带着心结走了呗，等我去到下面，再亲自去问你爸。” “天爷”这么说，话里似乎有妥协的意思，却丝毫没有要放弃追问，安心回去睡觉的迹象。 肖培柱暗叹一声。 他以前就觉得，天爷似有所察，现在直接开口问出来，怕是瞒过了今天，往后也难糊弄过去，只能正面回应他。 终于赶在12点前尬完了！这里是拔完智齿后，炎症导致半边脸肿起来，烧了一天，用四根棒棒冰轮流进行冰敷的无眠……白天烧得头昏脑胀，一个下午才写了三四百字，差点以为今天要鸽了，还好晚上温度降下来，速度才恢复~希望明天不要再发烧了（*?）还有，感谢一直2下去的月票支持~ 180 质问 “你平时总是说难得糊涂，怎么今天喝醉酒，倒要追问个究竟了？”肖培柱无奈地拉过一张椅子，坐到天爷对面。 “糊涂了这么久，难道还不够？”心下笃定地吴庸将问题推了回去。 肖培柱望着面前这个老人，白茫茫一片的头发和粗糙黝黑的手，都证明了他几十年如一日般对制墨厂的付出。 平心而论，制墨厂的厂长可以换一个，哪怕没他这么机灵，只要稍微会为人处事，厂子也不会办不下去。 但若是没有了天爷，厂子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却会一直走下坡路，如果再没有能够接替天爷的人，他都可以预见，制墨厂径直走入深渊，分崩离析的结局。 以往就有感觉，天爷对他做的事情不会毫无察觉，他甚至想到过，会有向天爷坦白的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狻猊墨才刚在全国市场打出名头，天爷便要在他这里求个明白。 “你想知道什么？”肖培柱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只见“天爷”一拍桌子，厉声喝问：“七年前，你究竟是在哪里找到的狻猊墨？”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吴庸心里不停打着鼓，他也不能百分百确定，这样是否能把话套出来，但录音笔从他在路上叫停肖培柱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工作。 肖培柱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含混不清地说：“反正，也是从肖家人手里拿的。” 肖家人！ 吴庸心底一个激灵。 “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他本来就想把狻猊墨给咱们制墨厂，只是在我们正式签合同之前，他就去世了，我寻思着。与其挂上一个在制墨行当里，从没听说过的人的名头，不如用我爸的更能引起重视，让人信服。” 吴庸重重拍了两下桌子，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用苍老的声音说：“作孽啊！你还有没有一点我们制墨人的底线！？” 肖培柱再次低着头默不作声，而吴庸很确信，他到现在，还是没有讲真话！ 就算肖广荣在怎么老糊涂，就算肖培柱和他系出同宗，他也不可能在没有签合同的情况下，就把自己的心血交给一个交情不深的人。 吴庸再次学着天爷的嗓音，打破办公室里的沉寂。 “整个肖家村，有哪个是我不认识的？你说实话，到底从谁那里拿的？” “是……一个祖辈从肖家村出去的人……他找到村子里寻根问祖，当时我爸不是才走了两三个月，族谱还在我家嘛，所以是我接待的他……” “他叫什么名字？现在人在哪儿？既然是来寻根的，为什么族谱上没有把他的名字写上去？”吴庸语气一沉。 接连的三个问题，吴庸心里都有答案，但是他得让肖培柱亲口说出来。 “我没说假话，他的确已经去世了……当时我是鬼迷了心窍，想把复原狻猊墨的名头安在我爸头上，所以族谱上就没把他写进去……” “放屁！”吴庸假扮的天爷怒目而视，作出气急之下声音都嘶了的模样。 “你不就是占了人家的心血，好坐稳你厂长的位子吗？” “我告诉过你，我就是个单纯的手艺人，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你怎么还那么偏执呢？” 肖培柱苦笑：“我知道你不会跟我争，但是不拿出点实际的东西，下面那些人哪里会服我？” “咱们肖家这么多户人，每一户都有自己的打算，当时厂子效益又不好，已经是岌岌可危的状态，如果不能出来个会经营又镇得住厂子的人，咱们能有现在的局面？” 吴庸认真地凝视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却还是分不清他究竟是一门心思为了制墨厂，还是仅仅因为渴望权力而霸占了肖广荣的成果。 他只能作出颓然无力的样子，对肖培柱说：“那现在厂子也起来了，总得还人家一个名份吧？正好我们一直都没对外说，具体是谁复原的狻猊墨，既然你说他本来就是肖家人，到时候的说辞也能圆回来。” 如果肖培柱同意，那么在这件事情上，吴庸便能省下许多功夫。 但一切并不如他所愿，肖培柱面色难看地摇头道：“不行，现在厂子正处于高速发展的阶段，不能有一点变数。” “啪——！” 吴庸再用力一拍桌子，掌心被拍得生疼，他却恍若未觉一般，只作出横眉怒视的样子，一只手指着肖培柱，一个劲地颤抖。 “你，你……” 肖培柱见“天爷”气急，也坐不住了，赶忙上前去给他顺气，一边安慰道：“天爷，别气，千万别气，咱们一大厂子的人还指着你呢。” 等“天爷”情绪稍稍稳定，肖培柱又用起了柔怀政策。 “不是我非要霸着复原者的名头，你看，要是我图这个虚名，怎么会推到我爸头上呢？自己占了多好？” “那是因为人家根本不会相信，凭你小子的技术能复原狻猊墨！”吴庸依照着天爷的性格，一点没给肖培柱留面子。 他可打听得一清二楚，老厂长的技术是不错，但肖培柱在厂里，要是以一个制墨师傅，不，以一个工人的标准去衡量，也就是个混子。 没人会相信一个幼儿园小朋友水平的绘画者，一夜之间就能画出大师级的水墨画！ 肖培柱却一点没显出尴尬，一张老脸早已被人情世故操练得比城墙拐角还厚。 他不着痕迹地将话题一转：“对，我在技术肯定比不上天爷你，但这些年，维持着制墨厂办下去，一点一点连厂带村地扶起来，我还是有些功劳的吧？” 吴庸默然点头，就是再怎么瞧不上肖培柱，但他为肖家村做的，的确不能抹灭。 “咱们村现在刚有点起色，全靠制墨厂拉起一条产业链，全村人，整个肖姓家族，都指着制墨厂吃饭。消息一旦漏出去，被媒体写成丑闻，那谁能保证不会影响到全村人的生计？” 他的话引得吴庸一声嗤笑。 “照这么说，如果杀了我能让村子里的每家每户立刻过上小康生活，子子孙孙再也不会受苦，你也会马上把我杀掉咯？” 持续低烧，右边肿成了包子脸，一整天就勉强吃下去一根火腿肠……惨兮兮地求推荐票和月票来安慰无眠一下（っ╥╯﹏╰╥c） 181 看着他死去 听得假天爷的问话，肖培柱双目中燃起了狂热的火焰：“如果真有那样的好事，天爷你就不动心？要是把需要去死的人换成是我，不用别人动手，我自己就去找阎罗爷报道了！” 这世上最难分辨的，便是混杂在真话里的谎言。 特别是像肖培柱这种，说出来的内容有作伪之处，却移用了甘为族人辛劳的真感情，只是夸大了好几倍的谎话。 吴庸仔仔细细辨别了许久，才看出一点端倪。 他也不去纠结肖培柱的话中哪些地方真，那些地方假，只斜眯着眼，三分醉意，七分质疑地问：“那你当年怎么不直接把复原狻猊墨的名头安在我头上？这样不是更有说服力？” “我看，你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办公室又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吴庸见肖培柱只是微微努了努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立刻改变方式，打起了感情牌。 “柱子，就像你说的，这些年你对厂里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如果你出什么事，厂子还能不能按原先计划里那样发展下去，谁都不敢保证。” “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你又做过什么，我都不可能，也没有立场去追究。” “但是，最为一个长辈，看着自家的孩子可能做过错事，却连知情权都没有，你也是有儿女的，应该能有所体会才是。” 刻意拿捏放缓的语调，营造出令人闻之心酸的感觉。 面前的白发老人，那憔悴忧心的面容让肖培柱的心脏为之一揪。 他仿佛看到自己年纪轻轻刚进制墨厂时，因为惫懒而引来天爷嗔怒的面容；仿佛看到因为大意做坏了一批墨，天爷帮他擦屁股连夜赶工时沉静的面容；还有父亲去世，他想要挑起大梁却遭到一众人反对时，天爷站到他身边做他的后盾，不怒自威的面容…… 一幕幕，一桩桩，最后都融汇到一起，化成了天爷此时失望、担忧、落寞几种复杂的情绪交织而成的模样。 “我……”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说出来。 但要把尘封已久，曾经坚决地想过，要带进棺材里的往事吐露出来，并不是一件易事。 天爷伤感的目光刺着他，那目光似乎又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孩子。 如果，儿子和女儿犯了世人都不愿宽恕的错误，他会怎么样呢？ 大概，也会像天爷这样，希望儿女能对他说出真相，再一起想解决的办法吧。 即便是像天爷这样正直到执拗的人，若不是因为对自家晚辈的偏袒，又怎么会把疑问埋在心底这么多年，都没向他求证？ “我，别的我都没说假话，只是，只是……” “我只是当时，没有打120。” 肖培柱终于说了这句，被他压在心底七年之久的话！ 他一把捂住脸，不想让天爷看到他眼角的湿意，更不想再面对天爷的质问。 而坐在他对面的“天爷”，则是一阵愣忡。 关120什么事？ 难道说……？ “你跟我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他已经开始吐露真相，吴庸便不急着催他，语气变缓下来，不在这时再给他施加压力。 肖培柱在脸上搓了一把，红着眼睛，尾音里带着一丝颤意。 “11年，我爸去世之后，我在村子里遇到了一个来寻根的老头，他也姓肖，叫肖广荣。” “那时他拿了他父祖的名字给我，我就回去查了族谱，发现真是我们肖家村出去的人，就招待他在家里吃饭，给他看过了族谱。” “本来这要是到此结束，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可偏偏……” 肖培柱自嘲地笑了笑。 “他确定自己是肖家人以后，就说想要把A省那边的一支都写进族谱，并且拿出了一锭复原成功的狻猊墨，说要在咱们制墨厂入股。” “只是，光看到一锭墨，我没办法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掌握了复原狻猊墨的技术，我这边一时间也没有齐全的材料供他示范。他就说，让我跟他回A省，他那边还有些多准备的材料，墨模什么的也在，去那边向我证明之后，再签合同。” “后来，我就跟他去了A省。” 见天爷沉默不语，只闷着个脸听他讲，肖培柱补充道：“就是我说要外出去考察市场的那次，结果回来的时候没拉到一个单子。” “因为当时肖广荣主要是想向我证明，他能够复原狻猊墨，所以在制作的时候并没有跟我详细解说。” “不过，在他家里看到他的墨模，我就确定了，那块被复原出来的狻猊墨，一定是他亲手制作的！” “哪怕是那时，我也没有起一丁点歪主意。” “只是那天，他在取烟料的时候……” 破开了心房，一直讲得很顺的肖培柱，脸上的表情突然纠结起来，本来从微微颤抖趋于平静的声音，也变得哽咽。 “他在，取料的时候，突然犯了病……我看着像哮喘，好像突然间就呼吸困难，没法好好说话了……” “然后，你就看着他这么死了？”吴庸的话里尽是冷意，用天爷的嗓音说出来，更显苍凉。 “我想过打120！” “但是，他跟我说过，狻猊墨也好，认祖归宗也好，他都没有和家里人提过，想等他孙女暑假回去，再作为一个惊喜告诉她。” “他住的地方又偏，我去的时候都没在路上遇见别人……” “你知道他提的合同是什么要求吗？他要制墨厂在狻猊墨上的收益给他一半！那个老头根本没见过真正开公司办厂是什么样！想当然的就叫了个根本不可能给到他的价格！” “我之前旁击侧敲过几次，他都不松口！” “如果真照他的要求，别说把制墨厂发展成现在的样子，我们的境况根本不会比之前好到哪儿去！” “所以，你就看着他死在你面前。”彻骨的冷意，从吴庸最深的骨髓里透出来。 “是……我看着他抓住自己的脖子，看着他全身变成紫绀色，看着他瞪大了眼睛，在我面前一点一点死去。” “但这样，我们的制墨厂就能活了！” 感谢ぁ杨小邪ぁ的两张月票哦~ 182 走为上计 “天爷”的手，仿佛突然间被抽空了血肉，无力地垂下。 “作孽啊……你这是作孽啊！”他颓然地在自己大腿上拍了几下，而后往椅子靠背上一仰，阖上眼，时长时短地叹气。 他的反应让肖培柱大慌：“天爷，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不会说出去的对吧？要是当年我没有这么做，咱们厂不可能有今天的局面！如果这个消息漏出去，你叫我们全村上下怎么办？” 吴庸摆摆手，打断了他向喋喋不休发展的趋势。 “你当时就没有想过，一旦事情败露，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苍老的声音，平缓得仿佛是在问他今天天气怎么样。 肖培柱望着对面如同死水般平静的面容，心底一松。 看这反应，天爷该是认了，不会把他供出去的。否则，照他那直性子，一定是当场就让他投案才对。 这时他也才感觉到后怕。 今天喝了些酒，即便没醉，还是受到了酒精的影响，又是在这样的氛围下，竟然被逼着对天爷说了实话。 话已至此，对天爷也没什么遮掩的必要了。 “跟他相处那几天，我很确信他家里人都不知道他来肖家村寻根，还有复原出狻猊墨的事。” “那天他发病之后，我在他家里把狻猊墨，还有墨模，包括他之前做的一本笔记，以及在成功复原狻猊墨之前，比较接近成功的几个失败品都带走了。” “没人能从他那里发现什么！” “现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情！” 肖培柱见“天爷”仍然冷着脸，一言不发，又为自己辩解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他住的地方很偏僻，即便是我打了120，也不见得就能及时赶过来救活他……只能说这就是命。” “而且，他也是肖家人，狻猊墨用在咱们制墨厂里，也不算埋没了他。” 肖培柱知道他的话有多么苍白无力，但他也只能找到这些说辞了。 就在他小心地观察着天爷的反应时，天爷开口问道：“那些证据，你处理干净没有？” 肖培柱点头：“我把他的笔记抄了一份，然后烧掉了，墨模你知道的，和我爸一起火化了，其余的几块墨，也都扔进湖里，这么多年过去，肯定早已经化掉。要不是当年你坚持要用我带回来那块狻猊墨在媒体面前亮相，那块墨我也会扔进湖里。” “呵，你倒是处理得周全。”吴庸冷笑一声。 这一声冷笑，让屋子里的温度似乎又降低了不少。 肖培柱还想着怎么能向天爷再辩解两句，却听得他长长地叹一口气，重重地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两下，摇着头，缓缓地说：“算了……算了……柱子，我想，再看看那块墨。” “天爷”这句话一出，肖培柱彻底松了口气。 天爷一向直肠子，这个反应，怕是已经默许了他的做法，却又对肖广荣心存愧疚，才会这么做的。 他走到书橱跟前，打开下边上锁的柜子，又插入钥匙，键入密码，打开保险柜，从里边拿出装着狻猊墨的锦盒，递给“天爷”。 一双满是褶皱的老手颤巍巍地抚上锦盒，打开盖子。 团状的狻猊墨静静的躺在里边。 黑黝黝的，容纳了世间所有的颜色。 上边张着大嘴的狻猊，似乎想要吞掉什么，又像是在无声地呐喊。 按照之前吴庸在真.天爷那里听到的介绍，这块狻猊墨制作并不精良，受限于原材料以及制作者的体力，算不得佳品。 也是，肖广荣那么个农村小老头，就算有点积蓄，在投进他那个小作坊这么多年以后，又还能剩下多少钱，去买上好的材料呢？ 已过天命之年的人，又哪里比得上青壮年时，能将手下的墨捶打数万次，凝练成佳品？ 但是，这块并不完美的狻猊墨，却是这间工厂当中，最干净的一块。 吴庸看得仔细，肖培柱在一旁站了许久，忍不住小声地喊他：“天爷？” 吴庸挥挥手，连个余光都吝于给：“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待会儿。” 肖培柱劝了几句，见劝不动他，也不像之前那样硬要送他回家了，反正天爷的家就在旁边，厂里也一直有人值班，出不了什么事。 将柜子锁好，肖培柱默默地离开了办公室。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朝外边走。 本来已经深埋于心底的往事，在今晚向“天爷”讲述时，一点一点重新在脑海里明晰起来。 那个一直笑容满面，对谁都很和气的老头，再一次蹦哒出来，如同七年前一样，洋洋自得地拿出一块狻猊墨摆在他面前。 “你看，我费了好几年的功夫，总算把狻猊墨复原出来了！” “你别不信，我条件有限做得粗糙了点，但你可以试一试，它真的能做到古书上说的那样，遇湿不败！” “……” 肖培柱猛然晃晃脑袋。 不行！他不能再想这些！ 事已成定局，再多想也没用，他必须朝前看，否则才真是白费了他这么多年的功夫！ 肖培柱从制墨厂出去，背影一点点被墨色的夜色吞噬。 而制墨厂里的吴庸，收好狻猊墨，在确认肖培柱已经离开之后，也没有在厂里多做停留。 先顶着天爷的样子，往天爷家那边走过去，直到出了制墨厂监控范围后，才躲在角落里换成了华方的模样。 待回到旅店，吴庸来不及休息，连夜收拾好东西，定了第二天一早的火车票。 囫囵睡了三四个小时，天不见大亮，就在村里搭了最早一班车，带着狻猊墨离开了肖家村。 昨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容易拆穿。 且不说天爷和肖培柱聊上几句，就会发现不对。 单说被他拿走的狻猊墨，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件赃物，肖培柱要是去向天爷要回，就是二人再傻，也会发现问题。 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至于他走之后，事情会朝哪个方向发展，肖培柱会怎么想昨晚的事，这不再他的考虑之中。 反正，只要他不被抓包，他们就算想不通，也只能硬给自己一个解释。 大不了，华方从此在这个世界消失就是了。 要对华丽如我，说一句抱歉。昨天看漏了你的两张月票，谢谢支持哟（ω） 183 证据交接 穿越过一千多公里的铁路，吴庸再次回到了如同巨大的蒸笼一般，又潮又闷，以至于城市在人们眼中都变得失真的S市。 下了火车之后，他辗转几个城中村，换了几副面孔，才回到市郊的出租屋。 这次去肖家村的留下的印迹，已经被81576处理干净。 虽然监控没改，但如果现在查“华方”在住宿登记时提供的身份证号，只会查无此人。 而他买的火车票，也会在铁道系统里显示为无人购买。 吴庸联系肖瑶的时候，她还在老家，听吴庸说已经查到了结果，当天便悄悄搭乘大巴，晚上就回到了S市。 肖瑶实在是已经等不及了！ 下车之后，顾不得回去休息，立刻在车站附近的一家饭馆里叫了个小包间和吴庸见面。 当她看到扮成华方的吴庸，从包里拿出装着狻猊墨的锦盒，打开盖子放到她面前时，肖瑶却只是愣愣地看着它，过了许久，才用纸巾反复擦拭过颤抖的双手，将狻猊墨的背面翻过来。 熟悉的“肖制”两个小篆，占据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是，这就是我爷爷的墨！”她惊喜地捧起狻猊墨，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看了许多遍，才抬头问吴庸：“华哥，你是怎么拿到的？” 吴庸感慨不已，这种时候不装B，才真是要天打雷劈。 更何况他可是有一个装B模板的——纯白空间里教他魔术的怪盗基德。 如果不考虑怪盗基德在私下里的逗比样，单论他穿上一身白，在众人面前“表演”他的盗窃手法时，真的是装B到极致，妹子看了冒星星眼，汉子看了想打人。 吴庸扮演的华方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带着几分神秘，用中年人富有磁性的嗓音说：“你只要记住，这个东西是今天突然出现在你包里的就行了。” “这里还有一份录音，同样的，除了你的父母之外，对其他人，只能说是今天突然出现在你手机里的。你不知道它从哪里来，更没有委托过任何人帮你查狻猊墨的事情，知道了吗？” 肖瑶不明所以地点完头，才忽然懂了吴庸话里的意思，拿出手机查看里边的音频文件，果然多出了一个名称为“狻猊墨事件”的音频。 她暗道一声，现在的侦探难道都那么厉害？ 来不及做多感慨，便想点开来听。 然而吴庸立刻制止了她：“等你回家之后，再和父母一起听吧。我不想再听到一次里边的话。” 肖瑶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从善如流地挪开了手指。 “那你想要多少钱做报酬？” 之前约定的是，拿到证据之后，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为此，肖瑶在听到吴庸消息的时候，就从借呗里边借了两万块备着。 可现在不让她听录音的内容，这又怎么算？ “你先回去和父母听过录音，商量出一个你们觉得合适的价格之后，再联系我吧。” “好！”肖瑶感激地对他笑笑。 哪怕录音里的内容不能揭开7年前的真相，但他帮忙拿回了爷爷的狻猊墨，仅凭这一点，她也觉得这个风度翩翩的中年大叔一定是世界上最帅的大叔！ 就算录音无用，也能通过辨别这块狻猊墨的制作时间、使用原料、上边的字体等等，来确认它的身份。 有了这一点，再加上她在老家找到的“辅证”，说服肖继航应该是没问题了。 和肖瑶交接完，吴庸没有留下来接受肖瑶的宴请，便先一步离开。 后续的发展，他可以从志愿者之家了解到，而现在，他只想在紧张了那么些天之后，好好休息一下。 这一次的任务，对于他来说，已经结束了。 但对于饭馆里的肖瑶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她没有照吴庸说的做，而是一边吃饭，一边插上耳机，点开了名为“狻猊墨事件”的音频文件。 渐渐的，她停下了筷子，咀嚼也变得越来越慢，最后还含着一口菜，却无力到一下也咬不下去。 耳朵里的声音很陌生，而这陌生的声音是如此可憎！ “……我在村子里遇到了一个来寻根的老头，他也姓肖，叫肖广荣。” “……” “他在，取料的时候，突然犯了病……我看着像哮喘，好像突然间就呼吸困难，没法好好说话了……” “……我看着他抓住自己的脖子，看着他全身变成紫绀色，看着他瞪大了眼睛，在我面前一点一点死去。” 肖瑶的眼眶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圈红，她握住筷子的手越来越紧，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脸色由红到紫再到白。 耳机里的声音却没有停下。 “……而且，他也是肖家人，狻猊墨用在咱们制墨厂里，也不算埋没了他。” 肖瑶再也忍不住，一巴掌将筷子重重地拍在桌面上，震得桌上的菜盘子瑟然一抖，发出陶瓷碰撞的声响。 “……我把他的笔记抄了一份，然后烧掉了，墨模你知道的，和我爸一起火化了，其余的几块墨，也都扔进湖里，这么多年过去，肯定早已经化掉……” 音频很快便放完，播放器顺着列表里的顺序，接着放下一首流行歌。 肖瑶却如同没有听到一般，只觉得自己耳朵里还回响着刚才那些无耻至极的话，伴随着嗡嗡的响声，一遍，又一遍地，在她心上插着刀子。 伤痕累累，鲜血淋淋。 她恨那个厂长，恨那些因为爷爷的死而得利的人！ 肖瑶抓起行李，也不管才夹了几筷子的菜，冲到收银台火速结账，在店门口打了辆滴滴，以最快的速度往家里赶。 二十分钟后，肖瑶站在家门口，掏钥匙开门。 家里一片漆黑。 她打开灯，行李就扔在玄关处，径直走到主卧门前敲门。 没过几秒钟，肖继航惊疑不定地打开门。 “瑶瑶，你怎么回来了？” 肖继航看着自家闺女红得快滴血的眼睛，还有抿得紧紧的嘴唇，一时间许多念头涌上来，心慌慌地问：“你这样，该不会是被谁欺负了吧？” 肖瑶用力摇头，咬牙切齿地说：“我找到证据了，爷爷是被害死的！” ……妈的智障起点后台！！！！！宝宝十一点半就发出去了！！！然后，它现在告诉我，没！发！出！去！！！！！！！无眠很难受……全勤六百没了，还浪费掉唯一张请假条（*?） 184 肖家村炸了 肖瑶的话让肖继航心脏狠狠抽了一下，在这一瞬间，即便他是已经经历过生离死别，看遍了人情世故的中年人，也免不了大脑一片空白。 女儿的话，以前他是不信的，但从上次开始，他就起了疑心，只是委托朋友暗中打探也没探出个什么结果。 现在女儿突然说已经找到证据了？ 他的父亲，是被害死的？ 理智告诉他，女儿在老家应该找不到什么有力证据，否则当年给老人收拾遗物的时候就该发现了。 但他从女儿的神情能看出，她对自己说出的事情深信不疑。 “你在老家找到了什么？” 杨梅也过来将女儿拉到床边坐下：“瑶瑶你先别急，有什么我们慢慢说。” 肖瑶紧咬着嘴唇，一把从包里将两张火车票、一个锦盒，还有手机掏出来。 “我去请了侦探，今天刚拿到的证据，你们先听这个，听完就知道了。”她迅速从手机里打开“狻猊墨事件”的音频文件。 “瑶瑶……”肖继航刚想问肖瑶请的什么侦探，是不是一个叫华方的，却立刻被肖瑶打断。 “爸，你先听完录音，有什么事情听完再说！” 肖继航虽然心里有些不高兴，担心华方后面又和女儿联系过，骗女儿钱。但看到肖瑶已经气到原地爆炸的边缘，也不想直接将她点炸，姑且一听，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而随着录音的播放，肖家的温度越来越低，一家三口的脸色都沉得能比得上承载着天雷的劫云。 再一次听到录音，比起刚才的愤懑，肖瑶现在只觉得鼻子像是撞在了墙上，这辈子都没那么酸过。眼睛里不受控制的又涌起一片水汽。 她使劲攒紧了拳头，指甲嵌进了掌心肉。 然而这一点点小痛，怎么比得上她心里的痛楚！ 早知道这样，就算爷爷再不愿意，也要让他搬到市里，和家人一起住！ 但是现在，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 原本，爷爷可能还能够看着她升入中学，进入大学，甚至陪伴她更长时间……不客气的说，记事以来，和爷爷在一起的时间，比跟父母在一起的时间都长。 好不容易，用了几年时间，才接受了爷爷去世的事实，从悲伤中走出来。 现在，竟然才知道，原来，不是天命所限，而是人祸！ “瑶瑶，你从哪里弄来的录音？”肖继航的声音也在微不可察地颤抖。 他从来没有想过，父亲离开的真相，原来是这样。 “我请侦探帮我去徽省肖家村查到的。”肖瑶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现在必须坚强，不能掉眼泪。 她将锦盒打开：“这块墨也是侦探从徽省带回来的，就是之前在展会上那块，我爷爷，亲手制成的，狻猊墨。” “我在老家，的确没找到直接证据。但是找到了11年，爷爷往返徽省的车票。他正好是在回来后没几天去世的，也能和录音里对上。” 肖广荣一直保留了老一辈，爱将所有票据保存起来的习惯。 只是从肖瑶奶奶走了以后，他就懒得票据分门别类。那两张火车票藏在一堆已经无法再使用的粮票、油票、使用完的IC卡、车票等等一盒子乱七八糟的票据堆里。 而自打老人走了之后，虽然这东西没丢，却也没人翻看过。 这才导致了7年来，肖家三口都不知道肖广荣在去世前不久，去过徽省。 当然，就算当时他们就发现了，肖广荣去过徽省这一点，也不能作为证据去证明什么。 但是现在有了录音和狻猊墨就不一样了！ 即便从法律上来讲，没有征得当事人同意的录音，无法作为证据出现在法庭上，但知道真相之后，想要顺着倒推回去，远比先前来得简单。 更何况，还有狻猊墨的存在。 这块墨多次出现在媒体面前，无数行内人都见过，而如今墨模也是肖培柱亲口对外说过，随着老厂长一起火化。按道理，世间绝不会出现另一块一模一样的狻猊墨。 那么这块墨就是原本在制墨厂的那块，这一点，毋庸置疑。 之后，可以对墨进行年代的辨别，材质分析，还有对上面的字迹做鉴别，总能有办法证明这是肖广荣所制！ 而肖瑶找到的火车票，也是一条有力的辅证。 甚至顺着这条线索，说不定还能查到更多的东西！ 肖继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瑶瑶，你现在先不要想太多，我明天找人帮忙验验录音的真伪，如果确实是真的，不管花多大代价，我一定会把凶手绳之以法！！” 肖瑶将录音，还有吴庸在肖家村时就发给她的肖姓族谱的照片，发给肖继航。车票也留在了父母这边，只是那一团狻猊墨，她捧在手中始终无法放下。 杨梅摸摸女儿的头：“今晚墨就先由你保管着吧，明天交给妈妈，妈妈去找搞刑侦检验的朋友帮忙看看。” 肖瑶点点头，抱着锦盒，步伐沉重地走出主卧。 这一夜，肖家三口彻夜难眠。 几天后，在确认了肖瑶提供的证据属实的情况下，肖家夫妇拿着证据和一系列鉴定报告正式报警，要求重新对7年前肖广荣的死亡进行彻查。并且动用了所有能够用上的关系和力量去推进此案的进展。 相较于悲愤难平的肖家三口目标明确地动作，这几天，制墨厂里却是人心惶惶。 厂长和天爷对上了！ 下面的员工都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说老厂长留下的那块狻猊墨不见了。 厂长坚定地认为是天爷拿走的，而天爷却矢口否认，一口咬定那天晚上他绝对没有碰过狻猊墨。 这两人在私底下又吵过几次，具体说了什么内容，谁都不知道。但每个厂里的在职员工，都能感受到因为双方对峙而在厂里掀起的寒潮。 甚至一向以工厂为家的天爷，这几天也不大爱过来工厂指导生产了。 也就肖培柱耐得住，原定的计划一点没耽搁，只不过是个人都能感受到他周身的低气压。 直到有一天，几辆警车停在了制墨厂外边，将肖培柱请进了局子。 顿时，整个肖家村都炸了！ 感谢书无非是的打赏，无名-仙隐、心动缘起的一张月票，以及黑暗中的盲人、只是赖而已的各两张月票支持~虽然损失了全勤奖，但是无眠还是会继续加油啦（?_）? 185 不是三岁小孩 打从肖培柱被带走之后，制墨厂瞬间乱了套。 倒不至于说组织结构崩塌，要是领头人一消失，整个团体就喊玩完，那就枉费肖培柱这么多年的精心经营了。 但制度规范可以束缚人的行为，却无法束缚人心。 关于肖培柱的流言，在村子里被传得沸沸扬扬的。 即便有一部分人铁站厂长，但还有一部分人打听到了厂长被带走的理由——涉嫌不作为故意杀人以及盗窃。 在了解到这个消息之后，这一部分人将信将疑，又正因为将信将疑，有矛盾点，事情又未可知，讨论得就愈加热烈。 如此一来，人心开始浮散，并且迅速将浮躁的情绪扩散到了村子里。 村里开始有人起头，怂恿天爷站出来，带头去找警方要个说法。 这种声音越来越大，天爷实在无法再躲进制墨厂里，以维持制墨厂秩序和日常生产做借口，只得站出来安抚乡亲。 这段时间，天爷只觉得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他想不通，为什么就醉了一次酒，第二天醒来，他的认知便被颠倒了一转！ 那个叫华方的记者呢？ 狻猊墨呢？ 柱子又是怎么回事？ 他虽然醉酒，但很确信那天晚上一被送回来之后，就一直呆在家里哪儿也没去。 为什么工厂的监控里能看到他的身影？能和柱子说的对上号？ 而最颠覆他认知的，还是柱子跟他坦白的事情——原本他只是隐隐觉得有不对，但不忍给柱子压力，制墨厂也的确缺少一个掌舵人，所以一直没有深究。 可是，可是…… 在知道真相后，天爷没有一个晚上能睡好。 肖培柱怀疑他拿走了狻猊墨，要去举报，一见到他就沉下脸。 然而，他之所以夜不能寐，正是因为下定决心，不会主动去拆穿肖培柱的污点。 虽然，这有悖他的良心。 如果肖培柱不是将厂子扛起来的人，只要被天爷知道了真相，绝对当时就喊来人手，把他扭送到派出所。 可是，没有如果。 制墨的技艺断代，能将制墨厂继续良性发展下去的人，他们同样是暂且没有培养出来。 但全村上下几百户人不能断了经济来源！ 天爷知道，就算没有肖培柱，制墨厂也不会倒闭。但如果是传出这样的丑闻，再缺失一个领头羊，再如果，A省的肖家要求赔偿这些年使用配方的钱，更有甚者，不允许他们再制作销售狻猊墨。 这样的打击，绝对会让制墨厂重新被打回7年前的样子，甚至更糟！ 他解释不了当天晚上发生的怪异现象。 或许，这就是天意？ 天爷正直了一辈子，唯独这件事，成了他的心结——不为肖培柱，只为一众族人，他下不去手。 那就，交给老天爷吧。 他保持缄默，如果有官方涉入，问他的话，他不会包庇。 但主动揭发，他做不到。 可惜，抵上了一辈子的正气换来的缄默，并不能阻挡事情继续，至多让肖培柱晚被抓了几天。 而此时掀起的纷纷扬扬的流言风暴，只是一个开始。 当公安局定案，肖培柱被移交法院，最终宣判有期徒刑十五年，制墨厂则需要对肖继航一家进行上百万元赔偿的消息一经传出，徽省肖家的人都觉得仿佛天塌了一般。 肖培柱且不说，制墨厂近一两年是盈利了不少，但大部分盈利除了下发给员工，就是继续投入发展，哪儿有那么多资金能给出来？ 而且这一行当压货特别严重，许多墨都得晾几个月到一两年才能算制成，拿出去销售。 根本不存在迅速回本的途径！ 真要赔钱，只能逼死制墨厂。 正当肖墨众人因为宣判惶惶不可终日时，旅客锐减的肖家村，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肖瑶背着背包，和肖继航、杨梅一起，走在肖家村的街道上，一会儿望望这边郁郁葱葱的桐油树，一会儿看看那边村民们的独栋砖房。 眼神里有好奇，却无一般游客的惬意。 这里，就是曾爷爷出生、长大的地方，是爷爷想了一辈子，却最终无缘的地方。 见前面有人，肖继航上前去问路：“你好，请问一下，肖墨制墨厂怎么走？” 被问到的正是吴庸来时遇到的肖德顺。 从厂里退下来之后，闲来无事，本就喜欢在村子里转悠，看着村子里越来越好的气象，自己心里也高兴。 这段时间制墨厂遭此大难，游客也变少了，肖德顺却比往常还出来得勤，好像自己多出来转转，游客就能被他转出来似的。 此时遇到一家三口，他仍然热情地说：“你们要是想体验制墨，可以先到那边的民宿住下来，然后直接跟店老板登记报个名就成。直接去制墨厂，虽然也有报名的地方，但走不了团体票，会贵上一点的。” 如果吴庸在这儿，大概能发现他今天的笑容并不像之前那样发自内心，只是觉得该用笑脸对客人，才刻意摆出笑脸。 肖继航没有对比，自然是发现不了。 一家人对肖培柱只有恨，但对肖家村的其他人，却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情绪。 面前这个比他要年长的人笑脸相对，他也不会落人家脸，但实在笑不出来，只能客气地说：“谢谢大哥，我就是心急，想先去制墨厂看看，您给我指个方向行吗？” “制墨厂啊，在那边，看到了吗？顺着这条路走到头，再往左拐过去就是了。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们能先去安顿下来，不然背着包多累啊。” 见肖继航依然婉拒，肖德顺不再提这茬，任由他们去了。 一路走过，离制墨厂越近，肖瑶作为一家三口中最沉不住气的，忍不住问肖继航：“爸，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 “当然，不然我们千里迢迢地过来，图个什么？” 肖瑶低下头看脚下的泥土：“可我心里堵得慌。” 杨梅搂过女儿的肩膀，安慰道：“那个厂长已经落入法网，但是村子里的其他人并不知情，我们瑶瑶肯定不会迁怒他们的，对不对？” “妈——”肖瑶动动肩膀，晃掉杨梅的手，“我不是三岁小孩，这种哄人的话没用。” 感谢追月姬、Silver【银の翼】的月票支持~ 186 重归族谱 国人做事讲究个门面，制墨厂里并非所有的建筑都翻新或重建过，但大门却是在第二批重建名单里。到现在，修好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 一家三口站在制墨厂新装上的伸缩门前，肖继航给副厂长打了个电话。 副厂长这边也是惊了。 宣判下来之后，双方已经有过初步交涉，他和肖继航这边约好，先过来看看制墨厂，再根据情况考虑签合同的事。 可他没想到，肖家三口来得这么快。 “继航老弟，你怎么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过去接你呐！” 三人在门口没等几分钟，便看见以副厂长为首的几个人从厂里迎出来。 “客气了，我和家人就是想看看肖家村是什么模样，沿途边走边看，所以没好意思麻烦你。”不同于副厂长的笑容满面，肖继航此行心情沉重，自然挂不上一丝笑意，只是礼貌地回应。 这边副厂长一行人带着肖家三口进厂子，那边看到双方对接的村民们都要疯了——狻猊墨配方的真正持有者，也是将厂长送进牢里那一家人，竟然来村里了！ 消息传播得比潮水的涨退还要快。 不多会儿，制墨厂门口就围过来一大群吃瓜群众，连厂里有些在不那么紧忙的岗位上工作的人，也有几个跑出来看热闹的。 然而人的基数一大，什么想法的人都会冒出来。 这群人当中，便有些坚决站在厂长这边又不安分的人，开始在人群里煽动本来就动摇不定的村民。更有甚者，直接跑到村子里，将其他对肖家三口有不满情绪的人带出来，迅速在制墨厂门口汇合。 肖副厂长虽然比不上肖培柱有经营之才，但也是厂里经历几十年风雨的资深干部。 被肖家三口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来得及做一点准备，接待起来倒也井井有条的，没出半点差池。 只是心中不安的预感，并没有因为肖家三口的平和而消退。 在走向办公室途中，他叫了个人向肖家三口简单介绍各个厂房，自己躲到一边，悄悄吩咐下面的心腹兵分两路：一路去天爷家还有派出所叫人，另一路去厂里拉几个听话壮实的工人，一起把门口给盯住喽。 事情交代完，肖副厂长心里依旧没底，但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看一步。 都怪那一家人，不提前知会一声，给他留点准备的时间。 纵使心底怨懑，此时肖副厂长却不敢在肖家三口面前表现出一丁点不满。 他表面热情地招待三人到他办公室坐下，当着他们的面，亲手冲上三杯平时自己根本舍不得喝的极品太平猴魁。 一时间，屋子里升起袅袅茶香，还萦绕着淡淡的兰花香气。 可惜，沙发上的一家三口，完全不为所动。 肖瑶是不会分辨茶的好坏，就算这茶香更清雅些，此刻也无法给她带来好心情。 而肖家夫妇，认倒是认出了副厂长的诚意。 不过，那又怎样呢？ 肖副厂长心中苦涩，却不得不站在三人面前，半躬着身子，满面堆笑地说：“继航老弟，厂子你也看到了，规模还算不错，但我们连把旧厂房全部重建翻新的资金都拿不出来。之前制作的墨锭还有一大批库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晾干才能进行销售。” “还是直接以技术入股来得好，给全村上上下下留条活路，而且咱们也能细水长流。从长远来看，获利更多。” 肖继航不耐烦听肖副厂长的大道理，伸手示意他打住：“这些你之前已经跟我们说得够多了。” “我们这次肯过来，自然是有合作的意向。但最终会不会放弃你们的赔偿，改为入股，这就要看你们的诚意有多少。” 随着制墨厂的崛起，肖副厂长已经很久没有在哪个人面前，这么低三下四地装孙子了。 而此时他却不得不对肖家三口拱手低眉，生怕没伺候好，惹得对方执意要求赔偿。 要是制墨厂赔得元气大伤，肖培柱好不容易闯出来的局面破碎，他心心念念那么久才坐上的厂长之位，还有什么意思？ 肖副厂长殷勤拿出族谱，熟练地翻开，放到茶几上：“尊祖父以及令尊应该是这一支的，只要几位确定好，这个月我就组织重修一次族谱，把这一支的名字补全。” 怕三人不懂其中关窍，品不出他的诚意，他继续补充道：“通常是每隔十年才重修一次族谱，免得劳民伤财。但这次咱们特事特办，肖家村一应上下，都会全力配合，重修族谱的费用，制墨厂也会一力承担。” “现在村子里的人不全，咱们先把族谱整理出来，等过年的时候，再开祖祠，敬告先祖。” 说到开祖祠，肖副厂长的笑脸上多了几分郑重，滴溜溜直转的一双眼睛，却一刻不停地观察着肖家三人的表情。 肖家夫妇只是沉默地点点头，脸上依旧是一片肃然。 肖瑶毕竟年轻，又和肖广荣感情最深。 虽然在来之前，一家人就已经商量好了要提的要求，但乍一听到爷爷和曾爷爷两代人终于得偿夙愿，又想到这愿望的实现是以爷爷的性命为代价。 即便理智告诉自己，爷爷被害死和肖家村的其他人并无关联，但她此时仍然无法压制住心中的悲与怨，替爷爷欢喜的同时，又为他觉得不值。 像是陈年老粗，混上又涩又苦的粗盐，再倒进剁碎的魔鬼辣、冲得人直流鼻涕的芥末和捣成细末的花椒，全部搅合在一起，浓缩再浓缩。 最后，舀进去一小勺糖。 一口闷下。 从知道真相，从家里商量出最后的方案，她就一直没有好受过。 但是，如果爷爷泉下有知，大概也只会避开他被墨染得怎么也洗不干净的手，用胳膊摸摸她的头，暖洋洋地笑着跟她说。 “瑶瑶，咱们制墨人，从来是最讲条理分寸的。分明是取料时火烧得燥了，怎么能乱说是和胶时放差了原料才出问题的呢？” “国人都讲究个落叶归根，爷爷我啊，做梦都想能够填上你曾祖的遗憾，风风光光地认祖归宗。” …… PS： 这几天暂时单更，7月一号恢复双更！ 字数受限，理由见作者的话~ 继拔智齿、起点后台抽疯之后，无眠今晚听男票说，7月份，准婆婆要带小学刚毕业的准小叔子上来玩……夭寿啦！!!!∑（°Д°ノ）ノ已经可以预见之后会有“带弟弟学习”，以及集体出游之类的活动……没有存稿的我心慌慌（?_?）。现在大纲还没理清楚，另外之前有读者说感情色彩有所欠缺的问题，以前一直没想明白，今天被男票点了一下，似乎是找到病灶了。就是改善的方法还需要再斟酌尝试。今晚写的一章反复修改了好久才完成，时速再次大幅度降低……综上所述，为了留一个喘息的余地，保证7月每天双更，在7月1号前这几天，无眠决定单更，留点时间想大纲、提高文笔，顺便存稿（?_）?……最后，因为点娘吞了我刚才发的作者的话的后半截，先谢谢今天给月票的小可爱们，明天无眠再来挂名字哟ο（=?ω＜=）ρ⌒☆ 187 村民的纷争 这边肖副厂长见一家人都没再追加什么条件，稍稍松口气，趁热打铁地抛出话头，只希望接下来的谈话能像刚才这么顺利。 “要是几位没别的想法，那咱们再来说说狻猊墨的事情吧。” “对于当年发生的事，我们感到很抱歉，也确实是大家都被肖培柱给蒙蔽了，否则绝对不会放任事情发生！” “老人家本意也是念着宗族，现在制墨厂也已经在制作狻猊墨上有了成套的生产方案。如果你们希望和其他制墨厂再签合约，当然也是可以的，但那样会大大地减慢收到分红的速度，毕竟其他厂还得重新进行针对性研究，设计生产方案……” 他语气诚恳，态度摆得极正，方方面面都站在肖家三口的角度上，为他们做考量和计划，偶尔才不经意地提一提制墨厂的难处，倒也不让人觉得反感。 在公言公，肖副厂长性格有些小家子气，不适合去开疆拓土，但能被肖培柱委以重任，本身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他原本担心肖家执意要禁止制墨厂再销售狻猊墨，一直惴惴不安。这会儿见三人听他讲了那么久的话，似乎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也没看出什么抵触的情绪。 心里有了几分把握，说话间比刚才放得开了些，越说越顺溜。 然而，正当他提出请肖家以赔偿金和配方入股，跟肖继航商讨起来的时候，办公室外的嘈杂声变得越来越大，隐隐有盖过屋子里正常说话声的势头。 “肖副厂长，要不你先去处理一下？”肖继航面无表情地打断肖副厂长，憋得他只得讪讪收回后边的话，请肖家三口稍安勿躁，自己打开办公室的门，问外面的情况。 “副厂长，门口那些家伙闹起来，人数太多，我们实在管不住了！”一个厂里的员工匆匆跑来，又是心急，又是跑得太快，以至于额头上全是汗，“你快带着那边来的人过去看看吧，他们非要找A省肖家的人讨公道！” “带带带，这怎么带？”肖副厂长都要火烧眉毛了，却又不得不压低声音叮嘱来人，“你帮我稳住里边那一家子，千万别让他们出来！也别让其他人进去！” “要是他们少了一根毫毛，咱们厂子就真的要完了！” “知道了吗？看好！我去门口看看。” 员工忙不迭地点头。 肖副厂长来不及听他赌咒发誓的保证，急急往大门口赶过去。 九月中的天气已经没有那么灼人，但一群人围聚在一起，又是太阳正当头的时候，空气中都弥漫着汗臭味。 再有一堆咋咋呼呼的口号，任谁站到这里都会觉得异常心烦。 副厂长到大门口的时候，便是这么个感觉。 “停——！” 肖副厂长又气又急地一声怒喝，趁着大家看过来的空档，赶紧喘匀了气，对着众人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有那么闲吗？都围在门口做什么！真想制墨厂倒闭了，你们几个才开心是不是！” “副厂长，就算是制墨厂倒了，那也不是我们逼的！都是A省那边的肖家做得太过！”一个刺头高喊。 这一喊不得了，刚静下来的现场又冒出此起彼伏的抗议声。 “就是！厂长又不是真杀了人，凭什么关这么久？” “他们不也是肖家子弟，凭什么让厂子赔钱？” “让他们出来！” “对！出来，说清楚！” “……” 纷杂的吵闹声搅得肖副厂长脑仁儿疼，他鼓足气，好几次想再吼两句，把这群拎不清的压下去，可久不运动的半老身体，哪敌得过几十个青壮年？ 任他使尽了招数，对方仍旧是不见肖家三口不罢休，软硬不吃。 肖副厂长急得跺脚，眼看着天爷和民警哪边都没到，他都在考虑是不是要让厂子临时停工，全部出来维稳的时候，另一拨突然出现的村民，让他看到了希望。 呼喊声也因为来势汹汹的一群人暂时歇下来。 后来的一群人里，领头的，正是之前在村口给肖家三口指过路的肖德顺。 “阿成，石头，虎子，你们这是在闹个啥？”肖德顺点了几个闹得最凶的人的名字，严肃质问。 “顺子叔，你在村子里是老辈子，不仅是我们，就是厂长以前对你也相当尊重。现在他进去了，你不该和我们一起，帮他说几句话吗？”阿成不仅不觉得自己有错，反倒痛心疾首地指责起肖德顺的不是。 肖德顺却不吃他这一套，不高兴地板起脸：“柱子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又不是被冤枉的，还有什么好说？” “倒是你们，人家一家人又不欠你们的，拿了别人的东西，怎么会有不付出代价的道理？” 肖德顺的说教还没结束，却听得人群里，虎子一声嗤笑：“呵呵，顺子叔不愧是咱们的长辈，觉悟就是高，帮理不帮亲啊！” 阴阳怪气的话堵得肖德顺心里难受，却又气得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应对，只好一句话直溜溜地顶上去：“我今天就是帮理不帮亲了！咋地！” 虎子怒目以对：“肖德顺！叫你一声叔，还真拿自己是个长辈了！” “要不是厂长，你家两个儿子还在外边飘着！就是你宝贝到不行的那几坛药酒，没有厂长给你把退休工资涨起来，你再把方子存二十年，也一样配不全！” 不给肖德顺反驳的机会，虎子扭头对着大家吼道：“我们这个村子，要是没有厂长，怎么可能有今天的好日子过！现在那家人把厂长送进牢里，就是想断我们财路！” “你们还想过回以前的日子吗！” “不想——！” “让那家人出来说个明白！” “出来！出来！出来！” “……” 完了！ 全完了！ 肖德顺带的人和原本聚在这里的刺头们全搅合在一起，乱攘攘闹哄哄，眼看着就要动起手来。 肖副厂长只觉得后背全是汗淋淋一片，苦涩的凉意将脑袋里的想法全割裂成了碎纸片。 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嘴角勾起一道比黄连更苦的弧度，没眼再看大门外的乱局，目光往下方涣散开。 天要亡我肖墨啊！ 感谢张清安、春风育物l朔雪杀生、天羽修罗皇、御扶摇、执念如烟各一张月票，以及书友20180526194029403的两张月票支持~ 188 都给我安静 闹剧持续上演。 争执声越来越大，两伙人也从口头冲突上升到了肢体方面的推搡。 没有留时间给肖副厂长短叹长吁，他撑着发虚的身子，一手抹着满头的汗，一手赶紧掏出手机，给请人的那一路打电话。 “你们到哪儿了？怎么还没有过来啊！” “一分钟，我们一分钟就到！” 好在他所言不虚，还不到一分钟，肖副厂长便看到几辆电三轮突突突地开过来，引得人群里好些人停下了嘴上和手上的动作。 待电三轮停稳，从为首的那辆走下来一个白发全白的老者，他身体不如往日稳健，黑皱的面庞在村里却无人不识。 “天爷，你可算来了！”肖副厂长踉跄地走过来，心有余悸地搀住天爷一边胳膊。 刚才发那一阵虚汗，现在还浸湿着他的背。好在有天爷震场，侥幸之下，倒也不再一个劲地冒汗。 常年在取料室被烟熏火燎，熬胶的炉子又大多架在室外，被晒了几十年，天爷的肤色早就看不出黑以外的颜色。 但从他泛白的嘴唇，却看得出他现在的状况不大好。 若不是听说厂子这边出了事情，他也不至于液体都没输完，就扯了针头、顶着大太阳跟过来。 “都给我安静——” 刻意提高声音之后，天爷的嗓子更显嘶哑，刚说完五个字便咳嗽了好几声。 门卫上的中年人见机地递给过来一个制作粗劣的喇叭。 哪怕这种喇叭极易让人的声音失真，此时却也没人会在意这个。 天爷接过喇叭，冲门卫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却十分难看。 不是他对门卫有意见，实在是眼前的景象让他做不出好脸色。 他是失望至极了——他们老肖家，先是出了个不顾道德人伦的，现在又有这么一批人！ 何至于此啊！ 天爷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场的人，大多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只有一小撮，和他同辈，也算是知根知底。在这世上，他已经没有直系血亲，也没有老婆。 这些人，就是他最亲的亲人。 可他肖天琛的亲人，竟是这样的！ “你们……是觉得A省肖家，不该拿回狻猊墨，不该告柱子？” 他的话语极缓，却由于积年的威势，让刚才还理直气壮的刺头们生出一丝心虚。 他们发誓，真的只有一丝丝。 “难道，难道天爷你不觉得该这样吗？”最能折腾的虎子底气不足地率先发言。 此话一说出来，虎子却发觉，在天爷面前跟他顶话，也不是什么难事。 口子一开，方才的气势似乎又回来了。 “就算狻猊墨的配方是A省肖家那边出的，咱们行内人不说行外话，单就一张方子，能成什么事？要不是有天爷你和厂长费心费力，也不可能完美复原出古狻猊墨，甚至做成产业线。” “咱们徽省肖家这边也是有功劳又有苦劳的，凭什么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有人领头发言，原先已经静下来的众人又聒噪起来，纷纷附和。 虎子听见周围的发言，底气更足了。 天爷又怎么样？就不信他能完全忽视群众的呼声！ 见天爷沉着脸一言不发，更是助长了他的气焰，歪脑筋一转，信口开河道：“那边不是有官面上的人嘛，说不定，其实是他们诬陷了厂长，想打咱们制墨厂的主意呢！” 虎子越想越觉得他的猜想说不得就真撞到了实处上，不禁沾沾自喜地享受起同一阵营人的称赞和附和。 然而，天爷几十年积累下来的气场却不是他一个毛头小子抗得过的。 只见天爷双手往下压了压，人们便习惯性地停止了议论。 虎子咬咬牙，暗恨天爷来得不是时候，正欲再说几个胡乱猜想的话挑动大家的情绪，却听得天爷开口道。 “柱子那边，我已经跟他确认过了，是他对不住A省肖家，法院没有判错。” 天爷一辈子没说过假话，字字千金。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事情，村里人就是再不愿相信，也会相信。 这次，却是村子里有名的浑不吝大声地“嘟囔”道：“就算厂长有错，法院也判得太重了吧！” 依然有人默默点头，开口埋怨的比刚才少了许多，但还是有几个不服气的，提出要再去上诉，要求更改量刑和赔偿的金额。 面对嘈杂的人群，天爷只觉得往日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这一刻都变得陌生起来。 一如他在被告席上看到的肖培柱。 他心底凄凄然。 活了好几十岁，早过了天命、耳顺之年，在制墨一行上，只要是现有的技艺，全都信手拈来。 可是，怎么就看不好这些孩子呢！ 天爷直了几十年的膝盖，骤然一弯。 “嗵。” 很轻的一声，却重重地砸在现场所有人的心上。 手里的喇叭也落到一边。 一片寂静。 站在天爷旁边的肖副厂长忙上去扶了天爷一把，方才身子还虚着的老人，此时却像是扎进了土地里一样。 天爷跪在地上，面朝着闹事的众人，目光却飘过他们，往更远处的青山飘过去。 那里，是肖家的祖祠。 山上，埋着数十代肖姓族人。 他挺直着脊背，白发印衬得脸庞越发黝黑。 “我肖天琛，自问一辈子无愧于人，今天，却是愧对祖宗，愧对肖广荣老弟和他的家人，愧对柱子。” 他声音在打着颤，语气，却如同一滩落在山洼里，死寂到几近干涸的死水。 “错了，是我错了……7年前，我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就该挑明了问柱子，不让他再错上加错的。” “是我起了妄念，还一直逃避，心存侥幸，才让错误没有在第一时间纠正过来……” 天爷涣散的目光渐渐从远处聚拢回来，落在这一群或不屑一顾、或惊诧、或带上几分愧疚的面庞上。 他一脚撑起，顺着副厂长搀扶的力道站起来，双眸中的光如同每一次落下榔头杵胶时一样坚毅。 “只要我肖天琛在一天，就决不会放任肖家子弟走上歪路！” 没有喇叭加持，分明是不大的声音，在场的人，却无一不觉得振聋发聩。 “我倒要看看，肖家还能出几个不肖子孙！” 感谢七劫易天的四张月票~\（≧▽≦）/~还有maoxsll的两张月票，以及王司徒你竟与司马暗害丞相的一张月票支持~ 189 对不起有什么用 嘶哑的声音，让天爷的话里出现了几个模糊的音节。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局势的动荡，行业的萧条，为制墨厂的殚精竭虑——这些，能催白了他的头发，能在他脸上、手上，斩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沟壑，却不能将他打倒。 而眼前的亲人，这些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们，做出这般直戳他心窝，扎得他鲜血淋淋的龌龊事。 他是绝望到了谷底，反倒生出了一股豪气。 ——若是舍了他这百多斤肉，能让老肖家澄净几分，那便是值了！ 人群中大多人的立场并不坚定，被天爷灼灼的目光扫过，自知理亏不好意思抬头。 几个刺头还是不服气，但先前的气势已散，也就能做出个不屑的表情，却不敢再有过火的言语举动。 只是，乌泱泱一群人举着大旗过来找事，半道被唬住，又没脸就这么散了，一时间只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地僵持在原地。 然而这僵持也没有维持多久，一阵阵嗡鸣声传来，几辆警用摩托终于姗姗来迟，伴着民警的呵斥，已经动摇的人们一哄而散，民警们眼疾手快地抓了几个刺头带回去，作为对这次聚众闹事事件的交代。 都是乡里乡亲的，本身也没闹出什么不得了的后果，但拘留几天，一顿教育是少不了的，谁叫他们危害村民团结呢。 肖副厂长总算能把悬起来的心放稳了，配合警方回答了几个问题，也万幸厂长在时便将地方上的关系打点得极妥帖，人家也知道现在制墨厂正是生死攸关的当头，没多事，只问清情况、安慰了几句便收队回去了。 闹剧收场，天爷却没打算立刻回医院继续输液。 “听说，肖广荣的家人今天过来了？” “是，现在就在我办公室里。”肖副厂长忙搀住天爷，一边给开电三轮送天爷过来的小子打眼色。 这几天肖天琛的身体状况不大好，之前更是在厂里晕了过去，按他自己的话来说，活了几十年，这次可算是初次尝到了挂瓶输液的滋味。 今天事急从权，才冒险将天爷带过来。现在肖副厂长只想快些把天爷哄回去，好好接受治疗。 否则万一出点什么事，他可担不起责任。 天爷看到了两人的小动作，却没当回事，拍拍肖副厂长的胳膊，脸上也不知是伤感还是别的什么。 “带我过去，我得替柱子向他们道歉。” 见肖副厂长面露为难之色，天爷低叹一声，摇摇头，缓慢而坚定地推开了副厂长的手，脚步虚浮地径自往厂里走去。 肖副厂长见他执意如此，知道天爷认定的事情谁也拉不住，只好快步跟上去，护在他身边。 大门口这出闹剧，说来似乎没费多少时间，却足以让办公室里那三杯滚烫的太平猴魁，降成了正宜入口的温热。 肖继航含了一口茶，清新的茶香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兰花气味，又不像别的绿茶，一点涩味也无。 这个副厂长，态度倒是不错，这么好的茶也舍得。 他一口茶刚下肚，便瞥见女儿坐立难安，屏着气听外面的动静。那神情，像是一只警戒中的小兔子，倒是难得一见的可爱。 不由暗自一笑，却还是一脸严肃地唤了肖瑶一声。 肖瑶猛一回神，触到肖继航的目光，便知道他不满意自己在正式场合，还是别人的地盘上，作出小家子气的表现。 于是偷偷撇嘴，端起茶杯，眼观鼻、鼻观心地品起茶。 只是一点滋味没尝出来，仅仅留下一个“这茶真淡”的印象，注意力还是放在了外面时起时伏的声音上。 外边似乎好长时间没什么动静了。 肖瑶正想着要不要借口上厕所，溜出去看个究竟，就听见几句说话声伴随着一连串脚步越来越近。 肖家三口目光在空中交汇到一起，定在办公室紧闭的大门上。 办公室门骤然被推开，肖副厂长笑容满面地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请进来，向三人介绍：“这位是我们厂里的技术指导，肖家村在制墨上手艺最高超的人，肖天琛，我们都叫他天爷。” 听得“天爷”二字，肖家三口脸色皆为一变。 那录音里，和厂长对话的，就是面前的这个老人？ 能逼得肖培柱说出真相，想来和他关系应该是不错。 肖家三口不知道当时录音的究竟是谁，但很显然，不会是这个天爷。 他当时知道了真相，却假装全然不知，包庇肖培柱。现在过来，又想要做什么？ 方才外面的动静，三人只听到嘈杂争吵，并不清楚具体发生的事情。此时见到天爷，自然以为他和闹事的人是一伙的。 肖副厂长看出三人眼中的戒备，正想向他们说明天爷的来意，却见天爷往前走两步，一躬身子，挺直了一辈子的腰杆便朝肖家三口弯下去。 肖副厂长经历过刚才的事情，现下稳重了许多，没上前去扶，反倒是将其他人都挡在门外，免得打扰办公室里的谈话。 坐在沙发上的杨梅却是一惊，见老人鞠躬，反射性地想要扶他起来。肖继航瞥见，急忙挡了她一下，示意她坐稳了，看看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受了寻常老人的礼要折寿，至于面前这个嘛，生受他一礼又如何？ 于是一家人都硬邦邦地板着脸，直勾勾地盯着天爷，看他下一步动作。 三人不说话，天爷这一躬下去，也没马上起来。 “对不起。” 苍老的声音，似乎声带里混进了砂砾一般，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且带上了硬物阻硌的颗粒感。 肖瑶本以为，从知道真相到现在，大半个月过去，她应该已经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面对一切。 然而，当她看到老人向她深鞠一躬，听到艰涩的“对不起”三个字时，心底的委屈瞬间如同触到声波的雪山，浩浩荡荡的积雪张牙舞爪地盖过来。 她“嘭”地一拍桌子，震得玻璃杯与茶几敲击出几声脆响。 “对不起有什么用？” 感谢Silver【银の翼】、路过？？、QAE千峰、王司徒你竟与司马暗害丞相、gillianno1各一张月票，以及傲凌一方的两张月票支持~ 190 肖瑶的大礼 对不起，她的爷爷就能回来了吗？ 哪怕肖培柱再坐多少年牢，哪怕制墨厂能赔给他们多少钱，都不可能再有一个人，一边用手臂抚摸她的头，一边对她说：“爷爷手脏，不能把我们瑶瑶也弄成个小花猫喽。” 愤怒，早已经在法院宣判之后，一点点消退。 但肖瑶觉得委屈。 她做错了什么，爷爷又做错了什么？ 一个对不起，就能抵平了吗？ 刚才还拘着肖瑶，不想她被人看低了的肖继航，此时却没拦她。 他心里又何尝不恨？ 少女的质问，让天爷身子躬得更低了。 “以前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我一个糟老头子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只希望念着广荣老哥的心愿，我们同一个肖字不要写出两个样。” 肖瑶又委屈又憋闷，正要问他，凭什么他们还有脸要求这样那样的？ 却听面前迟迟没有直起腰板的老人说：“我一辈子没别的本事，就制墨一行上颇有些心得，要是你们不嫌弃，只要是你们指定的人，老头子怎么都把他教出来！” “这算是我个人为这几年使用狻猊墨配方做出的补偿。” 肖瑶在愣忡间，被天爷的话堵得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只觉得那苍老的声音，竟与记忆中的有几分相似。 “……” “我一辈子没别的本事，除了种地就是制墨……” “瑶瑶，你想和爷爷学制墨吗？很苦很脏很累的哦！” “……瑶瑶真棒！比你爸爸厉害多了。” “……” 肖瑶还愣愣的，便听见肖继航说：“老人家，快起来吧，我们知道肖培柱的事情跟其他人无关。” “只要你们对我们没有偏见，我当然也希望能顺顺利利地完成我爸生前的愿望。” 肖继航已经开口，杨梅将肖瑶拉回到沙发上坐好，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有天爷低头致歉，再加上肖副厂长在一旁小意奉迎，外边也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肖继航终于和制墨厂在协商后意见达成一致。 入族谱的事情就照方才说的办，关于法院判的赔偿，则与狻猊墨配方一并折算为制墨厂的股份，记在肖瑶名下——肖继航和杨梅都是吃公家饭的，明面上可不能经商。 这下子，肖瑶一跃成为制墨厂最年轻的大股东！ 那边肖继航和杨梅你一言我一语地跟肖副厂长定下章程，这边肖瑶和天爷都一言不发地闷着个脑袋。 天爷是一贯地对经营方面的事情不插手也不插嘴。作为一个手艺人，他深知术业有专攻，没几个人能成为多面手的道理。 换了平常，这种场合他根本不会出现，只是今天情况特殊，此时离开又显得不尊重，才一直在办公室里等着会面结束。 至于肖瑶，似有似无地听着父母和肖副厂长你来我往的商议，主要注意力却放在了很少言语的天爷身上。 虽然听他的称呼，应该比爷爷年纪小一些，看上去却显得更老态。 至少在肖瑶的记忆里，肖广荣的头发只是半黑半白的掺杂着，有时沾到些烟料，还会显得更黑一些。 怕天爷注意到，肖瑶没多看他的脸，目光反而在他那双满是褶皱且黑得发亮的手上驻留。 爷爷的手，也是这样的。 甚至还不如他的黑。 这种经年累月沁入肌骨的颜色，哪怕是用去污力最强的清洁剂也洗不干净。 “刚才你说的是真的吗？” 肖瑶没头没脑冒出来的话，打断了那边正商量着细则的三人。 肖继航面色一沉，杨梅赶紧拉住她手腕，示意她不要打断大人的谈话。 肖瑶却仿佛没有察觉到手腕被拉住一般，仍然定定地看着天爷。 肖继航正要出言制止女儿瞎闹，却见天爷开口道：“当然是真的。” 办公室里其余三人皆是一愣，没跟上这一老一少的思路。 “那你能教我制墨吗？我跟我爷爷学过点基础，就是力气太小，杵胶的时候每次都差点意思。” “只要你肯吃苦，保证让你学出来。”天爷毫不犹豫地点头。 只见过不肯吃苦的学徒，在他这儿可没有教不会人的师父。 “吃苦我不怕。”肖瑶双眸里闪着光，转而对肖继航和杨梅说，“爸，妈，以后放假的时候，我想来这边学制墨，等毕业了，也在这边工作。” “好歹我是个股东，总比去给别人打工强吧。” 肖继航眉毛一横，出言反对：“我和你妈都不在这边，再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学制墨做什么？” “爷爷都不觉得我学制墨有什么问题。”肖瑶早习惯了肖继航的反对，不以为意地顶回去。 杨梅拿这对父女俩没办法，只能头痛地出来打圆场：“技多不压身，瑶瑶想学让她学就是了。至于毕业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先学着，之后再看情况呗。” 如此，一家三口这一趟要做的正事算是做完了。 签下合同当晚，副厂长就在制墨厂的院子里摆宴，用农家特色菜招待了三人一番。 第二天，一家三口便说要回去上学和工作，不便多留，婉拒了肖副厂长的挽留，暂别肖家村。 只等他日再来落实合同上的各项事宜。 这一切，吴庸在志愿者之家里都看到了。 毕竟是他深度参与过的事情，虽然与他无关，但一样很关心最终的结局。 只是他没想到，在以为一切都已翻篇，他甚至不再点进“观察项目81576-006”的选项条看后续发展时，竟然又收到了肖瑶的邮件。 她竟然说要签一份为期7年的分红协议！ 连续7年，吴庸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坐收每年十来万的分红！ 当然，这是制墨厂经营良好的情况下。 之前肖瑶一直没把后续的雇佣金确定个数目打过来，吴庸想着肖家这段时间有够忙的，就没催她。 反正有81576在，不愁时间久了找不到人，也不用担心她赖账。 谁承想，就在吴庸看那边事情了解得差不多，思索着是不是该给肖瑶提个醒的时候，她就送上来这么一份大礼！ 感谢我最帅666888的打赏~以及依稀糊涂、怏快的两张月票（*ˉ︶ˉ*） 191 约会地点是女朋友家（发糖） 肖瑶想以为期7年的分红作为酬金，刚好是狻猊墨的真相被掩藏的日子。她好意感谢，吴庸没有拒绝的理由。 虽然协议上签的名字是华方，但81576自有办法将款项神不知鬼不觉地转到吴庸的帐户上。 这笔钱说不上让吴庸一夜暴富，但想想他之前辛辛苦苦上班，一年也就挣个五六万，这还是因为在S市，又是需要经常加班的工作，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才能有这样的收入。 现在什么都不用做，有人发7年的工资，可以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解决了吴庸的生存问题，可以一心一意地往更高的目标去努力了。 这次任务之后，在吴庸的坚持下，81576也没有再立刻给他分派任务。 手里有点票子，这个时候真要再给他派下个任务，说不定他也会直接拒了——作为一条咸鱼，若不是感受到生存压力，怎么可能会开连轴转模式？ 再说了，他还得留出时间练习魔术，多去跑几次商演，还有跟小姐姐约会来着。 大好的时光，怎么能全部浪费在扮演其他人身上呢！ 出租屋的窗户外边不远处就是一栋楼，遮得屋子里终日不见阳光。哪怕是白天，想看个清楚明白也得开灯。 吴庸打开厕所的灯，镜子里印出他刚剃的板寸。 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发型有点像刚当完兵回来的，显得有些傻气。顺手一摸已经变得有些扎手的头，吴庸还是决定戴个帽子再过去。 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有个好形象，也没什么不对。 将自己打理妥当，吴庸这才施施然出了门，往林家走去。 工作日之所以被称为工作日，自然是大多数人都得在这一天为了自己的生计而忙碌，不到上下班的点，街道上便见不到几个人。 更何况是在一年有一大半时间都是夏天的S市，每年基本都得到11月中才开始降温，现在不过9月下旬，正是酷暑难耐的时候，若非必要，还是在空调房里呆着舒服。 还好出租屋到林家这段路没多远，不然刚走到那边就出一身黏糊糊的汗，被妹子嫌弃了怎么办？ 虽然，林梨肯定不会嫌弃他。 想到这里，吴庸嘴角又止不住地往上扬，要是胡烁在此，怕又要被恋爱的酸臭味给熏到了。 不过嘛，恋爱中的小年轻也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 大不了时刻准备着打119，怎么也不会被烧死的。 一个月的闲适洗早已去了任务期间的紧张，他现在不是误入传销的周宙，也不是背负了委托的侦探华方，只是一个同千千万万青年一般模样的普通人。 这样的日子才叫过得舒坦！ 林刚和李曼珍去上班，小萝莉去上学，约会地点是女朋友的家，想想就让人心潮澎湃呐—— 可以和林梨小姐姐一起撸猫了，蔑哈哈哈！ 那些想歪的先自己去面壁三分钟再回来。 听到门铃声，林梨抱着小虎一开门，就看到了吴庸脸上奇怪的潮红。 “快进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林梨担心吴庸是不是发烧了，伸手去摸吴庸的额头。 不烫啊。 “可能是刚才在外面晒的吧。”吴庸回答得面不改色，熟门熟路地关门换上拖鞋。 小虎从林梨怀中跳出来，小爪子拍拍吴庸的脚踝，绕着他的腿转了一圈，仰起头定定地望着他。 “小虎现在最喜欢的就是你了，连我都比不上。”林梨话里是调侃，心中倒确有几分惆怅。 生病的时候虽然没把小虎送走，但也是几个月没接触，后来出院回家，刚开始的一段时间家人也不敢让她和小虎玩儿，一直都把小虎关小桃子的屋里，最近几天才终于将它放出来。 她那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现在的吴庸。 一手抱起小虎，一手在她头上，嗯，戴着帽子的头上揉了揉：“来日方长嘛，这下你天天在家和它玩儿，还怕不和你亲？” 被吴庸在头上一顿乱揉，好不容易有点小忧伤，一下子全没了。 林梨嘟着嘴伸手反击，脚跟一踮，便将吴庸头上的帽子抛起，落到一旁的沙发上，然而隔着个鞋柜，吴庸不绕过她是拿不到帽子的。 吴庸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一手压住自己头上的帽子，一手放在他的板寸头上边摸边嘟嚷着“都说不准摸我头”的傻妹子，用自己都没察觉出的宠溺语气说：“你不嫌我头扎手啊？再这样，我也摘你帽子了。” “那我就翻脸哦！”瞪大的杏眼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瞥一眼怀里的小虎，吴庸暗道，让她一只手，应该也没问题。 于是笑容逐渐变.态。 手一扬，软帽便刺溜一下从林梨头上消失了，剩下和吴庸头上差不多长短的短发。 “那你就翻脸咯。”吴庸笑得张扬。 抓住软帽的手高高地举起来，林梨踮着脚够不到，她一跳，吴庸也跟着跳，完全摸不到帽子的边。 小虎在吴庸跳起来两次之后，就机灵地感受到了再呆下去会被殃及池鱼，一弓一窜先一步离开战场。 打闹的两人也没在意它，不过腾出来两只手的吴庸让林梨更加看不到抢回帽子的希望。 “你再不还我，真的要翻脸了啊！”林梨眼眶红红的，像是气急了，两边腮帮子都略微鼓起。 要不是吴庸注意到她嘴角一抿一抿，似有些想要上扬，又被自己压下去的小动作，还真要以为她被气着了。 眉尾一挑，吴庸饶有兴致地将手往高处又伸了伸：“你翻呀，我还真没看过那么漂亮的女孩子翻脸呢。” “那我真要翻脸了！”林梨腮帮子更鼓了，仿佛在蓄势一般，狠狠地瞪着吴庸。 然后，俏脸使劲往右边一甩。 如疾风迅雷，果断干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突然间挨了无形的一巴掌。 “翻完啦，帽子可以还我了吧？” 蓄势待发的样子不再，嘴还微微撅着。 吴庸笑着将软帽戴回林梨的头上，细心地帮她正了正。 “要是这就叫翻脸，那以后天天都对我翻脸怎么样？” 感谢无名-仙隐的月票支持~狗粮又要开卖咯~ 192 日常即狗粮 吴庸一言不合就开撩的作风，一开始对林梨的杀伤力是极大的，每次一说，就能惹得她面红耳赤。 不过时间久了，大概是听得多，有了免疫力，这种话已经不能再惹得林梨羞红脸，不时还会反将他一军。 “不行不行，你说翻脸就翻脸，那我多没面子？你先翻两个来看看~” “傻子。” 吴庸笑着捏捏林梨的脸，离开医院后一个多月的休养，让她消瘦的小脸上终于长出来些软软的肉，手感一级棒。 林梨“啪”地一下将他的手拍掉，杏眼一横，说是反击倒不如说是娇嗔：“你才傻子，二傻子。” “是是是，我是二傻子。”吴庸不以为忤，眼里心里都跟填满了甜滋滋的蜂蜜一般，抓着林梨的肩膀让她转了个身，推着她的背往厨房走，“二傻子早饭都没吃，就要饿死了，大傻子还不快点救救他。” “谁让你不吃早饭的？”林梨小声嘟嚷一句，注意力马上调转过来，“家里还剩了点饭，你要是不介意，我给你炒个蛋炒饭吧。” “好啊，只要是我们小梨子的手艺，做什么我都爱吃。” “哼，油嘴滑舌。” “不油，刚刷过牙的，不信你来检查。” “……” 林梨当然不会去检查了，冲他翻了个白眼，去把冷饭从冰箱拿出来，还递了两个鸡蛋给吴庸，让他拿去洗一洗，自己则剥出来两根小葱。 这段时间趁林家夫妇出去上班，吴庸没少来林家和林梨一起制作爱心狗粮，要不是林梨不方便老往外跑，估计能养活不少单身狗。 混熟了之后，吴庸也发现了林梨的“真面目”。 他就说嘛，小桃子这么古灵精怪，怎么她姐姐那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扔古代一准一个大家闺秀。 原来只是把那股折腾劲儿收敛起来了，非得混得很熟很熟，还得是特定的人，才会显露出真性情。 温柔还是有，体贴羞怯也还是有，只是越腻在一起，越显出小孩子气——你揉了我脑袋我得揉回来，你偷偷在我脸上亲一口我也得偷偷亲回来。 说她是傻子还非得顶回来一句二傻子。 不过，被调戏之后强行上演反调戏的戏码，结果最终被碾压时红得快滴血的小脸蛋，倒是蛮好看的。 翻白眼的时候也很可爱呐。 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想逗她翻白眼——可能恋爱让自己也退化成了爱捉弄喜欢的妹子的小男生？ 管他呢，开心就好。 吴庸傻兮兮地笑着，淋在水龙头下的手不自觉一用力，蛋壳“喀嚓”一下就碎了，蛋清蛋黄流了一手。 “啊，吴庸，你才是大傻子！”林梨余光注意到这边，将小葱往砧板上一甩，麻利地关掉水龙头。 吴庸脸上的笑还来不及褪去，便猝不及防地被蛋液沾满了双手，表情整个便僵住了。 他一脸无辜地看向林梨，做出最后的辩解：“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鸡蛋先动的手。” 林梨脸上写满了不信，但见他一脸的无辜和茫然，又觉得好笑。 怎么有人能这样？ “噗，好啦，这个蛋用不了了，扔旁边垃圾桶去，把手洗了再给我拿两个鸡蛋，我自己来。” “那怎么行？”吴庸依言扔掉手上的一片狼藉，洗手重新拿过两个鸡蛋却没有递给林梨，认真地说，“必须我洗，不然怎么证明我的清白？刚才真的不怪我。” 嗯，这次不分心，好好洗就是了。 林梨一拍脑门，满是无奈：这个样子，哪儿像是比她大了五岁的人？ 一注清水洗去了鸡蛋上的污渍，这次没再闹出什么情况。 吴庸把葱花切好，看着林梨用两根筷子几下就将鸡蛋打散成蛋液，手腕上下翻动灵巧无比，再想想自己方才与玩扑克时迥然不同的僵硬动作，暗下决心，今后一定不练打蛋技术，一辈子都不练。 这样就有躲懒的借口，一直让林梨做饭了吧？ 作为补偿，他来洗碗就好了。 林梨将锅架在炉子上，转头拿油就看到吴庸似笑非笑的样子，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面露防备之色：“你，在想什么？” “想帮你洗碗。”吴庸笑意更浓。 林梨拿过装油的瓶子，将信将疑：“那你不能反悔哦。” “肯定不反悔。” 油入热锅，飘起几道烟子，随着蛋液的倾注而下，滋滋滋地爆出浓郁的香味。 翻炒几次，倒下颗颗分明的米饭，撒一撮盐，最后再散一把青翠的葱花。不一会儿，简单的美味便热腾腾地装进一大一小两个碗里。 吴庸自觉地将两个碗端到餐桌上，小碗给林梨，大碗自己留着，两个人边享受美食边进餐。 看那熟稔的样子，明显已经成了习惯。 “每天都比别人多吃一顿，又不见长胖，啧啧，真是浪费粮食。”吴庸打趣道。 “还不是觉得你一个人吃饭太可怜，我才故意少吃几口早饭，留着肚子陪你。”林梨端着小碗，里边的饭量还不到吴庸那碗的五分之一，好在她吃得小口，看着像一只进食的小猫。 “真的不是看着我吃饭自己嘴馋？想吃就直说嘛，又不会笑话你。” 又一口炒饭下去，配上酸甜爽口的酸梅汤，即便是炎炎夏日，倒也不觉得腻。 “不识好人心。”林梨冲他做了个鬼脸，鲜活的表情比起在病房里的时候更让人赏心悦目得多。 她和吴庸，就和许多小情侣一样，每天就钻着家长不在的空档腻歪在一起。 每天也没有特定的目的，好像什么事情只要是两个人一起做的，就会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有趣。 虽然做的事情真的没哪里特别，不过是打打闹闹，斗斗嘴，一起做饭洗碗聊聊天。 实在没事情做了，就一同窝在沙发上看看小说打打游戏撸撸猫，吴庸甚至有种已经是在过婚后生活的错觉。 咳咳，当然，某些特别亲密的动作除外。 然而这样的生活，终究还是过不了多久啊…… 他总不能一辈子都不接新任务，到时候怎么跟林梨说呢？ 感谢冰择天的打赏，以及GrayBlood的月票支持~ 193 有这么个说法，男人惯用理性思维，而女人惯用感性思维。这话不绝对，但也有几分道理。 就好像那些写得出彩的小说，布局宏伟逻辑链严丝合缝的，大多是男作者所写。而女作者，大部分则更擅长由点入面以小写大，再以细腻的感情将故事丰富起来。 林梨也没逃脱这个定律。 她写故事，就是将自己在世间的体悟抽象成了骨架，再用不同的方式诠释出来。 所以，想要写好故事，首先就得有一颗敏感的心，才能察觉体会到处于不同视角的感受。 吴庸脸上虽没有流露出什么，但林梨切实感觉到了他偶尔会有些很违和的情绪，不过她原以为只是些不值得他单独拿出来说的小事情。 可过了那么长时间，“小事情”还没得到解决，这让她有了几分担心。 会不会，是吴庸家那边对他们的事情，也持“不看好”的态度？ 要是两边家长都不看好，真的会有些麻烦呢。 “吴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吴庸吃得正香，突然听此一问，差点被呛到。 好在他磨练了那么久的演技也不是摆设，一点不打结地摇头回答：“没有。” 他只是不主动说而已，要是林梨问他是不是和一个异位面的人工智能签订了合约，这辈子都得帮81576办事，他肯定会点头说是的。 这算不上欺瞒吧，大概？ 林梨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但见吴庸一脸真诚，便不再追问，倒让吴庸有些过意不去，试探着问：“我以后可能经常会去外地表演，而且忙起来的话可能顾不上你这边，就像你进仓前那次一样。” “你会不会接受不了？” 林梨暗自咬咬筷子，内心挣扎了一下，犹豫着说：“如果是工作的话也没办法呀。” “只要你不是一直这样，我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啦~” “不过。”笑容旋出来的小酒窝里盛满了期盼，“我闲着没事的时候，可以跟过去看你表演的吧？” “我的观众可没那么好当。”吴庸宠溺地在林梨头上揉了两把，“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再说别的，现在连公交地铁都不敢坐，还想去看我表演？” “每个星期去医院检查，医生都说我恢复得很好的！最多今年年底，我肯定哪儿都能去了！”拍了一下也没能把吴庸的手拍开，林梨干脆放弃了反抗，只是言语当中仍旧不服输。 “那就等你完全解锁世界地图了再说。” 林梨轻哼了一声，对于吴庸打哈哈很不满意，不过这妹子心大，吃了两口香喷喷的炒饭，便将不满忘了，说起别的事情来。 “说到去外边，上次拍《水袖》的那个导演很喜欢小桃子，推荐她到另一个剧组去试镜。我帮你问了一下，那边还有个魔术师的配角没定下来，你要不要也去试试？” “去啊，当然去了，什么时候试镜，有没有剧本？”吴庸果断应下。 即便不指望完全靠拍戏吃饭，但好歹是个收入，更何况这次的配角人设还是个魔术师，如果运气好，打出点小名气，也有助于推动他魔术事业的发展。 至于成为明星之类的，吴庸没考虑过。 虽然他是很帅没错，现在演技也可以吊打一众小鲜肉，敢和老戏骨一较高下，但演员不是只要长得好看演技高超就一定能出头的。 没有背景没有人脉不接受潜规则，重点是吴庸也不想和经纪公司签卖身契，拿不到资源，这样要是还能出头，那才真是走狗屎运了。 还走不长远。 不如稳扎稳打当个魔术师，靠着81576的信息一步一步积攒起口碑和名气，什么时候再去拿两个奖回来摆着，哪怕以后老了，还能开个教魔术的班子赚钱。 林梨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是个不错的机会。 “可能是为了方便小演员吧，那边试镜安排在10月1号放假的时候，地点是A市，到时候我妈带着小桃子过去，你要是想面试的话正好可以一路走。” “到时候就麻烦你多照顾下小桃子啦！”林梨俏皮地眨眨眼。 看吴庸是真想参加试镜，她心底也因为能帮到他而更开心了几分。 原本张念平只是对林若桃印象深刻，那边找小演员，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林若桃。如果不是林梨坚持请他多帮忙问两句，吴庸肯定是得不到这个消息的。 现在虽然不用住在医院，但每周都得回医院抽血检查，出门得戴口罩，不敢到人多、复杂的环境去，仍然是被困在一个小小的空间。 除了写故事，林梨也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长处，想不出怎么能在钢筋水泥的围困下，多少对在外边奔波的吴庸起到些帮助。 “只可惜我现在还不能陪你们一起去……不过我跟爸妈还有小桃子都商量好了，等我大好了之后，我就当小桃子的经纪人，唔，到时候勉为其难地兼任一下你的经纪人吧，这样就可以去现场看你们的表演了。” 说到高兴处，一张小脸挡不住的飞扬神采，仿佛下一刻就置身片场，看着妹妹和男朋友精彩的表演一般。 “收——”吴庸在林梨眼前打一个响指，拉回妹子不知道飞到多远之外的思绪。 “那就提前跟林大经纪人说一声请多指教了，不过，你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这次的试镜有没有剧本？” 林梨不好意思地转移了下视线，又很快收回来：“小桃子的角色戏份比较重，倒是先传了份删减版的剧本过来。魔术师出场不多，和剧中的人物关系也比较简单，所以没有剧本，只说了个人设——年轻的魔术师，别的就没有了。” “年轻的魔术师。”吴庸托着下巴将这六个字咀嚼了一遍，“小桃子的剧本里有提到这个魔术师吗？” 林梨摇头：“没有，毕竟小桃子只是出现在女主角的回忆里，魔术师的角色可能是在后边才出来的吧。” “这样么？我还挺想再和小桃子演对手戏的。”吴庸微微眯眼，有些遗憾不能从小萝莉的剧本得到有用的讯息。 不过，试镜前连剧本都不给的角色，以他现在的水平，能不能出演应该只是看他想不想才对。 感觉自己稳操胜券呐！ （发出来才发现忘写题目了……然而VIP章节题目改不了，尴尬） 感谢冰择天的再次打赏~以及王司徒你竟与司马暗害丞相、gillianno1的月票支持~ 194 我想和他在一起 作为一个临海城市，海鲜，自然是这个城市不可或缺的构成因素。 早上8点多，吴庸已经从港口附近，无时无刻不飘散着咸腥味的海鲜市场出来，提着两大袋刚买的虾和海鱼去挤公交。 现在休渔期刚结束不久，鱼虾都特别肥美，用来做上门的礼物是再好不过的了。 自打从徽省回来，吴庸便察觉到了林梨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明明很喜欢一起玩儿，却极力不想让他和她的父母碰上。 起初，他以为只是少女的羞涩，不过后来自己也感觉到了李曼珍和林刚的态度不同，对他依旧很热情，但似乎总是太过客气，倒不如之前亲近。 吴庸不傻，不用人说，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所在。 不过看夫妇俩的样子，也不像是完全反对他和林梨恋爱，所以他照旧和林梨发展关系，只是在混出个人样之前，一直有意识地回避和林家夫妇见面，免得尴尬。 但这次不同，林梨帮他找了个试镜机会，接下来又要和林若桃李曼珍一起去A市，提着东西上门感谢一下，拉拉关系，刷个存在感，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前一天晚上，林梨已经和家人说过吴庸要来拜访的事情，所以李曼珍开门见到他的时候没有丝毫诧异，热络地将他迎进屋，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抱怨他来就来，怎么还提那么多东西。 小萝莉见机地拿了双拖鞋出来给吴庸，嘴上却很是不满地说：“吴庸，你怎么那么久都不过来玩儿？” “没大没小的，要叫哥哥。” 李曼珍一横眼，小萝莉身上的气势立刻萎缩下来，嘟着嘴小声地叫了句“吴庸哥哥”，在李曼珍背后冲吴庸做了个鬼脸。 吴庸不由一笑，这孩子早就直呼他名字惯了，也就在大人面前会装乖叫哥哥。可惜习惯一旦养成，就很容易露馅，今天可算是被李曼珍逮着了。 “没事，名字不就是用来叫的嘛。” “那可不行，从小就这么放纵，长大了还得了？”李曼珍对两个女儿的要求一向严格，对其他人倒是没那么刻板，笑着请吴庸去沙发上坐着和林梨一起看电视。 “小梨，怎么坐着不动呢？还不去给小吴倒杯水喝。” 收到李曼珍的指示，林梨恍然“哦”了一声，才起身要给吴庸倒水。 没办法，趁父母没在时，吴庸来家里的次数太多了，林梨早不把他当客人看待——家里哪儿还有他不熟悉不知道的地方？ 像倒水这种小事，平时他都是自己动手的。 吴庸跟李曼珍摆手说自己来就是，熟门熟路地倒上一杯凉白开，顺便问其他人要不要喝水，得到答复后，又给小萝莉冲了杯果珍。 李曼珍见他这番动作，若有所思地提着袋子去了厨房。 吴庸买的海鲜品质不错，再加上李曼珍的厨艺技能树点得极高，大家都吃得很尽兴，连小虎也津津有味地吃了好几条吴庸带来的小鱼干。 饭席间，还把国庆去试镜的章程定了下来，约定好一起出发的时间。 只可惜林梨现在还不敢在外边多呆，更别说搭高铁去别的城市，林刚手上还有活儿也走不开，正好留下来照看着点林梨，否则一家人出去顺带旅个游，想想还是挺不错的。 那边吴庸刷完存在感回去，这边李曼珍带着两个女儿收拾完饭后的残局，又用写作业的把林若桃支开，让她去书房和赶工的林刚作伴。 惹得林若桃忿忿不平地发誓，总有一天要让妈妈也天天写作业，逗得林梨和李曼珍笑了好一阵子。 见小女儿进了书房，李曼珍领着大女儿到卧室里，关好门。 恋爱这道封印，对大女儿是解禁了，但还是不要让小女儿过早接触到的好。 她完全不知道，林若桃年纪虽小，但吴庸这个准姐夫就是小丫头给找来的。 林梨一看李曼珍这一番动作，心里就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该不会是她和吴庸的事情被发现了吧？ “小梨，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妈妈的？”李曼珍意味深长的笑容，让林梨感受到了压力。 果然，一定是被发现了！ 每次姐妹俩被她逮到小尾巴，就是这么一副表情！ 一面小鼓在林梨心里高频次地被打响，咚咚咚咚咚，敲得她心慌慌。 现在怎么办？否认的话一定会被揪着继续问的，但是承认……唔，不知道怎么开口怎么破？ 看到女儿一个劲绞着手指，眼神慌乱得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李曼珍就知道，她一定是猜对了。 心里暗叹一口气：乍一遇见爱情的小女生，果然没法理智地去考虑将来的事情吗？ 李曼珍情绪有些复杂：“看来，你已经考虑过，决定要和他在一起了？” 被母亲戳破心事，林梨心跳漏了半拍的同时，也稍稍松了口气——她不用烦恼怎么向母亲解释了。 定定神，林梨坚定地重重点头：“对，我想和他在一起。” 有多喜欢，有多爱，她说不出口。 初次恋爱，她甚至不太能确定这就一定是爱情，毕竟没有人能说得清爱情到底是什么，每个人对爱情的定义也总有差别，她无法对照着标准答案下定论。 但有一点，她很明确的知道，她想和吴庸在一起。 不管是在家里简简单单的做饭搞清洁玩游戏，还是以后在外面看电影逛街到远方旅行，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步入中年，直至白发苍苍，她都想和吴庸手牵手一起迈过后面的时间。 李曼珍的手轻轻落在林梨戴着的软帽上，一下一下地轻抚，像是在给一只小猫顺毛。 曾经小小的人儿，现在也长成大人的模样，再也不是能紧紧拴在妈妈身边的小姑娘了。 面对女儿认真的神情，李曼珍最终软了下来：“你一向懂事，肯定知道我不是因为不喜欢小吴，才不看好你们的。” “道理我已经讲得很清楚，在他能够有稳定收入之前，我的看法是不会改变的。” 感谢魂之灬殇、冰择天以及傲凌一方的打赏，感谢魂之灬殇的月票支持~还有冰择天发的好几波红包，不胜感激~不过红包效用有限，无眠真的很心疼那些钱，只要能一直订阅就是很棒很棒的鼓励了，希望大家能坚持正版订阅喵（不过能看到这几句话的也只能是正版读者23333） 195 意外的电话 “不过。”李曼珍话锋一转，“既然是你经过慎重考虑之后的选择，妈妈肯定会无条件支持你。” 林梨双眸骤然一亮，方才的紧张慌乱全部转换为欣喜：“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李曼珍食指轻点林梨眉心，似是在埋怨女儿对她的不信任。 林梨娇憨地拉住李曼珍的手，一边晃悠一边笑着撒娇：“我就知道妈妈最好了~” “你呀，真的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谈恋爱归谈恋爱，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天下当妈的都一个样，为儿女有操不完的心。 “知道啦，知道啦！”林梨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知道李曼珍想说什么，有些羞恼地把她推出卧室，免得她再接着说下去。 把李曼珍打发出去，林梨脸上的嫣红还没消退。 她压着自己内心的喜悦，给吴庸拨出电话，想第一时间和他分享，可手机里却传来“你呼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的提示。 “可能是有什么事情？”稍稍有些小失望，不过欢喜的心情很快盖过了其他。 林梨切到薇信界面，手指飞快的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发过去。 这样，他打完电话就能看到了吧？ 哼着小曲，林梨打开便签开始构想下一部小说的大纲，不浪费一点闲暇时间。 父母不放心，主要还是担心她今后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但要是她和吴庸能挣到自己的房子，有一笔存款，就算两个人的收入都不稳定，应该也能说服父母了。 吴庸这个月以来去跑的演出她都看在眼里，可不能光靠他一个人努力呢！ 这边林梨壮志满怀，那边吴庸接到的，却是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电话。 “程晓樊？” “嗯，是我，你不准备参加《喜笑颜开》的比赛了吗？” 这话与其说是疑问句，倒更像是陈述句，显然程晓樊已经从节目组得知了吴庸要退赛的消息。 “是，有新的计划，不打算继续参赛了。” “你国庆有空吗？” “没空，怎么了？”吴庸心里满怀着疑问。 初赛的时候他们的确是交换了联系方式，但这么久以来，程晓樊从来没联系过他，随着“胖吴庸”这个身份逐渐被冷落，他也规划好以后走魔术路线，不准备再参加喜剧比赛。吴庸还以为，和程晓樊再不会有交集。 却没想到他会突然打电话过来。 “不需要你国庆一直有空，主要是4号到7号。”程晓樊平静的声音让吴庸恍然有种是81576在说话的错觉，“我为决赛准备了一个节目，都需要有搭档帮忙，想请你来帮帮我。” “请以前的对手帮忙，是不是不太好？”吴庸调侃道。 “会吗？”程晓樊似乎是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理所应当地说，“但是其他人的能力达不到我的要求啊，我认为还是你最合适了。” “你走了之后，也没有其他演默剧的选手能从初赛出线。我们俩联手，肯定是整场舞台表现力最强的！” 一贯的一根筋啊……感觉有点麻烦。 这位大少爷的直线思考模式和在默剧上的执着吴庸上一次便深有体会，要是不给出个合适的理由，他敢肯定程晓樊会锲而不舍地一直缠着他。 可他真的不想再去参加喜剧比赛了啊！ 还是以那个胖乎乎的形象……头痛。 摸了两把扎手的脑袋，吴庸念头一转，道：“其实我退赛，是因为改行去学魔术了。为了表演魔术，我体重都减下来四五十斤，现在就算再上台，也没法像之前那样自带滑稽效果了。” 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吧？对程晓樊来说，表演效果被削弱是绝对不能忍的事情。 然而令吴庸大跌眼镜的是，程晓樊竟然高呼一声：“太好了！” 蛤？这什么情况？ “我本来还以为，到时候得麻烦你练练简单的魔术技巧，既然你已经开始学魔术，我想不到还有谁比你更适合帮我！” 合着程晓樊的设计里面，搭档本身就得会点小魔术啊！ 吴庸嘴角抽了抽，心道真是不巧，赶紧堵上一句：“不是啊，最重要的是我国庆有个非常重要的试镜，过了之后就得呆剧组了，实在抽不出时间去帮你。” “决赛的事情只能请你再找找别人了，不过我那个剧组也在A市，等你决赛完以后，我再请你吃饭怎么样？” 他倒是没想过如果试镜没通过怎么办，如果真要是没通过，嗯，正好让81576找找A市的表演机会吧，就当是巡演了。 吴庸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程晓樊情商再低也知道事不可为，满是遗憾地说：“那好吧，请我吃饭就算了，还是我来请比较好。我现在过了半决赛，我爸放松了对我的经济制裁，不差钱，只要你过来找我，想吃什么都请你。” “但如果你试镜落选了，我还没找到搭档的话，你一定得来帮我。” “一定一定，你放心。” 你放心，不管过没过，肯定都告诉你过了。 得到吴庸的保证，程晓樊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他手指在屏幕上不停地滑动，扫过通讯录里一个又一个号码，嘴里不住喃喃：“其他和我年纪差不多的默剧演员，都不行啊……默剧演员，默剧演员……唔……没有厉害的默剧演员，或许可以找找厉害的魔术师？” 这个想法一出来，程晓樊就仿佛是三伏天里喝下了一罐冰过的肥宅快乐水，怎一个畅快了得！ 对啊，厉害的默剧演员能转行做魔术师，厉害的魔术师应该也能稍加训练满足他这个节目对搭档的要求吧！ 程晓樊找到一个名字，将电话拨过去。 “喂，是key吗？对，我是程晓樊。” “国庆的时候能不能来帮我一下，做我节目里的搭档？” “……什么，你也要试镜？” “啊不，没谁，没什么。” “对，主要是4号到7号，节目录制是7号，6号彩排，怎么也要留出两天时间排练。” “……可以吗？” “那太好了！谢谢！嗯，我之后把剧本发给你。” 电话挂断，程晓樊长长地舒了口气，再抬眸，少年人意气昂扬。 这次的冠军，他要定了！ 感谢傲凌一方的月票，以及舞邀霓裳、QQ阅读那边归舟的打赏~ 196 窗户外的世界 除去春节以外，对于已经工作的人来说，最长的假期便只有仅存的国庆了。 黄金周不是浪得虚名，平日里过惯了两点一线生活的人们，有很大一批，都想趁着假期回老家探亲，或者到没有去过的地方旅行，丰富自己的见闻。 这本来无可厚非，只可惜咱们国家人太多，什么事情想做的人多了，就难免让平时井井有条的秩序变得臃肿起来。 吴庸回头望了眼后座上的母女俩，小萝莉抱着个平板在玩游戏，对于即将到来的试镜似乎没有半点紧张。反倒是李曼珍，不时探头看看前面纹丝不动的车辆，又不时瞅瞅旁边没心没肺的小女儿，焦躁的情绪明显挂在脸上。 “你这孩子，在车上还玩游戏，一会儿晕车了看你怎么办。”李曼珍心绪不宁地拿走林若桃手中的平板，用嗔怪掩饰自己的不安。 林若桃游戏正玩到关键地方，突然被李曼珍一搅和，情绪骤然跌落，小嘴一撅，道：“反正车都不动，怎么可能会晕车？”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早上赖床，我们怎么会出来得这么晚？一会儿要是迟到了，看你上哪儿哭去。”李曼珍眼一横，林若桃缩缩脖子，不敢再顶嘴，只是偷偷冲她吐了吐舌头。 “阿姨，别担心，应该没事。”吴庸见李曼珍太过紧张，出声安慰，“我看了实时地图，堵得最厉害的就是这段路，出去就好了，剧组的位置偏向市郊，那边道路挺通畅，应该能及时赶到。” “那就好，那就好。”李曼珍稍微舒心，还不忘再教育林若桃一顿，“小桃子，以后可得记住这个教训，做什么事情要留点灵活的时间。你看，今天要是运气不好，再多堵几条路，你不就错过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林若桃一副认真听取批评教育的样子，让李曼珍没再继续长篇大论，轻轻一抬手放过了她。 然而吴庸瞥见小丫头暗自嘟了嘟嘴，心底好笑，却也没揭穿她，谁还不是从小孩子过来的？ 值得庆幸的是，电子地图相当准确，出了最堵的那一段路之后，车子再没有塞在路上，在剧组通知的9点之前赶到了试镜场地。 张念平是隶属于天梦娱乐的导演，这次公司里筹拍新片，负责的总导演谢宏和他既是同事又是好友，喝酒聊天聊到小演员的时候，张念平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将林若桃，将她推荐给谢宏。 听老朋友对小姑娘的评价颇高，谢宏哪能不给面子？ 但他能和张念平成为好友，自然是有些相同的性格特点的。比如说，凭关系塞人进来可以，但无论是谁，都得保证塞进来的人能够达到他最基本的要求，不能拖剧组的后腿。 这个小演员究竟有几斤几两，还得他亲眼看过了才知道。 老友的推荐，只是给了林若桃一个试镜的机会，但不会妨碍剧组同时联系了别的孩子来试镜这一角色。 如果说上次的《水袖》只是天梦娱乐的尝试性投资，这次的新剧，则是倾斜了公司的大量资源，直接冲着热播大剧去筹划的大手笔制作。 男女主角都是请的当红实力派巨星，颜值与演技并存。 电视剧还在筹拍，便已经开始投入宣传，只是现在动作还不是特别大而已，只等着拍完之后爆发出最猛烈的宣传攻势。 这样的剧，即便只是在里边扮演小角色，对演员的影响甚至比一些网剧里当主角还要大。 为外甥女操尽了心的刘副导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呢？ 所以剧组招小演员的消息刚漏出风声，他便想办法把周嘉琪的名字添进了试镜名单。 上次虽然没能进《水袖》剧组，但后来刘副导又给周嘉琪找了另一个角色，这几个月还上过综艺，拍过广告，单就资历来说，周嘉琪在这次试镜新剧的所有小演员里也称得上是佼佼者。 长得可爱，演技上线，听话，还有些人脉。有这些要素，刘副导和周嘉琪的妈妈从来不担心这个孩子会混不出个样子来。 至于上一次的折戟而归，嗯，那是个例外，人生难得圆满嘛，总会遇到一点挫折，但是这一次，一定没问题！ 刘副导和周母深信不疑。 但即便对角色志在必得，该做好的事情还是得全力以赴的做好。这不，剧组通知的是9点，周嘉琪却被母亲领着，8点半就到了，被安排在一间休息室等着。 周母坚持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这点时间也不让周嘉琪闲着，硬塞了剧本让她看。 可怜的孩子早把剧本记得滚瓜烂熟，再继续看，只会越觉得索然无味，可碍于母亲的坚持，只能乖乖硬着头皮看下去。 好不容易周母出去上个厕所，周嘉琪可算是逮着机会，绷得紧紧的小脸一松，将剧本扔到一边，蹦跶到窗户跟前，望着外边灰蒙蒙的天空，林立的高楼，还有匆匆往来的行人车辆发呆。 身后的休息室里已经来了许多人，有和她一样来试镜的小演员，也有随行的大人，闹嚷嚷的，尽是她早就听得耳朵起茧的大人们的叮嘱，和背台词的童音。 周嘉琪想，或许窗户外的世界，会更安静呢？ 她演过的剧情，会不会都是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发生过的事情呢？ 那这样的话，她也算是去过很多地方，经历过很多奇特的事情了吧？ 每次回学校，同学们都会好奇地问她演戏是怎么演的，电视上那些人真的就是电视上的样子吗？是不是拍戏就能去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周嘉琪每次都有些小得意地笑着告诉他们，拍戏能去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能看到很多比电视里还好看的大明星……她怎么说得出来，其实每次拍戏的时候，不管地点是在哪里，只要看到周围一堆乌泱泱的人，她就觉得自己一直是在同一个地方。 更何况，许多场景的确是人为布置的，演员根本没有去到当地。 所以呐，还不如像其他同学那样，能自由自在地到处去玩，在游乐场里也不用想着一会儿该做什么样的表情说什么样的词。 感觉自己看到的世界，一直隔着一面厚厚的玻璃。 似乎是看到了一切，又和一切都隔绝开。 197 剑走偏锋 好想打开窗户，去外面看看呐！ 周嘉琪漫无目的地从窗外的一景一物上扫过，耳边的嘈杂似乎在此刻全都被过滤了。 又一辆车停在楼下，两大一小三个人从车里走出来。 周嘉琪本来并没有过多注意，可就在她即将从三人身上收回视线的时候，其中的小女孩忽然抬头望了望眼前的大楼，一双灵动的眸子似乎刚好和周嘉琪对上。 是她！ 那个抢了她角色，还害妈妈变得很奇怪的女生！ 周嘉琪忍不住贴到窗玻璃上，好看得更清楚些。 “嘉琪！” 母亲的声音如同一个炸雷在身后炸响，周嘉琪陡然一惊，忙转身回到刚才的位置上坐好。 “我的宝贝呀，怎么不再看看剧本呢？”周妈妈见女儿坐回来，语气瞬时柔软下来，只是温言软语当中依然夹带着些许责备和警示，“这次的试镜很重要的，千万不能有一丝丝松懈。只要这次能选上，认真演，以后宝贝就可以想演什么都自己挑，妈妈和舅舅也不用那么辛苦帮你找机会了。” 周嘉琪乖巧地点点头，周妈妈却搂住她的肩，贴在她耳边继续小声地念叨：“看见那边那个穿公主裙的女孩子了吗？她比你入行还早，四五岁就参演过大型古装电视剧，当时还火了好一阵呢，只是你那时太小了，估计没什么印象。” “但是我们这些大人，还有一会儿的导演，都知道她的。” “宝贝，虽然她名气大，但是在妈妈心里，你不比她差，只要你认真去演，拿出全部实力，一定可以赢过她！” 周妈妈一番话，饱含了她的良苦用心，希望女儿能对接下来的试镜提起足够的重视，又不想女儿妄自菲薄，想方设法地给她打气。 只是这一番功夫，年幼的周嘉琪不会懂，她只知道，自己的演艺生涯未尝一败。 除了在对上林若桃的时候。 她不想听母亲继续唠叨，敷衍着应下之后，拿起剧本状似认真地翻看，事实上思绪却飞到了楼下，心痒痒地想知道林若桃是不是也要来这里试镜。 余光不时地瞥向门口——如果她要参加这次试镜，应该很快就会进来了吧？ 当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周嘉琪如愿地看到了她想看到的人。 人类的第六感说起来玄乎，但却是真实存在的。 特别是对于他人的视线，有一部分人会对此十分敏感。 吴庸便是此类人之一。 以前高中的时候，班主任总爱暗戳戳从后门观察正在上课的学生，吴庸便是凭借着能坐直了睡觉的高超技术，以及远超其他同学的第六感，每次都能以挺直的背影骗过班主任，并在他走上讲台之前睁开眼睛。 所以即便周嘉琪并没有直勾勾地看过来，她对这边的关注还是第一时间引起了吴庸的注意。 这不是上次在《水袖》剧组跟小萝莉争角色的那个孩子嘛？ 看来，这次林若桃想要顺利拿到角色，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呐！ 林若桃的剧本吴庸也看过，女主男主孩提时代的事情不过短短一小截，之所以那么重视，除了这部剧本身就投入颇多，制片方为了将来不打水漂，在每一个细节上都力求做到最完美之外，按照林梨的推测，孩提时代的情节虽少，但很有可能会反复在剧集当中出现。 用她的说法是，当中埋伏笔的口子太多，虽然不知道后面的具体故事，但为了让读者，啊不，让观众不至于忘记前边并不特别引人注目的伏笔，以及水剧集时长，后面很大概率会重复播放孩提时的故事。 只可惜，这次剧中的女主角，小时候就是个听话的乖小孩，并不像之前《水袖》里的小方怡那样，有特别要强的一面。 乖乖女什么的，感觉上次被小萝莉PK下去的那个孩子更合适啊。 这次的剧本又不全，没法像上次那样对角色有全面且透彻的分析，吴庸实在是替林若桃捏了一把汗。 全然无觉的林若桃和李曼珍，见休息室里这么多人，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不过总的来说，李曼珍头一次带女儿试镜，看到女儿的竞争对手那么多，又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她，反倒比林若桃这个正主还紧张得多。 三人到休息室的时间已经比较晚，没进来多一会儿，工作人员已经按着到休息室签到的先后顺序，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这样，一起叫去试镜的房间。 来得最早的周嘉琪自然是第一个被叫到的女孩子，她淡定地收好剧本，牵着母亲一起走出去。 在经过林若桃身边的时候，脚步稍稍一顿，认真地对林若桃说：“这次，我一定会赢你的！” 扔下一脸茫然的林若桃，周嘉琪扭头随着母亲出去了。 林若桃仔细回想了一番，只觉得这个女孩子有些面熟，但自己似乎并不认识她呀？ 吴庸见她歪着小脑袋，冥思苦想不得其解的样子，有些好笑地提示她：“你忘了？《水袖》试镜的时候，就是她和你争小方怡的角色。” “哦，是她呀。”林若桃恍然大悟，随后自得一笑，“之前我都赢过她了，那今天肯定也能赢她！” “那可不一定。”吴庸不想打击小萝莉的积极性，不过自信如果变成了自负，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今天和上次的角色不同，她可能更适合这部戏的角色，而且你的对手又不只是一个人，还有别的孩子呢。” “对，你吴庸哥哥说得有道理，咱们不能轻敌。”李曼珍的支持让林若桃一下子失去了和吴庸顶嘴的勇气。 她嘟嚷道：“知道了嘛……但要是她更适合这次的角色，我是不是就没希望了？” 吴庸脑海里闪过林若桃今天在过来的车上吐舌头的画面，还有刚才周嘉琪背着她母亲对林若桃放话的画面。 如果按平常的方法来，小萝莉落选的可能性还蛮大的，既然如此，不如大着胆子剑走偏锋，说不定就能出奇制胜了！ 吴庸招手让林若桃附耳过来，嘱咐了她几句话。 “这样能行吗？”林若桃有些怀疑。 “上次让你唱词咬字不要太清晰，你还记得不？”吴庸这么一提醒，倒是加固了小萝莉对他的信任，点头答应下来。 李曼珍看着两人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好奇地问：“你们商量什么呢？” 林若桃俏皮一笑：“保密。” 感谢王司徒你竟与司马暗害丞相的月票支持~ 198 女生真的很烦诶 表演方面的事情，李曼珍不懂，她也深知外行指挥内行的大忌。 见吴庸和林若桃两人确实像是在认真地商量讨论，林若桃还不时做出些古灵精怪的表情，在吴庸小声对她说一两句话之后对表情做出微调。问了一次没得到答案，她也不再追问，反正一会儿就能看到小女儿的表演了。 林若桃一行人来得最晚，她自然成了最后一个试镜的孩子。 因为来面试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人数并不对等，到林若桃表演的时候，休息室里已经没有能和她一起搭戏的小演员了。 吴庸和李曼珍陪着她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试镜的小型演播厅，小小的舞台上没有打聚光灯，但演播厅的窗户极大，只要不拉上遮光窗帘，透进来的阳光足以让演播厅里分毫毕现。 总导演谢宏和几个副导演、制片人坐在观众席第一排，后面竟还架了三个摄像机，从不同方位对准舞台。 再往后，零零散散还坐了一些人，别人吴庸不认识，但刚才同在休息室的几个孩子和他们随行的人，他还是认得出来的。 见最后一个小演员进来，一个副导演冲后面坐着的小演员问：“有没有哪个小帅哥愿意帮忙搭一下戏？能有二次表现的机会，说不定能加分哦。” 从小就接触演艺圈的孩子，就没哪个是表现欲不强的，嗖嗖嗖就是几只小手举起来，就是反应慢点的几个，随行的大人也第一时间就把手举得老高。 副导演扫了一转，指向周嘉琪旁边的一个男孩子：“就你了，过来吧。” 对这个孩子他印象还挺深，不说第一对小孩本来就占了让人记住的优势，而且他们的表现确实不错，看总导演的样子，似乎也挺满意的。 穆木没理会周围因为没被选上的一阵嘘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往台上走，胳膊却突然被人拽住了。 周嘉琪拉住穆木的胳膊，用她在短短8年人生里最认真的语气对他说：“木木，你一定要和刚才演得一样好，这样导演才能看出来我和她究竟谁更合适！” “好了，宝贝，我们不要妨碍人家木木。”周妈妈赶紧将傻女儿的手拉回来。 她倒是巴不得木木没刚才演得好呢，只要干扰到了台上那个女孩，不就能给自己女儿减少一个竞争对手？ 周家母女俩的心思，并不在穆木考量之中，他很有礼貌地笑着说：“没事的阿姨，嘉琪你放心，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演得一样好。” 周嘉琪期待地点点头，她几个月来一直想要再比一次的对手，马上，就会在舞台上完成表演，让导演们评判了。 注意力已经转到舞台上的周嘉琪，自然没有看到穆木再转身时微微撇了撇嘴，虽然当他面向舞台的时候，呈现给大家的依旧是在孩子脸上少见的沉着笑容。 随着穆木上台，吴庸和李曼珍落座，工作人员拿着剧本给两个孩子指了一段，示意他们三分钟后开始表演。 虽然台下人还是挺多，但已经有过表演经历的林若桃没感觉到多少紧张，毕竟在剧组正式拍戏的时候，也是一大堆人围着，比现在还离得更近呢。 只是面前这个陌生的小男孩，让她有点没底。 正烦恼怎么开口，便见穆木伸出右手，笑着说：“你好，我叫穆木，你叫什么名字？” 穆木的手在半空中僵持了好一阵，却见林若桃只是奇怪地看着他，丝毫没有要握手的意思。 为什么她不握手？ 穆木仿佛感觉到了世界的恶意，毕竟年纪轻道行不够，脸上的微笑已经开始僵化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演艺圈的小孩子怎么会有这么不懂礼貌的？ 啊啊啊！所以说，这些女生真的很烦诶！ 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往下塌了一块，发出一声闷响，但穆木依旧谨记着自己的人设，脸上的笑僵硬归僵硬，却还是勉力维持着，只是默默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林若桃瞥了瞥穆木回到腿侧的右手，轻嗤一声：“道貌岸然。” 明明和她年纪一般大，非要学那些大人的招数也就算了，笑得还这么假，真当她白跟吴庸学演技了么？ 吴庸可是说过的，一个好演员，不仅要会演，还要会看会分辨，这样才能有对比，知道怎么做能够让自己的表演更真实。 那边穆木面对林若桃的恶意简直委屈极了，从来没人说过他道貌岸然好么！ 大家都称赞他少年老成，懂礼貌有绅士风度什么的，同龄人也只会羡慕他能像大人一样做事情，什么时候被这么说过？ 穆木气得想转身就走，不给这个可恶的女生搭戏，但他又想到父亲的教诲。 “小孩子才会顺着自己的脾气去做事，成熟的大人，是能够在制订一个目标之后，就不会受到自身情绪的干扰的，只有这样，才能做成大事。” 对，老爸说得对，他要是现在转身就走，反而会降低在导演心里的印象，不如直接在对戏的时候让她演不下去，哼！ 两个孩子都不待见对方，但也都不傻，没在这样的场合闹起来，剩下两分钟时间里，简单地对了下台词和动作，待工作人员示意准备时间结束，都认真地按照剧本开始表演。 先前林若桃和穆木之间发生的小矛盾，观众席上的吴庸也看到了，虽然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两个孩子脸上的表情瞒不过他。 吴庸不由得为林若桃捏了把汗，希望不要出什么问题才好。 按照剧本的描述，表演的开始，应该是女主角小奚颜在父母的要求下认真地做完成超出老师安排的作业，直到写完之后，才从书橱里拿出心爱的漫画书来看。 漫画书里被当作书签的是一张国王K的扑克牌，在小奚颜翻开漫画的时候，被窗外的风一卷，扑克牌便飞到了外边。 小奚颜从家里追出去，看到扑克牌落在了路边，她弯腰下去正要捡起，却和儿时的男主一起碰到了牌面。 吴庸不得不说，这很像狗血言情剧，如果不是剧本里能看出一些超乎现实的端倪的话。 感谢冰择天的打赏，以及Silver【银の翼】的打赏和月票支持~还有傲凌一方一直以来不间断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小可爱们，么么哒~ 199 反其道而行 看了一上午的戏，谢宏和其他几个副导演都有些审美疲劳了。 对于最后一个小演员，大家其实没抱多大期望，毕竟一个只演过一部戏，似乎又没有正统学过表演的孩子，上一部戏的人设还与这次的不同，要说能超越前面几个演得不错的孩子，没几个人会抱有积极的态度。 对于孩提时代的男女主角的选取，此时在几个导演心中都已经大概有数，左右这些小孩子演技再好也比不过老戏骨，与其说是按演技选角，不如说是按性格和气质选角。 本身越接近戏中人的，越好入戏，越能在拍摄时减少大家的工作量。 林若桃和穆木在一旁准备时，谢宏已经又一次把她的简历看了一遍。 不得不说，这个孩子在长相方面很占优势，但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长得好看的人。 张念平向谢宏推荐林若桃时，他已经看过林若桃在《水袖》里的表演片段，很符合《水袖》中女主的气质。 但这种气质，并不是他需要的。 看着简历上略有些傲气，连个笑容都没有的照片，谢宏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这次，大概得辜负老友的一番好意了。 不过下次要是有适合这个孩子的角色，他还是很愿意同她合作的。 台上的林若桃并不知道总导演已经在心里给她打了一个叉，从站上舞台，场记板打响开始，她便收敛了作为“林若桃”的气质，变成了小奚颜。 舞台上只有一套简单的桌椅，没有别的道具，对于小孩子来说，无实物表演是有一定难度的，但这难不倒在家里练习过许多次的林若桃。 只见她双手抱在身前，仿佛抱着几本书，笑着对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母亲撒娇，用小女孩特有的，带着雀跃的稚嫩的声音说：“妈妈，老师布置的作业我都做完啦~” 继而笑容褪去了几分，露出些可怜兮兮的神色，声音比先前弱了好几档：“诶……？还要做奥数吗？明明老师都没有要求的……” 那不情愿的表情没有持续多久，小女孩乖巧又懂事地点头：“知道了，妈妈，那我现在就去把你勾的题都做了。” 林若桃本来就长得可爱，那有些不情愿，又极力克制自己去按照母亲的吩咐做事的样子，引得在场的许多大人心都要化了。 谢宏也是眼前一亮，本来以为这孩子上一个角色演得出彩，是因为和本身的性格有相似的地方，现在看来，倒不尽然。 只是，就这种程度的话，和方才演得出彩的孩子不过是持平的水准，还不足以脱颖而出。 他有些期待，被老友极力推荐的孩子，能不能给他带来更多的惊喜。 观众席上的周嘉琪却是小嘴一努：这样而已，和她演的也没什么差别嘛。 可是，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台上的表演却开始和她之前的表演背道而驰了。 按照剧本，乖乖女小奚颜此时就该把超额的作业做完，才去看漫画的。 但林若桃演绎的小奚颜不然，她没写上几个字，略微侧耳听到没什么动静了，便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间门口，隙了道缝往外看，直到确定母亲已经离开，才重新合上门，溜到书橱边上取下漫画书。 这还不算完，小奚颜拿着漫画书，再次坐回到桌前，正襟危坐，把漫画压在作业下边，才准备翻开看。 这完全不像是个乖乖女啊！ 周嘉琪看得有点懵，但有了上次的经验，她没有第一时间否定林若桃的做法。 故意把唱词唱得模糊可能是更接近人设的做法，但明明剧本的人设是乖乖女，反其道而行又是个什么道理？ 周嘉琪百思不得其解，看到这里的吴庸却松了口气。 今天这个演法，是他临时起意告诉林若桃的，并没有提前练习过，他还有点担心小萝莉把握不好。 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不愧是常年在信奉严格管教的李曼珍手下混出来的孩子，对于此道不要太精通。 舞台下的人想法各异，却半点没有干扰到台上的林若桃。 她脸上的笑容比之前对着母亲的时候更真实，让人看到就忍不住跟着扬起嘴角。 可就在她翻开漫画的时候，一阵风迎面吹来，她手忙脚乱地想按住桌上翻飞的纸页，似乎因为被风带起的发丝迷了眼，小脑袋不自觉地闪了几下，等风定住，才放开按在桌上的手，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 观众席上的吴庸点点头，这个小细节处理得很好，不枉他之前拿小风扇吹着，陪小萝莉练习了好多次。 剧情仍在继续。 整理好头发的小奚颜，发现夹在漫画里的扑克牌不见了，扫了眼屋子里没有，于是双手撑在桌子上往窗外看，看到扑克落在了楼下的路边。 按照剧本，小奚颜此时就该直接下楼去捡，但林若桃扮演的小奚颜没急着动。 她抿抿嘴，反复撑在桌上望望楼下的扑克牌，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扑克，望着扑克盒子发愁，似乎纠结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关上窗户，猫着腰轻轻打开房门，溜了出去。 剧情走到这里，谢宏已经推翻了一开始对林若桃的评价，甚至觉得，这个孩子着实让他惊艳！ 他一洗先前略带疲惫的精神状态，眸子比之前所有小演员在表演时都来得亮，连眨眼的频率都骤然降低，生怕错过舞台上那个小女孩儿任何一个细节上的设计。 谢宏看着林若桃全程猫着身子在“家里”走，走到一半时，还探头探脑地观察父母的位置，最后灵活地蹿出家门，在离开家之后孩子气地拍拍小胸脯，喘着气似是庆幸，然后挺直了腰飞奔出去。 至此，被林若桃改动过的剧本完全圆了回来，甚至比其他小演员的演绎都要好，不仅是因为她对人设有新颖却不跳脱的诠释，她还是唯一一个，完整了剧本的空缺，给了小奚颜必须下楼捡扑克牌理由的人。 即便现在只是无实物表演，谢宏却觉得，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小奚颜，而不是一个单薄的人设。 200 小萝莉的反杀 “小桃子，一会儿你演戏的时候，要做到在家长面前是乖乖女，但是家长不在的时候，就照你平时对你妈妈的做法来就行。” “这样能行吗？” “上次让你唱词咬字不要太清晰，你还记得不？” “……” “你知道我平时怎么应付我妈的？”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在车上背着你妈妈做鬼脸。” “你，你不会跟我妈说吧？” “当然不会，你那点小心思，我门儿清，一会儿就把这种小心思演出来就好了。记得，小奚颜的表面功夫可做得比你好。” “哼，虚伪。” “……” 世界上会有完全听大人的话的乖孩子吗？ 乖孩子肯定有，但只要是孩子，就一定会有区别于在自家父母面前的，不同的一面。 只是，大多数以成年人为主角的影视作品里，孩子，只需要表现出大人印象中的模样就够了。 可真的这样就够了吗？ 如果是没那么力求完美到近乎强迫症的导演，如果摆在谢宏面前的选择中没有林若桃，或许真的就够了。 但现在，有一个小演员，身上的灵气远超其他孩子，谢宏实在没办法再去想，要是小奚颜的扮演者不是林若桃，他的作品会是个什么样子。 舞台上的表演还没有结束，谢宏心里便已经有了决断。 只要后面的表演不出什么岔子，小奚颜的扮演者非林若桃莫属！ 舞台上，林若桃扮演的小奚颜已经看到了路边的国王K扑克，残余的紧张感完全被纾解开，蹲下来就要捡起扑克牌。 然而，就在她指尖触地之时，另一只手，也按上了扑克牌。 小奚颜疑惑地抬起头，面前的男生似乎同样心存疑惑。 “这是我的扑克。” “这是我的扑克！” 如果依照剧本，从小便觉醒了“男子汉就要谦让女孩子”意识的男主小韩彬，此时会非常有绅士风度地放手，将扑克牌让给小奚颜。 可是，穆木才不会让林若桃演得那么轻松。 林若桃扮演的小奚颜作势要从地上捡起扑克，但穆木按在地上的手指没有丝毫松动。 林若桃看向穆木的目光带上一分问询的意思，而穆木只是挂着假笑看着她。 小萝莉这邪火蹭地一下就冒起十丈高：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人？ 她都能看出他假笑背后隐藏的得意劲！ 直起身板，正想赌气说不演了，却瞥见观众席上神情紧张的李曼珍和一脸肃然的吴庸，顿时像是被一盆凉水浇灭了心中的怒火，把已经在嘴边蓄势待发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必须演下去！ 不然得把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给开心死！ 可是，现在扑克已经被穆木捡走，怎么才能让剧情转回来？ 台上只是静默了一秒钟，但林若桃感觉时间似乎停顿在了这一刻。 从未有过的紧张让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呼吸，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上冲，好供给正疯狂运转着的大脑，以至于她的小腿都有些发软。 但是，思绪仿佛被卡住了一般，任由她心急如焚，就是想不出个办法。 到底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平时嘴倔得不行，临到了无计可施的时刻，眼神不自觉地便往吴庸那边飘过去。 待目光触碰到吴庸的脸，虽然他此时无法为林若桃提供到什么办法，但只是看到他岿然不动的身躯，林若桃心中的焦急便安定了几分，脑子里乱作一团的思绪也不再胡乱挤到一起，而是变得明晰起来。 “……” “小桃子，你觉得同样的剧本，能演绎出多少不同的故事？” “一个剧本，不就只能演出一个故事吗？” “当然不是。”记忆里，吴庸故作神秘地竖起右手食指，摇了摇，“剧本留给演员的空间很大，即便台词相同，配上不同的情绪来说，再加上演员自己设计的细节动作，是可以演绎出完全不同的故事的哦。” “重要的是，你想演绎出什么样的故事。” “……” 短短的一秒钟，焦躁转瞬便被调皮的笑容代替。 错失扑克牌的林若桃，依旧照着剧本里的台词，似是疑惑地问穆木：“你为什么说是你的扑克？明明是从我那儿，被风带出来的。” 穆木也是一愣，没想到自己的使坏并没有让这个讨厌的女生哭着下台。 不过，久经老油条熏陶的小油条，也不是会轻易被唬住的主，他立刻反应过来，照着剧本所描述的，对着林若桃上下打量了一番，双手抱在胸前，面露不屑地摇摇头：“为了一张扑克牌说谎，啧啧……” “我才没有说谎呢！”林若桃扮演的小奚颜怒目而视，一边跨步上前一边争辩，“不信你看，那张K的国王王冠上有一道划痕，是被我之前不小心划到的。” “骗人，那道划痕明明是被我的尺子刮出来的……” “呀啊啊——” 小韩彬话音未落，只见一心想要争辩的小奚颜在往前走的时候被绊了一下，踉跄往小韩彬的方向扑过来，眼看就要两个人一起扑街。 剧本里分明没有这一出！ 穆木是真以为林若桃要摔倒了，后悔之前不该乱来，现在连累自己也要在众人面前出手。 他眼见林若桃慌乱的脸离他越来越近，身体却跟不上思维的速度，完全来不及躲开，只能反射性地紧闭双眼。 预料中的跌倒却没有出现，穆木只觉得身边窜过一阵风，便听得剧本里那句台词从林若桃的嘴里出来：“都说扑克牌真的是我的了！不管啦，我得赶紧回家，不然爸爸妈妈会担心的~” 睁开眼，林若桃似乎是在炫耀一般，冲他晃晃扑克牌，然后愉悦地跑下台。 舞台上，就剩下穆木一个人傻站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好了，谢谢穆木小朋友，你可以下来了。”副导演招呼穆木下来。 之前的一对对小孩因为要看两个孩子的表演，到这里之后还有一段小韩彬的独角戏，但现在只是考察林若桃一个人，自然不用浪费时间再让穆木重新演一遍。 穆木听到副导演的话，才点头走下舞台。 穆木妈看着儿子脸上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的表情，关心地问：“木木，怎么了吗？” “我没事。”穆木恍然回神，对母亲笑笑，好让她不要担心。 只是，在下一秒，视线便落到了雀跃着扑到李曼珍怀里的林若桃身上。 感谢王司徒你竟与司马暗害丞相、gillianno1、御扶摇的月票支持~ 201 魔术师的事 林若桃似有所感地望向穆木，见他正看着她，小脑袋一甩就是个白眼，气得穆木也翻个白眼挪开视线。 可他的目光虽然已经挪开，旁边的周嘉琪却还不消停地问：“木木，你觉得我和她谁演得好？” “嘉琪的表演完全还原了剧本，很好啊。”穆木虽然讨厌林若桃，但从内心里，还是觉得她演得不错的。 只是如果把他心里想的全说出来，按老爸的说法，这样的人以后一定找不到老婆！ 所以，他只要说一半就好了吧？ “真的吗？”果然，周嘉琪听了很是开心，但没开心多久，眉头又皱到一起，“可是，林若桃为什么不照剧本演呢？她那样演会不会才是对的？” “……”穆木感觉他还是做一个以后没有老婆的人好了，女孩子这种生物，真的超级麻烦啊！ 刚巧这时穆木妈招呼他走人，穆木如蒙大赦地向周嘉琪和她妈妈告别，跟着妈妈赶紧开溜，免得周嘉琪又不停地问他问题。 而当他走到观众席第一排的时候，正好听到总导演谢宏在问林若桃话。 “林若桃对吧？你的名字很可爱，人也是。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按照剧本写的人设去演一个人前人后都很乖巧的小女孩呢？” “他让我这么演的。”林若桃反手一指，就把吴庸给卖了，“他说的，又不是游戏里定死了性格的NPC，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 穆木和一众导演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吴庸。 原来是这个人教的？ “那让小韩彬先捡到扑克，也是你们设计好的？”谢宏刚问出口，就瞥见方才扮演小韩彬的孩子正巧在旁边，便招呼他过来了解情况。 “他刚才没说会这么演的，我也吓了一跳。”小女孩带着些委屈的声音，很能煽动起大人们的保护欲。 穆木立刻发现有好几个工作人员看过来的脸色有些不对，赶紧解释道：“因为她真的很厉害啊，明明不按剧本演，也能把人物得又合逻辑又性格鲜明，我之前又已经演过一次，就想试试在有些改动的情况下，能不能像她演得那么好……” “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深深的一鞠躬，诚恳的道歉态度让人们很难再对这个孩子产生恶感。 “好了穆木，没事了。你们都快去吃饭吧，我们还需要讨论一下，今天晚上就会给大家答复。” 有谢宏发话，演播厅没过多会儿便只剩下剧组的工作人员在里边。 而一众导演和制片人也围绕着今天上午来的小演员们做了一番讨论，最终确定下人选，才有心思去吃午饭。 今天的试镜分上午和下午两场。上午便是针对童年时代男女主角的选角，下午则是要选出新剧的一个关键配角——魔法师K。 K的戏份不多，却是贯穿整部剧的关键性配角，如果K没选好，哪怕这部剧其他部分做得再漂亮，也会像被点上了媒婆痣的蒙娜丽莎一样，惨不忍睹。 吴庸要试镜的角色，就是这个关键的K。 因为下午吴庸还要试镜，林若桃母女俩很有义气地留下来陪他，三人一起在附近随便找了家小店吃过饭，又一同回到剧组准备的休息室。 林若桃看了看旁边的李曼珍，决定还是老实一点为好，礼貌地问吴庸：“吴庸哥哥，下午你就要试镜了，不用练一练要表演的魔术吗？” 魔术师K没给剧本，所以吴庸没得选，不能提前熟悉情节背台词，那就准备几个小魔术吧。 吴庸抬手变出一朵娇艳的玫瑰递给林若桃：“功夫不在上场前，平时练得好，不用临时抱佛脚。” 林若桃接过玫瑰，明明从呼之欲出的小酒窝就能看出来她的欣喜，嘴上却仍旧不饶人：“你确定这样的小把戏就够了吗？好像每个魔术师都会这种的。” “那如果这样呢？”吴庸在林若桃手中的玫瑰花瓣上使劲弹了一下。 瞬间，鲜红洒落一地，玫瑰只余一根花枝在林若桃手中，原本的花朵却变成了无数心形的红色小亮片，一闪一闪飘落下来。 “好漂亮……”小萝莉喃喃的声音很小，但还是没有逃过吴庸的耳朵。 “怎么样，还不错吧？”吴庸有些得意地期待着小萝莉再说出几句表示崇拜的话。 最少，也会很好奇地追问他是怎么做到的吧？ 哼，他就不告诉她！ 魔术师的事，怎么能随便告诉外行呢？ “吴庸……哥哥。” 嗯嗯，叫哥哥，肯定是想求他教她这个魔术吧！ “那个，你把地上弄脏了。” “不行，魔……诶？什么？” 好像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 小萝莉往满是红色心形亮片的地上指了指：“你这样算不算乱扔垃圾？” 吴庸嘴角一抽，这个关注点似乎不太对吧？ 只听得扑哧一声笑，却是从门口传来的，屋子里三人都转头望过去。 “不好意思，我是下午参加试镜的魔术师key，你们好。”来人穿着一身服帖的黑色燕尾服，衬得他身形极为修长。 他看上去应该二十几不到三十岁，脸很白净，非常符合吴庸一向不待见的奶油小生的样子。 “K？所以你和角色的名字一样？”小萝莉快言快语。 “不是字母K，是k-e-y，key，钥匙的意思。”key很有耐心地向林若桃解释，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淡蓝色的丝巾走过来。 他走到林若桃面前，单膝蹲下，丝巾贴近地板轻轻晃过几遍，在场的人都能看到，他的手并没有接触到地面。但当他将丝巾收起来的时候，地上已经再也见不到一丁点小亮片的影子。 林若桃看看key，又看看吴庸：“你们不会是认识的吧？” “不认识。”吴庸摇头。 key的笑容有些神秘：“因为我们都是魔术师啊。” 答非所问的装B犯！ 吴庸很不爽，key让他又想起了纯白空间里那个81576模拟的怪盗基德。 于是他揉揉小萝莉的小脑袋，挂上比key更欠揍的神秘微笑，问：“小桃子，想知道key是怎么做到的吗？” 202 你可是我罩的人 “怎么做到的？”小萝莉非常配合地担任了捧哏的角色。 “那是因为……”吴庸似笑非笑地看了眼key，看得他脸上的笑容都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除了吴庸，休息室里的另外两人都没有看出来。 “因为摩擦生电啊，就跟你用尺子在头发上摩擦之后，就能吸起碎纸片一个道理。” 放开林若桃的小脑袋，吴庸转而对key挑挑眉：“你的丝巾里有一件塑料制品，我说得没错吧？” 被揭穿的key丝毫没有尴尬的神色，依旧面带微笑，只是用温和的口吻说出来的内容却透出了几分锋利：“让观众知道了魔术的真相，你不觉得很残酷吗？因为未知而筑建的美好幻想就这么被粉碎了。” “在我看来，强行介入他人的表演更加恶劣。”吴庸耸耸肩，云淡风轻地将锋利的刀口拍回去。 “抱歉，我以为你的表演已经结束了，毕竟如果不是这位可爱的小妹妹提示，你都没有注意到地上掉了许多垃圾。” “不是啊。”林若桃突然打断了两人的交锋，用不解的眼神看向key，“我和吴庸哥哥在练习一个小段子，他一开始就知道地上掉了很多亮片，只是这里得让我来说台词才行的。” “叔叔，你为什么要把我们的道具拿走？” 欧耶，干得漂亮！所以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啊！ 吴庸抛给林若桃一个激赏的眼神，心道这么多被珍珠奶茶总算是没白喂。 小萝莉童真的问话让key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但他面对这样尴尬的场面，竟然没有表露出任何恼意，略微翘起的嘴角也没有坠下的趋势，只是再次在林若桃跟前单膝蹲下，摊开她的一只手，将丝巾里的小亮片倒在她的掌心。 “不好意思，看来是我误会了。” 嘴里说着道歉的话，但key的脸上并没有歉意，仿佛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是“今天吃的是楼下的黄焖鸡米饭”这么稀松平常的话。 将那一捧小亮片还给林若桃之后，key没有再做多余的事情，到休息室另一头的椅子上坐下，右手一翻变出一叠扑克，安静地自己练习花切。 不过，看他熟练的手法，吴庸觉得其中真正想要练习技术的目的并不占大头。 管他呢，别人爱炫关他什么事？他只要管好自己就够了。 吴庸压低了声音，朝林若桃竖起一个大拇指：“今天表现不错，晚上请你吃大餐。”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被夸上几句便把小虎牙都笑得露出来的小萝莉下巴一昂，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你可是我罩的人，怎么能受别人的欺负呢？” “对对对，我们小桃子最厉害了。”吴庸应和到。 见女儿那副自得的模样，李曼珍也被逗笑了，在她鼻梁上轻轻一刮：“你呀，太淘气了。” 这边三人其乐融融，那边练习着花切的key倒不像吴庸猜测的那样，只是想炫技。 没有人看他，他手指活动的速度也没有凝滞，反而越来越快，等到了一个瓶颈，他将原本全部投入到手上的注意力慢慢分出来一些，嘴里开始喃喃起含混不清的字句。 如果这时有人坐到他旁边，凝神静听，应该能分辨出来，他竟然在逐字逐句地读从他现在的位置看出去，能看到的所有文字！ 他是在练一心二用！ 只是，这样的苦功并没有人看到。 key也不在意。 随着下午试镜的时间越来越近，休息室里又陆续来了几个人，其中不乏学过些小魔术，或者得到消息后才临时突击学习的演员，至于真正的魔术师，还是蛮少的。 不比上午人数众多，下午这场，只是选一个角色，都是成年人也不需要那么多随行人员，所以休息室看起来比之前空了许多。 到了剧组通知的时间，出乎吴庸三人的意料，工作人员并没有像上午那样，一个一个按照来签到的先后顺序叫人试镜，而是一次性将所有人都叫去了演播厅。 总导演谢宏和一众副导演依然同上午一样，坐在观众席第一排。 待随行人员都在观众席落座，参加试镜的演员们挨个儿站上舞台，谢宏用他在片场磨砺数十年的洪亮嗓音道：“首先感谢大家来参加《真实世界》的试镜，我是本片的总导演谢宏，许多人应该都认识我。” “当然，认不认识我其实并不重要，我先跟大家说一下，我们对魔术师‘K’的要求。” “K的戏份不多，但对演技的要求却不低。另外，既然是魔术师，那肯定得会表演魔术。我们选K的扮演者，同时也是在选这部戏的魔术指导，所以，今天的试镜，就请大家表演出自己认为在镜头之下最有看头的魔术吧。” 谢宏这一席话说完，台上的人表情各异。 那些只是突击学习了一鳞半爪的人，本来在听到K的演员需要同时担起魔术指导的大梁的时候，都已经心如死灰想要放弃了，但一听谢宏后面说的，镜头之下最有看头的魔术，瞬间眼前一亮，感觉前路似乎平坦了不少。 不会魔术，还不会剪辑拼凑吗？实在不行，不还有duang、duang、duang的特技？ 而真正的魔术师们，有的一脸沉思，有点欣喜万分。 镜头是个好东西，它能完全剪掉观众不该注意到的东西。但与此同时，也将观众的视野限制在了一个有限的空间，不像现场表演。 通过镜头看魔术，观众很容易觉得“这家伙一定是在镜头外面做了什么手脚，或者直接有别的帮手吧”。 这样一来，就很考验魔术师的表演功底，以及设计魔术的能力了。 “谢导你好，请问一下，我们是需要拍下自己的表演，再给你们看吗？”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提问的人，那个一直挂着微笑的key身上。 “不需要你们自己拍摄。”谢宏摇头，指向后排的一台由三脚架支撑住的摄像机，“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思考时间，想好之后随时可以上台表演，这台机器会把你们的表演记录下来，我们的选角将以它记录到的视频为评判标准。” 203 出头鸟 打算通过视频剪辑和特技取胜的人，瞬间像是被扔进了千年冰窟。 长镜头，没有特效，这是要命啊！ 看到台上好几个人面色变得难看起来，谢宏反倒感觉很是愉悦。 开什么玩笑，想来他谢宏的戏里蹭经验混躺赢？没有三两三，还敢上梁山？ 自己没有自知之明，就得有在众人面前出丑的准备。更何况，他还留了一线，没把人得罪死。 “现在我们就开始一个小时的计时，在这一个小时里，你们可以在这里构思，也可以出去找表演需要的道具。当然，如果有谁觉得现在就能上台表演，我们也非常欢迎。” “只是，一个小时之后，就必须上台表演了。如果到时候还没准备好，那我们的试镜可不会多给时间的。” 这样，想走人的，即便是在一个小时内走了，也不显眼，这足够体贴了吧？ 张念平那个家伙还说他不会做人？他明明对这些孩子已经够好了好么！ 谢宏话一说完，工作人员便拿了个计时器立在舞台边缘的中心线上，开始60分钟倒计时。 来试镜的人们纷纷鞠躬下台，一时间演播厅里变得嘈杂起来，这个要助理去买道具，那个一边比划一边喃喃自语，知道的心知是在构思魔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精神病发。 吴庸一走下来，便迎来了母女俩关切的目光。 “吴庸哥哥，你没有问题的吧？现在有没有什么想法？”小萝莉先李曼珍一步，蹦跶到吴庸面前，小脸上紧张的神情，倒是比她自己上台时更甚。 “有一点想法，还得再斟酌细化一下。反正时间还充裕，半个小时构思，半个小时练练手，怎么也够了。”吴庸坏笑着按在林若桃额头上揉了揉，整齐的刘海立刻变得十分凌乱。 “吴庸你太过分啦！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小萝莉连退两步捂住额头，气冲冲地瞪着搅乱她发型的罪魁祸首，先前的紧张感一哄而散。 以往揉她脑袋，不把她发型弄乱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越来越过分！ “行行行，不逗你，好了吧？”吴庸摊开手以示不会乱来，小萝莉这才三两下理好刘海，不再撅着嘴躲吴庸。 只慢了小萝莉三四步的李曼珍也迎上来，揽住小萝莉的肩唠叨了她两句：“小桃子，吴庸哥哥只是跟你开玩笑嘛，怎么又不叫哥哥了？” 继而有些顾虑地问吴庸：“小吴，要不我带小桃子去边上玩儿，免得吵到你想事情。” 那天和大女儿把她和吴庸谈恋爱的事情说开了，虽然现在是抱的不支持不反对的观望态度，但这几个月吴庸做的事情他都看在眼里，刨除要成为她女婿这点之外，对这个年轻人，她是真心喜欢的，自然希望他好。 “没事的阿姨，有小桃子在，说不定还能给我些灵感。” 李曼珍见他不似客气，便没坚持带林若桃走开，三个人还是并排坐着，只是母女俩有意识地不去吵吴庸，只相互间小声地聊天，在闹嗡嗡的演播厅里，她们的声音几近于无。 吴庸凝视着并不算大的舞台，思考着怎么才能让他准备的魔术在一个固定的镜头下表现出最佳的效果。 在《水袖》剧组的时候，他就深刻体会到了自己在镜头感上近乎于零的辣鸡天赋。那时候有81576帮他模拟演练，现在时间那么短，显然不大行得通。 好在这个镜头是固定在同一位置的，表演的时候注意一点，问题应该不大。 不过，剧组应该是为了将舞台整个纳入镜头，所以到时候拍出来的视频，人在舞台上会显得很小，也不知道摄像师会不会适时地把镜头拉近一点…… 还是不指望摄像师的好！ 就以镜头完全不动来考虑，要想拍出好的效果，那肯定不能只是之前准备的近景魔术了。 近景魔术虽然容易拉近和观众的距离，但对于这种没有特写镜头的舞台表演，简直就像断了一条腿的人还想在田径比赛上夺冠一样，拿自己的短处去和别人的长处比。 但想要搞出大场面，目前准备的道具可不够……吴庸正寻思着一会儿上哪儿能尽快搜罗到需要的东西，却听见演播厅里的嘈杂声越来越大。 怎么回事？ 他皱眉望向骚动最大的地方，却见之前在休息室抢戏的那个key一步步走上舞台。 “各位导演，我已经准备好了。”站上舞台中间的key，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说。 计时器上还剩50分27秒。 刚过了十分钟，这个家伙就准备好了？ key胜券在握的笑容给了在场所有竞争者不小的压力，包括吴庸，也开始反思之前是不是太想当然，把这次试镜看得太简单了。 谢宏没有理会其他试镜者的议论。 他说的规则是随时可以上台表演，那么只要没有违反规则，照着来就是。 两个工作人员搬了张小桌子到导演们的位置前面，放了个监视器上去。 不是监控，是向一台老电视一般，导演们在拍戏时专门用于监察镜头拍下的画面的监视器。 待监视器安防好，与后排的摄像机连接，显示出舞台上的画面，谢宏点头向key示意可以开始表演。 key向观众席优雅的鞠躬。 而观众席上同样来参加试镜的人们，都停止了构思，停止了自言自语和肢体的动作，全神贯注地望向舞台上的key。 吴庸也定定地看着，捏着拳头咽了下口水。 他倒想看看，key是否有足以支撑他自信的实力！ 随着key嘴角上翘的幅度变大，演出，开始了。 …… PS： 蓝瘦香菇，网卡了一下，呵呵，就过12点了……然后又被男票狠狠地教育一顿，严厉谴责了我每次都得赶在最后一分钟才开始急的辣鸡性格，于是委屈了半个小时才缓过来重新发这张。 还是来定个规矩吧，以后下午2点和晚上8点发，免得自己又作死。 （这章断章就要断这里，PS的一百多字下一章补全~） （既然都特么晚发了，这一章就算9号的了，所以下一章是9号晚上8点嗯嗯╮（╯▽╰）╭） 204 真的有超能力？ 对于一个魔术师来说，有三件事情堪称灾难。 身体受到不可逆的伤害，无法再进行魔术表演，这是其一，但并不是从精神层面上毁灭性的打击，至少他还可以设计魔术让其他人呈现出来，或是通过一些道具的安排，不需要太多手上的技巧，也能继续在魔术一道上走下去。 更让魔术师不能接受的是，魔术的原理在表演当场被揭穿，无法让观众体会到“未知”带来的神奇魅力。 以及，完全看不懂另一个魔术师的手法。 key的表演时间不长，只有7、8分钟的样子，但在他表演结束之后，全场一片寂静，直到第一排的导演们带头鼓掌，演播厅里的沉寂才被打破。 对于观众来说精彩无比的表演，对于key的竞争对手却不是什么值得欢欣鼓舞的事情。 直到key下台，确定可以离开之后走出演播厅，吴庸的目光依然被钉在空荡荡的舞台中间，面色凝重。 他是怎么做到的？ 悬浮魔术吴庸也会，利用隐线或者磁力，又或者人类视觉上的错觉，想要做到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像key那样，在没有黑色的背景幕布的情况下，同时让数张扑克牌在不同的位置漂浮起来，吴庸自问无法做到。 随着key的离开，演播厅里的嘈杂的分贝比之前更高，显然他的表演不仅是给吴庸，而是给了所有竞争对手一个下马威。 但所有的喧嚣都无法进入吴庸的耳廓，他只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努力回想着刚才看到的一切，把画面在大脑里一点一点细化，推敲达成这样的效果的可行方法。 可是，无论他怎么想，依旧是无解。 吴庸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一座随时会变换轨道的迷宫，无论尝试多少条路，最终依然被困锁在原地。 而key在舞台上从容挥手展现出的炫目效果，成了迷惑他视觉的幻象，越是去注意，越是被扰乱，越不得其解。 他不安的情绪扩散开来，感染了身旁的母女俩。 李曼珍和林若桃都有些担心地望着他。 之前的自信已经无法在吴庸身上看到，他严肃的表情让母女俩禁不住紧张起来。 “吴庸哥哥，你没事吧？”林若桃忍不住开口问。 李曼珍嗔怪地拉了下她胳膊，轻轻摇头示意她现在最好不要打扰吴庸。 被小萝莉的声音拉回思绪的吴庸浑身的气场一松，似是平常地对林若桃笑笑：“我没事，你们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我们陪你一起去吧。”李曼珍出言道。 吴庸礼貌地拒绝了她：“不用了，外面那么热，你们在这里休息就好，我一个人还跑得快些。”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曼珍只能叮嘱他几句小心看路、注意安全、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之类的，和林若桃目送吴庸出了演播厅。 和吴庸一起走出演播厅的人还不少，没过多久，本来就零落着坐了几个人的演播厅便更空旷了。 而此时出去的人，有多少会在倒计时结束前回来，还真是个未知数。 李曼珍和林若桃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声聊着天等吴庸回来，小桃子比许多同龄孩子都懂得看大人颜色，她见母亲没一会儿就看一眼演播厅的大门，又或者老是往舞台边缘处的计时器上瞟，知道李曼珍是在担心吴庸，于是在她又一次看向门口的时候，拉拉她的手，让她的视线转了回来。 “吴庸哥哥肯定没问题的，他一定会在规定时间内回来的！” 李曼珍点点头，“嗯”了一下，算是对女儿的回应。 以她几十年的阅历，哪里看不出吴庸前后的转变，明显是还没有想出能与key相抗衡的方式。 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颓然放弃，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我说真的，吴庸哥哥不会临阵逃脱的，不然他直接带着我们走掉不就好了？”受吴庸调教后的林若桃比以前更敏锐，一眼便看出了母亲的敷衍。 “既然他说一会儿就回来，那就一定会回来的！他答应过我的事情全部都做到了！” 林若桃认真的表情让李曼珍愣了愣，继而一笑，轻轻揽住小女儿。 “妈妈知道了，那我们就在这儿等他回来。” 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让两个女儿都这么维护他的，不过，算了，她相信自己带出来的孩子。 A市与S市隔得不远，天气自然也差不多，进了十月，仍旧热得和正在使用中的蒸笼差不了多少。甚至因为A市作为省会，车辆更多，以至于比S市还要热上几分。 从空调大开的楼里一出来，吴庸就感觉鼻孔痒痒的，哈啾一声打了个喷嚏。 他这还算好的，旁边一位戴眼镜的哥们儿，一出门眼镜便成了白茫茫的两片，停在原地站定几秒钟，待白雾褪去，才敢迈步往前。 要不然，看不清路，出门就在台阶上摔个大马趴，岂不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扑街？ 换了平常看到这位戴眼镜的哥们儿，吴庸就是面上一本正经，心里也免不了微微一笑。 只是现在，他却没这个心情，视若无睹地越过停在原地的哥们儿，径直往外走了。 掏出蓝牙耳机戴上，吴庸一边搜寻着有WiFi的商家往前走，一边问81576。 “81576，刚才key表演的视频，你拿到了吗？” “当然。” “扣扣传给我。” “好。” 81576的效率自然不用说，不一会儿，吴庸便在一家小吃店门口做等人状，把视频下到了手机里。 只可惜，现场录视频的机器一直在固定的位置，而且与舞台相距甚远，吴庸反复看了几遍，慢放、暂停，还是没能找到端倪。 呵，多可笑，之前还以为这么个小角色，一定是手到擒来。 而现在，连对手的招数都分辨不出来，谈何抗衡？ “81576，你能在我表演的时候，用整体成像技术辅助我吗？” “当然不行，我只会辅助你完成任务。” 冰冷的声音，让吴庸在这闷热的环境中心底一寒。 是了，之前参加《喜笑颜开》初赛的时候，仅仅因为林梨帮忙构思剧本，任务评级就被降下来，81576又怎么会直接出手帮他作弊呢？ 可是…… 吴庸盯着手机屏幕上，定格在key同时悬浮起几十张扑克牌的瞬间。 “81576，我生活的位面，该不会真的有超能力存在吧？” 感谢书友141207000830918的月票支持~ 205 炸云吞 “我不知道。” 如果不是那完全没有起伏的语调别无二家，吴庸差点以为这四个字是过路人说的话，而不是81576从蓝牙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吴庸的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几分，练习演技以来，可以控制自己真实情绪外露的习惯都没能掩盖住他的惊讶。 “我为什么不能不知道？” “你不是能获取到这个世界上互联网里的所有信息，还能通过一系列的电子设备自行获取到更多新信息的吗？” “如果你问我，这颗星球上有多少部关于超能力的影视作品和文学作品，我能立刻统计出数据来，但互联网上并没有得到证实的，关于现实世界超能力者的信息。” “就好像现在的你，从通俗意义上来说，你觉得算是拥有超能力了吗？” 吴庸不语。 现在的他，能在81576的帮助下变成其他人的模样，对于普通人来说，算得上是个超能力了。 半晌没有得到回答，81576继续说：“如果这个位面被投放了另一个人工智能，ta在没有实际接触到你，只是分析一些和你有关的视频信息时，也不一定能推算出我的存在。那么ta的志愿者，是不是也会觉得你是一个超能力者？” “所以说，这个位面还会有别的人工智能？”吴庸有些恍惚，key的表演，会是由整体成像技术达成的效果吗？ “这个位面人类创造的本土人工智能当然有，但绝不可能是来自α417位面的。同一个位面，在同一时段我们只会投放一个人工智能，刚才这么说，只是为了方便你理解。” 81576的解释不但没能让吴庸松口气，面色反而越加凝重。 不是来自α417位面的人工智能，还有可能是别的东西不是吗？毕竟连81576都出现了，再来点别的什么，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你在怀疑什么？” 对于人类奇怪的联想，81576即便目睹了许多案例，但仍然觉得匪夷所思。 “key或许不是普通的人类？” “……” 81576的沉默让吴庸更加心慌——不会真那么扯吧！？ “至少，依据现有信息的判断，我无法就‘key不是正常人类’进行举证。” “恕我直言，你可能真的是想太多了。” 是他的错觉吗？吴庸竟然从81576的语气中听出了嘲讽？ “咳咳，那好吧，但愿如此。”吴庸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 是他钻牛角尖了，科学还无法解释的事情不代表就是不科学，他看不出来，也可能只是自己的水平还不够。 只是，意识到这一点，对吴庸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可能他真的需要在魔术这一行找个靠谱的大师当师傅了……这件事倒可以容后再议，当务之急，是找出一个行之有效的，能与key的表演相抗衡的表演方式。 “靓仔啊，我看你在这里站了好久了，要不要进来吃点什么？”小吃店的老板，一个四十多快五十的发福大叔实在看不过吴庸在他店门口杵着，探出个脑袋来问。 被大叔这么一打岔，吴庸立刻从沉思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意识到自己的确在这家小吃店门口呆了太久，正好也没别的去处，而他又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思考，于是跟店老板打了声招呼，随意点了份炸云吞，在店里找了个角落坐下。 虽然是国庆黄金周，但这边的位置比较偏僻，临近A市的郊区，没有旅游景点，再加上并不是饭点，待到黄澄澄脆生生的炸云吞端上来，小店里竟然还是只有吴庸一个客人。 “靓仔，来，我送你一份我们店特制的蘸料，我自己买红皮花生和黑芝麻，自己炒熟打成粉做的，你用炸云吞蘸着吃，特别好吃的！”店老板热情地端上一碟蘸料，放到桌上。 云吞这种食物，在祖国东南部叫云吞，到了西南部叫抄手，而在北边则叫馄饨。 只不过做法有些差异，北边的馄饨包法不大一样，西南部的抄手填的是猪肉馅，东南部的云吞里则是淀粉放得比较多，馅的口感比较细腻，更像是鱼虾的肉质。 吴庸来A省六年了，刚开始来这边的时候，学校食堂没什么合口味的，就靠在沙镇小吃吃云吞过活。 六年下来，吃过的沙镇小吃店起码几十家，却从没遇到过给炸云吞特别配蘸料的店，不免有些新奇，夹起一个蘸上蘸料塞进嘴里。 本来炸过的云吞皮就是极香的，却要嚼上几下香味才能完全出来，而蘸上蘸料的炸云吞，刚一入口，翻炒过的碎花生和芝麻末便用它们一生所蕴养的馥郁醇香在第一时间抢占了所有味蕾。 随着咀嚼，干果的香味和面食经过油炸的香味混合在一起，而这家小店的云吞馅里竟然还放了少许碎碎的马蹄，在口感中更添几分清脆，也让食客在炎热的天气里，吃着油炸食品也不觉得油腻。 “怎么样，靓仔，好吃吗？”店老板期待地看着吴庸。 “超好吃！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沙镇小吃！”吴庸迅速咽下嘴里的云吞，毫不吝啬地给店老板竖了个大拇指。 “怎么我在别的沙镇小吃店从来没尝到过这种做法的炸云吞呢？” 受到夸奖的店老板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只是笑着笑着，那笑容又显出几分落寞：“现在开店不容易啊，你看周围那么多小吃店茶餐厅，像靓仔你这么年轻的孩子啊，越来越喜欢去西餐厅茶餐厅吃饭，我这家小店又比不过那些，只能想点办法让自己家的东西更有特色，不然，也没法在这条街上开十几年的店。” “比不过那些……让自己家的东西更有特色……”吴庸喃喃着，往嘴里又塞了个云吞。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脑袋里一闪而过。 “靓仔，你慢慢吃，还要点什么就叫我。”店老板见吴庸继续吃东西，不再打扰，到厨房里继续包他的云吞，免得到饭点客流量大的时候不够用。 或许是美食刺激了神经，又或许是店里的空调让吴庸发热的脑子终于降了些温度，在迷迷瞪瞪又吃了两个云吞之后，吴庸忽然抓住了那道灵光。 对啊！他干嘛一直想着破解key的魔术？ 看不破又怎样，现在最应该做的，当然是想办法让自己发挥到最好！ 至于其他人，管他呢！ 说不定导演不爱西餐，就喜欢吃他这一口炸云吞呢？ 唔……中午不小心忘记发了，见谅见谅~感谢王司徒你竟与司马暗害丞相、舞邀霓裳的月票支持，以及冰则天、爱杀江南好的打赏哟~ 206 他怎么知道的？ 演播厅里，舞台中线的计时器上，时间已经只剩下10分钟。 饶是对吴庸信任无比的林若桃，小小的两条眉毛也开始有越离越近的趋势。 “要不然，给你吴庸哥哥打个电话吧，可别是在外面忘记看时间，耽误了试镜。” 这次林若桃没再对李曼珍的话提出异议，从小背包里翻出手机，给吴庸拨过去。 “嘟——嘟——” “怎么都不接电话呢！”林若桃焦急地又拨了两次出去，仍然没有接通。 观众席第一排的导演们商量片刻之后，招呼一个工作人员过来交代了几句，随即，工作人员站到舞台前说：“时间还剩下五分钟，有哪位准备好，想上来表演的吗？” 这一个小时里，除了第一个上台的key之外，只有一个抱着赌一把的心态上台的演员。当然，他的试镜结果，不用剧组宣布，在场所有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本来就是现学的几个小把戏，单独表演尚且会显出蹩脚之处，更别说有key珠玉在前，更衬得他的演出难以入眼。 在他之后，更没人愿意上台了。 演播厅里的人越走越少，一个小时马上就要到了，先前出去的人却没几个回来的。 现在工作人员主动问起有谁愿意上台，观众席上有两个意动的人，却都没有动作——倒计时尚未结束，如果有别人在自己前面表演，冲淡一点导演们对key的印象，岂不是更好？ 计时器上的数字不疾不徐地在减少，林若桃都快要急疯了，要不是李曼珍拦着，她都想直接跑出去把吴庸找到揪回来！ 舞台前的工作人员又开口了：“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分钟，有哪位愿意上台来表演的吗？” 演播厅里的气氛像是被零下273度的冷空气冻住了一般，没人出声，也没人做出任何动作。 55，54，53…… 37，36…… 林若桃又气又委屈，感觉自己被骗了，白白为吴庸担心，还那么信任和维护他，这份信任和维护却完全付诸东流。 太讨厌了！如果在倒计时结束前，他真的没有回来，林若桃发誓，一定会跟他绝交！一辈子都不要理他了！ 计时器上的时间还未清零，林若桃的眼圈便已泛红，只觉得鼻子酸酸的，但仍然不肯放弃，再一次拨出吴庸的号码。 只不过，依然是一阵没有回应的“嘟——嘟——”声。 21，20，19…… 越接近最后时限，蛰伏于观众席上的人们越是跃跃欲试。 11，10！ 就在倒计时进入最后十秒之际，演播厅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进门的年轻人身上。 他面对演播厅里的几十双眼睛，丝毫没有怯意，十分轻松地向大家问了声好，目光扫过林若桃母女俩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像是和她们打招呼。 林若桃眼眶里泛起的些许泪光一下子便收了回去。 她一手摁断电话，带着还没褪去的鼻音，小声地，努力压着兴奋，对李曼珍说：“我就说嘛，吴庸绝对不会食言的！” “没大没小，要叫哥哥。”李曼珍时刻不忘提醒小女儿注意对人礼貌，但这次的语气极为温柔，倒像是紧张过后骤然放松时随口说出的玩笑。 走进演播厅的吴庸，没有给其他人先上场的机会，开口问舞台前的工作人员：“我应该没有迟到吧？现在可以上台表演吗？” “当然。”工作人员做了个“请”的手势，退到观众席上。 吴庸从容上台，面向观众席鞠躬。 “各位导演、现场的工作人员，以及和我一起来试镜的朋友们，你们好。” 优雅起身，吴庸用上了学表演和伪声时，刻苦练习许久的台词功底。 清亮而具有穿透力的声音，伴上恰到好处的节奏，很容易让人沉浸在他的话语里。 “今天，与其说是想为大家表演一个魔术，倒不如说是想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我，和这张——‘国王K’，的故事。” 右手一翻，一张老K便出现在吴庸手中。 他将老K插在胸前的口袋里，从裤兜里扯出两块大方巾，一边像是对方巾施展着“魔法”，让它们悬浮挂在半空中，一边继续从容不迫地讲述着故事。 “我曾经有过想要画漫画的愿望，并且真的画出了两本漫画故事。” 两块方巾都完全漂浮在了空中。 “一本讲的是，在父母的严格管教下，遵循着父母给出的既定路线成长的乖巧女孩，渴望寻求自我。” 淡粉色的方巾上，渐渐显现出一个，头上戴着蝴蝶结，穿着短裙的女孩的影子。 “另一本讲述的是，一个从小便扛起了家庭负担，艰难维生的男孩子的故事。” 天蓝色的方巾上，短袖短裤，剪着碎发的男孩影子在吴庸话音刚落时，完全显现出来。 “然后。”吴庸再次拿出上衣口袋里的老K，“当我有一次，不小心把这张国王K夹在两本画稿中间的时候，异状发生了——” “蹭”地一下，吴庸手中的老K猛地燃起熊熊烈火，迅速波及旁边的两张方巾，张牙舞爪的火蛇极速吞噬着方巾，而吴庸淡定地任由火焰在他身前，在他手掌之上翻腾起舞。 观众席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总导演谢宏和制片人饶有兴趣地看着舞台上翻飞的火光。 在key之后，总算有点意思了。 这个水平，应该不是那种临时抱佛脚，平时都没怎么接触过魔术的演员。 而一个魔术师的台词功力能达到这个程度，显然已经超过了他们的预期。 最主要的一点是，这个剧情，怎么感觉有种道不出的感觉在里边？ 舞台上的火焰很快燃烧殆尽，先前的两张方巾，现在变成了一张更大的，淡粉与天蓝交错相溶的方巾，悬挂于吴庸身前。 他手中的老K，却是一个边角都没被烧到，依然静静地呆在他手上。 “你们猜，发生了什么？” 吴庸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手一松，老K便直溜溜地向下做自由落体运动。 然而，就在老K经过方巾时，忽然减慢了速度，停在了方巾中间，然后以它为原点，逐渐显露出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的影子。 “我笔下的两个世界，交融到了一起。” “两个故事里的主角，出现在了同一张画稿上！” 观众席第一排的一众人，瞳孔骤然一缩。 他怎么知道的！？ 207 想玩，找吴庸不就好了 观众席离舞台并不远，没有镁光灯的照射，吴庸不难看到坐在第一排上导演们的表情，心中一喜。 看来没有猜错！ 以小萝莉手中的剧本，再加上新剧的名字——《真实世界》，他和林梨推演出了几种可能的世界观和后续发展。 现在表演的这一种，是他觉得可能性最大的。 既然在技术上做不到最高超，那就只能在其他方面找补一点回来了。 心中的念头转瞬即过，吴庸的表演仍在继续。 他右手食指在老K上方打了个旋，扑克牌竟变成了印在方巾上的画。再扯着方巾的一角，往上空一抛。 粉蓝相间的方巾在空中化作无数或粉或蓝的彩色纸片，扬扬洒洒地飘落下来，视觉上极为漂亮。 “两个世界的交融，最终引起了两边世界的崩溃。男女主角发现身边的人突然变得陌生，或者一觉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甚至于，剧情也开始错乱。” “我无法忍受自己的作品变成这样，于是，想到了一个办法——设计一个以自己为原型的‘角色’，然后用国王K把‘自己’送进作品世界，试图以外力干扰，将两条故事线拨回正轨。” 一个响指，老K重新出现在吴庸的手中。 他将老K竖着往地上一砸，舞台中间便升腾起一大波白色的烟雾，汹涌澎湃地将他整个人吞纳进去，然后向四周散开。 待白烟散尽，显露出的却是一个身披黑色斗篷，且因为斗篷上宽大的帽子遮挡而看不清脸的人。 一张国王K，静静地悬浮在他面前。 “当我真正进入到作品世界，才发现许多事情已经不再受我这个创作者的控制。” “创作时没有填补清楚的逻辑，人物的经历，全都自己变得丰满起来，在扭曲的世界线里发展出完全超出原作的事情。” 吴庸的声音渐渐变得疲惫而沧桑，仿佛他就是在作品世界里，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努力，却依然无法达成想要结局的那个人。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悬浮在胸前的老K，也随着他的前进而往前漂浮。 直至舞台的边缘。 “我累了，却仍然没有将两个故事拉回来。” “我笔下的世界，似乎已经成了真实的世界。” “我已经出不去了……” 他从斗篷下伸出手，推着悬浮在胸前的老K往前一送。 老K倏地向观众席飞去，轻轻砸落在总导演谢宏的身上。 “你愿意，进来帮我吗？” 谢宏似笑非笑地拾起扑克，对于吴庸表演出一个十分近似《真实世界》剧本的故事的惊讶已经被很好地收起来。 “我愿意的话，这张扑克牌会烧起来，或者像刚才那样冒烟吗？” 面对谢宏的调笑，吴庸貌似有些苦恼地说：“恐怕不行呢，那种特效可是我这个原作者专属的。” “所以你的故事只到半截就没有了？” “我的故事暂时到此为止，后面的故事，剧组的各位一定会演绎得更加精彩。”吴庸向观众席鞠躬，示意表演结束。 事实上，如果能给他充足的准备时间，他倒是能把故事讲完整。 但后面的情节可以现编，事先准备的道具却不足以支撑完后面的表演，只能在中段赶紧收尾。 剧组给出的一个小时准备时间已到，谢宏没再和吴庸继续聊下去，好让别的演员继续上台表演。 走下舞台的时候，旁边的工作人员告诉吴庸最终结果估计今晚，最迟明天就能出来，让他留意短信和电话，便打发他可以走了。 观众席上的母女俩见吴庸表演结束，便收拾好东西过来和他汇合，一起出了演播厅。 一走出演播厅的门，小萝莉便拽着吴庸的斗篷闪着星星眼问：“吴庸……哥哥，你简直太厉害了！比那个key表演得还好看！你是怎么做到不被火烧伤的啊？还有那些丝巾和扑克牌，怎么会飘起来的呢？” 吴庸神秘兮兮地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想知道吗？不告诉你。” 眼见着小萝莉期待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下去，考虑到小孩子旺盛的好奇心和实践力，吴庸还是挑了个最容易在不知情时造成事故的原理跟她解释。 “服了你了，咱俩各退一步，我告诉你其中一个，别的你不能再追问了。” 林若桃忙不迭地点头，眸子里的光又亮起来。 吴庸打一个响指，指尖便燃起一撮小小的火焰。 他将火焰递到林若桃面前：“你可以伸手过来碰一碰火焰。” “那我不就被烧到了？”小萝莉一脸质疑。 李曼珍笑笑，显然也是知道原理的，径直伸了个手指到火焰上：“你看，妈妈也没事，不信你来试试。” 有母亲在前面打头阵，林若桃将信将疑地伸了根手指出来，眼睛一闭，一下从火焰上扫过去。 “诶？好像真的不烫耶！” 再睁眼，小萝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乐此不疲地让两只手轮流在火焰上晃来晃去，最后干脆停在火舌当中，享受着像是将手伸进热水里的感觉，直到吴庸指尖的火烧完，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两只小手。 “为什么这个火都不烫啊？能不能再来一次？”林若桃掰着吴庸先前燃起火光手指，仔细翻看，却没能看出个什么东西来。 “最后一遍了啊！”吴庸用另一只手再演示了一遍，“这个是冷焰火，自然界里不是所有东西的燃点都那么高，这种冷焰火外部温度只有30℃~50℃，所以对人体不会造成伤害。” “不过在你身边基本见不到什么能燃烧出冷焰火的燃料，所以你千万别随便尝试啊！” 吴庸绝对不会告诉林若桃，有人用打火机的煤油或者花露水做过类似的东西。虽然理论上能成功，但是这种做法太危险，而且燃烧的时间也很短。 “知道啦！我不会随便试的~”林若桃在李曼珍看不到的角度对吴庸翻了个白眼。 她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可能去做那么危险的事？ 想玩，找吴庸不就好了！ 感谢寂灭时、呃呃呃曲项向天歌的月票支持~ 208 我一只，你一只 知道了“手中起火”的原理，林若桃有些意兴索然。 “既然最主要的是用对燃料，那岂不是说不管谁来，练一练都能表演出你刚才的效果？” “突然觉得魔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吴庸解下斗篷拿在手上，现在有中央空调还不觉得，一会儿出去能热死个人。 “所以说啊，不要问魔术师他的魔术是怎么办到的，保留一点神秘感才好玩嘛。” 小萝莉纠结地皱了好一会儿眉头，才朗声道：“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你们怎么让那些丝巾呀，扑克牌呀，全都飘起来的。” “刚才可是说好了，你不能再追问别的手法。” 况且……key的“群体悬浮术”，他至今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做到的。 不枉费吴庸这段时间以来的教导，林若桃敏锐地发现了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察觉到他的心情不佳，却不大明白为什么，只以为是因为不满她的追问，于是乖乖闭上嘴，只是在心里暗道了一声小气。 两个人的试镜都已经结束，回宾馆休息了一阵子，吴庸带着母女俩到在A市的大学同学给他推荐的一家特色私房菜馆吃饭。 本来李曼珍说，应该由她这个长辈请客，但馆子吴庸提前订好了，又说等试镜结果出来，再让李曼珍请客当作庆祝，这才让她妥协了，心底倒是给吴庸又加上了几分。 晚上这顿饭，三人吃得很慢。 一来是私房菜馆里特色菜种类繁多，上了一大桌子，要是不慢慢吃，到吃撑了还得剩下一大半。 三个人又是边吃边聊，问问林若桃在学校的事情，聊聊吴庸刚起步的事业，说说林梨林若桃小时候的故事，时间便不知不觉地溜走了。 席间，李曼珍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接起不到一分钟，欣喜之色便溢于言表。 “好好好，谢谢啊，好的，我们一定会准时到！” “……” “小桃子——”李曼珍挂掉电话，兴奋地望向因为已经有了预感而睁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的林若桃。 “你被选上了！” “哼，我肯定会被选上的呀！”嘴上这么说，但那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的嘴角出卖了小桃子。 “恭喜恭喜！小桃子，看来我没白教你，没给哥哥我丢人，不错！”吴庸笑着在坛子烧鸡里给林若桃夹了一只外焦里嫩的鸡腿，“今天桌上的鸡腿都是你的了！” “不行。” 小萝莉严肃地板着小脸，正当吴庸和李曼珍都不明所以的时候，她却突然笑了，站起来伸长了手，努力地将桌上另一只鸡腿夹给吴庸。 “今天我们俩都辛苦啦，所以鸡腿我一只，你一只。” “还有妈妈，鸡翅都是妈妈的~”林若桃顺手将两对鸡翅全夹给了李曼珍，冲她眨眨眼。 她可是记得，妈妈最喜欢吃鸡翅的，特别是嫩嫩的鸡翅尖。 “好，谢谢小桃子。”李曼珍被小女儿暖得心都要化了，一口咬下的翅尖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妈，那我一会儿走的时候，能不能在旁边奶茶店带一杯珍珠奶茶回去？” 一对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李曼珍，笑得酒窝里似乎盛满了蜂蜜一般。 李曼珍差点不小心把小骨头和着鸡翅上糯糯的皮一起吞下去，简直哭笑不得。 “香芋味的？” “嗯嗯！”仿佛能看到小女孩长出了一条摇来摇去的小尾巴。 “好吧，只能一杯啊。” “妈妈最好了！” 好消息就像是最美味的调味剂，人一开心，胃口自然变得更开。本来吴庸点的菜份量便不少，他本以为一定会剩下许多，吃到最后的时候，却发现正菜都被解决得差不多了，还好之前点的菜份量十足。 只是，直到三个人吃得个肚儿圆，在街上散步消食完，回到宾馆，吴庸还是没有接到剧组的通知。 各自回房之际，李曼珍见吴庸兴致不大高，安慰道：“小吴，别想那么多，今天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不然要是明天剧组打电话过来，听见你没精打采的可不好。” “好，谢谢阿姨，那我回去睡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吴庸笑着向母女俩道别。 他知道李曼珍的意思——要是落选了，通常就是个群发短信打发掉。只有正式被选上，剧组才会打电话过来通知，告知后续详情。 只是，真的能像林若桃那样理所应当地被选上吗？ 虽然小萝莉一口咬定他的表演比key的要好看，但吴庸有自知之明。 他固然有优势，但从专业的角度上来说，key的优势比他更甚。 而在吴庸一行三人都打道回宾馆的时候，《真实世界》剧组的临时办公室里，制片人和导演们的会议仍然没有结束。 “这个吴庸不错，长相过关，台词功底也很好，之前还在老张的剧里演过配角，作为演员肯定是合格的，魔术技巧也不差。更难得的是，对剧情足够敏锐，就凭我们给小演员发的删减版的剧本，能把K的故事线推到这个程度，不容易了。” 谢宏在两个演员之间，有过犹豫，但经过认真考量，他还是觉得吴庸更适合这个角色。 只是制片人却不这么看。 “K这个角色，不需要多高的演技，但我希望扮演这个角色的演员同时能拥有较高的魔术造诣，成为这部剧的魔术指导。否则，想要另外再找一个魔术大师来做指导，先不说人家档期能不能将就我们，光是资金，也得多花出去一笔。” “所以，我觉得key更合适。” “吴庸今天表演出的技巧，很多魔术师都能掌握，但key的手法，我查了查，至少在网络上，我是没有查到的，也没看到其他魔术师会用。” 谢宏和制片人平时关系尚可，而且和许多人观念里，导演是一个剧组里的老大不同，事实上，总导演只是正式拍片时，片场中的皇帝，但在片场之外，剧组真正的领导人其实是制片人才对。 手握剧组的资金走向，前期筹备，拍摄时统筹各方运作，杀青之后搞宣传、联系剧集上映，等等等等，哪样都离不开制片人。 只是在选角出现分歧的时候，谢宏还是想做一下最后的挣扎。 “虽然K不需要演技有多高，但一个演技出众的K，毫无疑问会给电视剧增色不少。” 制片人有些犹豫，沉吟片刻之后，心中似有定论。 209 新的任务目标 “key的演技我们还不能确定，但他的表演绝对是在水准线以上。一个魔术师的本色出演，对于我们的新剧来说，已经足够了。” 制片人的话，给这件事情下了个结论，谢宏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反正key也能胜任这个角色，只是他和制片人偏好和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不同。 谢宏更看中吴庸对剧情的敏感度，以及表演呈现的效果，而制片人认为，一个魔术造诣更高的人，才是剧组需要的。 在两人都没有错的情况下，为了避免团队出现缝隙，谢宏适时地退让一步，也属正常。 于是，当忘了在睡觉前把空调调成定时开启的吴庸被热醒的时候，刚打开空调，准备上游戏让自己冷静一下，结果一开手机就看到了剧组发来的信息。 【感谢您参加本次试镜！很抱歉，暂时没有达到我们的要求，期待与您有下一次的合作！——《真实世界》剧组】 一大早上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81576，你肯定知道，被选上的是不是那个key？” 说不郁闷是不可能的，虽然他承认key的技术高超，但好歹他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拼尽全力去争取了。 没能得到好结果，即便早就有预感，在得到确切消息的时候，情绪还是不由得低落起来。 “非任务目标信息，不予提供。” “……” 吴庸黑着脸起来洗漱收拾，在空调的冷气以及拍在脸上的冷水刺激下，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再看到key的表演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现在的结果也不是不能接受。 郁闷虽然有，但更激起了吴庸的好胜心——就算这次败了，只要好好练习，下次反杀回来就行！ 反正只要key还在魔术圈里混，总是能遇到的。 “81576，把这次黄金周期间内，A市所有对魔术师有需求，但还没确定最终人选的给我发一份。” “好，已经发到你邮箱。另外，既然试镜失败，你也休息了那么久，国庆之后，可以开始接受任务了吧？” “可以。”吴庸心知躲不掉任务，这次也休息了一个多月，81576这么给面子，他当然也不会拗着来。 只是，国庆这才刚开始，81576就在给他打预防针，怎么总有些不太好的感觉呢？ “我说，你是不是已经有007号目标的人选了？”吴庸警惕地问。 “每一次的任务目标，都会提前确定几个备选者，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总觉得你要坑我。” “一定是你的错觉。” “不然你先让我看看你那几个‘备选者’？” “非任务目标信息不予提供。” “……”怎么又是这句？ “不给看的话……帮我找个魔术大师当老师怎么样？基础在纯白空间里练得差不多了，我现在缺少的，是真正的魔术大师的经验和一些思路，这些东西可不是你在网络上能够直接搜索到的。” 半晌没听到81576说出拒绝的话，虽然也没马上答应，但一点不影响吴庸顺着杆子往上爬。 “不用你帮我搞定老师，你只要给我提供一个魔术大师的联系方式和住址，或者给我一个在网上和ta成为网友的契机，剩下的我自己搞定。” “……”81576依然不语。 “这次你也看到了，我在魔术上的造诣完全不够！这样下去最终也只能在魔术行业的中层偏上打转，足以支撑我今后的生活，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你不是想搜集更多的样本信息吗？以后的任务，也有可能会需要我混进上层圈子，接触社会结构上层的大佬，但我都没有实际去体验过，就算演技再怎么高超，也可能会出现漏洞。” “你能给我提供到的信息也不全面，特别是网络上搜索不到的部分。但越往上走，能出现在网上的详细信息就越少，怎么都比不上自己亲身体会过来得好。” “但如果我能成为一个顶级的魔术师就不同了！” “至少，可以解锁更多我能去的场所，也能接触到更多的人。” 这几次任务下来，和81576已经相处了半年时间，吴庸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它说什么就是什么，完全没有想过可以讨价还价。 虽然81576有些时候略坑，但总体来说，并没有对他造成过什么伤害，而只要吴庸能把自己的考量都罗列出来，在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很多时候它也会做出妥协。 一点都不像一开始那样，好像吴庸愿不愿意和它签约，完全无所谓的态度。 吴庸猜想，或许是一旦有了合约之后，虽然合约当中并没有规定志愿者的唯一性，但81576想再找别的志愿者，恐怕是需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那倒不如和现在的志愿者一起友好共进，打造和谐社，啊不，是和谐地完成任务。 果不其然，在吴庸有理有据地一番劝说之后，81576让步了。 “直接提供信息，你的成功率也不高，我也不可能在任务之外做多余的事情让你接近其他人。” “不过……我可以给007号目标加上‘有极高的魔术造诣’这样一个前提。” “Good job！”吴庸高兴地打了个响指，“如果找到了合适的目标，请一定把这个任务的优先级提到最高！” “要是能有向魔术大师学习的机会，在A市找活儿的事情可以推后，等我水平更高了，再来提升名气。” “所以，只要能确定目标，马上可以开始任务是吗？”81576向吴庸确认到。 “肯定啊！” 吴庸觉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更大的期待感将心中那一点不和谐的感觉冲淡了。 “你是不是已经有目标了？是谁？没听说哪个知名的魔术大师最近在A省表演啊。” “是之前备选者中的一个，你稍等一下，我需要再向他确定细节。另外，报酬要换成‘魔术指导’吗？” “可以的话，魔术指导和钱都要，我不嫌多。”吴庸摸着自己的良心，十分诚恳地说出这句话。 感谢傲凌一方、zerorys、gillianno1的月票支持~ 210 难道是PY交易？ A市作为一座一线城市，物价，特别是房价，在全国人民看来都是天价一般的存在，许多人终其一生，也不敢想像在这里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然而就是在这个城市，仍然建起了为数不少的别墅，有主。 在A市一栋三层别墅里，第三层的房间全部被打通，改造成了一个明亮宽敞的练功房。 两个年轻人在练功房里，一个坐在边上喝水休息，另一个则拿着手机贴在耳边说话。 不过多一会儿，打电话的年轻人放下手机，问额头上的汗都还没收敛干净的年轻人：“晓樊，现在要继续吗？” 程晓樊立刻把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刚才体力消耗得太厉害，还得缓缓才行。” “阿一，我是说key，你试镜都过了，为什么要打电话告诉剧组你不去演了啊？是你家里不让你去吗？”程晓樊记得，key似乎是在手机上看到了什么消息之后，才决定给剧组打的电话。 key愉悦地笑了笑，一点不像是想要做的事情被阻挠了的样子：“我家不像你家管得那么严，这次不去参演，是因为有了更有趣的事情。” “难道是要去国外参加哪个魔术比赛？那你还能在决赛上当我的搭档吗？”程晓樊有些急了。 以他的高标准高要求，想在短时间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重新排练磨合，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眼见着key为了“更有趣的事情”连参演电视剧都推了，程晓樊心里骤然慌乱起来。 “放心。”key抛给他一个令人感到安定的眼神，“参演电视剧只是合作，更何况连合同都还没签。但你是朋友，答应过的事情我当然会做到。” “那就好！”程晓樊放下心来，“对了，我有一个朋友，之前约好了等我决赛完请他吃饭，到时候我们一起啊！他也是魔术师，你们之间肯定能有共同话题。” 在程晓樊心里，默剧演员一定能和默剧演员成为朋友，所以魔术师之间应该也差不多吧？毕竟爱好相同，一定有不少共同话题，能够友好地沟通交流。 他倒是忘了，之前吴庸也说要去试镜的事情…… “到时候再说吧。”key温和地笑着，程晓樊没感觉到哪里不对，就当他是答应了。 要是吴庸在这里，绝对能看出key对于程晓樊的提议并不怎么以为然。 同样是魔术师就会有共同话题了吗？ 大概也就只有心思单纯的程晓樊才会这么觉得吧。 对于key来说，他更相信“同行是仇人”这句话。 且不提程晓樊和key这边又开始继续节目的排练。 在宾馆里的吴庸，此刻脸上的表情是相当之奇怪，就好像吃苹果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现手中的果肉里有半截肉乎乎的虫子一样。 对着志愿者之家，“观察项目81576-007”资料里的目标照片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 “你确定他的魔术是大师级别的？” “key是魔术圈里最近才开始活跃的新人，但从目前能收集到的视频信息来看，许多经典的高难度魔术他都能够还原，并且还有自己的一套理解。比如你在试镜时看到的表演，就是他独创的技巧。” “难道我理解错了，你不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当然想知道了！”吴庸白眼一翻，“只是你确定他会把自己的独门绝技教给我？” “他拒绝主动教授，但是允许你在他身边近距离观看，另外酬金也不会打折扣。” 吴庸看着目标资料里，除了照片、职业和艺名外的一片空白，眉尾一挑：“嗯？有多少酬金？话说，为什么这次的任务内容完全是面议，连目标的信息都那么苍白？” “对方似乎不想在网络上留下太多痕迹，而且他要求应邀的演员必须为男性，能够对委托内容完全保密，除此之外，只对演技有要求，需要面试，其余的都不做要求。” 81576仍然用万年不变的平淡语调说：“所以，明天晚上会有一个面试，稍后目标订好地点会发过来。如果面试通过，他才会进一步和你签保密协议，聊具体任务。” “不过，酬金他说了，只要面试通过，定金五万，最后视具体的任务完成情况来定酬金，但至少也会有三十万。” 吴庸瞪大眼咽了口唾沫：“他不会是想让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A市毗邻港口，又和两个特区都离得不远，该不会是什么携带私货之类的事情吧？ 还是说……特定了男性……PY交易？ 菊花不由得一缩。 “暂时来看不像，明天的面试对方也说会订一个餐厅包间做面试地点。如果真的有猫腻，你到时候直接走人，应该遇不上什么危险，我可以提前和你商量几个用于脱身的容貌装扮。” 话虽这么说，可为什么吴庸听了81576的话，反而更觉得危险了？ 只不过……三十万呢！ 不算制墨厂那边的长期性收入，单就现在的所有存款加起来也没那么多。 如果能保证自身安全，倒也不是不能去探探水。 “你可以时刻对我进行定位，一旦有事情，立刻帮我报警，把定位发给警察吧？” “当然没问题。” “那行，我去！” 就在吴庸准备拿上工卡去厕所里，方便捏脸的时候，手机却突然打进来一个A市的陌生电话。 “喂？” “你好，请问是吴庸，吴先生吗？我们是《真实世界》剧组。” “《真实世界》？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想请你来做K的扮演者，不知道这两天方不方便来剧组签一下合同，顺便聊聊具体事宜。” “不是说我落选了吗？”吴庸感觉莫名其妙，早上刚收到落选短信，下午又打电话来说选上了，耍人玩儿呢？ 不对！ 是key！ 吴庸刚反应过来，只是他的问话已然让打来电话的艺人统筹尴尬了，暗道那个狗屁魔术师key不懂规矩乱来，才让剧组那么被动。 现在换人也好，要不然，等开拍之后才闹幺蛾子，这新闻可就要闹大了！ 211 静候佳音 那艺人统筹好歹是江湖上混了多年的老油条，马上笑着回答道：“我也是听上面的话做事，具体什么情况不是特别清楚，但剧组肯定是看好吴先生，才会让我打这个电话的。” “怎么样？吴先生这两天方便过来签合同吗？” 虽然参演《真实世界》的机会难得，刚好适合为他这个没拿过什么奖项的新晋魔术师打出名气，但被人当作备胎的感觉，实话说并不怎么样。 按照传统套路，这个时候应该果断甩脸色打剧组脸吧？ 吴庸摸摸剃得光洁无比的下巴，考虑了一下说：“很抱歉，可以后天再给你们答复吗？我这边刚好有点事情，现在无法确定后续的时间安排，但后天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不想被当作后备役是一回事，吴庸很清楚这是因为自己的实力不够，怪不得别人，所以在机会摆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想看看有没有可能与007号任务不发生冲突。 艺人统筹也是凌乱了。 一个选上了说不演，再联系一个竟然还要拖时间？ 在这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进的不是国内娱乐圈的龙头集团斥巨资要打造的超级IP剧组，而是在一个资金随时可能被撤出，拍出来都不一定播得了的草台班子。 然而他还能怎样？他也很绝望啊！ “吴先生，请你尽量快一点给我们答复吧，毕竟想出演这个角色的人还有很多。” 吴庸哪里听不出他声音里的僵硬，然而他也一样很无奈啊。 在key给出的任务不犯法、不伤害他自身的情况下，直接拒绝可是会被扣除“委托人暂定佣金的十倍”的钱，哪怕按照key给的最低价计算，也要扣三百万。 瞬间背上两百多万的债务，他只能呵呵了。 “嗯，只要我确定到这边的时间，一定立刻和剧组联系。” “……静候吴先生佳音。” 从电话被挂断的速度来看，这位艺人统筹的心情实在不怎么美好。 吴庸揉揉额角，感觉咸鱼的时间就要一去不复返了啊…… “总之，先仔细看看key的资料，想想怎么过明天的面试吧。” 继续在手机上点开“观察项目81576-007”中的信息，基础资料那边已经看过了，连个大名都没写，只有艺名，没什么好看的。 而key的社交平台，虽然账号都是老账号，但以往的活跃度似乎并不高，发出来的信息几乎都是最近两个月的，并且十条里九条和魔术有关，还有一条是类似于“天气那么好，人怎么可以不努力”这样虾扯蛋的心灵鸡汤。 吴庸发誓，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苍白的资料。 “81576，你是不是在瞒着我什么？” “绝对没有！我提供到的，就是我目前能够确认真实的信息，没有删减。” “那key的信息怎么可能会那么少？” “这正是他被列为备选者的理由。对于在信息时代，还能让出现在网络上的信息量那么少的人，我认为有必要收集到他的数据。” “……” 越来越觉得明天晚上不会遇到什么好事情怎么破？ 房间门突然被敲响。 “吴庸……哥哥，快出来，我们要出发啦！”小萝莉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这半年以来李曼珍的重心都放在林梨身上，没怎么照顾到小女儿，现在大女儿暂且无忧，李曼珍也不急着回去，准备带林若桃在A市多玩两天。 吴庸之前也是打算顺便在A市接几个活儿的，也不急着走，双方就约好了今天一起去逛街吃饭，到A市总高600米的地标建筑游一圈。 也罢，先陪着小萝莉她们出去玩玩，就当是放松大脑散散心，说不定放松之后能更好地理清头绪呢？ 咸鱼如吴庸，虽然经过半年来一系列的事情已经有了不少进步，骨子里的咸鱼味依然“历久弥香”。 我泱泱大国幅员辽阔，全国各地的乡村风貌皆有不同，但全国各地的大都市，除了气候和地标，长得都差不多。 更别说S市本来就和A市离得很近，连人文风情都没什么差别，对于久居S市的三人来说，没什么新鲜的。 只不过林若桃被憋得久了，乍一出来“放风”，兴奋程度直接比平常上升了二三十个百分点。要不是国庆期间人太多，吴庸和李曼珍都不赞同去游乐园，这孩子不得高兴疯了才怪。 连“吴庸哥哥”四个字都叫得无比顺畅。 看着她脸上难得一见的灿烂笑容，吴庸因为007号任务而带来的紧张感也舒缓了许多。 到了晚上6点，三人一起登上了600米的地标建筑。 说是600米，实际上最上边的一百多米都是天线桅杆，而游客能到达的最高处不过488米。 吴庸三人没上到那么高，只是在384米处的观景台转了几圈，拍照留念。 封闭的观景台内，每隔一段就有一片钢化玻璃的地板，小萝莉本来还有些害怕，但被李曼珍用激将法一激，站上去之后发现好像挺安全的，结果一定要把整个观景台上的玻璃地板全部站上去跳几下，美其名曰帮这里的工作人员做“免费检查”，闹得李曼珍哭笑不得。 已经步入“中年”的吴庸自然没有她那么跳脱，况且在塔里看风景，和在老家那边爬到高山上看下面的城镇也没太大区别。 在山上吹着山风还更爽呢！ 不像在这里，看什么都得隔着玻璃。 吴庸的关注点在观景台的小店上边，他知道林梨喜欢收藏各地的邮戳，于是在小店买了张明信片，盖上地标上特有的印章，再寄往S市林家。 林梨收。 在他给明信片盖上印章的时候，旁边几个大概是相约来玩的女大学生都面色奇怪地偷瞄他。 直到吴庸去邮箱寄明信片，几个妹子才悄悄咬耳朵。 “那个人好奇怪，笑得我鸡皮疙瘩都起了。” “该不会是心理有问题吧？” “最近外来游客特别多，晚上感觉不太安稳，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几个妹子商量之后，一致决定现在就回学校去，免得再遇到奇怪的人。 已经离开的吴庸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起到这样的作用。 不过，如果他在的话，也只会不屑地对妹子们说：“黄金周还不跟男朋友出去玩，辣鸡单身狗！” 感谢gillianno1、无名-仙隐的月票支持~ 212 不行就放个水 还不到晚上7点，夜幕便已垂下，衬得琳琅的霓虹灯更显丰姿冶丽。 昨天和林若桃母女回到宾馆，吴庸便跟她们说，已经接到了几个活，所以后面得跟着表演的场地到处跑，不能跟她们一起行动了。 林若桃本来想跟过去看表演，不过被吴庸搪塞了过去，再加上李曼珍也不想让吴庸为难，于是几天一早，吴庸便一个人搬出了原来住的宾馆。 key定的地方是一家中档餐厅，虽然不在市中心，但基本也在二环上，不算偏僻。即便那家店一看就没什么特色，黄金周期间仍然是客流不断，只不过不像别家，门外还排着队等着一堆人。 或许这也是key把地点定在这里的原因吧？ 吴庸向服务员报了key提供的包间名字，服务员便殷勤地将他领到了一间空无一人的包间，一问之下，key竟然还没有到。 或许是因为路上堵车了？ 这个点路上的确堵得厉害，吴庸自己是坐地铁过来的，也是站了一路，差点没被挤变形。 思及至此，吴庸打发了服务员，耐着性子在包间里等key。 这家餐厅收得起中档的钱，装修还是蛮不错的，吴庸呆的这一间走的是极简风，颇有几分现代极简和禅意结合的味道。 只是一个人在这样的屋子里坐久了，浅淡的墙壁和空旷的布置，难免让人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特别是在绷着神经等人的时候。 对于今晚的面试，吴庸早就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所以即便再无聊，他也不会看小说或者逛论坛之类的打发时间——谁知道会不会在他没有警惕起来的时候出现什么突发事件？ 只好将手机放在桌面上，不过一会儿便看一次时间。 然而，直到8点钟，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key还是没有到场。不仅如此，连一封邮件、一个电话都没有。 熄灭的黑色手机屏幕上印出吴庸现在的样子，一个30来岁的儒雅男子眉宇微皱，面容上不难看出不耐之色。 屏幕再次被点亮，吴庸将手机拿得更近了点，感觉就算房间里有监控也拍不清屏幕显示的内容，才用扣扣问81576. 【委托人迟到了半个小时，我可以走人取消任务，不用受惩罚了吧？】 81576秒回：【请再等半个小时，如果委托人仍然不出现，可视为委托人自愿放弃委托。】 吴庸稍稍松口气。 他是想学到更高深的魔术不假，但这个任务给他的感觉不太好，他宁愿再花更多时间让81576去寻找其他合适的魔术大师，也不想在key身上吊死。 然而，他这口气刚松下来不就，突然接到了key的电话，但电话里的声音粗里粗气，显然不是key的！ “你就是key的经纪人？他现在在我们这儿，你最好乖乖听我们的话，否则你的摇钱树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对面的男声嗓音很粗，并且将声音压得很沉，听上去让人有种被卡车碾压过的感觉。 吴庸大脑宕机了片刻，立刻反应过来，沉声问：“你们想做什么？” 电话那头的男人像是啐了一口：“他拿了我们的东西，必须给我们还回来！” “还有，你最好不要报警，否则后果自负！” 电话猛然被挂断。 吴庸叹口气，带上蓝牙耳机。 他就知道今晚不会有好事情，还真尼玛什么事都能遇上！ 餐厅已经没有呆的必要了，吴庸心里像是堵了块大石头一样，沉重地走出餐厅，连先前殷勤现在一脸便秘的服务员也没去在意，径直出了店门，沿着人行道往前走。 “81576，能定位到刚才电话的位置吗？还有，key真的被绑架了？” 即便喧闹的大街上没人能在一米之外听到他的自言自语，吴庸依然用自己最小的声音，尽量不动嘴唇地发问。 “刚才的电话的确来自于key的手机没错，现在手机的位置在你目前位置北偏东10公里左右的一个城中村。key目前的情况，我无法确认。” 按道理来讲，吴庸现在应该第一时间报警，但他不确定目前遇到的状况究竟是key真的遇险了，还是他设计的所谓面试——不排除这个可能不是吗？ 刚好在面试的时候遇到诡异的情况，电话里的男人不给key的家人、朋友、真正的经纪人打电话，反而联系了他这么个局外人，怎么想怎么可疑。 但不论是真的遇险，还是一场特殊的面试，吴庸确定，那个男人一定还会再打过来。 “81576，一会儿再进来电话，帮我录音，另外分析一下电话那边的背景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还有，既然现在涉及到任务目标的人身安全，你可以帮我从天网查查key今天在哪里出现过吧？” “天网监控正在排查，所有和任务目标相关的音频都会保存，刚才的录音已经分析完毕，对方所在房间内没有采集到其他人类的声音，但也有可能是手机的收音效果限制。” 吴庸说不出来自己该不该希望这只是一场以“面试”为目的的闹剧。 虽然和key没什么深交，甚至因为他和81576模拟出的那个装B犯有相似之处，所以对他没多少好感，但他也不想看着一个好好的人就这么出事。 可是，如果只是为了面试，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key想要让他做的，究竟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想到这里，吴庸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似乎走得快一些，就能把这些烦心事给抛下。 他摇摇头，决定先不纠结那么多了。 要是真的绑架，就报警；如果只是个面试，他就稍微演一下，放点水，假装自己费尽心力也没能通过，这样，应该能瞒过81576的吧？ “你在想什么事情？按照你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今天的情况不至于让你心跳加快到这种程度。” 81576冰冷的陈述句把吴庸给惊着了——它不会是读取他的思维了吧？ 刚想质问，话到嘴边又立刻反应过来，真读取了他的思维，就不会这么问了。 “没什么，可能是因为之前咸鱼了太久，一下子有点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吧。” 81576没再问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接受了吴庸的说法。 而吴庸的手机，也在此时再一次响起来。 感谢Silver【银の翼】、冰择天的月票支持~ 213 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想跑？还是想报警？” 粗粝的嗓音阴沉起来，比电视里许多阴柔的反派更加瘆人。 “不准再往前走，摘掉耳机！我们的人一直看着你的，别耍花样。” 一股寒气从后脊窜上来，迅速渗透大脑和四肢。 吴庸下意识环视四周，却立刻被电话里的声音喝住：“摘掉耳机！不要东张西望！” 心中一沉，看来的确是被监视了。 而且对方还不止一人！ 否则，刚才81576定位的通讯信号就不会在10公里之外。 这个时候，他不敢赌现在的状况是否只是个闹剧，而且连自己的处境也变得危险起来。 为了不激怒对方，吴庸慢慢地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关掉蓝牙耳机收起来。 “很好，现在……” “我不是key的经纪人，你们找错人了。”吴庸心中捏着一把汗，但仍然大着胆子做出试探。 对面轻嗤一声，沉默了几秒钟。 街上的喧嚣在他沉默之后似乎更大声了些，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吴庸恍惚地感觉自己从一场荒诞的梦里猛然间回到了现实。 “嗖——” 破空声起，一道黑色的直杆以奔雷之势扎到吴庸脚边不到30公分的地上，弹到一边。 冷汗瞬间密密麻麻地出了一身。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几个路人的注意，但看见地上不过是一根黑黝黝的细棍子，比筷子也粗不到哪里去，只当是哪个熊孩子的恶作剧，没有过多关心。 手机那头的男人冷冷一笑：“别想耍花样，下次射过去的，绝不会是拆掉箭头的光杆！”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吴庸只觉得对方一定是疯了！ key那个家伙到底拿走了什么东西，才让他们不惜在行人众多的街道上动用弩箭？ “带上key给你的东西，从这里坐35路到北城老村下车，到时候再告诉你怎么走。最后警告你一次，在没拿到东西之前，不管是key，还是你，我们都，绝，对，不，会，放，手！” 手机另一头的男人，一字一顿地用声音在吴庸心上重重地砸下几记闷锤。 “知道了，我现在回饭店拿东西。”吴庸阴沉着脸，慢慢转身往回走。 这一次，绑架犯没有阻止他的行动，但依然阴笑着威胁道：“如果你进去5分钟之内没有出来，或者被我们发现你通知了其他人，我发誓，你很快就能过来和key作伴。” “我会尽快出来。” 吴庸挂掉电话，径直往刚才出来的饭店走过去。 他没有时间去吐槽81576找的什么鬼任务，也没有时间思考为什么key好好一个魔术师会惹上这种一般人都不会遇到的事情，他甚至没心思去顾及key的安危。 自身都难保了，谁还有心情去在意别人？ 从刚才弩箭射过来的方向看，绑架犯的同伙应该是和饭店同一边街道的某层楼上，但他无法确定在这边监视他的绑架犯同伙有几个人，是否能从其他方向，甚至就在他身边监视他。 在路上他是不敢用手机或者戴上蓝牙耳机找81576的，只能一会儿进饭店之后，想办法问问81576有没有新发现，顺便叫它不要报警。 对，千万不能报警！ 他可不觉得警察会比潜藏在他身边的犯罪分子行动要快，就算最后抓到了人，要是他已经受到了伤害甚至是打出GG，又有什么用？ 餐厅里接待他的还是之前那个服务生，见吴庸又返回来，殷切地迎上来问：“是您的朋友现在要过来了吗？刚才的包间还给你们留着的呢，要不然您先点好菜，我们很快就送上去。” 服务生主意打得好，刚才吴庸在那里等了那么久都没人过来，现在先让他把菜点了，就算最后他还是没等到人，也不会像刚才那样，餐厅除了个订包间的订金之外什么都赚不到。 然而吴庸没在前台跟他废话，只留下一句“刚才有东西忘拿了”，便直接往包间那边走。 服务生的脸瞬间就耷拉下来，僵着脸跟过去，好像吴庸没人看着就会坏了店里的陈设一般。 吴庸旁若无人地走进包间，没心思搭理身后的小尾巴，仔细扫过在等key的时候已经观察过无数遍的包间。 绑架犯如此笃定他是key的经纪人，并且说key把东西给了他，如果key果真是被绑架，并且因为有别的原因只能向他求助的话。 他和key的交集，除了网络，就只有这里了。 要是现在能和81576进行联系就好了，能确定一下在他来之前，key是不是已经来过这家店。 只不过，瞥见身后跟着的丧脸服务员，想在包间里和81576沟通是有些难度了…… “你落了什么东西，要不要我帮你找找？”注意到吴庸的目光，服务员有气无力地问。 “不用。” 极简风格的房间，只一望便尽收眼底，似乎没有什么能够藏东西的地方。 吴庸慢慢走进来，扫过墙上简单的装饰，平整的桌布，光洁的地板，最后目光依次划过圆桌旁的几把椅子。 除了自己之前坐的那一把，还有一把椅子，与其他靠背紧贴桌子边沿的椅子不同，似乎有人坐过，和桌子保持了些距离。 吴庸走过去，将手伸进靠背和坐垫之间的缝隙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U盘。 “我的东西找到了，你们厕所在哪边？借用一下。” 服务生瞪大了眼睛，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坐了那么久不点菜也就罢了，回来找东西还要蹭个厕所？？？ 然而他还能怎样呢？就算不是客人，人家提的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要求，总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在店里闹起来吧？ 有气无力地给吴庸指了个方向，吴庸立刻快步走向厕所，步伐已经接近小跑，他咬着牙，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进去！ 望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服务生一脸的问号。 这么急的话，怎么不先上厕所再来找东西？ 突然，他想起吴庸在包间里找到的U盘——现在好像也有能直接被手机读取的U盘啊！ 尼玛！不会那么丧心病狂吧？ 就算再急也请回家啊！在公共场合这么做真的好吗！ 如此一想，本来不打算跟过去的，服务生一咬牙，还是追了上去。 要是被别的客人看到，明日头条说不定落在这家店头上了，羞耻到爆啊！ 感谢寂灭时的月票支持~ 214 怕不是要笑出声来 走廊里，手机铃声恍如催命曲一般，将吴庸截在厕所几米之外的位置。 “5分钟已经到了，你再不出来，我们的人就进去找你了。” 被店里的冷气一吹，已经汗湿了的身体更觉得如同置身冰窟。 “东西我拿到了，马上就出来。” 正准备挂断电话，却立刻被绑架犯叫住：“从现在开始，直到我们拿到东西，你都不能挂电话。” “……好。” 趁着现在在走廊上，除了那个服务生，似乎没有其他人，吴庸又带回了蓝牙耳机，给手机连上WiFi，在扣扣上给81576发信息。 【现在不要报警！如果我真的被对方完全控制住，无法脱身的情况下再报警。赶紧把key今天的行程发给我，还有，帮我查一下，绑架犯的同伙是谁！】 此时，追上来的服务生却看见吴庸并没有进厕所，而是边玩儿手机边慢慢地往外走，这才松了口气，好歹店里不会闹出丑闻了。 妈耶，希望以后少遇到几个这么奇怪的客人！ 服务生没说话，吴庸也没空理他，注意力都放在了81576发过来的信息上。 【key今天下午6点17分从离这边不远的江枫酒店出来，就到了这家店，6点33分，接到未经过实名认证的，号码为138××××4321的电话离开餐厅，之后进了一条巷子，就再也没有再正面出现在监控里，目前无法确认其下落。】 【key的手机除了你，在次期间没有再联系别人。那个位置的人员密度比较大，我要通过基站分辨这段时间打过来目前这个片区的手机，需要排查一段时间，稍后会把两边的号码发给你。（PS：138××××4321的号码在这段时间没有接打过电话。）】 “怎么，留着饭店不想出来，你这是饿了？要不要我让人送点吃的进去？”粗粝的男声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几丝不耐烦。 “我马上到店门口了！” 吴庸迅速在手机上打出几个字。 【帮我分析他有没有用变声器，变声器震一下，没有用震两下，是key震三下。】 关蓝牙耳机，重新将手机放到耳边，吴庸很快走出了餐厅，到不远处的公交站坐上了绑架犯所说的35路公交。 “很好，现在你可以戴上耳机，但是我们的电话绝对不能断，否则，这一车的人会陪着你一起下去，放心，路上一定不会孤单的。” “你不要乱来，我会好好配合。”吴庸的声音有些僵。 他现在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来，也不知道对方是否真的会不惜在市区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但是，那一根没有箭头的箭矢，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胸口的工卡震动了两下。 对方没有用变声器。 key果真被绑架，还把他卷进了危险事件里的概率又上升了不少。 时逢黄金周，又是人流涌动的高峰期，车内挤得满满当当。吴庸就站在驾驶座后面一点的位置，努力打量车里的人们。 特别是，和他一起上车的人。 他敢肯定，绑架犯的同伙一定有人混上车来了，否则无法保证他始终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和他一起上车的有七八个人，一上来就挤到老后面去的，暂且可以不管。 在吴庸之后上车，又和他一样站在公交车内比较靠前位置的还有三个人。 一对年轻男女，不像是男女朋友，因为两人挨得不算太过亲近，似乎也很在意相互之间的肢体接触，都背着个大大的包，在聊学校里的事情。 还有一个独行的，是个腆着大肚子的中年谢顶男，提着一个旅行袋，一上来就在擦脑袋上的汗。 都不怎么像绑架犯同伙啊……难道真不怕他从前门跑掉，挤到后面去了？ 本着人不可貌相的原则，吴庸还是将怀疑留在心里。距离北城老村还有十二个站，如果是绑架犯的同伙，应该不会在他之前下车。 他把这一站上车的人的面孔都牢记在心里，祈祷着上车的同伙只有一个人，而且能在到达北城老村之前被他认出来。 这样，他逃脱的机会就大多了。 至于key，吴庸只能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再把情况告知警方去处理——订金都没收到就遇到这么大的危险，他还是对这次的任务敬而远之为好！ 公交车按着既定的路线平稳前行，而随着目的地一点一点接近，吴庸的心也如同坠进深海，越往下一分，就越冷一分。 耳机里的男声不时地说着“离北城老村还有7个站，是不是很想立刻就见到我？”，又或者“呵呵，又堵车了，A市的城市规划真是做得一点都不好”之类的话。 像是在对吴庸宣告，他的一举一动，他的行程，完全都在掌控之中。 这个绑架犯一定是个变态！ 吴庸被耳机里的声音烦得要死，而一站又一站过去，绑架犯的同伙仍然没有头绪。 越往市郊的方向行驶，车上的人就越少，但仍然是坐满了，只是站着的人没有之前挤。 吴庸已经挪到了公交车中部的位置，那个提着旅行袋的谢顶男毫不客气地抢到了一个位置，大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年轻男女倒是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小伙子一门心思地逗着妹子说话，只是说的内容吴庸实在有些听不下去。 “你的包好有个性啊，我有个师姐好像也有一个类似的包，你们漂亮女生都喜欢这种包吗？” “……你的口红，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姨妈色？唔……我就知道这一个色号，名字太好笑就记住了，不是就算了。” “你是经管的啊，过高数了没有？我是机车的，你们学的是简单一点的高数B，我们是难一些的高数A，我成绩很好的，你要是挂科了，我可以帮你补习，补考绝对能过！” 吴庸心里呵呵哒。 这样要是能泡到妹子才有鬼了，没见人家之前听得专心，现在目光都开始游离，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了吗？ 眼看着那妹子转向窗外看黑不溜秋的“风景”，要不是现在吴庸正处在危急存亡之时，怕不是要笑出声来。 215 逃离公交 距离北城老村仅有三个站，吴庸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和他一起上车的人差不多还剩了一半，不过此刻视线都没有放在他身上。 吴庸迅速从裤兜里翻出手机，利用身体的遮挡，将手机控制在那几个疑似绑架犯同伙目光不能及的位置，垂下眼去看81576发过来的信息。 【已排查绑架犯同伙的号码为138×××……】 “把头转向正前方！” 还未等看完信息，绑架犯的咆哮声便在吴庸耳中炸响！ 他猛地扫视过车里的人。 没有人正盯着他看。 “艹！听不懂人话吗！把头转过去！” 绑架犯怒极而嘶哑的声音迫使吴庸缓缓平视向正前方。 “到北城老村之前，如果再让我发现你的小动作，我保证让你体会到被炸上天的快感。” 冷汗顺着额角淌过太阳穴，在冻得人手脚冰凉的无尽寒意当中，吴庸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他回想着那支无头箭射过来的角度和方向，回想着从上车以来，那几个疑似绑架犯同伙的举动和神情，心里逐渐生出一个猜测。 如果是这样，或许能逃出去！ 公交车仍旧不紧不慢地向前行驶，只是越往市郊走，路面越不怎么平整，比起之前在市区的时候要颠簸了许多。 窗外的灯光又亮了许多，方才路过好几个工厂，吴庸估计前面会有夜市之类的地方。 他刻意放松自己的身体，依照绑架犯的要求，始终注视着前方，内里却绷紧了所有神经，如潜伏捕猎的豹子，耐心等待着时机成熟的那一刻。 车窗外已经能看到不少坐满了人的大排档，对于没有国庆的工人们来说，下工之后来这里放开了吃喝，已经是不错的消遣。 吴庸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车站，全神贯注地做好准备！ “北坑东市场到了，到站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越到城市的边缘大马路上越空，司机猛一脚刹车，像是把在小小驾驶位上憋了一整天的郁气一并踩了出去，连带着车里的人都往前一倾。 就是现在！ 顺着前倾的惯性，吴庸踉跄着向前跌过去，慌乱之下拽住那对年轻男女中妹子单肩挎着的背包，一个“不小心”甩到了最前边，听得重重的一声响。 “对不起对不起！快看看里边有没有东西摔坏了，我一定照价赔偿！”吴庸忙不迭地道歉，作势要去捡地上的背包。 妹子却十分紧张地先一步跑过去捡背包，连她旁边的男生手脚也没那么利索。 正当她捡起背包，杀气腾腾地转身回瞪之时，愕然看到吴庸已经亡命一般从公交车上飞窜出去。 “站住！你给我停下！” 蓝牙耳机里的咆哮此时不再让吴庸感觉到寒意，他愉悦地说了一声“拜拜了您嘞~”，边朝大排档后面的黑巷子跑，边挂断了电话。 “81576，从现在开始，‘林书’的手机号拒接所有电话，实行方案一。” 吴庸边说边跑，虽然不熟悉这边的地形，好在他方向感一向不错，三窜两钻的，不一会儿就回到了一大堆人的夜市上。 用手机照了照现在的样子，没有了之前“林书”的成熟儒雅，变成了一个发型和衣服颜色同林书相似，却顶着一脸青春痘的十八岁少年。 这下，就算追上来也该认不出了吧。 吴庸大摇大摆地在路边摊上买了个烤红薯啃着，向卖烤红薯的摊主询问附近哪里有网咖。 摊主和气地给他指了条道，不远，拐过这条街就有一家。 跟摊主道声谢，吴庸径直朝网咖去了。 过街的时候，看到之前在公交车上那个被撩妹技能点为负数的男生扰得不胜其烦的妹子，背着她鼓鼓的帆布背包从一条巷子里跑出来，焦急地四处张望。 吴庸看着她笑了笑，似乎是察觉到有人看过来，妹子阴郁地瞪了他一眼，见是个陌生人，便不再浪费自己的注意力。 神清气爽地走过斑马线，要不是怕被当成神经病，吴庸都想仰天长笑了。 嗯，不行，事情还没彻底解决。 勉力收敛住嘴角的笑意，吴庸没再管那个危险的妹子，继续向网咖前行。 被吴庸抛在身后的妹子其实演技不错，再加上旁边有个完全不像是危险分子的同伴，他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直到他在公交上，想要偷看81576发过来的信息却被绑架犯喝止的时候，才察觉出端倪。 那时没有人看向吴庸，但浓重的夜色让车窗成了天然的镜子。 而且妹子背的明明是双肩背包，但她却一直将背包单肩挎朝吴庸的方向，从背包带子在她肩上勒下的痕迹来看，她的包绝对不会很轻巧。 “81576，刚才在公交车上那个妹子，她的背包上是不是有摄像头？” 喧嚷的夜市之中，除了81576能通过蓝牙耳机识别到吴庸的小声呢喃，再无其他人能听到吴庸的声音。 “是的，她的手机在接到过来自北城老村的电话，还有几条短信，背包上有针孔摄像头，采集到的视频信息我已存入信息库，需要的话之后发给你。” “那倒不用发。” 他就知道，肯定是有摄像头的，否则绑架犯对他的动作做出的反应不会那么快。 “你刚才不怕公交真的被炸掉吗？”81576平静地发问。 “他要真敢炸，那个妹子不也得上天？”吴庸白眼一翻，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再81576面前秀一下智商。 “刚开始还真被他们唬住了，后来越想越不对。真要是不计结果到那个份上，我在街上遇到的就不是一支没装箭头的箭了，直接在我拿了东西出来之后，像绑key一样把我绑走不就行了，还省事。” “所以说，他们绝对不敢炸！” “话又说回来……”吴庸语气一沉，“对于你来说，在公交上的时候，给绑架犯那边传过去虚假的声音，接入通讯信号，在耳机里把你查到的事情告诉我，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的确不难。”81576毫不犹豫地回答，“但是你没有吩咐过要我这样做呀。” 吴庸：“……” 身为一个人工智能，好歹智能一点啊喂！ 216 巨额债务 在吴庸的强烈要求下，81576答应他，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一定会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尽量和他打好配合。 虽然仍抱有怀疑，吴庸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能约束81576，还能怎么办，只能姑且相信它。 在网咖前台要了个最小的包间，吴庸一副网瘾少年的样子，急不可耐地溜了进去。 “81576，帮我注意信息安全，这个U盘上的内容绝对不能在电脑上有残留。” 吴庸吩咐完，刚插上U盘，却听81576说：“key给你发了封邮件，让你尽快接电话，要接通‘林书’的手机信号吗？” “先等等。” 他倒要看看，这个U盘里到底有什么内容。 迅速点开U盘存储空间，里边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名为“成份分析实验”的word文档。 吴庸煞有介事地将几大篇分析报告浏览了一遍，然后无力地将胳膊杵在电脑桌上，撑起昏昏涨涨的脑袋。 作为一个6年多没碰过生物化学，即便是往回倒退6年，仍旧可以考出生物10分这样成绩的学渣，不仅没看懂这份报告到底讲了些啥，还让自己又回想起了被生物课支配的恐惧。 “81576，报告里分析的东西，不会是毒品吧？” “不是，是一种效果显著的减肥药，但报告里显示的实际有效成份是一种利尿剂，通过增加人体排尿，将积聚在皮下腹腔中的多余水分排出，以达到减肥的效果。” “这有什么问题吗？”吴庸自己对这方面从来没关注过，只是以前听老妈说过，谁谁谁家的女儿买减肥药吃，结果一吃就拉肚子，瘦是瘦下来了，那脸色难看得，还不如别减肥。 所以在他的印象里，减肥药大概就是吃了会拉肚子的，这个药只是让人排尿，已经很良心了。 81576默默地考虑了一下要不要给吴庸免费开两科化学生物的课，但分析了一阵子，觉得还是把力气放在别处性价比要高一些，只能认命地向他解释。 “报告里的这种药，利尿剂的剂量过大，如果服用时间稍长，会因为体液过度流失而破坏体内的电解质平衡，引起腹部、小腿肌肉痉挛，甚至因此导致心律不齐或心脏衰竭而危及生命。” “另外，这样大剂量的使用本身就是被国家禁止的。” 所以说，key是因为这个被绑架的？ 但是，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啊…… “81576，帮我恢复‘林书’的手机通信。”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便催命一般响起。 “喂？”吴庸微调嗓子，恢复到“林书”的声音。 “你终于接电话了。” key的声音让吴庸一愣。 如果绑架是真，key现在绝对不可能这么平静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所以……原来真的只是一场别开生面的“面试”？ 这样一来，key直接被绑走，而绑匪对他却没有这么直接，就能说得通了。 呵，闹出这么大动静，够下本的呀！ 吴庸果断地挂掉了电话，按下飞行模式。 “既然他在约定好的一个小时之内没有到约定的面试地点，可以算委托人自愿放弃委托了吧？” 然而，81576平静地说了一个吴庸并不想听到的消息。 “key又发了封邮件过来，说刚才那个绑匪是他用伪声打过来的，现在的才是他的本音，没有绑架，你通过面试了，还给你打了5万块钱定金。” “呵呵，总之是他没有在一个小时内到面试地点的吧？把钱给我退回去。” 吴庸面无表情地将81576怼回去。 开什么玩笑！一个面试就搞出这么大阵仗，key想要他做的事得是有多危险？ 别到时候真被炸了，他找谁哭去？ 81576毫不示弱地回他：“既然所谓的‘绑架犯’就是key本人，他又的确是在约定时间的一个小时之内联系到你，并且告知了新的‘地点’，所以，不能算是自愿放弃委托。” “如果你要拒绝任务，我可以退回key的佣金，并且清空你的存款，让你背上两百七十九万的债务，你考虑清楚了。” “……” 他还能怎样，他也很绝望啊！ “……有利息吗？” “按银行贷款利息计算，如果五年内无法还清，你还可以用孙家老宅抵债，在此期间内，包括且不限于银行卡、薇信、支寸宝等账户上，一旦总金额超过2000元，将自动扣款还债。” “我可以自己还钱，真的，不用自动扣款的。”吴庸的心在滴血。 “自动扣款是规定，不能改。另外——”81576停顿了一下，明明是毫无波澜的语气，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让吴庸有种它在嘲讽他的感觉。 “key刚才又发了一封邮件，说你面试的表现很好，只要你答应接受委托，佣金将直接翻倍，提升到60万。” 吴庸只觉得自己被世界给厌弃了，只希望key能突然发现他的辣鸡之处，告诉他面试不通过，或者开个一块钱的佣金。 当然，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现在你要拒绝的话，已经需要背负五百七十九万的债务了。” 81576牌精准补刀，吴庸脸色苍白地捂着自己的小心脏。 “key似乎是觉得你想坐地起价，所以开出了最后的价码，80万，你还要拒绝吗？” “好了我接了！”吴庸一拍电脑桌，悲愤欲绝地喊到。 “帮你把飞行模式关了，不用谢。” 没有想到，人生当中第一次被夺命连环call，对方居然是一个他只想躲得远远的汉子。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让81576帮他找什么魔术大师！ 刚才被巨额债务打击的无力感还没有彻底褪去，吴庸颤巍巍地接起电话。 “所以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key轻轻地笑了一声：“林先生，不用那么紧张，你就当今晚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就好。” “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明天我们再正式的见一次面吧，到时候会为你详细解释今天的情况，以及之后需要你做的事情。具体的时间地点你来决定，我会随时恭候。” “好，那还是明天晚上7点半，地点我之后再通知你。” “那我等你的消息，对了，希望林先生到时候能把今天捡到的U盘带上，可以吗？” 吴庸没好气的想，要是现在说一句“不可以”，看他怎么收场。 但考虑到已经接了还不知道什么具体情况的坑爹任务，得罪委托人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情，指不定被坑得更惨，吴庸还是硬邦邦地回了句“没问题”。 217 让我射一箭 吴庸盯着手机屏幕上艺人统筹的来电，皱着眉犹豫了两秒钟，最终还是叹口气，按下接听。 “你好。” “吴先生，你考虑好了吗？” “嗯，承蒙剧组和导演的厚爱，只是最近有点私事脱不开身，实在不好意思，希望下次能和贵方有合作的机会。” 虽说很舍不得这个角色，但任务卡在那里，又不能保证任务期间能兼顾到拍戏，只能忍痛放弃。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这个机会很难得。”艺人统筹也没想到吴庸会拒绝，稍稍有些诧异，“如果真的是因为档期的问题，我们可以再商量，适当协调一下，毕竟K的戏份也不多，还是比较好调整的。” 吴庸也知道机会难得啊，可是他现在连key到底想让他做什么都不知道，哪怕剧组能帮他协调一二，他也不可能在自己都无法把控的情况下去坑剧组，只能将这次机会拒之门外。 只希望，这次的任务能顺利完成，才不枉他放弃参演《真实世界》。 对于这个key，吴庸总觉得有问题。 正常人能想出伪造一起绑架案当作面试的吗？ 还公然在街道上射箭，哪怕是没有装箭头的光杆，也不是一个思维正常的普通人能干得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以往只有81576不愿意提供的资料，不会有哪个任务目标连真名都查不出来。 虽然从实名认证的手机卡和乘坐动车、飞机的购票信息上能查到他的身份证，但81576顺着这个身份再往前查，档案却是一片空白。 key这个人，仿佛就是从今年的6、7月间突然冒出来的一样，没有家人，没有曾经就读学校的信息，没有工作单位，过去二十几年都没有在互联网上留下痕迹。 甚至在天网系统上，都很少明确地拍到他的样子。 他似乎对于电子设备相当不信任，并且对监控设施十分敏感。 吴庸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遇上了哪个逃犯，然而81576用key的面孔和国内外通缉中的逃犯都对比过，并没有能对得上号的。 出乎吴庸的意料，在key身上找到的唯一线索，竟然与程晓樊有关。 key在最近一段时间，不仅与程晓樊联系过，还频繁的去过程晓樊目前在A市的住所。 想到程晓樊之前打电话请他做搭档参加比赛，而现在都10月4号了，也没再找他。所以说，程晓樊找了key做他的搭档？ 心念一动，吴庸给程晓樊打了个电话。 宽敞明亮的练功房里，光是墙面上的大大的镜面已经无法再满足程晓樊的需求，于是他从不同的方向架了四五台摄像机，每次在镜头下表演结束之后，再去看各个角度的视频回放，以揪出做得不完美的地方。 此刻程晓樊正几块屏幕前看刚才录下的影像，边看边想着，如果现在key也在就好了，两个人一起表演，更能接近舞台上的感觉。 不过key说有事情，这两天不能过来，他也强留不了。好在排练得已经差不多，配合方面没有问题，key也保证在彩排之前一定会回来和他再练几遍。 手机的震动让程晓樊按下了暂停播放。 “吴庸？” “啊，没事，我已经找到搭档了，是一个叫key的魔术师，他魔术很厉害的，也很会表演。你要来看我们的决赛吗？我可以送你两张票，到时候还能介绍你和他认识一下，你们肯定能有很多共同话题。” “唔，好吧，以后有机会再说……我和key？我们是在朋友的婚礼上认识的，他那天表演的魔术特别酷，我感觉有些东西能用在默剧里边，就去要了他电话。” “嗯，谢谢，我一定会拿冠军的！” 通话结束之后，程晓樊再一次坚定了“默剧演员人都超好”的想法，吴庸肯定是因为拒绝了当他的搭档，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才那么关心他的。 吴庸的电话对程晓樊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转头便忘了，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研究怎么能将表演呈现得更精彩。 对于吴庸来说，则又断了一条线索。 无法挖掘到关于key的更多信息，他只能让81576继续排查，并且为了晚上的会面，和81576预设好了几套方案。 当夜幕再次成为城市的背景色，吴庸已经以“林书”的样子，悠然坐于一间茶楼的包间之内。 时间走到7点20分的时候，key的电话接了进来。 “林先生，我已经到了你说的餐厅，可以把具体的包间号告诉我吗？”key的声音不急不躁，很是谦和。 吴庸走到包间的窗口，盯着对面的餐厅道：“你出来，进对面的茶楼。” “好。”从善如流地应答，丝毫没有一点被人戏耍的愠怒。 不到一分钟，吴庸便从窗户看到key提着个电脑包出了餐厅，走向茶楼，身后还跟着吴庸昨天在公交上遇到的妹子，只是今天没再背她那个沉重的背包。 “我到茶楼了，现在往哪里走？” 吴庸在窗户后面盯了半天，没再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才把现在的包间号报给key。 为了防止再出现像昨天那样，被key提前到见面的地方进行布置，吴庸学聪明了些，今天事先给key发的，并不是真正的见面地点。 不过key似乎并不在意，让吴庸有种碰了软钉子的感觉。 key和他的同伙很快到了包间，在进门的时候，key的目光从吴庸耳朵上的蓝牙耳机扫过，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林先生你好，对于昨天给你造成的困扰，我感到非常抱歉。” 略微一鞠躬，如果现在key的头上有一顶帽子，恐怕都不会有掉下来的倾向，还没有他试镜时对台下的导演诚意来得更深。 跟着key一起进来的妹子倒显得有些窘迫，怀着十二分的歉意对吴庸深深地一鞠躬。 “对不起，林先生，昨天给你添麻烦了，真的不好意思！” 妹子直起腰，紧张中混杂着几分怯意，小心地问：“你不会怪我的吧……？” “不怪你。”用“林书”的面孔摆出的微笑，更能显出温文尔雅的绅士风度。 “下次你把弩箭借给我，再站着不动让我射一箭，我就不怪你。” 感谢GrayBlood、书友160725094251760、lcq891220、白前辈受我一拜的月票支持~还有谢谢冰择天的红包哟~ 218 友好会面 妹子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林先生……你在开什么玩笑？” “难道射了我一箭，就不能让我再射回来？”吴庸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房间里的温度骤然降下，妹子不再装出一朵小白莲的样子，脸上的神色变得冷峻起来。 倒是key依然保持着原来的风度，笑着问吴庸：“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在公交上一路监视我，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部位还有一般人不会起的茧子，再加上今天跟你一起过来，很难猜到吗？” 吴庸语气中的戾气让key不由得失笑：“我以为林先生今天肯和我见面，是想要接下我的委托。原来是我想错了，你只是因为昨天的事情生气，才想和我见面的？” 这话说得，反而像在指责吴庸不够成熟一样。 “生气也不奇怪啊，毕竟我的委托人一点诚意也没有。”吴庸做了个请二人坐下的手势，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坐下慢慢说吧，希望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key依言坐下，跟他一起来的妹子检查过走廊上没人，关好包间门，才过来落座。 “我是key，旁边这位是冯起，我的好朋友。” “昨天的面试设置成那个样子，主要是因为这次的委托会有一定的危险，我需要确定林先生是否有足够的能力来完成委托，否则因为我的判断失误而导致你陷入危险之地的话，我会很愧疚的。” key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对，反而一副这样是为别人着想的样子，让吴庸怒极反笑：“呵呵，所以这次的委托究竟是什么？” key从手提电脑包中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一边说：“相信昨天那个U盘里的内容，林先生也都看过了。” 见吴庸点头，key继续说：“那是一个小药厂出的一款新型减肥药，里面的成份就像U盘里的分析报告那样，含有大量的乙酰唑胺，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三无产品那么简单，而是含有过量违禁药物。” “我这边通过一些渠道，查到了背后给小药厂其实只是一个大医药集团的障眼法，但是现在没有切实的证据。所以我想，请林先生帮我去拿到双方勾结犯罪的实证。” 笔记本电脑已经打开，key点开一组照片放到吴庸面前。 照片上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长相原本应该是很清秀的，只是讷然的眼神、苍白的脸色以及面部有些凹陷的肌肉，让她看上去像是一个难民。 “她是冯起的妹妹冯雪，因为吃了那种三无减肥药，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吴庸偷偷瞄了一眼冯起，在key提到她妹妹的时候，她眸子里闪过一道痛色。 看来这是真的？ 只是，即便照片上的女孩让他有些怜悯，key和她，和她的姐姐冯起又是什么关系？肯这么帮她们？ 吴庸没有问出口，因为直觉告诉他，就算他问了，key也只会一笔带过，不会说实话。 所以，他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们为什么不报警？” key苦笑着摊摊手：“我们没有证据，他们的减肥药也不是在固定的场合销售，更别说从分销处扯出后面的庞然大物，直接报警也好，提出诉讼也罢，最终都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只有切实掌握了证据，才有可能把他们扳倒。” key再次站了起来，冯起看到他的举动，也跟着离座，两人一起，对着吴庸深深地鞠了一躬。 “拜托了，林先生，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key再抬头的时候，眼神格外的认真。 哪怕吴庸用上了所有的分辨办法，也看不出他神情里有一丝作伪。 他将电脑包放上桌面，和笔记本电脑一起推向吴庸：“这台电脑算是给林先生的见面礼，这次需要你接近的目标信息我都已经存在里面，你可以先看一下，我们再商量具体计划的实施。” 吴庸没有先答应，而是将key存在电脑里的内容看了一遍。 key口中说的，小药厂背后的实际操控者，是东南部的一个医药巨头——启明医药集团。 哪怕像吴庸这样对医药行业完全不了解的人，也对它有所耳闻。毕竟A省市面上大部分本地产的药品，都标有启明的商标，除非是从不进药店，从不吃药的，否则基本上都会对这家公司有点印象。 这个目标，立得有点大啊！ 吴庸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泛出苦水。 key给出的资料里，捕风捉影的传言也好，间接性的证据也罢，都指向了一个人——启明目前的掌舵者，魏思明。 “我知道这次的委托对林先生来说会有一些风险，但我可以保证，你遇到的危险做多也不会高过我们昨天的演练。”key从吴庸的脸上看不出他的情绪，于是试探性地开口劝说。 “你拿什么保证？”吴庸的目光猛然从电脑屏幕上抬起。 “启明内部许多高层应该对这件事是不知情的，况且走了一个一把手，连带着同一派系的人都可能被危及，能产生出多少让人心动的位置呢？” “更何况，就算启明被曝光背后操纵生产添加了违禁药物的三无减肥药，虽然会有不良影响，像这样的庞然大物也不会就此坍塌，不用多长时间，又能恢复过来。” “除了那些‘少数人’，我们的阻力其实并不大。” 吴庸面上流露出意动之色，心里却轻嗤一声：信了你的邪了，要不是不想背债，像我这样连传销都洗不动脑的男人，会在这里听你瞎扯？ “好，这个委托我接了。” key闻言露出了真挚的微笑：“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吴庸同样笑得真挚地和他握手。 任务是接下了，不过，他一定会想办法，把key的真实身份查出来！ 虽然目前从key身上找不到入手点，不过嘛…… 吴庸将目光移向了key旁边的冯起。 他就不信，冯起和冯雪，也像key一样毫无破绽！ 冯起注意到吴庸的视线，轻轻皱眉，但很快用也用一个微笑掩饰了过去。 双方在友好的氛围当中，结束了会面。 219 写作绅士，读作（bian）（tai） 世上有光就有暗，在城市炫彩的霓虹之下，污秽和阴影总是如影随形，而每天吞吐着巨量人流的地方，往往最容易藏污纳垢。 “节假日就是这店不好，坐车还不如走路快。”孟子君哀怨地嘟囔着，从地铁口走出来。一想到还有两公里的路才能到家就觉得头大。 不说打不到滴滴的事儿，就算打到了，站在这里等车来的时间，都够她走回去的了。 思及至此，只能咬咬牙，坚持着往回走。 以后出来玩的时候，要是再穿5公分以上的鞋子，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白天和朋友玩着闹着，吃着美味的小吃，试着漂亮的衣服还不觉得，现在精神不再亢奋，疯了一整天的疲惫感让她感官都变得迟钝起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些回家冲凉！ 因此，她并没有发现从地铁口出来之后，一个小黄毛正贼溜溜地跟在她身后。 人行道上行人往来匆匆，在夜色的掩护下，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貌似并不相识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贴得越来越近，连地上的影子都重叠在了一起。 孟子君正反复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默念着“坚持就是胜利”、“在外面一定要美美的”之类的话，好让自己忽视身体的疲惫和脚掌的酸痛，漂亮地走完最后一截回家的路。 突然，有人从她后面撞了她右边肩膀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就往前疾步走去。 孟子君望着撞她的小黄毛迅速消失在人群当中，却连把人叫住理论的精神劲儿也没有，只能捂着自己的右肩揉了揉，暗骂这人没素质。 大概是被愤怒刺激了一下，孟子君倒是比之前精神了一点，拉拉右肩挎包的带子，回家的脚步稍稍加快了些。 而当她终于回到家门口的时候，一翻挎包拿钥匙，却心疼地发现包包被划了一大道口子。 “啊！是之前那个人！”孟子君气得跺脚，懊恼地一拍自己脑袋，暗恨今天居然迟钝到竟然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遭了贼！ 她赶紧在包里翻了翻，看自己有没有少什么东西，却惊讶地发现，包里的钱包钥匙手机什么都没少，还多出来了三千多块钱。 一脸懵圈地歪着头回想了一下，是不是什么时候往包里多放了些钱结果给忘了？ 可她想了半天，最终还是不记得有在包里放过这么多钱。 从手机支付普及以来，孟子君已经好久没在身上带过数额超过两百块的现金。 “所以，大概，也许，可能……是那个小偷失手了？” 只能这么解释了吧？ 孟子君舒了口气，开心地想：被划开的包包不过两三百买的，现在反而白赚三千多，要是这样的贼再多几个就好了！ 然而世界上果真有那么无厘头的贼？ …… 时间往回倒退十分钟。 就在小黄毛从孟子君的挎包里摸出钱包，拐过一个街角，在背光处的一个垃圾桶前，准备把孟子君钱包里的现金拿出来，扔掉钱包的时候，伸进宽大裤兜里的手却摸了个空。 霎时惊得他寒毛倒立！ 把两边裤兜都摸了个遍，可不只是刚摸的钱包，连之前偷到的钱全都不见了！ 尼玛，想他在A市混了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事，这一次居然被同行给黑吃黑！ 小黄毛苦着个脸，只觉得再也打不起精神去找下一个下手的对象。 现在的人在身上带的现金是越来越少，那三千多块可是他今天辛苦一天的成果啊！ 可到最后，他连是谁摸去的都没有个数…… 算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遇上技术更高的，他认栽。 感觉人生已经索然无味的小黄毛，也不再起偷窃的心思，只想着明天还是去找个正经事情做着，不然万一那个偷了他钱的大佬把这一片占了，他还能靠什么吃饭？ 至于让小黄毛白忙活一整天的“大佬”，此时的心情似乎是非常美好。走在他旁边，不时瞄他一眼的冯起明显能察觉到，他现在嘴角勾起的弧度，可比刚才在见那位“林先生”的时候要真诚多了。 “嘁，虚伪。”看不惯key的笑，冯起轻嗤一声。 “这样说一位绅士，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key不以为忤，心平气和地对冯起作辩白，“如果我是因为虚伪才做这件事情，就不会悄悄地把钱放回去了，毕竟得到一位漂亮女士的感谢和崇拜，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冯起撇撇嘴，暗道：对，写作绅士，读作（bian）（tai）。 不过以两人目前的关系，她倒没有说得那么直接，只是讽刺道：“正义的key先生，你为什么不把小偷直接送去派出所呢？像他那样的惯犯，你管得了一次，还能管一辈子？” “我可没说我是为了正义。”key笑着摇摇头，“帮助那位女士只是我随兴而为，至于那个小偷，他没有妨碍到我，我又何必去害他？” 冯起用奇怪的眼神望着key，只是她的目光没让key受到任何影响。 最后，冯起摇头失笑。 她一定是白痴了才会去试图理解key的三观。 总之，他算是做了件好事，何必跟他纠结这个？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魏思明的命门才对，其他的，她都可以不在意。 “key，我还是觉得，你亲自出手能成功的概率，比让那个演员去的成功概率要大得多。就算那个演员接下委托，也不影响你从另一边去接近魏思明，不是吗？” key突然停下脚步，望向冯起的眼神有些发冷。 “我说过，这种有风险的事情，我绝对不会亲自去做的。” “可是我们输不起！要是被那些人知道了你的计划……他们一定，一定……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似乎是回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冯起的目光开始慌乱，咬住下唇的力气不自觉地变大，很快让唇色泛起一圈白。 然而key却忽然笑起来，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眉尾一挑。 “是你输不起，不是我。” 感谢阴天想睡觉的打赏哟~ 220 来历不明的钱 明媚的阳光给银白色的小轿车镀上了几道耀眼的闪光，身材姣好的妹子从驾驶座伸出白得晃眼的大长腿，下车后转从副驾驶位上去，一边招呼在路边等待的“林书”上车。 “过来开车！” 扮成林书样子的吴庸从善如流地上车，挂档踩下离合器：“现在去哪儿？” “随便开一段路，找个停车场停车。”冯起言简意赅。 在纯白空间里被81576调教出来的车技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吴庸一边往印象中附近的一个大型商场开过去，一边问冯起：“今天key怎么没有过来？” “key有些私事，我来也是一样的。” 吴庸心里了然，key恐怕是去给程晓樊作搭档，参加《喜笑颜开》的总决赛了吧。 他倒是哪边都不耽误。 “要是不介意的话，能把你妹妹的事情跟我再详细聊聊吗？” 冯起沉默了一阵子，就在吴庸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她的时候，她情绪低落地说：“今年五一的时候，我接她过来玩，结果那个笨蛋被骗子诓了五千多不说，都让她把从骗子那里买来的药扔了，她偏不听，背着我偷吃，结果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骗子是在哪里，怎么骗的她？我能直接当面向她了解一下吗？”吴庸追问。 “她现在在老家，离这里远着呢。至于那个骗子，估计是到处打游击战的，什么SPA馆、医院、服装店，都有可能遇到。” “看来你们已经查到了不少东西。” “是查到了不少，只是没有足够份量让他们无法辩驳的实证。” “放心，既然我接受了委托，就会尽全力帮你们找到证据的。”吴庸安慰了她一句，将话题引到另一边，“你和key真的不是情侣关系吗？否则他怎么会这么帮你。” 看似闲聊的一句八卦，却让冯起骤然警觉：“不该知道的别问，我和他的关系跟委托没有半点关联。” “好好好，你说你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姑娘，怎么成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呢？”30来岁的林书称呼20来岁的冯起为“小姑娘”，完全没有毛病。 只是这之后任由吴庸怎么起话头，除了与委托有直接相关的事情，冯起一律闭嘴不提，且脸色一直没有好转。 吴庸只能暗叹一声，暂时放弃了对冯起的语言试探。 将车开到大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冯起指定了一个狭窄刁钻的车位，让吴庸停进去。 见吴庸轻车熟路地将车稳稳地停进去，一副举重若轻、毫不费力的样子，倒是让她稍感安慰——至少不会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行，驾驶技术基本没问题，今后给魏思明开车，也要牢记一个‘稳’字。反正像他这样的人，也不会让你去危险路段开车，都是在城里绕圈子，只要泊车的技术达标，我们也好把你塞进魏家。” “只不过，你确定你的身份履历不用我们帮你安排？”冯起的眼神里透露着不信任。 “放心，我背后可是有一整家公司的，只要人设确定好，身份履历从来就不是问题，我也不会拿自己的安危来开玩笑。” 81576办事，吴庸信得过，要是真交给key这边来办，他才是不放心。 见吴庸信誓旦旦的样子，冯起不再多说什么，递给他一张《喜笑颜开》总决赛的贵宾票。 “明天的总决赛，后天自己去魏思明家报到，今后没什么事情少联系我们。” “key不会是想用一场在观众席上观看的表演就把我糊弄过去了吧？” “这是你和key之间的事，你自己跟他说。” 冯起今天的任务已经达成，于是面无表情地将吴庸撵下车，径自开着小轿车走了。 被留在地下停车场的吴庸无所谓地耸耸肩，揣好key给的贵宾票，回宾馆继续追查key和冯起的信息。 81576以往一直坚持“不提供任务目标以外的人类资料”，但这次连它也查不到key的真实信息，只能向吴庸妥协，从key的同伙入手，将冯起的资料提供给吴庸。 和key不同，冯起的档案相当真实，从小到大的信息都很完善，只是档案上的冯起，和吴庸接触下来的实际感觉却有些不一样。 81576查到的资料里，冯起和妹妹冯雪来自于一个小县城。 冯起一直以来学习成绩都属于吊车尾的行列，好在身体倍儿棒，走武术特招生的路线上了A市的一本。 冯雪则刚上高中，今年五一的时候，正如冯起所说，81576查到了冯雪到A市来的购买火车票记录。 但是，冯雪返程的购票记录，却是在两个月之后。 而已经放暑假的冯起，也没有和妹妹一起回家，而是在一家冷饮店打工。 冯起在车上的话仿佛又在吴庸耳边响起。 “那个笨蛋被骗子诓了五千多……” 五千多啊…… “81576，查一下冯起家的家庭收入和存款情况，还有她家给冯起的生活费状况。” 这种定向的查询，81576还是很快的，没过几秒钟，便回复道：“冯起父母的总收入大概在每个月五千多一点，冯起上大学之后，只有第一个学期每个月给她打了1200，之后除了学费就再没打过钱。” “能查到冯起在哪里打工吗？” “只有这个暑假查到了打工的信息，不过，之前她每个学期都会去做义工。” 但是做义工也是没钱的啊……对一个已经上大学的女儿，也是每个月1200这样给生活费，那么对一个刚上高中，只是来A市玩两天的小女儿，这家的家长显然不会让她揣着5000块钱上来。 所以说，冯雪被骗走的五千多块，还有冯起第二个学期开始的生活费，又是哪里来的？ “会不会是她们在A市有亲戚，从亲戚那里拿的钱？”吴庸摸摸已经不再扎手的脑袋，“81576，能查到她们在这边有没有亲戚或者父母的旧友？” “联系比较频繁的亲戚朋友都不在A市，要排查关系不那么亲近的，还需要费点时间。” “没事，我可以等。顺便查一查，key和冯起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联系的。” 感谢lcq891220的月票支持~ 221 聊友 国庆长假已经结束，游客们大多都离开A市，回到了重复平凡的生活中。然而，作为一座合格的一线城市，在上班高峰期的时段，道路依然是拥堵不堪。 坐在后座的魏思明气定神闲地闭着眼，静静地听旁边助理向他报告今天的行程安排。 事实上他于工作方面并没有太多事情，最重要的不过是早上的会议，在这之后，他甚至不用在公司呆太久，还有时间去接幼儿园放学的小儿子。 而助理向他报告的行程，也不仅是在魏思明当天的行程安排，还有诸如哪个合作伙伴家里的红白事，哪家公司又有什么新动向，行业里又要组织什么交流会是否要去参加一类的事情。 吴庸一边开车，一边竖着耳朵听助理的报告，心中暗忖，key给他安排的这个身份貌似不怎么有助于拿到证据啊！ 当魏思明的司机已经有几天了，但魏思明除了每天必到公司点个卯之外，如果没有特殊的事情，基本不会在公司多留。 而吴庸以林书的身份应聘上司机一职，虽然为了魏思明方便用车，就住在距离魏家别墅不远的小区里，却一次都没能真正进到魏家别墅的主屋之中。 不管是从工作地点，还是生活住所，都无从下手，每天只能听一听魏思明的行程，但这些行程也同制造违禁减肥药的小厂子完全沾不到边。 唯一有点收获的，可能就只有每天能和魏思明聊聊天了吧，虽然也只是普通的闲话家常。 这个刚过半百之年的男人，拥有巨额的财富，美满的家庭，事业上已经用不着他在前面风里来雨里去的拼搏奋斗，只要在后面把控好大致的方向，细节与执行，自然有下面的人去做。 魏思明是董事长兼任执行董事，可以插手启明医药的运营，但具体的执行大部分都是由CEO操刀，于是能空出大段的清闲，去享受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样的生活，恐怕是许多人的终极梦想。 吴庸想不明白，魏思明到底有什么必要，在背地里操控生产坑人的三无药品。 贪欲？ 有那个开小厂子生产不成规模的三无药品的精力，还不如去走别的正经路，在资本的帮助下，哪样不比做三无药挣钱？ 和魏思明的聊天时，吴庸也能分辨出来，能做这么大一个集团的掌舵人，绝不会如此短视。 助理报告完，后排安静了好一阵子，车子还是没挪出这条街。 魏思明结束了闭目养神，看了看时间，又从窗外望了望前面堵得密密实实的车队长龙，半开玩笑地说：“再过十五分钟，要是还出不去，我们恐怕只能下车走着去公司喽。” “魏总，你放心，今天是比前几天堵了点，但我们出来得够早，肯定能按时到。更何况，就算在这条路上堵得久一些，出去之后我也可以带你抄近路去公司。”有81576指路，吴庸十分自信地向魏思明打包票。 “可以啊，那就看小林你的了。”魏思明赞了吴庸一声，在车里闲着无事，又问起“林书”跑货运时候的经历。 因为要应聘司机一职，吴庸让81576给他安排的履历，是跑过货运的老司机。 对于魏家这边的说辞，便是由于他一直在全国各地跑来跑去，一年到头也没几天呆在家里，到现在30出头了还没有对象，家里替他着急，就下了死命令，不准他再到外地出车，必须要稳定下来，相亲谈朋友结婚。 正好通过朋友的渠道知道这边招司机，薪酬待遇又好，也不怎么需要出差，于是便来应聘魏思明的司机。 被问起以前在外地的见闻，吴庸也不惧。 他从小就跟着地质队的爸妈天南地北的跑惯了，虽说在城市里呆得不多，但各地的地理气候、人文风俗，基本上是拈手就来，再加上以假乱真的演技，魏思明不仅没有察觉出不对，反而很喜欢跟这个新来的“小林”聊些早年的经历、乡井见闻和一些生活里鸡毛蒜皮的小事。 人稍微上了些年纪，就爱唠叨。 在家里，魏思明唠叨不过他老婆，大儿子现在已经上大学，平时不怎么见得到，小儿子又太小，静不下来也听不懂老父亲的话。平时接触得最多的其他人，像每天跟着他的助理，还有家里的保姆、公司的下属，他也不可能在人家工作的时候拉过来聊天。 所以最合适的“聊友”，就是即便聊天也不会妨碍到本职工作的司机了。 之前那个司机，魏思明也爱和他聊天，只是不小心摔断了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开车，魏家只能另外再聘请，就被吴庸“恰巧”给撞上了。 堵塞的车流稍稍松弛，车子终于离开了堵得最厉害的一段路。 吴庸将车速提起来，一边状似顺嘴一提地问魏思明：“魏总，咱们公司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减肥药啊？” “怎么，你还要减肥？”魏思明失笑。 从车内后视镜当中，吴庸看到魏思明的表情并没有哪里不自然，于是笑着回答：“是我一个表妹，都是大龄剩女了，可惜长得有点胖不好找对象，去买过好几种什么减肥药减肥茶的都不起效。我就想着，咱们公司出来的东西肯定没错，要是有的话我就让她买来试试。” “那你要失望喽。”魏思明似是叹息地摇摇头，“启明是没有生产减肥药的。” “现在的年轻人呐，身体哪里不好了就想着吃药。像肥胖这种，大多数还是要靠自己调理作息饮食、坚持锻炼，靠吃药减下去，不知道‘是药三分毒’，不怕之后会反弹啊？” 吴庸作出赞同的样子：“家里人都这么说她来着，她还非不信！之后我把你的话告诉她，医药集团的老总都这么说，她怎么也能听进去两句。” 魏思明摆摆手：“难说！这种事情，一来是自己的惰性在作祟，还有那些广告吹得太厉害，给了受肥胖困扰的人太大希望，真以为能健健康康地减下来。” “但实际上呢，减肥药大多是以保健品的名义出现在世面上的，也就是不能保证疗效。这样的事情，我们启明是绝对不会做的！” 222 潜入魏宅的机会 和魏思明聊减肥药的话题，吴庸没奢望他会把那款三无减肥药推荐给自己，只是想从他的表情看出点端倪。 魏思明表现得很真实，但吴庸还是从他的表情当中捕捉到了虚伪。 但是，他无法准确地分辨，这份虚伪究竟是来自于被魏思明隐下的小药厂，还是来自于对启明医药信誓旦旦的保证。 一个医药行业的庞然大物，经营当中存在一些小猫腻，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吴庸就恨不得81576放弃它那死板的原则，直接读取目标的记忆和思想，简单粗暴效率高。 然而他也只能这么想想过个干瘾，81576从来都不会在硬规定上后退半步。 至于他为什么要冒着风险进行试探——对于key的这份委托，他仍旧感觉到疑点重重。 虽然不能以直觉下定论，但相比较key和魏思明两人，魏思明更让人感觉亲切，并且key提供的证据有许多地方都有牵强之处，不足以证明魏思明有问题。 而key，真实身份未知，帮助冯起姐妹的动机也未知，怎么看都是他更加可疑。 所以，魏思明真的如key和冯起所说，是三无减肥药的幕后之人吗？ 现在还未可知。 但如果key的委托中所言有虚……吴庸已经确认过了，如果委托人提供不实信息，并借此利用他去做有违法律的事情，一经证实，吴庸可以立刻单方面终止委托，并且定金不退。 给魏思明当司机，事情真的不多。 每天早上送魏思明的老婆孩子去幼儿园，载他老婆回来之后，再把魏思明送到公司，然后吴庸就能在启明医药的休息区混到魏思明要离开的时候。如果在公司的时间呆得久，中午还能混一顿免费的饭。 最后只要把魏思明和他小儿子都接回家，一天的工作基本就结束了。 偶尔晚上魏思明要出去应酬，频率也不高，反正他来这几天还没遇到过。只是听魏思明的助理说，如果魏总晚上出门叫他去开车的话，按时间算双倍工资，要是过了12点，还有额外的补贴。 这不，今天把魏思明送到公司之后，吴庸又到休息区喝着免费的饮料混日子……啊不，是查资料和思考人生去了。 81576对冯起一家的排查已经全部结束，她家里在A市并没有可能会给两姐妹钱的亲戚或朋友，而老两口的钱也是收支来去分明，可查来处。 只有冯起的生活费，以及冯雪被骗的五千多，从未在银行流水中出现过。 哪怕是被包养了，包养费也不会全用现金给吧？ 而冯起开始“自力更生”的时间，同她与key相识的时间也非常接近。 是key让冯起去做了什么事情，然后用现金给的报酬？ 这倒是很有key的风格。 由冯起这里得到的灵感，吴庸同样让81576针对key的经济来源狠查了一波。 只不过很遗憾的是，除了明面上完全挑不出问题的表演所得，key的帐户上查不到其他来源异常的钱。 唯一可疑的地方在于，他在衣食住行上的支出，与他做魔术师的收入不符——吴庸严重怀疑，key还有其他的身份，并且有更多的钱，存在其他身份的帐户上。 只不过，要通过监控排查key的所有消费，再从商家的系统顺藤摸瓜地查出key当时进行支付的帐户是哪一个，以此揪出key的隐藏身份，着实是一件大工程。 即便是81576，也无法在朝夕之间完成如此庞大的计算量。 对此，吴庸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结果。 而魏思明这边，在没有证据表明，key是在利用他做不法之事以前，吴庸仍然在尽职尽责地查探消息。 除了吴庸自己在接近魏思明，找机会探查底细之外，因为当司机的便利，倒是在魏家和魏思明办公室附近都晃荡过，让81576时刻保持对魏思明动向的监控。 只不过……他真没查出个什么东西来。 魏思明完全就是一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企业家嘛！ 刚开始的两天，吴庸还让81576把魏思明手机的录音功能，以及魏家、魏思明办公室的电脑摄像头都全天候打开，可是这么做虽然不会被发现，却让手机和电脑的耗电量骤然加大。 哪怕是使用记录已经被81576消除，长此以往，总有一天会让人察觉到不对。 再加上魏思明的嫌疑在吴庸心中越来越小，于是他让81576改变了策略，监察魏思明的所有电话、短信、邮件、社交信息，但把他家里的摄像关了，录音也只在魏思明在公司办公室的时候才打开。 吴庸拿着手机看上去似乎是在逛论坛，事实上此时魏思明办公室里的动静，正通过81576的转播，从蓝牙耳机里传进他的耳朵。 “……” “魏总，倪敏集团那边的人今天下午提前过来了，您看是不是过去接待一下？” “倪敏？好，马上把负责倪敏那边项目的团队找过来，安排一下接待兄弟企业。” 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想来是魏思明把手机放到了兜里，后面的人声都比刚才要模糊了一些。 “对了，跟小林说一声，今天我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让他按时去幼儿园把我儿子接回去。” “好。” “……” 吴庸稍稍眯起眼，琢磨着今天说不定真被他逮到了一个机会。 监听了魏思明这么些天，启明医药和倪敏医药的合作他还是知道个大概。 倪敏那边原定是明天才过来的，估计是因为天气有变差的趋势，担心明天飞机飞不了耽误事，所以几天就赶着过来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魏思明的夫人，今天也不在家。所以吴庸去接魏思明的小儿子乐乐回去之后，魏家就只有乐乐和一个保姆在。 只要搞定乐乐，想要进到魏家别墅，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正想得入神，便接到了魏思明助理打来的电话。 果不其然，嘱咐他按时去接乐乐回家，然后再等通知过来接魏思明。 吴庸满口答应下来，脸上的笑容十分真诚。 223 真特么超前 乐乐就读的幼儿园下午5点放学，为了防止堵在路上，吴庸4点不到便准备动身，却不料刚走出休息区，迎面就和魏思明的助理撞上了。 “诶，林书，我就知道你差不多要去接乐乐了，我们一起走吧。”常助理笑容可掬地招呼吴庸一路走。 “常助理这是要去哪儿？”吴庸有种不妙的预感。 “我去魏总家帮他拿点东西，反正也不是很急，刚好可以坐你的车。我们快走吧，别让乐乐等太久。” 吴庸心底暗道一声老狐狸，意识到自己这个刚上岗几天的新人，就算和魏思明聊得再投机，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得到他的信任。 从魏思明谈起乐乐时的字里行间，以及脸上流露出的温馨，都能感受到他对这个老来子的宠爱和重视，怎么可能毫无防备地让吴庸抓到和乐乐单独相处的机会？ 吴庸只能装作顺从地应下，载着常助理一起到幼儿园接乐乐。 下午4点多，路上的车辆便已经多起来，但还不至于像早上去公司的时候那么堵。 两人顺利地在5点之前到幼儿园门口等着，5点刚过，就看到幼师带着手拉手排着队的小朋友们走出来，魏思明的小儿子乐乐赫然在其中。 魏思明长得便不算差，颇有儒商的气质风度，他的夫人虽然已经四十多岁，却依然风韵犹存。两个人的孩子在一堆小朋友里，相貌也算是第一梯队中拔尖的。 再加上乐乐性格比较沉稳，在一群爱打闹的孩子当中，显得尤为突出。 常助理下车去把乐乐接上来，这孩子一上车问爸爸怎么没有来，被常助理告知魏思明遇到工作上的突发状况不能来接他，也没有哭闹，只是从他往下耷拉的眼睑和唇角，明显能看出乐乐的心情并不美好。 吴庸见状，本来因为常助理陪着过来而压下去的心思，又活跃了起来。 他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乐乐：“乐乐今天在幼儿园里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能告诉林叔叔吗？” 乐乐本来因为魏思明没有按照约定来接他，没什么心情说话，但一向良好的教养，让他在听到问询时，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回话，认真地回忆今天在幼儿园里发生的事情，挑着自己觉得有趣地告诉吴庸。 吴庸亲切地应和着他，没用多少时间，原本只是出于礼貌而和吴庸聊起来的乐乐，因为说的都是有趣的事，心情自然而然地明媚起来，又有吴庸有意识地引导和附和，越说越开心，哪怕吴庸不问，也主动地说起自己遇到的事情。 虽然乐乐在孩子当中算是比较会克制自己情绪的，但毕竟只是一个低龄的孩子，面对“自己人”的时候难免会放低戒备。 乐乐身旁的常助理当然时刻保持着警惕，但吴庸和乐乐聊的都是幼儿园的事情，而且乐乐的心情也因为聊天而逐渐变好。 常助理在魏思明身边工作了好些年，乐乐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也不希望乐乐不开心，只不过自己不擅长和小孩相处，所以以往遇到类似的事情，只能让乐乐保持着低气压回家。 而现在有吴庸哄着，只要聊的内容不超出应当的范围，他自然不会去干涉。 吴庸也没有一直和乐乐聊下去，在乐乐情绪回暖之后，他的话就变少了。如果不是乐乐找着他说话，他便认真开车，即使是乐乐主动和他聊天，他也是倾听为主，绝不越界。 常助理看在眼里，知道新来的司机主动和乐乐搭讪，只是想逗他开心，对吴庸提起的警惕便慢慢回落到水平线。 吴庸在驾驶座上，看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实则通过车内后视镜，把乐乐的神情，还有常助理一开始因为提防而略微绷紧的面皮，到现在放松下来恢复正常，全都看了个通透。 内心暗道一声“计划通”！ 在学生时代，孩子们之间，以及孩子们和学校外的人聊天时，说得最多的话题会是什么呢？ 除了一些学校发生的趣事，聊得最多的，恐怕还要数对老师、课业的吐槽和抱怨。 并不一定真的是厌恶，但吐槽是一定会有的。 这一点，即便放之幼儿园，同样有极高的准确率。 特别是乐乐上的这种，需要学习的东西比同龄孩子更多的贵族式幼儿园。 一天之中发生的事情很多，但有趣的、值得拿出来说的却没有多少。乐乐说完最近几天的事情，还有些意犹未尽，很自然地从“有趣的事情”转而提起了幼儿园布置的作业。 “本来爸爸说来接我，晚上也能一起吃饭的，我还想让他陪我完成家庭作业，但是现在……英语我倒是不怕，但是我们老师布置的数学题真的好难！”小男孩烦恼的样子颇有些憨态可掬。 “那要不你说出来，我和你常叔叔帮你参考参考？”吴庸接话道。 “好啊，别的题我不太记得了，但是有一道印象特别深，我想了一个下午，还是没有想出答案。” “药店里进了十瓶相同的药，每瓶都有二十颗药丸。但收到药之后才接到通知，其中有一瓶药制作不合格，里边的每颗药丸都比合格的药丸轻了10克。现在有一把天枰，怎样才能在只称一次的情况下找出那瓶不合格的药。” 乐乐很是苦恼地把题目流利地说了出来，看样子的确是被困扰已久，否则也不会对题目如此熟悉。 他很是不解地说：“为什么一定只能称一次呢？明明称2~3次就能轻松找出来的呀！” 旁边的常助理也陷入了思考当中，他倒不觉得这道题会很难，只是作为一个没怎么接触过这类题型的文科生，他得花点时间整理一下思路。 吴庸心底也捏了把冷汗，本来想着不过是幼儿园的题，就算是精英教育，应该也难不倒他。 没想到还真给他来了个大惊喜！ 还好乐乐才上幼儿园，要是等他上小学，可能就真没办法从这个方面入手了。 类似的题型，吴庸以前倒是做过，只是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小学被老妈逼着学奥数的时候做的来着…… 只能说，有钱人家的小孩，学得真特么超前！ 224 幼儿园的题，他都会！ 乐乐这道题，不存在特别复杂的计算公式或者方法，只要会数数的人都能读懂题意，并尝试着去解题。主要考验的，还是思维的灵活性。 但对于一个幼儿园的孩子来说，的确是很难，就算是大人，如果以前没有接触过此类题型，也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解出来。 此时在车内又没有草稿纸，常助理只能在脑袋里凭空演算，一时之间也没能给乐乐一个满意的答复。 对于乐乐来说，爸爸妈妈当然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但对长期跟着爸爸的常助理，相对还不是特别熟悉的“林叔叔”来说，他同样是寄予厚望。 可等了两分钟，常助理仍旧在埋头苦思，失望之下，乐乐主动问起吴庸。 “林叔叔，这道题你会做吗？” 吴庸似是得意地笑了两声：“你们现在的小孩子，学的东西难度很高啊。不过碰巧了，这道题我还真会做。” 乐乐眼睛一亮，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吴庸的方向倾了一截：“真的？林叔叔快告诉我，怎么做出来的？” 常助理也略带惊讶，不过讶异的表情只在一瞬间掠过便平息下来，静听吴庸的见解。 吴庸却没有马上将答案公布，而是对乐乐说：“答案我知道，但要是直接告诉你，不就起不到老师布置这道题的目的了吗？” “其实这道题不难的，你刚才也说，如果不加限制，只需要2次或者3次就能称出不合格的药品，对吧？” “对啊，但是只用一次，怎么想都不可能做到的！”乐乐认真地说。 “你只是想到了在药品和药品之间做对比，但是天枰本身是可以称量出物品的具体重量的，你有没有从这个方向去考虑过？”吴庸进一步给乐乐做出提示。 乐乐依然不得其解：“如果用这种方法，那不就得碰运气，第几次拿到不合格的那瓶药，就得称几次？” “你再想想，为什么非得整瓶药一起称？如果可以把单粒药取出来呢？” 常助理毕竟比乐乐年长了好些岁数，常年帮着魏思明做事，脑筋也算灵光，在吴庸的循循善诱之下，先乐乐一步，想通了其中关窍。 他笑了笑，对乐乐说：“你林叔叔的思路很正确，我也想出来了，乐乐再加把油，你一定能想得到。” 乐乐一本正经地托着肉感的小下巴，清秀的眉毛因为他的冥思苦想而凑近了几分：“把单颗药丸取出来……直接称具体的重量……唔……” 时逢下班高峰期，车子又在路上堵了两段，不过乐乐想得认真，虽然没有魏思明的陪伴，他今天倒也不觉得在车上的时间难熬了。 出了中心市区，道路上的车流不再臃肿，虽然数量还是很多，但不至于堵在路上。 又开过两条街，乐乐突然兴奋地喊了一声，要不是有儿童安全座椅上的安全带把他绑得牢牢的，怕不是要直接跳起来撞到车顶。 “我知道啦！是从每瓶药里取出数量不同的药丸，这样就能够在称出总重量之后，确定是哪瓶药不合格了！” “乐乐真厉害，林叔叔我啊，当年可是想了两天都没想出来，最后偷偷去看的答案。”吴庸适时地捧了乐乐两句，本来久久不能解出答案的挫败感，完全变成了成就感，开心得乐乐小下巴都往上扬了两公分。 常助理也夸了他两句，让他把详细的解题思路说出来，看看有没有纰漏。 乐乐稍稍整理了下语言，稚嫩的童音说出来的思路却是极为清晰明朗的，比同龄的许多孩子都强上不少。 “可以把十瓶药编上号，然后从1号瓶子里取一颗药，2号瓶子里取两颗，3号取三颗，这样一直到10号瓶子里取十颗，然后把取出来的药丸一起称重。” “如果十瓶药都是合格的，称出来的重量应该是，我算一下…^1+2=3，3+3=6，6+4……” 幼儿园出的题虽然变态，但还不至于连等差数列也教了，看乐乐在那儿掰着手指头数数，小模样很是可爱。 吴庸和常助理都没打断他，数了好一阵子，乐乐终于算出了结果：“……55，应该是550克。” “最后只要把实际称出来的重量，减去550克，得到的结果是几克，就是从第几号瓶子里取出的药丸是不合格的！” “我说得对不对？” 乐乐大多数时候都很内敛，但此时也耐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对，回答得很正确！”吴庸不吝于自己的夸赞。 常助理也给乐乐竖了个大拇指以示鼓励。 乐乐兴奋了一阵子，却在离家越来越近的时候，欢喜之意渐渐消退，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试探着问：“常叔叔，一会儿你可以和林叔叔留下来陪我吗？我还有几道题都不知道怎么做，今天妈妈又不在，本来我是想问爸爸的……” 常助理温言婉拒：“乐乐，常叔叔是来帮你爸爸拿东西，一会儿你林叔叔还得送我回去呢。” 早慧知礼的孩子用不着大人把话说得很清楚，就能明白背后的含义。 乐乐失落了一小会儿，又问：“那能在车上帮我再看一道题吗？” 他利落地从书包里翻出幼儿园定制的数学绘本，翻到今天老师留题目的那一页。 明朗鲜艳的绘本，和乐乐期待的眼神让常助理难以拒绝。 他本来想说，在车上看书容易晕车，还可能影响视力，最好不要现在看书。但对上乐乐的面孔，话到了嘴边却转了个弯。 他把乐乐手中的数学绘本拿了过来，说：“我帮你读题，我们一起想怎么解答，好吗？” “好~”乐乐笑着将小脑袋点得飞快。 吴庸一边听着题目，思考解题办法，一边估算着到魏家需要的时间来调整车速。 大概是常助理以前并没有学过奥数，也没有做过类似的锻炼逻辑思维的题目，这次还是和上一道题一样，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吴庸已经有答案了。 感谢老妈在小学的时候追在他屁股后面让他学奥数吧！ 虽然因为上初中之后就没再学过，对后面的成绩一点帮助也没有，但至少在这一刻，吴庸可以骄傲地说，幼儿园的题，他都会！ 感谢无名-仙隐的月票支持~ 225 近在咫尺 当车行驶进别墅区，稳稳地停在魏家的地下车库时，乐乐的第二道题仍然没有得出答案。 “常助理，你带着乐乐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吴庸下车帮乐乐开车门，把他抱下来。 因为常助理的拒绝，乐乐不好再开口留人，但心里的想法却全挂在了脸上，一副愁绪难解、依依不舍的样子。 “怎么，舍不得林叔叔？”吴庸似是调侃的话，一下把乐乐好不容易收敛住的情绪捅出来一个宣泄的口子。 他转头对常助理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常叔叔，让林叔叔陪我们上去好不好？我还想让他教我把这道题解出来……不会耽误你们太长时间的。” 常助理犹豫了片刻，但想着只让“林书”呆在客厅，家里又有他和保姆在，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最终还是点点头，默许了吴庸跟着进魏家。 出乎吴庸意料，魏家别墅虽然建筑面积挺大，但室内的装潢却和许多普通人家没差多少。 没有富丽堂皇的大水晶吊灯，没有实木地板和昂贵的艺术地毯，家具也相当质朴，一看就是用了几十年的老家具了。 墙面刷的是简简单单的白色，只是时间久了，略有些微的泛黄，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书。地面是水磨石的，吴庸以前的中学教室就用过类似的地面，但在私人家里，倒是少见。 屋子里的老物件挺多，都保存完好，又打扫得整洁干净，与其说是一位医药业大亨、富豪之家，倒更让吴庸觉得，像是回到了外公外婆家里。 暖色调而充满了年代感的布置，熟悉的感觉，让吴庸想起已经辞世的外公，略带些酸涩的温馨漫上心头。 没有给吴庸留多少感怀的时间，乐乐便拉着他，坐到客厅茶几旁边让他讲题。 而常助理此行的真实目的，是要把乐乐安全送回家。 现在目的已经达成，他便假作要去魏思明的书房拿文件，往二楼走上去。吴庸则用余光注意着他的动向，记住了魏思明书房的位置。 不到两分钟，魏思明便拿了一个文件夹出来，招呼吴庸一起回去。 此时第二道题已经讲完，但乐乐听到吴庸和常助理要走，仍然露出了不大开心的神色。 要说他真有那么爱学习倒也不见得，只是家里常常都处于“地广人稀”的状态，乐乐难得遇到一个那么聊得来，还能顺便帮他解决老师布置的难题的人，哪怕心知不能影响爸爸的工作，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低落下去。 虽然他妈妈现在是全职太太，平日里都在家陪着他，要不是今天有难得遇到的同学会，魏思明之前又说今晚会接了乐乐回来，她也不可能不在家。 但况魏太太担负起了教养孩子的主要责任，在乐乐面前往往展现的都是严厉的一面，这让乐乐很难敞开心扉地向她倾诉，更喜欢事情繁杂、无法事事优先顾及到他却很亲和慈爱的爸爸。 常助理和保姆阿姨嘛……乐乐能感觉出来他们对他很好，但他们的“好”当中最会带上一点疏离，而且和妈妈一样，老爱说教。 所以这个又能和爸爸聊得来，又能和自己聊得来，还会做他不会做的数学题的“林叔叔”，迅速在乐乐心中占下了一席之地。 见吴庸已经起身走向常助理，乐乐立马蹿起来，一溜小跑跑到常助理面前，扬起小脑袋问：“爸爸那边需要你们马上过去吗？” 常助理有些诧异，这孩子以往很少会问及魏思明的工作，今天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吗？” “我是想……如果常叔叔和林叔叔不急的话，能不能留下来陪我吃完饭再过去？”乐乐问得稍稍有些慢，边问边注意着常助理的表情。 见常助理稍有皱眉的预兆，便马上摆摆小手，急急地说：“如果不行就算了，不能耽误爸爸的事情。” 常助理下意识往吴庸那边看了一眼，见他一副任凭吩咐的模样，常助理在乐乐面前蹲下来，问：“是想要林叔叔陪你还是想要我陪你？” “都想要！”被大人逗惯了的孩子，想都不用过脑子想，就给出了一个最不得罪人的答案。 “那我打电话问问你爸爸。”常助理笑笑，给魏思明打过去电话。 在公司等着常助理回去的魏思明，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朝这样的方向发展。 他听常助理在电话里把事情说了一遍，听到乐乐很想要两个人留下来陪他，而且情绪比往常都来得强烈，心里也有些愧疚。 四十多岁又得来一个小儿子，宠爱肯定是少不了的，只是家里分工明确，孩子的教育问题，主要是孩子妈妈在把控。特别是孩子还小的时候，除了时不时陪着玩玩，他基本就是个甩手掌柜。 大儿子如此，小儿子他也没打算改变多少。 而这次放了乐乐鸽子，虽然是不得已，却也想尽可能地对乐乐做些弥补。 他让常助理跟着过去，主要是怕乐乐在路上出事。现在乐乐已经到家，家里有保姆有监控，别墅区还有保安，倒不用怕乐乐遇到什么意外。 考虑了一下，魏思明吩咐常助理：“让小林陪陪乐乐吧，留他在家吃个晚饭，之后也不用来公司，直接回去休息就可以了。你现在开家里的备用车过来，我这边还有事情要你做。” “好，那我现在就过去。” 常助理等魏思明挂断电话后，笑着将好消息告诉乐乐，高兴得他因为失落而整体往下耷拉的五官，瞬间上倾了45°角。 吴庸心里握着拳头大喊一声“耶”，面上却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问常助理：“魏总和他太太都不在，我留在这儿吃饭会不会不太好？” “魏总都这么说了，你就照他说的来吧。”常助理拍拍吴庸臂膀。 “那行，一会儿魏总要是需要用车，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就过去。” 常助理摆摆手，意思用不着吴庸，让他安心在这里陪乐乐。 吴庸望着常助理离开的背影，瞄了一眼二楼的书房。 机会，近在咫尺。 226 进入书房 如果问养育过孩子长大成人的夫妇，小孩子在什么时候最可爱，他们一定会说，是两三岁以后，青春期之前。 不会因为无法与成年人有效沟通而动不动就哀嚎，不会需要大人辛苦地照顾吃喝、处理一言不合就拉在裤子里的大小便，也不会像叛逆期那样总爱和大人顶嘴，不会总想着怎么摆脱父母用以荫庇的羽翼。 这个时期的孩子，乖巧听话会黏人，就算颜值不怎么样的，在这一时期也有小孩天然的软萌，可以说是最可爱的时候了。 乐乐现在就是处于这一时期。 而他又不像同龄孩子那般闹腾，懂得看大人脸色，会收敛一些自己的小脾气，长得还可爱，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 在辅导乐乐做数学作业的时候，吴庸甚至幻想，要是早几年，在林若桃还没发展出现在这种傲娇性格的时候遇到她，岂不是能抱着小萝莉像撸猫一样随便给她顺毛？ 啧啧，以后要是有女儿的话，一定得趁她长大之前多陪她玩玩，否则时间一过，要么变得没那么可爱，要么被别人抱走，还不得亏死！ 也是因为乐乐讨人喜欢，吴庸更是迫切地想要证实魏思明没有问题，而是key想利用他做坏事，这样他就能尽快摆脱这个该死的任务了。 给乐乐做了下一道题的一点提示，趁着他在思考，保姆还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吴庸向乐乐问了厕所的位置，借口说去上厕所。 魏家布置得再怎么让吴庸感到亲切，他也明确地知道这里与大多数普通人的家，完全是两码事。 蓝牙耳机吴庸一直戴在耳朵上，他一进魏家，81576就通过耳机向他通报了魏家17个摄像头的位置。 魏思明的书房更是防守严密，门外走廊上2个，书房里有5个。如果吴庸只是个普通的小演员，还真有可能发现不了隐藏极深的微型摄像头，直接中招暴露。 不过，有81576这个助攻在，就怕是真人防卫，至于依靠电子产品的安保措施嘛——在81576面前，完全形同虚设。 “除了摄像头，魏思明的书房还设有红外感应装置，一旦有人进入，会立刻向魏思明发送提示信息。我已经暂时把魏家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替换，并且屏蔽了红外感应装置的信号发送器。” 坐在马桶盖上，吴庸听着81576毫无波澜的声音向他做出警示：“基于007号目标给出的信息暂时没有确定到真伪，目前你在魏家通过我的帮助获取到的任何信息都不能泄露给007号目标，直到确认了魏思明的确有违法行为时，才能依照合同将信息提供给他。没有问题吧？” “那是当然！”吴庸正摩拳擦掌地想要证明key有问题，又怎么会在情况不明的时候就帮他打助攻呢？ “魏家的安保系统都处理好了的话，快点给我变成……那个保姆的样子吧……” 吴庸刚刚艰难地说出这句话，荧光一浮，原来的林书就变成了一位穿着朴素的……大婶。 他甚至没眼去看镜子里的模样，但厕所墙上光洁的瓷砖仍然非常诚实地把他现在的样子映了出来。 一个寒颤从脚跟直窜天灵盖。 虽然不是真正的变身，至少自身的感觉是不会有什么不同的，但一想到自己竟然女装了，还特喵的扮的是一位大婶…… 吴庸战栗着握紧了拳头，眼睛一闭，听到耳机里81576平静地确认“保姆没有出厨房”的声音，心一横，轻手轻脚地推开厕所门，溜出去之后再小心地阖上。 他想上二楼魏思明的书房，是一定得经过乐乐所在的客厅的。 虽然乐乐在思考问题的时候非常认真，很容易忽视外界的动静，他小心一点应该不会被发现，但毕竟不能将风险堵在乐乐的专注力上。 如果以林书的模样，万一被乐乐看到他上二楼，基本是说不清楚的了。 而现在，也没有能合理出现在魏家的其他人，吴庸只能发扬敬业爱岗的精神，牺牲一下，扮成保姆的样子以防万一。 魏家的监控系统已经暂时被81576接管，吴庸也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保证自己不会和真正的保姆同时出现在乐乐面前。 这个计划有风险，但即便是吴庸再以林书的身份潜伏得久一些，也不一定能在短期内找到比今天更好的机会。 他蹑手蹑脚地走出厕所外的走廊，客厅里的乐乐还在埋头苦思，只是正当吴庸想更近一步的时候，乐乐又抬头望向窗外氤氲起霞光的天空，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握着笔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纸上涂涂画画。 好在窗户的位置和楼梯的位置相反。 吴庸弓着腰，见乐乐半天不再有动静，又望望距离他不到5米的楼梯，屏气凝神，用最轻的步子，悄悄走上楼梯。 这一小段路，他走得叫一个提心吊胆，感觉自己的五识六感全都开到了最大功率，往日里完全不会注意到的一丁点微小动静，在此时都被放大到像是搁在耳边的闹铃。 但他又不敢走得太慢，哪怕是乐乐这样坐得住的孩子，一旦等得久了，也可能会直接去厕所敲他的门。 虽然对于在半路被发现的情况，他也在厕所里拟定了应对方案。 如果在楼梯上被看到，只要装成保姆混过去就好。 如果在吴庸办完事情之前，乐乐就耐不住到厕所找他，那么81576将会在乐乐往厕所走的时候就通知他。他只需要在乐乐走在客厅和一楼厕所间的走廊上时，赶紧下来从客厅出到院子里，之后再告诉乐乐，他上完厕所看到乐乐还在想题，就从小阳台出去到院子里，看院子里侍养的花草就行了。 实在不行，就算放弃掉“林书”的身份，只要今天跑出去，也没什么大问题。 还好，没有出什么意外，吴庸安静而迅速地上到了二楼，摸进魏思明的书房。 关上书房房门的瞬间，吴庸小舒了一口气，但依然紧绷着神经，在书房里找寻可能能够成为证据的线索。 227 迷雾重重 在吴庸扮成林书，给魏思明当司机的这几天，虽然没有从魏家获取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但与此同时，他从key提到的小药厂着手，倒是查到了些线索。 小药厂的一应手续俱全，但key提到的减肥药，并不在目前投入市场的药品当中，而是属于药厂刚研制出来，正在做临床前实验，也就是动物实验的药品。 正常情况，在动物实验之后，还需要三个阶段的临床实验之后，才能拿去审批上市。 的确有许多药品都是在临床实验时无法通过，而不得不重新回到研发阶段。如果药厂是因为害怕在临床试验时被卡掉，而自己私下找人来做测试，虽然也有违法的嫌疑，但说实话，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冒着风险搞这样的小动作。 不管是临床实验被卡回去，还是自己私下找人做实验而发现有问题，最终的结果都是得重新做研发，那又何必去白白顶上风险？ 更重要的一点是，如果真如key所说，这种减肥药当中添加了过量的乙酰唑胺，被拿出来直接以三无药品进行贩卖。药厂又何必还要继续走正常的上市流程，去申报进行临床前实验呢？ 如果不是吴庸暂且不能从魏思明这边脱身，去药厂拿到减肥药分析成份，证明key提供的信息的确有作伪，而不单纯是他的猜测，他一早就撅了这个任务，再也不要和key扯上任何关系。 他总觉得，只要和key有什么关联，就一定不会有好事情发生！ 只不过，在吴庸混到休息日去找机会拿药之前，81576又抓到了一条让他看不明白的线索——key提到的药厂，每个月都会收到魏思明打过去的钱。 所以，即便药厂的盈利能力一直在行业水平线以下，收入仅仅是勉强能维持药厂的运转和日常的生产任务，却还有闲钱组建规格颇高的研究室，去搞新项目。 表面上魏思明和药厂没有任何关系，启明医药和药厂也没有交集，但药厂接受了几家医院的资助，并且和其中一家是战略合作伙伴的关系，研究室的资金大多是从这几家得来。 而这些医院的背后，都能看到魏思明的影子。 有的是曾经和启明医药有过合作关系，有的是在资金方面，能拐弯抹角地看到魏思明的投资。 虽然魏思明做得隐蔽，所有涉及与各个医院的金钱往来，全部都是通过不同的国外皮包公司来操作，但有81576在，所有在网络上曾经有过的痕迹都无所遁形，反而看得一目了然。 魏思明和小药厂到底有什么关系，藏得如此之深又是为了什么？ key和冯起针对魏思明又是什么缘故？ 冯雪的妹妹，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在查到小药厂和魏思明的联系之后，问题不但没有得到解决，反而变得越加迷雾重重。 所以，在休息日到来，在验证药厂的减肥药是否真的有问题之前，出现了能到魏思明的书房一探究竟的机会，吴庸又怎么会放过？ 魏思明的书房很整洁，但一看就知道不是样子货。 书橱上的书明显是翻阅过很多次的。虽然爱护得很好，书页的边角全都平平整整，但翻看次数多的书，自然而然的，书页就不如翻得少的书来得紧实。 吴庸时间有限，来不及把所有的东西都翻一遍，于是优先找书房里上了锁的抽屉和柜子。 作为一个优秀的魔术师，自然不能对逃脱术没有了解。 电子锁交给81576，普通的挂锁，吴庸将手表扣下边藏的铁丝拉出来，没用几秒钟，一声细微的轻响，锁便应声而开。 抬起胳膊抹掉头上的细汗，面对再无防备的柜子，吴庸没有犹豫。 紧迫感逼着他没有空闲去想别的事情，满脑子都是要找到和药厂相关的资料。 他快速地翻阅着柜子里的文件，扫过一眼发现不是他的目标，又迅速翻到下面的纸页，一个柜子用不着半分钟便找完了，又立刻锁好转战下一个柜子。 业务整改……不是！……战略规划……也不对！ ……不是，全都不是！ “乐乐往厕所那边看了。”81576没有感情的声音像一盆冰水泼在吴庸心上。 他没有去理会，咬着牙继续翻阅资料。 “他在叫你，现在站起来了。”81576继续按照事前约好的向吴庸转播乐乐的动态。 “他又叫了一声……” “找到了！”吴庸低声欢呼，极力控制着因为紧迫感而带上了一丝颤抖的双手，迅速掏出手机按下录像，三两下把文件翻完。 “乐乐往厕所走了。” 没管81576的转播，吴庸拿出了那啥二十四年的手速，迅速将文件放好，把现场还原，还不忘用衣服把手碰过的地方都擦了一遍，这才踮着脚尖匆匆下楼，赶在乐乐回到客厅之前，变回林书的模样，出去院子里。 霞光把天空染成了浓淡不一的橙红色，傍晚的气温不像白天那么灼人，风儿温温的，不消一会儿便将吴庸方才出的一身冷汗带走了大半。 乐乐从小阳台的玻璃门看到院子里有人，趴在门上看清楚是“林叔叔”，才开门走过去。 “林叔叔，你在看我爸爸种的兰花吗？” 吴庸站在院子的一个小角落，面前正巧摆了一盆喜阴的兰花。 他笑着对乐乐说：“就是随便看看，刚才见你想题想得认真，不好意思打断你，就出来看看院子里的花草。” “爸爸的兰花不好看，从来都不会开花。”乐乐拉着吴庸的手，指向另一边开得正灿烂的几簇月季，“那是我和妈妈种的，林叔叔你猜猜是什么花？” 乐乐脸上并不见多少炫耀之意，但吴庸还是从他的小表情看出了几分骄傲之色。 这孩子内敛，连炫耀也得隐晦着来。 吴庸懂得他的心思，也不戳穿他，明知道是月季，依然顺着他的话说：“很漂亮的花呀，是玫瑰吗？” “不是的。”乐乐脸上隐隐浮出些笑容，“好多人都以为是玫瑰，但是我和妈妈种的是月季哦！” “是吗？”吴庸故作惊讶，听着乐乐稚嫩的童声为他介绍两种花的区别。 感谢Silver【银の翼】的月票支持~ 228 81576的道歉 陪着乐乐聊天，吃完晚饭又做了会儿作业，8点刚过，魏太太便回来了。 原本她参加同学会，预计得晚上十一二点才回来，但魏思明突然有工作上的变动，没法像原计划那样在家陪乐乐，魏太太放心不下儿子，只参加完聚餐便匆匆赶回来，宴席上甚至连一滴酒都没沾。 有妈妈在，乐乐对吴庸的依赖感瞬间下降几个档次，当然也可能是玩累了，总之不再像之前那样对吴庸的离开表现出非常强烈的不舍。 向魏太太辞别，魏思明也如同之前说的那样，没有再叫他回去开车，吴庸便直接回了魏家给他准备的住处。 在回去的路上，吴庸脸色便不大好看，一会到屋子里，就把在魏思明书房拍下来的视频调出来，让81576把视频中的文件整理成word文档传给他。 这个魏思明，的确和key提到的小药厂有联系，不，应该说，是有相当密切的联系。 给药厂提供研发资金不说，魏思明的书房里，竟然还有药厂正在研究的，最高保密级别项目的资料！ 魏思明书房里的文件，因为这次时间紧迫，吴庸并没有看完。 但从他现在找到的资料来看，对于这次任务的真相，他已经有一个猜测。 “81576，你也看到了，魏思明主导药厂研究治疗艾滋的靶向药，并且已经有了一定成果。” “So what？”一张两手一摊的表情图凌空而起。 “药厂研究的这种药，如果成功，和市面上已有的药物相比，效果和价格怎么样？”吴庸对81576时不时弹出的表情包已经有了一定免疫力，严肃地继续询问。 “如果这种药能成功，将会成为目前为止，世界上抑制艾滋效果最好的药物。至于价格，得看前期在研究上面花掉的钱和实际成本。不过，单论成本，从刚才的资料来看还是比较便宜的。” “所以说……”吴庸托着下巴分析道，“会不会根本不存在什么三无违禁减肥药，一切只是key抛出的烟幕弹，他实际上想要做的，是窃取药厂研究的新药配方和制法？” “……” 81576没有回话，但吴庸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 他在工卡上弹了两下，似乎这样就能教训到81576一样：“现在我直接拒了这个任务，不会被扣钱，定金也能留下来了吧？” “话说，既然key要做的事情有违法律，那我可以把他的信息透给魏思明也没问题喽？” 魏家人留给吴庸的印象还不错，如果能帮到他们，并且可以反坑key一把，想想也是蛮解气的。 “你说的一切，必须要在key委托的事情有违法律的基础上才能成立。”81576的语气依旧平静无波。 吴庸冷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嘴硬？” 81576沉默了片刻，第一次向吴庸道歉：“抱歉，这个任务锁定得的确有些草率，给你带来了许多麻烦……作为补偿，这次任务之后，你将拥有一次任务豁免权，可以将我锁定的任务永久性无惩罚拒绝，并且当次的目标将从我的目标列表中永久性剔除，不会再接ta的任务。” 吴庸狐疑地将工卡翻来覆去地仔细观察了几遍，没发现有哪里和平时不一样，于是开口问：“你真的是81576？你居然会道歉？” “我是AI.81576没错，做错了就要道歉，不是人类社会的常识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吴庸觉得81576的声音第一次有一丝丝僵硬。 “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声嘀咕了一句，吴庸忽然从81576会道歉这件事的震惊当中醒悟过来，想到了81576刚才那段话里的重点。 “这次任务之后才有豁免权，也就是说，你虽然道歉了，但是一点都不打算让我现在把这个鬼任务丢掉！？” 这特喵是何等的卧槽！ 死不悔改啊！ 是他的工卡用太久，里边的芯片材料出现老化，影响了81576的正常思维吗？ 然而81576的声音里再没有方才的僵硬，又恢复到了古井无波的状态：“我的错误是，在这次任务开始之前，没有百分百确定委托人的身份和目的。但我将他列为目标备选，就是因为通过网络和电子设备间传输的信息也无法获取到他的信息。” “在这次任务之后，我会严格把控之后的备选者，以你的安全和不违法为第一要素来筛选。” “但这次的任务已经进行到现在，并且你的推测没有实证，只是有这样的可能性而已，不能满足无惩罚拒绝任务的条件。” 吴庸打了个响指：“也就是说，一旦key暴露出他想要拿到靶向药资料的目的，我就可以无惩罚拒绝任务了，对吧？” “是。” “那行，我就再等等他。”吴庸扬起一抹微笑。 在确认了key的目的之后，他反而像是放下了身上的担子。 他相信，key把他安排成魏思明的司机，一定是有更深的意义。 key不可能把他丢到魏思明身边之后，就完全当个甩手掌柜，让他自由发挥。 因为key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他提供真实的信息，而且如果是一个普通的演员，不可能像他这样，能够避开魏家的安保系统，主动出击拿到key想要的东西。 所以，他只要等到key联系他，让他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就是他揭露key的真面目的做好时机。 “说起来，我主动出击也是可以的吧。”吴庸看了眼日历，在手机里翻出key的号码拨过去。 “嘟——嘟——” “晚上好，林先生。这么晚打过来，是已经找到了线索吗？你的效率还真是快，看来我没有找错人。”一听到key的声音，就仿佛看到了他绅士的笑容。 虚伪！ 吴庸暗啐一口，却也用同样虚伪的谦和语气对key说：“您说笑了，我来这里才几天，怎么可能那么快有进展。” “可能林先生有些忘了，我再提醒你一下，我个人不太喜欢打电话，所以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你做好你的本分就够了。”key的语气微冷。 “先别急啊，我的确有事情找你。”笑意，爬上吴庸的嘴角。 229 太皮了会变成人工智障 “什么事情？”key问。 “我请朋友帮忙，针对你说的那间药厂做了调查，只是并没有查到他们私下里暗自贩卖三无减肥药的痕迹，反倒是查出来，他们似乎在研究什么新药，不知道对这一点，我还需不需要再继续查下去。” 快点说出来吧，说让我继续查下去，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搞出来那么多事情的嘛！ 吴庸期待着从听筒里听到肯定的回答。 只是，key那边稍稍一顿之后，用接触他以来从未有过的严格语气说：“不！你不需要去做多余的事情，立刻停止对药厂的一切调查！” 吴庸一愣，怎么事情和他想像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key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语调骤然缓和下来：“林先生，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的危险程度，如果冒然行动，打草惊蛇，不仅是我的目的不能达到，你自己也会陷入危险之中。” “所以，为了你的人身安全，请务必不要再做我的安排以外的事情！” 难道是因为，key在药厂里已经有布置，害怕吴庸在做调查的时候不小心暴露，牵连到他的人？ 还是说，是担心吴庸查到了真相而因此反水？ 吴庸沉默片刻之后，答应了key的要求，只是小声地嘟嚷了一句：“但是现在就这么一条线索……我在魏家好几天了，还是一无所获。” “林先生，想挣到80万，没有点耐心可是不行的。”电话那头的key轻笑一声。 或许是怕吴庸沉不住气，又搞出什么别的花样，破坏到他的安排，key略一斟酌，将本打算到时候再通知吴庸的事情提前漏了一点给他。 “下个星期三是重阳节，魏思明到时候会去参加一个老人院的活动，到时候我会再告诉你具体需要做的事情。在这之前，希望你可以安安分分地当好魏思明的司机，不要有任何可能引起怀疑的举动。” “好，那我到时候等你的消息。” 星期三，重阳节，老人院……那个时候，就能揭开key的真面目了吧？ “还有别的事情吗？”key仍旧保持着礼貌，只是吴庸敏锐地在他语调中揪到了一丝不耐。 “是还有！”吴庸只当毫无所察，完全忽视了key的不耐烦，笑着说出另一个目的，“之前我们可是约好，除了酬金以外，你还需要让我旁观你的现场演出。后天我休息，如果那天有表演，希望能有幸成为你的助手。” 之前key作为程晓樊的助演嘉宾，和他一起拿下《喜笑颜开》年度总冠军的那一场，吴庸当时虽然在VIP席上看完了整场演出，但同上一次一样，坐在观众席上的视角受限，他还是没能从表演当中看出key的其中一部分手法。 如果能作为助手，同样站到舞台上，不仅在表演时能够离key更近，也能看到更多作为观众时无法看到的真相。 下周三掌握到切实的证据，就能摆脱这个任务。但拒绝任务意味着不会拿到后续的酬金，提心吊胆地努力了这么久，除了5万块定金，能多捞到一个学习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了！ “我的表演不需要助手，不过可以安排你在后台看演出，后天下午3点，我会让冯起过去接你，我们到时候再见吧。” key很小心的没有告诉吴庸表演的具体时间地点，不过他既然想要吴庸下周三帮他做事，吴庸自然不用担心在此之前被放鸽子。 通完电话，吴庸思考着key刚才的反应，对81576说：“查一下药厂的人有没有和key或者冯起有联系的？” “之前就查过了，key和冯起、冯雪，都和药厂、启明医药的人没有直接联系。”81576立刻做出了回答。 “之前就查过了？”吴庸却是有些疑惑，他记得之前没让81576查过这个呀。 “我也想知道，目标007号的真实目的。” 吴庸嘴角一抽，他还以为81576这次只是单纯地想坑他一把，没想到把它自己也坑进去了。 叫它还挑这么难搞的任务！ 呵呵。 “你以后挑任务别那么皮，你看，现在成人工智障了吧？”平时老爱找着机会就怼81576，但今天它被怼了之后竟然不吭声，搞得吴庸也没心情再吐槽他，继续捋思路。 “key和冯起、冯雪，有没有和别的制药公司有联系？” “冯起、冯雪肯定没有，key我无法确定。他目前的身份是没有和其他制药公司有过接触的，但我查不到他的真实身份，在他身上有信息盲点。” 吴庸闻言，眉头紧蹙。 他极度怀疑key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业间谍。 这段时间里，吴庸一方面对魏思明进行调查，另一方面，从来没有放松过对key和冯起、冯雪的注意。 冯雪大概是三人当中最透明的一个，本身除了五一来A市那两个月，并没有与正常中学生不同的地方，这段时间也完全以一个“身体虚弱的普通中学”的形象，过着和大多数中学生没有任何差别的普通校园生活。 冯起和普通女大学生也没什么不同，只是武力值稍高，毕竟是武术特招生嘛，早起晨练什么的，如果不是有一天早晨的晨练脱离了原有的轨道，遮遮掩掩地去见key，吴庸也看不出她有什么问题。 至于最神秘的key，不喜欢打电话、发短信，社交平台上也没什么真正的朋友，基本只是工作上的伙伴，或是“点赞之交”。 81576想通过手机信号对他进行定位，但他似乎有两部以上的手机在不同的场合轮换使用，而暴露给吴庸和81576的，仅仅是当中使用并不算频繁的两部……如果不是冯起和他见面的那次被81576发现了，那么他们到现在也只能定位到key的其中一部手机。 为了查到key的真实身份，吴庸甚至让81576用笨办法，挨个儿排查所有的路面监控，以期能找到key在成为key之前的真实身份。 但很可惜，key外出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会有意识地遮盖掉自己的真实相貌，极大地增加了81576的搜索难度和运算量，以至于到现在依然没有进展。 如果不是间谍，正常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吗？ 感谢星团子的月票支持~ 230 演出 时间很快就到了星期天，吴庸每周一次的休息日。 说是让冯起过来接吴庸，但她实际上却没有开车过来，甚至根本没有到吴庸现在住的小区，只是打了个电话，叫他到小区附近的一个公交站汇合。 吴庸依然是顶着林书的样子，裁剪合身的西装让他更显出几分抖擞精神。 还没走到公交站，大老远就看到了冯起那双大长腿。 即便没有穿高跟鞋，她在人群中也不算矮的。特别是在平均身高略逊于北方的南方海滨城市，哪怕是混在一堆男生当中，也不会显得很突兀。 “怎么今天没开车过来？”吴庸跟她打招呼。 “上次是为了验证你的驾驶技术怎么样，才去租的车。我一个学生党，哪儿来的车子？”冯起语气不太好，指了指站台上的公交信息，“一会儿坐B2。” “心情不好？”吴庸对她的不友善并不以为意，反而笑着问她。 “用不着你管。” 听到冯起硬邦邦的回答，吴庸笑着耸耸肩，也没有生气。 事实上，冯起高兴不起来的原因，他知道得很清楚。 本来今天冯起有一个周末的兼职，却因为key坚持要冯起来接他，于是只能推掉了兼职，还被那边的老板一顿数落。 “今天麻烦你了，其实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自己去也没问题的。”吴庸似乎很为冯起着想一般，向她建议，“如果你有别的事情要忙，现在告诉我地址，我也能自己过去，免得你再跑一趟。” “你以为我想跑这一趟？要不是key……”烦躁的情绪让冯起本能地想要找一个宣泄的窗口，但理智还是凌驾于本能之上，及时扼住了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调转头来，“我来都来了，你还说那么多做什么？” “我只是有些好奇你和key的关系，他肯拿几十万出来做调查，帮你和你妹妹撑场子出气，就没说给你买辆车吗？” 冯起瞄了吴庸一眼，忽然对着他假笑两声：“我和他什么关系，都和你没关系，也用不着你挑拨，没用的。”…… …… …… 妈耶，抱歉抱歉，实在写不完了……先放上一点重复的章节，最多一个半小时之后，无眠会重新改回来！ 如果有在网页版看书的小伙伴，之后重新点进来看就好了。 用起点app看书的小可爱，之后在目录选择章节点重新下载就可以看无眠更改后的内容了~爱你们么么哒~ …… …… 以下是重复章节，一会儿无眠会重新换上字数相同的新内容，不会浪费小可爱们的钱的~ …… 一开始，吴庸并没有注意到，然而心底总有种微妙的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在肖天琛一点点将复原狻猊墨的故事呈现出来的时候，他终于抓到了那一瞬灵光的尾巴。 ——肖天琛的故事里，他与肖培柱完整配方的用时，前后加起来也不过耗费了半年多些。 而制墨厂宣布复原出古墨的时间，却是与肖振邦离世时隔一年之久。 这中间的小半年，干什么去了？ 处理肖振邦的后事？ 怕是要不了这么长时间。 “天爷，听你说的，完整狻猊墨的制作方式，只用了半年多的时间，那怎么在12年初才宣布复原成功呢？” 吴庸的问题没有让肖天琛露出一丝难色，反倒有几分唏嘘：“振邦是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方子没做到致臻完美，他就不想拿出来让大家空高兴一场，所以他走了三四个月，柱子清理他的遗物时，才找到了配方和一块做得不甚完美的狻猊墨。” “就是这次拿去参加展会的那个，首块复原墨？” “对，就是那块。” 恰好抵在肖广荣去世的时间！ 这条线索令吴庸不由得心头一紧。 “为什么说那块墨不完美？”吴庸追问。 “制墨这件事，是很耗精力和体力的。像我现在，基本不会亲自动手了，因为体力跟不上，只会降低墨的质量。” “况且那会儿厂里境况不好，振邦家也不宽松，买到的材料品质有限，做出来的墨只能说勉强还原了狻猊墨的特性。要说质量，其实是没有现在厂里制出来的墨好的。” “就因为这个，柱子原本不想把那块墨拿出来见人，怕振邦在下面知道了怪他现眼，想等我们做出品质上好的新墨，再拿出来公布消息。” “可我当时觉得这是对一个制墨人的尊重，既然这是振邦做出来的首块复原狻猊，那就应该让他享有这个荣誉。” “事实证明，柱子是对的……那年我们把狻猊墨拿出来，却因为品质问题，被业内传为笑谈，说我们哗众取宠。” 肖天琛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顿下来，周身的空气似乎都降低了几度。 见吴庸仍然一副请君述来，愿以聆听的样子，似是得到了鼓励，才一字一顿地说。 “但是，我不后悔。” “如果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坚持用振邦的那块墨完成狻猊墨的第一次亮相。” “就算会让厂子晚上几年才有新气象，我还是会这么做。” 他说话的语气并不激烈，却带着一股让吴庸升起敬慕之情的力量。 吴庸此时确信，即便狻猊墨真是肖瑶的爷爷所制，它最终落到制墨厂，其中干系也牵扯不到天爷。 这个制墨厂中，没人管厂长叫“爷”，没人管副厂长叫“爷”，只有肖天琛能享此殊荣，甚至连和他同辈的肖德顺，都叫他一声“天爷”，除了他在厂里不可动摇的技术指导位置，想必，和他的为人也有紧密的关联。 “天爷仁义！”吴庸赞了一句，天爷摆手，连道“当不得”，不过是手艺人的底线罢了。 吴庸排除了天爷的嫌疑，那么如果肖瑶的说法没错，拥有最大嫌疑的，便是现任厂长，肖培柱了。 “那块狻猊墨倒是在媒体露过不少面，不过那块墨的模具却没出现过，不知道今天我是否有幸一观？”吴庸摆出纯粹的好奇姿态。 231 不会上当 人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是延续这个族群，又或者是实现所谓的“自身价值”？ 然而所谓的“价值”，也不过是人类自己赋予一切事物的定义，真正自然界的造物并不存在价值一说。 所以，撇开人类不谈，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从秦健一开始意识到“我”与世间其他所有事物都不同的时候，这个问题就萦绕于他的脑海，十几年如一日般挥之不去。 “key！key——！key！key——！” 台下的欢呼和尖叫声，如台风天气里的巨浪汹涌澎湃，一波又一波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震得秦健一脚下的舞台都在微微颤抖。 他如沐春风地笑着，享受着众人的崇拜。 是了，他现在是key，举手投足间便能轻易收割他人喜爱的魔术师。 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优渥的家庭条件和聪慧的大脑，让秦健一做任何事情都能事半功倍，轻而易举就能做到对普通人来说十分艰难的事。 只不过，这样“轻松”的人生，反而让他感到厌倦。 就好像一个满级带神装的账号和普通新人出现在同一个新手村当中，还一直开不了新地图一样。 年纪小的时候还会因为优越感而骄傲，享受于碾压菜鸟的快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他对这一切感到麻木之后，在舍不得“弃游”的情况下，只能找一些有趣的事情来消磨时光。 key，便是因此而诞生。 仅仅是因为外貌和魔术表演，就能让在此之前对他完全陌生的人对他抱有好感，甚至牺牲自己的利益以图能和他有更多的相处时间，更有甚者对他完全不求回报，只希望能因为自己的贡献而让他过得更好。 人类果然是一种奇妙的生物。 站在镁光灯汇集之处，在这场没有应援团的表演当中，舞台之外的一切都只剩漆黑的一片。 但那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闹嚷着再多表演一会儿的挽留声，都让key的心情十分愉悦。 在他刚上台的时候，还没有人知道key这个名字，而现在，如果喜爱和崇拜能具现化为肉眼可见的光点，他相信自己此时一定沐浴在耀眼的光芒当中。 秦健一，也就是key，微笑着摘下头上的高沿礼帽，向台下鞠躬致谢，在无数挽留声当中优雅地退到后台。 大厅里的灯光又亮起来，主持人上台推进后面的流程。 而在后台，一个肥头油面的中年男人迎上key。 “刚才的表演相当精彩，老太太看得很高兴。”他乐滋滋地递给key一个信封，“这是你今天的报酬，要是不嫌弃的话，也去吃点东西吧，我在那边给你留了位置。” “好，谢谢高先生。”key接过信封，没有打开便直接装了起来，根本不在意里边的具体金额。 高先生没在后台呆太久，跟key打过招呼给过酬金便继续到宴席间招待客人，今天是他母亲的80大寿，作为长子，自然得承担起接待工作。 key却没有立刻去大厅里入座进餐，他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吴庸，问：“怎么样，林先生，看出来什么了吗？” 吴庸恍然从沉思中脱离出来，摇摇头：“从后台看表演逆光，有些地方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已经有头绪了，回去多看几遍录像，应该能推出来一部分手法。” “你拍下来了？”key眉梢一挑。 就在吴庸以为他会要求删掉录像的时候，key竟然笑了：“随手拍摄，是个好习惯，希望你能保持下去。” “我先过去吃饭了，林先生要不要一起？”key收拾好他的道具口袋就要往大厅走。 吴庸点头，跟着key往大厅过去。 今天他总觉得有种强烈的违和感，觉得key在这里表演的背后有什么隐藏的深意。 否则，为什么不愿意直接发地址给他，非得让冯起来带路？ 说到冯起……key演出开始的时候，她不想和吴庸一起呆在后台，就自己跑去大厅了，现在也不知道坐在哪儿，key也没说去汇合一下，径直往高先生给他留的位置过去了。 吴庸刻意落后了key三四米，在人声嘈杂的大厅当中，这样的距离足以让key听不到他的轻语。 “冯起现在在哪里？”吴庸下意识按了按挂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 “她一直在酒店，没有出去过，目前在你10点钟方向13米处。”81576回答。 吴庸一边走，一边朝它说的方向扫视，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冯起的身影。 她坐在一张圆桌前边，不像对着吴庸和key的时候那么冷淡，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和同桌的人有说有笑。 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她是和同桌的其他人一起过来的呢。 特别是坐在她旁边那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殷勤地给她夹着菜，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其动机不纯。 吴庸暗叹一口气。 此情此景，让他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冯起时，在公交车上被她当作掩护的那个尬聊天王。 现在这个不知道能不能比上一个会聊天。 不过，哪怕他点出了神级聊天技能，恐怕也要铩羽而归了。 啧啧，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绿那个茶？ 要是冯起一直保持在他和key面前的模样，或许还能少让几个汉子做无用功。 “林先生？”key已经快要走到他的位置上，一转头却见吴庸还落在老后面，有越走越慢的趋势。 确认了冯起的行动没有脱离监视范围，吴庸调快了步子跟上key。 “我们不和冯起一起坐吗？” key顺着刚才吴庸的视线，也看到了冯起，他摇头说：“那边位置已经坐满了，过去还得加座，我就不过去了，林先生请自便。” “我也跟你一起吧。”吴庸笑容满面地果断坐到key旁边。 key今天的一切行动都让他觉得十分可疑。 一开始藏着掖着，到现在故作无所谓，都让吴庸觉得，key计划今天要在寿宴上做什么小动作。 他才不会上当，被冯起支开！ 见吴庸坐过来，key笑了笑，没再说话，似乎是真的饿了，专心品尝桌面上的菜色。 感谢战兔的打赏~ 232 章节名离家出走了（修） key一边慢条斯理地夹菜，一边和同桌的人闲聊，似乎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寿宴表演者，在结束工作之后悠闲地进餐。 吴庸盯了他一整场，然而直到寿宴接近尾声，宾客们都酒足饭饱，key也在向同桌的人道别时，还是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状。 “林先生，你慢用，我先走一步。” “我也吃得差不多了，我们一起吧。”吴庸跟着key一同起身。 “请便。”key还是一副任由他人如何，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似乎很有自信不管吴庸做出怎样的举动，都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至于是因为坦坦荡荡不需畏人，还是对自己的布置有信心，就得见仁见智了。 吴庸陪着key一起出了酒店，目送他叫来滴滴上车，整个过程对吴庸丝毫没有避讳。 当然了，本来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但是，现在酒店门口的吴庸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81576，看看他要去哪儿，另外顺着高家这条线查一查，看看有没有和key或是冯家姐妹，又或者和启明医药有关系的地方。” “还有，把刚才冯起那边的声音放给我听。” 81576应了一声，耳机里便开始转播经过它降噪修音后的录音。 大厅里人声嘈杂，冯起的手机又是放在包里的，如果不经过处理，杂音会多到让听的人怀疑人生不说，冯起和旁人的对话声也会非常小，难以听清。 不过这些在经过81576处理之后，都不再是问题。 “……” “……我叫高鑫，高兴的高，三个金叠起来那个鑫。我爷爷说我五行缺金，所以我名字就成这样了。” “美女，你叫什么名字，和我家是亲戚还是朋友，怎么以前从没见过你？” “……来尝一块他家的脆皮烧鸡，我大伯本来不打算在这里办酒席的，就是因为他家烧鸡好吃，我奶奶坚持要在这里办，才改成这儿的。要是来他家不吃脆皮烧鸡，那算是白来了。” “……” 又是一个被冯起的伪装迷惑住的无知男青年呐！ 吴庸暗自摇头。 录音里冯起说的话极少，大部分时候都是那个叫高鑫的男人在说话。 听他的描述，应该是今天那位老寿星的孙子。 倒是比之前公交上那个尬聊天王会聊天，而且今天冯起也不像上次那样全程应付了事。 她虽然说话的频率不高，但每次开口都很隐晦地顺着高鑫的话说，偶尔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也“恰巧”同高鑫的看法相吻合。 录音才走到一半，高鑫便已经和冯起相见恨晚，越聊越起兴。 吴庸越是听下去，萦绕他许久的违和感便越发强烈。 霎时，脑海中一道雷光劈过，将那模糊的违和感照了个通透。 不对！ 今天有行动计划的人不是key，是冯起！ 目标恐怕就是高鑫！ 是了，冯起今天原本的兼职只需要做到下午5点，如果不是因为要绕路过来带他，根本不需要请假，下班后骑个共享单车就能赶在开席之前到这里。 他就说嘛，冯起周六的兼职都是要做到晚上8、9点的，偏偏第二天排班少了几个小时。他还当是冯起给自己安排的休息时间，原来是为了留出时间来接近高鑫。 而这次的计划，恐怕就是上次晨练偷溜去见key的时候商量好的。 吴庸再一次在心里埋怨key不给活路，和冯起见面的时候不仅自己关机，还要求冯起也要关机，不然81576也不会只定位到了他们的位置，确认了key的另一部手机和手机号，而没有录下最重要的计划。 念头一通，吴庸拔腿就往办寿宴的大厅跑。 然而他刚跑到楼梯口，就看到冯起和高鑫并排着走下来。 高鑫疑惑地望了望这个停在楼梯口不上也不下的奇怪男人，从他的眼神来看，似乎是遇到了认识的人？ 高鑫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记忆里似乎没出现过这个人，又看向冯起，发现她完全没在意这个人，应该也不认识。 就在他下意识想回头看，是不是在他身后还有别人的时候，冯起的话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高鑫，送到这里就行了，你奶奶他们还在上边，别到时候找不到你。” “没事没事，就送你到酒店门口，我得看着你上车才放心。”高鑫立刻把楼梯口的怪人抛在脑后，殷勤地送冯起下楼。 吴庸此时也早反应过来，控制好脸上的表情，装作要上楼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而折返向外走的样子，慢悠悠地跟在二人后面，眼瞧着高鑫将冯起送上的士，还不忘拍下的士的车牌号。 见高鑫重新走回来，吴庸假作在一边玩手机一边等人，实则在扣扣上问81576。 【吴庸：冯起和高鑫互留了联系方式吗？】 【81576：对，相互加了薇信，留了电话号。】 【吴庸：把他们的聊天记录给我发一份。】 打开秒速传过来的聊天记录，刷刷刷地扫过去，除了遮遮掩掩的暧昧，却没发现别的有价值的东西。 此时高鑫已经到楼上去了，吴庸调了调蓝牙耳机，问：“81576，刚才让你查的事情，结果如何？” 81576的声音清冷如冬日凌晨结出的霜：“key回了他目前住的宾馆，高家在a市只是一个普通家庭，以前和key、冯家姐妹都没有过交集，和启明医药的联系，也仅仅是买过启明生产的感冒药，高家的几个小辈在与启明有合作的医院做过体检，仅此而已。” 吴庸撇撇嘴，这话说了相当于没说。 启明的药他还买过呢！ 至于体检，a市作为启明的大本营，和a市几家大医院都有合作，人家工作单位把体检的定点医院定为和启明有合作的医院，简直再正常不过。 “继续跟进冯起和高鑫的关系发展，他们俩人之间的所有通话、信息都给我记录好，每天晚上发给我看。如果他们在联系的时候有想要见面约会的迹象，立刻通知我。” 81576查了那么久key和冯起的关系，依然没有答案。 如果能搞清楚冯起接近高鑫的目的，或许就能破解冯起和key之间的联系。毕竟除了找演员去接近魏思明，今天这件事，便是两人难得的共同目的。 233 3333 休息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作为魏思明的司机，福利待遇在同行业当中都算拔尖的，与此同时，每个月只有四天休息，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看过key的演出之后，第二天，吴庸又回到了上班族的生活。 唔……鉴于一大早就要送乐乐去幼儿园，应该来说，是比普通上班族得起得更早的上班族生活。 关于key那边的监视，即便有81576在，进展依旧相当捉急。反倒是冯起那边，基本对网络上的入侵没有设防，那脆弱的防火墙对于81576来说并不比薄薄的窗户纸来得结实，所以冯起和高鑫的交流，全都落到了吴庸眼里。 如果不是之前就和冯起有接触，知道她心怀不轨，单看两人的聊天记录，怕是真要以为这是一对两情相悦却没还未确定关系的男女，在发展进一步的关系。 直到……重阳节的前一天，冯起约高鑫去进行短途旅游。 因为是周二，吴庸还得尽职尽责地扮演林书，给魏思明当司机。收到81576的消息后，他在第一时间就向魏思明请了假，顾不得魏思明到底同不同意，便离了岗位，朝冯起和高鑫约定的约会地点赶过去。 吴庸很不理解，如果是为了拿到药厂针对艾滋研制的靶向药配方，为什么要把高鑫这样一个跟药厂八竿子打不找关系的人扯进来。 他和高家都与制药无关，也和魏思明扯不上关系，冯起又何必要针对他？ 怀着满心的疑问，吴庸依照81576提供的定位跟上了冯起和高鑫。 在这期间，他利用81576的能力，转换了多个相貌，确保不会被认出来，一路尾随他们穿过A市的闹市区，往城郊过去。 冯起跟高鑫说的是自驾游，只是冯起没有车，所以高鑫被忽悠一通之后，把家里的车开了出来。 吴庸暗道现在的父母可真够宠孩子的，要是换了在他家里，他要是把家里的车私自开走，他老妈能追着他从川省的老家追到A省来！ 而高鑫的父母，只是薇信发语音数落了儿子两句，话题就转成了要他在外面注意安全，随时和家里保持联系之类的。 高鑫自然是满口答应，只不过他的承诺，还没来得及出A市，就注定了成一句空话。 冯起和高鑫定的目的地，是临近A市郊区的一处温泉。 虽然A省要到11月中才会凉下去，现在依然是酷暑天，但温泉的开发商也是聪明人。 不就是天气太热，泡温泉会有点受不了嘛，小意思。 在温泉区修建个水上乐园，天热的时候不泡温泉，也能在里边玩水，可比游泳池好玩多了。等到了晚上，气温稍降，再去温泉里泡着，岂不美哉？ 当冯起主动约高鑫去泡温泉的时候，可把这小伙子给激动坏了，当天晚上连觉都不睡，把网上关于A市旁边那家温泉旅游的攻略翻了个遍，制订了一整套的计划，就期盼着能看到妹子泳装出镜。 嘿嘿嘿，要是表现得好，说不定还能发生点什么令人期待的故事！ 咳咳，高鑫怎么想的，暂且不提。 重点是他在翻攻略的时候，看到温泉区的伙食非常差，连学校食堂都比不上。 这就不能忍了，没有美食，还怎么和妹子制造浪漫回忆？ 要是当妹子想起曾经和他一起去温泉玩的时候，吃的都是各种难以下咽的食物，再美好的回忆，也会因此蒙尘。 绝对不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还好他在另一篇攻略里，看到从A市去温泉的途中，会经过一家特别好吃的风味小店，里面的食物都可以填充氮气打包带走，即便没有冰箱，在外面放个一两天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于是，在路过攻略当中提到的小店时，高鑫停车，带着冯起下来买储备食物。 后面租了辆车，跟了一路的吴庸，也找了个能看到小店的位置把车停下，一边通过蓝牙耳机听冯起和高鑫的对话。 “……” “我看网上说这家店的鸭舌特别好吃，咱们多买两盒，你想要辣的还是不辣的？” “各来一盒吧，尝个味道。” “行，再买点鸡翅和鱼豆腐，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吴庸远远地看到冯起摇头，高鑫接着说了句“还会给我省钱，真好”，然后掏出手机扫码付款。 买完吃的，高鑫正要揣好手机走出小店，却听见冯起对她说：“高鑫，你的手机是最新款的MIX？我也想买个屏幕大点的手机，但是又不知道会不会合手，能把你的手机借我感受一下吗？” 高鑫不疑有他，直接将手机递了过去。 冯起开心地接过来，边走边玩，高鑫提着吃的，走在前面给她开路。 然而，就在高鑫把注意力都集中到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上的时候，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脆响。 他一回头，就看到自己新买没多久的手机静静地躺在地上，屏幕裂成了一张密布的蛛网。 冯起神色慌张地看看地上的手机，又看看转头回来的高鑫，那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一样，忙不迭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之后会买一个新的赔给你！” 高鑫的心里在滴血，故作大方地笑了笑，捡起地上的手机：“没事，你不用太在意。出来玩嘛，就要开开心心的，手机之后再买一个就行了。” 饶是他想要讨妹子欢心，也没能说出来不用冯起赔偿的话。 这可是他刚买没多久的手机，半个月工资呢！ 对于家境普通，又刚参加工作没多久的高鑫来说，三千块也不是随便一松手就能扔出去的。 只不过，不想影响这次温泉之旅的心情，所以暂时先不逼着冯起赔偿罢了。 屏幕裂得惨不忍睹的手机，自然已经不能再操作。 冯起说是怕那个手机漏电，让高鑫把手机卡装到她的手机里边，然后把高鑫原本的手机关机了事。 目睹了一切的吴庸，在车里“啧啧”两声，感叹冯起会玩。 他可是看到了，冯起将高鑫的手机重重往地上摔的场景。 而通过81576，也确认到了，高鑫装在冯起手机里的手机卡，直接被冯起禁了通讯信号。 234 冯起的异常 此时的高鑫，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失去了和外界联系的渠道。 虽然手机被摔了让他有些难受，但冯起一再保证，回去就给他买一个新的，想到这也能成一个和冯起联系上的枢纽，高鑫的心情也逐渐明朗起来。 冯起和高鑫要去的那处温泉，在周边算是很出名的。 但温泉的位置无法受人力控制，所在的地方实在偏僻，就是最近的一个公交站，也离了一公里多远。 温泉外边尽是农田和鱼塘，若不是有这么个客流量颇大的温泉坐落于此，怕是一公里外的公交车站都不会有。 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自驾游，或者组团包车过来的，一路上除了不时掠过的车之外，基本看不到两个行人。 越到郊外，吴庸越不敢离高鑫的车太近，在后面远远地坠着，以免被发现。 就在他们距离温泉只有四五公里的时候，吴庸听见耳机里传出冯起撒娇的声音，说是想下车拍拍这里的田园风光。 吴庸立马整个人都不好了。 A省差不多是祖国最靠东的省份，天本来就黑得早。冯起和高鑫出门得晚，又在路上耽误了一阵子，这会儿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 吴庸不用出去都知道，外面那一塘塘的水，还有无边无尽的农田，这个时候人要是往边上一站，绝对引来一堆小虫子，抬头就能看到头上一块“黑云”！ 就这样的风景，有什么好看的？ 特喵的绝对有猫腻！ 随着前面那二人下车，吴庸也跟着紧张起来。为了以防万一，开了手机的摄像功能靠立在挡风玻璃上。 冯起似乎很开心地在路边拍着照片，还让高鑫站到田野边，要给他拍照。 这样的小事情，高鑫自然不会拒绝，乐滋滋地站到田边摆pose。 然而就在冯起拍完照，递手机给他看照片效果的时候，异变陡生！ 只见高鑫傻兮兮地拿着手机翻看，而站在他旁边的冯起，陡然一记手刀，打在他侧颈处，高鑫来不及反应，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吴庸心里彻底发毛了。 他看到冯起捡起自己的手机，将高鑫背回车后座上，启动车子像是要倒回来的样子，赶紧发动车子，继续往前开，装作是刚刚过来，去往温泉的车。 他没有救高鑫，不是因为和高鑫不熟，只是他需要知道，冯起到底想要把高鑫带到哪里去，要对他做什么。 和冯起开的车擦肩而过，吴庸又往前开了一段，确定视野中看不见冯起的车了，又赶紧掉转头追过去。 一边往前追，吴庸一边暗自咬牙。 怪不得81576查了那么久都查不出来什么东西，如果冯起和key以前也是用这样的手段做事情，在没有监控的地段搞事，就算81576把全世界的监控视频都排查一遍，也不可能找到任何端倪！ 因为怕打草惊蛇，吴庸不敢开得太近，只能靠冯起的手机定位，再由81576给他做导航，在冯起的视野之外远远地跟着。 吴庸开着车一直往前行驶，但对于要不要继续跟下去，心里却在不断的犹豫和挣扎。 如果是想要把高鑫救出来，他只要伪装成无意中路过，拍下了冯起行凶视频的路人，把证据交给警方，等着警方去解救高鑫就行了。 但这样的话，法律很有可能仅仅会对冯起进行制裁。而key，不仅不会有牢狱之灾，甚至会因为吴庸的举动，提前做好了防范，想要再找到抓住他马脚的机会，将更加困难。 可是……现在就这么跟下去，天知道冯起会不会有一大堆同伙在前面等着。如果他们始终是在像现在这样的田地里搞事情——四下空旷无人，万一吴庸被发现，就算是变换个模样，也一样会被识破，情况甚至会变得更糟。 咸鱼吴庸第一次开始反省平日里锻炼得太少，没有足够应对危险的健壮体格和灵巧的身法。 再想想，他摇摇头，暗道也罢，就算自己锻炼成特种兵里的尖刀，真要是对上配备武器的几十号人，哪怕配的武器只是西瓜刀和棒球棍，也不见得能有把握抗过去。 “81576，你能把我伪装成一只猫之类的吗？” “不行，你的体格和猫相差太远，行动方式也是天差地别，强行伪装，不仅会导致你行动时的画面有瑕疵，还会因为你眼中的自己的身体和实际上身体的位置、动作相差太远，致使平衡系统紊乱，无法正常地做出普通人能够轻而易举做到的动作，连行走都可能会连连跌倒。” “好吧……”吴庸有些失望。 在最大的底牌起不到作用的情况下，他不想拿自己的安危去冒险。 “冯起的手机信号停止不动了。”81576忽然开口，投射出一张这附近的实时卫星图，在距离吴庸大约三公里的地方，标了一个鲜艳的红点。 在红点的位置，有一间平房孤独地立在田野之中。 卫星图上又多了几个稍微小一些的红点，冯起手机转播过来的声音中，有几个男人在和冯起交谈，然后接手了高鑫的车和人，冯起则被他们安排坐别的车回市里。 代表冯起的大红点又开始移动。 不行，不能再拖了！ 虽然那几个男人的手机现在同样被81576定位到，也能录音传过来，但他们做这件事情似乎已经有了一整套完整的流程，传过来的声音里并没有多少交流，无法通过他们的对话来辨别高鑫的去向。 一旦他们分开行动，吴庸想要顺藤摸瓜，查到隐藏在背后的故事，并且把高鑫救出来，将会难上加难。 只能报警了吗？ 吴庸望着车窗外被夕阳染成大片大片深浅不一的橙红的稻田，一时间有些愣神。 忽然，他涣散的目光聚焦到一点上，双目越来越亮，脸上的沮丧之色渐渐被欣喜代替。 “81576，如果这样……再这样……能行吗？”他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回复。 “可以。” “哦耶！那就这么办！”吴庸握拳给自己鼓了把劲，启动车子朝冯起刚才停留过的平房开过去。 车开到距离平房大约一公里的一排树后面，吴庸下车，让81576给他换上伪装，偷偷地摸了过去。 235 意想不到的目的地 把高鑫绑好，赵平望了望窗外四下无人的荒野，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但盯了老半天，也没找出具体是哪里不对。 “发什么呆呢？”飞哥拍了拍赵平的肩膀，下巴往高鑫那边一扬，赵平便知道这次是轮到他去送人了。 一个哥们儿启动高鑫的车子，朝背离A市的方向开去，赵平则将高鑫背到另一台车上，准备去A市。 平房外边，一个稻草人贴在平房外墙边，小半边头挨靠着窗户，像是被弃置在这里的一般。 然而就在赵平载着高鑫离开平房的时候，稻草人却动了两下，从窗户边缩回去。 确定了没有其他人到平房外边，稻草人竟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可以定位到送高鑫的车子在哪里吗？” “车上只有一部手机，如果他们中途不再转车的话，可以一直追踪。” “那就好。” 还保持着稻草人姿态的吴庸，小心翼翼地慢慢往自己的车那边移动。 好在开着高鑫的车子那个人走向了另一条岔道，没有往吴庸停车的方向过去，否则他就得考虑是不是该放弃那辆车，另想办法追踪高鑫和回A市了。 伪装成稻草人的样子来打探敌情，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方才赵平往窗外看的时候，目光好几次从他身上扫过，似乎也察觉到了有违和的地方。只不过“稻草人会动”这个概念，对于正常人来说还是不大能接受，即便感觉前后看到的景象有出入，也会下意识地解释为自己的错觉，根本不会往“稻草人是活的”这个方向去想。 唯一不太方便的一点是，这个模样的伪装，实在有碍于行动，只能慢慢地挪动。否则要是被人看到稻草人在田地里飞奔，即便是再坚信唯物主义的人，也无法完成逻辑自洽。 幸运的是，冯起的同伙似乎不打算再“转车”，直到吴庸摸回租来的车里，载着高鑫往A市去的那辆车依然没有在中途停顿过。 吴庸不再迟疑，依照着81576给出的定位，坠在搭载了高鑫的车后边，一路开回A市。 因为他一直与前边的车保持着距离，赵平没有发现自己被尾随的事情。按照以往的惯例，虽然没有再换车，但在开进A市之后，赵平挑着错综复杂的路段绕了几个大圈子，才优哉游哉地往真正的目的地开过去。 要是换一个来跟踪的人，如果想保证不被赵平发现，保持一定的距离，那么肯定会跟丢。 但吴庸不需要凭借肉眼来辨别和追踪，不管赵平怎么兜圈子，他都能借助81576的定位来确定到赵平的准确位置。 这么一路跟下来，终于，在夜色完全浸染透天空的时候，赵平的车降低了速度，最终在目的地停下来。 吴庸瞪大了眼看着卫星图上的定位，完全没有想到这伙人竟然是想把高鑫带到这个地方！ 地图上的红点，赫然停在了夕阳红疗养院的旁边！ “……下个星期三是重阳节，魏思明到时候会去参加一个老人院的活动，到时候我会再告诉你具体需要做的事情。” key的声音从记忆里冒了出来，还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 t 8 0 . c o m 有昨天请假之后，常助理专门打电话过来跟他确认请假时间的那个电话，也再次回响于脑海之中。 “林书，明天你要请假没关系，后天可以正常上班的吧？魏总后天要去夕阳红疗养院参加重阳节活动，你可千万不要临时放我们鸽子啊！” “……” 冯起把一个从前和她没有过交集的陌生人哄骗出来，然后她的同伙又把人带到了魏思明要来参加活动的疗养院，这是个什么情况？ 在知道夕阳红疗养院这个名字之后，他也查过了这家疗养院的底细。 这里名字虽然叫“疗养院”，实则是一家特别着重于突出医护水平的高级养老院。 启明医药作为祖国东南部的医药巨头，不仅是在制药方面另无数同行望尘莫及，还非常有战略意识地与多家医院成为了合作兄弟单位，甚至于直接投资入股，参与医院的运营。 除此之外，在社会趋势的推动下，不仅是医院，启明医药对养老院也开始进行投资。 夕阳红疗养院，便是由启明控股的养老院之一。 这里环境优美，陪护人员皆是国内一流水准，医疗设施和医护人员都甩了其他的养老院几条大街，甚至于比起一些普通医院，其医疗水平也丝毫不逊色，只不过重点的攻克方向，集中在老年人比较常见的病症上而已。 但即便吴庸只是做了粗略的调查，从没有查到任何关于夕阳红疗养院的负面信息这一点来看，哪怕有公关的成份在其中，它的口碑也是不错的。 所以说，高鑫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 明天魏思明要来夕阳红疗养院参加活动，只是一个巧合，还是与高鑫被控制的事情有关？ key，在这次的事件里边，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就在吴庸愣神的时候，红点又开始移动起来，但这次的移动速度很慢，应该是带高鑫过来的人在下车步行。 “81576，快把这条街的监控转过来！” “能够拍摄到这个角度的路面监控连接不上，应该是硬件损坏了。” 开什么玩笑！ 吴庸一拳打在方向盘上，懊恼不已，赶忙一脚油门猛踩下去，往疗养院飞速行驶。 进入市区之后，因为不像在郊区时那么空旷，参差不齐的建筑和纵横交错的街道就是给力的掩体，所以吴庸缩短了与前面的车保持的距离，但为了不被发现，他还是没敢紧贴着上去。 刚才的谨慎却导致他现在没办法第一时间确认到高鑫的状态和去向，只能祈祷他赶过去的时候还不会太晚。 “81576，疗养院里的监控可以连接到吗？” “虽然他们把监控关了，不过我可以操控后台打开。” “好，把疗养院的监控都打开，但是别把图像传到监控室，把高鑫的状况实时报告给我。” 车子在道路上飞驰，不过一会儿，吴庸便在疗养院附近的巷子把车停稳，想着怎么避开门卫摸进疗养院里。 81576本来一直在通过耳机，给吴庸实时通报高鑫的位置，然而它却突然说：“他们进了疗养院还没有没有正式启用的4号楼，里面没有监控，我无法再继续追踪了。” 感谢我最帅666888、宝贝伊佳伊、傲气孤狼的月票支持~ 236 哀歌的前奏 吴庸闻言，面色一肃。 他看了一眼守备森严的疗养院大门，又看看旁边高高的围墙和墙顶上立着的密密麻麻的不规则玻璃碎片，感觉一时间很难想办法混进去，于是暂且没有下车，沉声道：“把高鑫那边的声音传过来。” 耳机里传出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的脚步声，先是只有一个人的，从声音来辨别，脚步有些沉，想必是因为背着高鑫的缘故。 接着，原本很有节奏的脚步声变得不大规律起来，周围开始出现纷乱的杂音，似乎是来了几个接应的人。 81576投射的地图上，送高鑫来的那个红点开始折返，而新的红点也相继出现。 不用吴庸说，81576便将耳机接收的声音切换到了接手高鑫的人那边。 杂乱的脚步声，开关门的声音，还有像是金属相互碰撞的清响，在一连串的非人声之后，吴庸终于听到了有人说话。 “好了，你们几个看好这小子。虽然给他打了镇定剂，估计不会自己醒过来，但还是得以防万一，不能大意。要是出了什么岔子，耽误了明天的事，你们就是以死谢罪都不够！” 中年男人警告一番之后，很快离开了4号楼。但他却没有从疗养院出来，而是去了疗养院里为员工分配的住所。 剩下几个红点则一直呆在4号楼没有动，估计是在看守高鑫。 吴庸凝视着81576投射出的地图，托着下巴暗想：既然给高鑫注射了镇定剂，想来一时半会儿高鑫暂且不会有危险。这些人把高鑫弄过来，就是为了不耽误明天的事……明天，不就是夕阳红的重阳节活动吗？ 他一手指向已经到了员工住宅区的红点：“81576，能查出来这个人的身份吗？” “从他手机上的社交平台登录账号和手机里的照片等来看，如果他没有拿别人的手机，应该就是这家疗养院的泌尿外科主任，杨医生。” “医生？他和魏思明，或者冯起、key那边，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直接关系，但今天接应冯起的人当中，有和杨医生保持密切联系的人。不过他们基本不发信息，都是通电话，所以无法得知他们之间说过些什么。” “查这个杨医生的信息！把他手机、电脑里的内容都翻一遍！” 因为高鑫暂时没有危险，吴庸用不着现在火急火燎地去救人，关注点立刻转移到了这个可能是key的委托、高鑫被绑事件中的关键人物身上。 只稍待了两三秒钟，81576便将一份病历和几张对应的检测单投射到吴庸面前。 这份病历上，少见地附了一张病历主人的照片。一个让吴庸感到十分眼熟的少女，赫然被小小的照片框在里边。 “她是……她不是冯雪吗！？” 虽然病历照片上的少女，此时看起来与key和冯起给他看的照片上那个孩子有很大的差别。脸型更饱满一点，双颊红润有光泽，一看就充满了元气。 但还是不难看出来，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更让吴庸惊讶的是，顺着病历看下去，他居然看到，在今年5月份的时候，冯雪被摘取了一颗肾！ 怪不得她变得形容消瘦。 怪不得她来A市之后，明明还得上学，却硬是磨蹭了两个月才回去！ 她根本就是因为术后需要时间恢复，撑不住长途跋涉！ 81576没去管吴庸的讶异，继续说着从杨医生电脑里找到的信息：“除了冯雪之外，他电脑里还有46个被摘取不同器官的人的病历。被摘得最多的是肾，其余的还有胰腺、肺、肝、以及心脏等等。” “你说……心脏？” 心脏，这两个字的重量，压得吴庸连说出口都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没怎么接触过人体器官移植，知道被摘掉一个肾能活得好好的，肺、肝之类的，他不太清楚是不是能够只摘取一部分，而让供者能够继续活下去。 但心脏，每个人只会有一颗的心脏，是绝不可能只移植一半的！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一个人的性命被强行夺取，续给了另一个人！ 如果说他们对冯雪的作为，还只是蛮横的抢劫，是对冯雪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 但将活生生的人摘掉心脏，这等同于谋杀！ 不，是比谋杀更加恶劣！ 吴庸的面色降得比南极冰山最深处的冰块还要冰冷。 他每重重地用手指在81576投射出的画面上划过一道长线，画面就切换一份病历，而他的手指也越加沉重一分。 一张又一张陌生的面孔从他视野中划过，仿佛一颗又一颗的流星，无知地闯进大气层，被迫燃烧自身，最后不知道坠落到了哪个角落，又或者，在半途便燃烧殆尽了。 吴庸知道，所有的事情都能在从这46份病历当中找到答案。 只要他顺着病历去查这些人在手术前后接触过谁，做过什么事，一定能将这段时间看到的一系列线索全部串联到一起，构成完整的真相。 但就他在开口让81576顺着病历查下去的那一刻，话已到嘴边，干涩的喉咙却让他在张开嘴的时候没能发出一个音节。 这些人，在没有发现一点征兆的时候，就被摘走了器官。 他们是不是会像冯雪一样，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之下一蹶不振？ 又或者，81576能找到的，只有他们生前留下的信息…… 吴庸从来都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屁民，战争也好，贪污受贿、走私杀人也罢，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和社会的阴暗面做斗争。 反正总会有人去斗争的，能舒适地享受着阳光的、温暖的一面，何必要离开自己的舒适圈呢？ 对于去当兵的同学朋友，他虽然理解、敬佩，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向他们一样去做点什么。 但是，当他被无形的漩涡搅进这潭黑水之中，目睹了这些藏在暗处，时刻准备着将光亮处的人们拉扯进黑暗绞成一地碎屑的漆黑的触须时，他终于觉得，多少能体会到那些愿意斗争的人，是怎样的感受了。 237 快递 如果对黑暗视而不见，黑暗便终将侵蚀一切目之所及之处。 吴庸之前还有犹豫，要不要到此为止，彻底规避风险，不要再继续搅进这次的事件。只要把目前掌握的证据匿名提供给警方，让警方去解救高鑫，自己只要躲在后面就好，也算是对得起高鑫这个萍水相逢的人。 然而现在，他不想就此停下！ 如果现在报警，高鑫的确能立刻得救，杨医生、冯起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但是，躲在他们背后的人呢？ 一定能被逮出来吗？ 这46个受害者和他们的家人，不可能全都在受到伤害后保持沉默，但刽子手的犯罪行为不仅没有停止，连受害者的声音都没能传出来。 只要这颗深深扎根地下盘根错节的吸血树不被连根拔起，哪怕将他露在地面上的枝干全部砍断，用不了多久，依然会重新长出遮天蔽日的树冠。 而警方想要拔起这颗吸血树的根，恐怕不会是件容易的事情。 背后掌控器官买卖的人，那些在这里以非法手段强行抢走了别人的器官、健康和生命的顾客，还有曾经为这些买卖打过掩护的势力，不管是哪一方，都会动用自己所有的资源来掩埋真相。 必须走程序、必须合法的警方，真的能在各方面的阻力下把所有躲在黑暗深处的人都揪出来吗？ 吴庸无法肯定。 所以，他要用他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情！ 当然了，首先还是得保证高鑫的安全。 “81576，你随时注意着高鑫那边的动静，如果那些人在明天活动开始之前要对高鑫下手，你就立刻通知我，并且把当前搜集到的，关于冯起诱拐高鑫，还有杨医生那边的资料全部发给警方，让他们及时进行救援。” 虽然想查出真相，但吴庸也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健全的人被害。 “好，另外，在杨医生的电脑里，还找到了这个。” 81576将投射出的画面切换成了一份肾脏配型成功的报告，配型双方正是高鑫和一个叫俞永福的人。 高鑫被绑的原因已然明确。 “你查一下，明天要出席活动的人，有没有叫俞永福的？”吴庸沉声问。 “的确有一个，并且我在他的病历当中，查到了他已经是肾衰竭晚期。”随着81576的话，虚空中的画面再次切换成了俞永福的生平以及病历。 “外省的商界大佬啊……明天才能来A市参与活动的话，高鑫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虽然取出来的肾脏只要好好保存，也能在24小时内进行移植。但为了以防万一，不浪费肾源，吴庸估计他们会在俞永福到了疗养院后，再对高鑫出手。 那么，就等明天再好好看一看，key究竟想让他做什么。他也好趁这个时间，让81576对46个被摘取了器官的人以及疗养院这边进行调查。 “话又说回来。”理清了思路，放弃今晚混进疗养院想法的吴庸重新启动车子，“要做肾脏移植的配型，再怎么也得抽血吧？高鑫近段时间去献过血之类的？” 因为不确定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车子暂且没打算拿去还，所以吴庸准备把车停到离住的小区步行仅有十几分钟距离的商场地下停车场去，大不了多给点停车费，倒是能省掉许多麻烦。 他一边开车，一边听81576的回答：“高鑫没有献过血，但是他上个月在启明医药投资的医院做过体检。” 又是启明医药！ 难道，启明现在的掌舵人，那个对下属亲切，总爱在车上和他侃大山的魏思明，会是幕后黑手？ 从个人感情上来说，吴庸不愿意把魏思明往这个方向去想，但非要说他对一切都不知情，只是被下面的人骗了，又太过牵强。 如果只是启明旗下的一家单位有人以公谋私，在魏思明眼皮子下面做小动作，还有可能是他识人不清被蒙蔽了。但现在却是两家串联起来搞事请，要说上面没人知道，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将车子开到地下停车场停好，吴庸在附近的巷子里三拐两转，趁着夜色又变换了几个模样，最后才恢复林书的样子，走回目前住的小区。 进小区大门的时候，他却被门口的保安拦了下来。 “诶，林先生，你等等。”穿着保安制服、粗膀肥腰的汉子一溜小跑到门卫室抱出个快递盒子递给吴庸，“你不在家，快递就把东西放我这儿了。” “谢谢啊。”吴庸觉得纳闷，他没买东西，林书这个身份也没几个人认识他，会有谁给他寄快递？ 奇怪归奇怪，他还是接过了鞋盒子大小的快递，颠了颠，不重，上面只写了收件人，地址和姓名的确是他林书这个身份的，没写错，寄件人和寄件人地址却是空着的。 回到住所，吴庸拆开盒子，里边有一台崭新的针孔摄像机，还有一部看起来非常耐摔的老人机和一张电话卡。 他把电话卡装到老人机里边，卡上面只存了一个号码，名字叫F。 “81576，能查到这个号码是谁的吗？” “你现在装在手机里的电话卡，以及里边存的号码，都是不记名的卡，但通过通讯信号定位，存的号码应该是冯起的。” “那她今天还真是够忙的，去诱拐高鑫还不忘给我寄快递。”吴庸撇撇嘴，按下老人机中存储的唯一号码拨过去。 “嘟——” “你总算打过来了。”果然是冯起的声音。 “给我寄这些东西做什么？” “明天你把老人机带好在身上，一切行动指令都会发到这上边，等任务完成后，立刻把老人机和手机卡都毁了。”面对吴庸，冯起不像在高鑫面前那么温柔又善解人意，语气又冷又硬，跟冰山积雪下挖出来的石头似的。 “针孔摄像机又是要做什么？” “你今晚把摄像机的用法摸熟，明天也要时刻带在身上，有用。”冯起说完，没跟吴庸多寒暄，便把电话挂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81576查到的东西，让吴庸把魏思明那边的线隐约串联了起来。 但key和冯起这边，他们究竟有何目的，吴庸依然摸不着头脑。 感谢春风育物l朔雪杀生的一张月票，以及东方菠萝的两张月票支持~ 238 急，在线等！ 现在想想，key说的调查三无减肥药，的确只是一个烟幕弹，但他的目的，却不是吴庸之前想的，想要拿到药厂在研发中的靶向药制法。 冯起给他送来老人机和针孔摄像机，恐怕是要他明天在夕阳红疗养院，拍到他们所期望的画面。 明天，夕阳红疗养院。 这两个信息点，如果是在今天以前，吴庸不会理解其意义是什么。但今天看到了被绑进疗养院的高鑫，看到了杨医生电脑里的病历，即便不知道key和冯起的最终目的，但他们想要拍到的画面，一定和非法移植人体器官有关系！ 只是吴庸还是想不通，如果冯起是犯罪集团的爪牙，她妹妹又为什么会被摘掉一颗肾？ 为了钱，连亲人都可以出卖了吗？ key和冯起，和犯罪集团有什么关系？他在一系列的犯罪当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魏思明给吴庸配的住宅倒是蛮好的，一室一厅的房子，里边的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卫生间里甚至还有个浴缸。 刚来的那几天，吴庸还感叹过，要是在遇到81576之前能找到这样的工作，即便每周只能单休他也愿意。 不过现在，他的想法却已经完全改变。 房间里简洁而不失温馨的装潢，适用于各种生活场景的电器，都不能带给他满足感。 他坐到电脑桌前面，拿了个杯子作为工卡的支撑，将工卡立在桌上，正面朝向他。 先前因为觉得对着自己的照片说话太过奇怪，就把工卡上的一寸照涂得乌漆麻黑。 对于这件事，81576一开始也没说什么，但这段时间不知道抽什么疯，非说工卡上一团黑的有碍观瞻，于是用整体成像技术把照片的那一块显示成了一个带着摩托头盔的人，有点像《无头骑士异闻录》里的无头骑士，塞尔提·史特路尔森。 在吴庸和它说话的时候，图像偶尔也会配合着说的话变换下动作，唔……有些时候也会变成表情包，最近这家伙抛表情包的功力又大涨了一截。 总之，81576的这一改变让吴庸更加容易把它当作一个“人”来看待，如果不是在外面不方便，他更喜欢用这种“面对面”的方式来交流。 至少用这种方式交流的时候，81576的表情包只有一寸大小，不会有突然从半空中蹦出一个直径一米的滑稽脸把人吓一跳的情况发生。 对着81576看不到脸的头盔，吴庸严肃地问：“那46个受害者的情况，查得怎么样了？” “已经排查完毕。”81576在工卡旁边投射出几张图表，“在除冯雪以外的45人中，有12人在手术前与冯起有过联系，有5人在手术前和key有交集。值得一提的是，从受害者的社交账号和通讯记录，都没有找到和key联系过的证据。我是通过路面监控，才确定了他们和key之前见过面，有交谈。” “key肯定又是用的不记名的电话卡和受害者联系的，他家莫不是三大通讯公司的？怎么这么多不记名的卡！”吴庸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对于key的谨慎，吴庸实在是佩服得想打他。 “除了确定是key和冯起下手的17人以外，对其他29人进行诱拐的嫌疑人名单，我也列了一份出来，已经发到你邮箱。” “等等。”吴庸突然打断，“你刚才这么说的意思是，冯雪是被其他人诱拐，然后摘掉一颗肾的，不是冯起带她去的吗？” “因为当时的通话都没有录音，我无法判断冯起有没有在背后指示，但冯雪的确是被别人拐去取了肾的。在她被带走之后，冯起和她的上线有过频繁联系，在冯雪手术的一个星期之后，有一辆可疑的车靠近过冯起的住所。但那边的监控系统不够完备，无法确定是不是送冯雪回去的车。” 长出头发的脑袋摸着没有光头来得爽，吴庸被迫把思考问题时候摸头的习惯改成了摸下巴：“这么说来，冯起很有可能因为妹妹意外成为受害者，而改变自己的立场喽？” “如果是这样的话，有没有可能是key和冯起本来都是犯罪集团的爪牙，但因为想脱离犯罪集团，或者比如说冯起想为妹妹报仇之类的，两个人都想和犯罪集团对着干，所以才把我这个局外人拉进来，帮他们找证据？” 81576没有回答他。 它只会让吴庸把它当成一个工具，而不是连思考都可以代替他进行的依赖对象。 吴庸沉默地思考了一阵子，感觉这些不过是自己的臆测，在没有确切证据证明的时候，想再多也没用。 于是开口问81576：“还有找到了什么别的……” 一阵悠扬的音乐打断了吴庸的问话，是他给林梨设置的专属铃声。 “喂？” “吴庸~这两天演出很忙吗？你都不主动联系我的（ˇ_ˇ）” 听着林梨撒娇式的埋怨，吴庸脸上的严肃出现了皲裂的痕迹，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起来：“是有些忙，不过应该快忙完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去。” “你和小桃子一起去试镜，结果小桃子都回来一趟又要过去入组拍戏了，你还没有从A市回来，再这个样子，女朋友会消失不见的！”怨气满满地抱怨了一句，林梨的语调又突然变得轻快起来，“但是，只要有你的演出视频做守护，女朋友就会被封印住，跑不掉的哦~” “可以发给我吗？” 最后的问句，林梨的声音忽然弱下来，吴庸都能想像得到，她害怕被拒绝的不安神色。 但是……他上哪儿去找演出视频发给林梨啊喂！ 吴庸按下静音，用最快的语速问81576：“能帮我P几个演出视频出来吗？要很自然，看不出作假的那种！” 无头骑士的图像瞬间变成一只翻白眼的橘猫：“是什么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我会帮你做与任务无关的事情？” 就知道靠不住！ “喂？吴庸，你能听到吗？”林梨听着吴庸这边半天不回话，出声问。 “啊，能，能听到！”吴庸赶忙关了静音，急得手心都开始冒出湿意。 WTF！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也没这么刺激啊！ 谁来告诉他现在该怎么办？ 急，在线等！ 239 林梨的心事 “你……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不能发演出视频吗？”虽然林梨在极力掩饰，但吴庸还是从她的声音当中听出了失望的情绪。 “我……”面对其他所有人，吴庸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谎言，然而当对象变成林梨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开不了口。 怎么办？ 像许多小说里那样，得到金手指的主角不管是对父母还是将陪伴一生的伴侣，都不说实话，把真相在心里藏一辈子吗？ 依然像之前一样糊弄过去？ 可是，如果以后的任务都像这几次的一样，需要他长时间离开，他一直以外出表演为借口，告诉林梨主办方不容许视频流出——一次两次林梨会相信，要是长此以往，只要是长脑子的人都会觉得不对。 到时候，他又该怎么解释？ 就在他脑子里还是乱糟糟一片的时候，林梨却突然用轻快的语气说：“算了，感觉视频肯定没有现场表演来得好看，等你回来之后，再给我做‘专场表演’好不好？” “好！”吴庸暂且松了口气。 “等我彻底没事，可以随便在外面跑的时候，一定要去看你在舞台上的表演，你得给我留最好的位置哦~”女孩子娇俏的声音里带着些憧憬。 “好，肯定给你留最中间、视野最好的位置。”虽然还没有理清楚，以后在任务期间该怎么向林梨解释，但这并不妨碍吴庸跟她聊别的话题。 或者说，他庆幸林梨没有深究。 至于以后怎么办，吴庸潜意识里避开了这个问题。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却没有像许多热恋中的情侣那样煲太久的电话粥，双方都有些心不在焉地结束了通话。 将手机放到一旁，和林梨聊天时挂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吴庸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今天在外面跑了那么久不说，单是处理庞大的信息量，就让他觉得心累。 “81576，咱们继续说吧，你还有别的发现吗？” “有，在46个受害者当中，除了冯雪，其他人在公安系统里记录的信息皆为‘失踪’。” “能查到他们去哪里了吗？” “我查了在疗养院看守高鑫的那群人以及杨医生，他们在摘取受害者器官之后，会有新的一批人来处理失去器官的受害者。但这些人做事都很小心，目前只有13人确定了去向，根据路面监控来看，他们应该都被送到了很偏僻的大山里，具体位置无法定位。” 81576平静的言语却因为说出的内容越发让人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吴庸彻底将林梨的事情暂且抛在了脑后，让81576把收集到的监控视频，以及整理出来的，参与事件的人员名单、使用过的车的车牌号等等信息给他过目。 身在A市的吴庸，已经从刚才通话时的情绪中走出来，而S市那边的林梨，却没有东西能迅速转移走她的注意力。 明明从前很享受一个人在房间里码字的感觉，把所有的幻想和情绪都转化为一个个方块字的过程，就像是她最忠实的朋友，伴随她度过无聊的时光，耐心地倾听她所有想要倾诉的话。 但最近这段时间，林梨总是很难集中精力去码字。 习惯了在父母去上班，妹妹去上学的时候，有个人偷偷溜过来陪着她，一起做饭一起吃，她码字他就在旁边看小说，她休息的时候就两个人一起玩游戏。 现在要是码字的时候旁边没个人在，她反而觉得浑身不舒服，怎么都不对劲。 吴庸离开S市半个月，《浮梦斋》的小故事才写完了一篇。正在构思的新小说也是，以往只要拿出一个星期就能把大纲做出来，现在却连人设都没有做完。 一想到她让吴庸发演出视频时，吴庸暧昧的态度，就让林梨忍不住纠结地咬起指甲盖。 吴庸到底在做什么事情？ 林梨直觉他不是在外地表演魔术。 她移植之前那次就是，一下子消失了半个月，平时每天晚上都要聊很久的天，一到“去外地演出”的时候，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也不常和她联系了。 开始那次她还没多想，虽然难过，但想着吴庸可能是真的很忙、很累，即便感觉很委屈，也没有抓着不放。 吴庸在病房里表演魔术，拐着弯吸引她注意力求原谅的时候，她也就顺坡下驴，把这件事情翻过篇去。 可在她移植出仓后没几天，吴庸又说要去外地演出，那次倒是没去太久，每天也有和她联系，只是像之前那次一样，似乎并不像往常那样想要让她看到他的表演，连在电话里也很少提起那边表演的情况。 这次又是这样，一走就是大半个月，联络的频率也不如平常。 牙齿咬合的力度无意中越来越大，指甲盖上已经留下了几道白印子，甚至在林梨不经意之间，手指又往里送了一点，在指腹上印下深深的牙印却不自知。 为什么不能告诉她，他到底在做什么呢？ 两个人想要在一起，不是应该没有隐藏才对的吗？ 毕竟，是想要一起度过几十年的人啊，还是他觉得，她有那么笨，能被他瞒过去几十年？ 林梨伸手想要去拿手机打过去问个清楚，却在碰到手机前的那一刻，突然缩回了手。 不行，万一他真的在做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小心思干扰到他。 还是等他回来之后再问吧！ 可是……真的觉得很困扰呐，感觉今晚好难睡着怎么破！ 林梨将头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像只鸵鸟一样，似乎只要看不见听不到，烦心的事情就不会再跑进脑子里了。 她埋头在枕头里，连卧室门被打开的声音也没注意到，于是林若桃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姐姐没形象地趴在床上，完全看不到脸。 “姐，你偷懒！妈妈还说你写小说累了让我给你削苹果，过分！”小萝莉义正言辞的声音惊得林梨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赶忙扒拉了一下因为在枕头上蹭来蹭去而乱糟糟的帽子，嗔怪地瞪了林若桃一眼：“谁说我偷懒了？我写累了休息一下而已。” 感谢林直一的打赏和月票，以及GrayBlood的一张月票、dantel的两张月票支持~ 240 粉墨登场 “我懂我懂，我写作业的时候也很容易累的。”林若桃挤眉弄眼地对着林梨会心一笑，将手上端的大半盘切成小块的苹果放到林梨桌上，“喏，妈妈让我削了给你端进来的，但是你都没有在认真写，所以不给你吃那么多哦。” 正说着，就塞了一块苹果进嘴里。 林梨哭笑不得地看着盘子里空了一小片的位置，她百分之一百二的肯定，这小丫头在进来之前就偷吃了好几块。 “想吃就吃嘛，说得我好像跟你一样爱偷懒似的。”林梨拿牙签又戳起一块苹果喂给林若桃，心念一转，问，“你不是这周五上完课，就要去A市进《真实世界》剧组了嘛，要是什么时候没排到戏，可以休息，帮姐姐去看看吴庸的演出，给他加加油怎么样？” “好啊~”虽然现在的孩子从小得到的信息量比较大，林若桃之前还想得出要帮姐姐找男朋友这种操作，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并没有真正懂得的小桃子此时完全没领会到林梨的真正含义。 她只是单纯地觉得，魔术表演挺好看的，再加上和吴庸的关系不错，有空的时候去支持一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对于林梨来说，这样倒是挺好，免得被小桃子知道了笑话她怎么办？ 和林若桃约定好，林梨心里的堵闷散去了一部分，不再去纠结吴庸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反正，如果小桃子去A市了他还没有回来的话，就让小桃子去帮她打探敌情！ 出于逃避心理，暂时不去想该怎么应对林梨的吴庸，自然是对林梨的打算毫无所察。 他整理了一下目前收集到的线索和证据，把冯起寄来的针孔摄像机玩儿熟，便去休息了。 养足精神，明天才能游刃有余地处理所有状况。 …… ……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农历的九月初九，除了登高望远，现代人又赋予了这一天尊老敬老、爱老助老的意义，成为弘扬中华传统美德的老人节。 作为以“健康长寿”为主题的夕阳红疗养院，老年人，就是这里的主要客户 恰逢重阳老人节，疗养院也在这一天，为利益驱动下的人们提供了舞台，筹办了一场大型晚会。 前来与会的人，除了现在正住在疗养院中的老人之外，还有曾经在这里得到过治疗、调养的人们，以及疗养院的投资方。 吴庸作为魏思明的司机，虽然不能直接参与其中，但多少沾了点光，在宴席的角落里有一个位置，倒是不耽误享受美食。 只不过，这样悠闲的时光没有持续多久，就被老人机十分猛烈的震动给打断了。 【告诉魏思明的助理，就说车子的钥匙找不到了，问他魏思明在疗养院有没有其他能用的车。】 冯起发来的信息，让吴庸精神为之一振。 行动要开始了啊！ 他借着上厕所的机会，趁厕所里没人，把车钥匙藏到了擦手纸的盒子里。再按照冯起的指示，溜到常助理那边，作出一副惶恐又愧疚的样子，告诉常助理车钥匙丢了，问他在疗养院这边有没有别的车能用。 常助理没想到这个平时挺靠谱的“林书”，竟然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给他来了这么一出。 今天可是有媒体过来的，他也不好随意找辆车让魏思明暂且将就着，或者蹭别人的车离开。要是被拍下来，怎么着面子上都不好看。 虽然很想发火，但在这样的场合，又见“林书”很是真诚地在悔过，常助理的火气也被强压下几分，打了个电话给魏思明借车子，然后颇为不耐地打发吴庸去行政楼拿车钥匙，并且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小心做事，别再搞出岔子了。 吴庸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向常助理保证，然后边往行政楼走，边给冯起发短信：【好了，现在要去行政楼拿车钥匙。】 冯起的信息立刻回了过来。 【正常去拿车钥匙，拿到之后先不要从行政楼出来。】 吴庸回了个【OK】，继续向行政楼那边走。 为了不让老人机堪比铃声的震动影响到后面的事情，他把震动调成了静音，再戴上蓝牙耳机，这样，要是有信息过来，81576自然会告诉他。 一路大摇大摆地朝行政楼过去，81576同时在耳机里对他说，通过定位对讲机的位置，它查到现在整个疗养院的保卫系统有将近一半的人在晚会那边做防卫工作，剩下的人当中，有一大半被抽调到了4号楼周边以及4号楼当中，留给疗养院其他位置的保卫能力非常少。 行政楼那边，只能定位到两部对讲机。 不管key和冯起接下来想要他做什么事，这样的情况对他来说倒是相当友好。 在吴庸走向行政楼的时候，夕阳红疗养院靠近行政楼的围墙外，一个穿着连帽卫衣，戴着墨镜和口罩的女人背着背包走到一块罕有人至的地方。 也是这一块偏僻，否则大热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明明已经是晚上还戴个墨镜，绝对引人注目到爆。 冯起抬头望了望高处的摄像头，路灯映照在她的墨镜上，亮得有些瘆人。 她从背包里取出一把复合弩，虚眯着眼瞄准摄像头。 微凉的夜风贴着手背梭行，在感受到风力和风向后，冯起稍稍调整了一下箭头的指向。 “嗖——” 一支箭飞射而出。 “喀铃”一声脆响，然后是稀里哗啦的玻璃落地的声音。 摄像头便已结束了它的使命。 冯起收好复合弩，贴着疗养院的墙根盘腿坐下，拿出笔记本电脑开机，然后给吴庸发了条短信。 【如果到行政楼里了，拿到车钥匙，就去厕所把针孔摄像机打开，把画面传过来。】 针孔摄像机自身可以支持数据传输，但必须是在两公里范围内，所以冯起被key安排到了疗养院的围墙外，作为一个中转站，把“林书”拍到的画面实时传出来。 这样，不管是“林书”中途被发现，还是办完事情之后无法从行政楼出来，对于key和冯起来说，都没有关系了。 他们一开始就只为“林书”计划了进去的方式，而没去顾及他怎样才能安全地出来。 241 这一章的重点是密码 “启明医药魏总的司机，林书？” “对，我是。”吴庸假意赔笑，忙不迭地点头。 面前这位身材圆润的大姐将吴庸从头到脚地仔细打量了一遍，才转身在后面上锁的柜子里取出一把车钥匙，又拿了一张临时出入证放到桌子上。 “收好了，开车的时候小心点。”大姐的眼神在车钥匙上的宾利标志和吴庸的脸之间徘徊，似乎不大放心把车交给他。 吴庸忙把车钥匙和通行证都攒在手里，笑盈盈地说：“你放心，我可是老司机，开车很稳的，不然也不能给魏总开车，你说是吧？” 大姐生生压住了翻到一半的白眼，暗道真要是老司机，怎么连自己的车钥匙都看不好。 虽然不怎么放心，但上面发了话，她也不可能卡吴庸，只能嘱咐他一句“车钥匙和通行证都得保管好”，便放他走了。 吴庸拿到车钥匙，立刻跑去厕所的隔间关好门，把兜里的针孔摄像机装好。 为了这个摄像机，他可是在这么个大热天里，还穿着西裤衬衣加外加黑色马甲背心，看着跟个服务生似的。 针孔摄像机名字里有“针孔”二字，实际上却比针孔大多了，和普通的手机镜头也没多大差别。 他只能想出这个办法，让镜头从马甲胸前的口袋伸出来。 调整好镜头，又在镜子前检查了一下，确定在不仔细看的时候看不出来，才打开摄像机，发信息问冯起下一步要做什么。 没过一会儿，冯起便回复说已经接收到图像，让他现在去地下车库提车。 这倒是出乎吴庸的预料，他还以为冯起让他混进行政楼，是想让他去院长办公室之类的地方拍文件呢，可现在提了车，不就得离开行政楼了？ 地下车库里，是有什么隐藏建筑吗？ 吴庸摸摸下巴，暗忖应该没有别的可能了，总不能是让他去偷车库里那些车上面的行车记录仪吧？ 那个可用不着费尽心思地让他混进这里。 没再多想，吴庸无所畏惧地按照冯起的指示往地下车库去了，只要他人到那里，自然能了解到真相。 反正在没有办完key和冯起想要他做的事情之前，他们肯定不会让他遇到什么危险，要他做的事情，也一定是作为“魏思明的司机”能够做到的。 夕阳红疗养院的电梯速度快运行稳，不到5秒钟，便将吴庸送到了地下车库。 只不过，电梯门一打开，门口设的门禁和保安室就让他愣了一下。 怪不得进行政楼的时候，前台都没给他通行证，拿车钥匙的时候那位圆润的大姐却给他这个东西。 他把临时通行证在门禁上滴了一下，门却仍然没有动静，旁边的保安笑呵呵地招呼他过去：“先生麻烦过来一下，你的通行证是临时的，得登记过才能进去。” 吴庸十分配合地过去在保安处签名，一边调笑似的问：“我以前都只在停车场车辆进出口的地方看到有安保人员，还是第一次见一出电梯就要登记检查的，你们这里安保工作做得很严密啊。” 保安接过吴庸的签名，又要求他拿身份证出来滴一下，边耐心地解释：“我们这也是对大家的财物安全负责嘛！这里停的车子就没有百万以下的，而且谁也说不准哪辆车里放着什么贵重物品。每个人麻烦一点点，就能保证车和车里的财物绝对安全，何乐而不为呢？” 看他解释时熟练的样子，这番话肯定不是第一次对人说了。 吴庸表示理解地笑了笑。 被81576进行过伪装的身份证自然不怕暴露，它对身份证不仅是做了外观上的修改，连带着吴庸在执行任务时用到的身份，也是被它提前录入在户籍系统里的。 否则在吴庸伪装成其他人的时候，要是连实名制的火车票都买不到，就有点滑稽了。 滴过身份证后，保安在他那边又做了一番操作，将吴庸挡在车库外的门才终于被打开。 刚走进车库，就听到耳机里81576说：“冯起发来信息，让你背朝着保安室，贴着左边的墙走，走到一个消防栓前面的时候，再右转直走到第三根柱子，最后左转回来直走到底。” 吴庸抬头看了看车库顶上的摄像头，心下了然。 虽然凭肉眼不能做出准确判断，但冯起说的路线，恐怕就是监控的死角。 把这边查得如此清楚，却找他来做事而不是自己上。 想到刚才在保安那边滴的身份证……呵呵，这80万拿得还真是艰难。 key和冯起，这是把他当一颗废棋子来用了啊！ 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演员，又没有消除记录的手段，只要这里出什么事，百分之一万地会遭受到猛烈的报复！ 还好，林书只是一个假身份，扔了就扔了吧。 只不过，key和冯起的利用，实在让他不爽。 等着吧，只要确认到他们的目的、把真相理顺、再整理好证据，参与过诱拐的key和冯起，都会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吴庸瞟了一眼隐藏在胸前的镜头，此时的画面可是实时传给冯起的，为了不引起她的怀疑，即便已经知道短信的内容，吴庸还是假装感受到震动，然后拿老人机出来看了一眼，这才在车库里按照短信上的路线走。 哒哒地脚步声在车库中回响。 吴庸一路看过来，车库里的车不算多，停得稀稀拉拉的，车库本身也不算大，但相较普通长宽都差不多的停车场，这里的车库修建得却比较狭长。 或许是因为这里太空旷，一个人独处时又容易感觉到时间被放缓，吴庸只觉得自己走了好久，才从保安室走到冯起信息里的目的地。 “冯起又来短信了。”见吴庸上次依然拿老人机出来看，81576连内容都懒得告诉他了。 吴庸掏出老人机，冯起的信息极为简洁：【墙上的暗门，按压打开，密码qiutuijianpiao&yuepiao。】 一边查看，一边轻轻地用指节在墙上敲击，没过两分钟，吴庸便听到敲下的声音变得清脆起来。 暗门找到了。 242 重点又出现了一次 回头望了望保安室的方向，确定保安没有看过来。吴庸轻轻往下一按，像是打字时手指按压键帽的回弹感，32开大小的门板骤然弹开。 里面不出所料的是一个电子密码锁。 他照着冯起的信息，输入“qiutuijianpiao&yuepiao”，只听得“喀噔”一声响，原本平整的墙面忽然出现了几道笔直的缝隙。 中间的缝隙向两边越扩越大，露出一个门洞。 吴庸迅速闪进去，在里边的门旁边按开灯的开关，又按下按钮将密室门关闭，才打量起这里的环境。 脚下是大理石的地砖，一条短短的走廊，不过十来米就能走到尽头。 旁边的几间屋子都是关着的，不知道是做什么用。但走廊尽头处的两间，却写上了“手术室”三个字，房门的上方还挂了用来显示手术室使用状态的灯箱。 刚进来的时候，吴庸还是担心过里边会不会有人，即便知道key和冯起不会让他在没有完成委托前遇到危险，而单纯拍到一个隐藏在地下车库的手术室，绝不需要他们大费周章弄这么多东西，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一切事物。 而在疗养院的围墙之外，冯起看着屏幕上吴庸传过来的图像，墨镜下的一双秀眉锁紧在一起。 key那边用她所不知道的手段，确定了疗养院行政楼的车库下面有手术室，但不管是她还是key，实际上都没有进入过这里。 她只能通过临场判断，确定一个放摄像头的好位置。 但是，在传过来的视频里可以看到，密室当中装修极为简单，没有多余的装饰物，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还真不太容易。 手机忽然来了条信息，是一个未知号码，但她知道是key。 信息里只写了两个字，灯箱。 冯起恍然想起刚才一晃而过的场景中，手术室门上的灯箱不是嵌入墙壁的那种，而是悬挂式的，倒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于是利索地给还在打量四周的吴庸发过去一条信息。 【别看了，这里现在不会有人。你立刻把摄像机装到手术室门上的灯箱那儿，注意隐蔽，不要让人看出异常。】 密室中的吴庸看过信息后，放开了手脚，搬起走廊边的椅子到手术室门口，踩在上面伸长了手去装针孔摄像机。 倒不是他相信冯起的话，只不过81576在告诉他有短信的时候，顺便说了一句，密室里没有搜索到除他以外的手机信号，也没有开启状态的对讲机。 再加上除了key和冯起不会希望他现在出事以外，如果真的有人，这会儿他开了半天灯，也该发现有闯入者了。然而现在还没有人出来收拾他，那么基本可以得出这里的确没有其他人的判断。 装摄像机没花费太多功夫。 镜头的背面本来就有复用型强力贴，往灯箱不会亮的黑色边缘一贴就可以。 难点主要在于，把连接镜头的线子和后面用于存储和信息收发的装置藏好。吴庸很是费了一番努力，才把东西妥帖地收到了灯箱后面。 这还不算完，在冯起的要求下，用老人机把装好针孔摄像机之后的灯箱拍了张照，用彩信发给她，确认了隐蔽性不错之后，冯起才让吴庸赶紧离开，该干嘛干嘛去。 吴庸也不敢多耽搁，他在密室里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 即便开车出去的时候走的是另一边的出口，不会再遇到进来时那个保安，但这里的防卫如此严格，鬼知道出去的时候会不会因为在里面逗留太久的缘故而被强行留下接受调查。 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就在吴庸开着宾利，在车库出口处刷通行证的时候，出口的保安把他拦了下来。 “林书林先生，可以问一下，刚才在车库里怎么呆了这么久吗？”这边的保安也是一脸的微笑，态度还算客气。 “那个，我是帮魏总来拿车的。之前也没见过这辆车，就在里边多找了一会儿……”眼见着保安脸上的笑容有变冷的趋势，吴庸干脆话锋一转，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说，“算了，我也不瞒你，主要是里边的豪车太多，居然还有一部帕加尼Huayra！啧啧，以前我可是从来没在现实中见过啊！” “那个鸥翼车门，那个楔形的车鼻，那个水滴状的玻璃车厢，引擎是没法直接看到了，但是就看看外壳也满足到爆！呃，然后嘛，忍不住就在里面多看了会儿……我保证啊，真的只是看，完全没上手摸的，不信你们可以看监控还有查车上指纹！” 保安原本还有些怀疑，但看到吴庸那副爱车成痴，如疯如狂的模样，下意识就相信了他说的话，没再起疑。 甚至看着他蠢蠢欲动，似乎有再不制止就要把那些车的参数全报个遍的趋势，保安赶紧地把吴庸请出去了。 在家听老婆唠叨已经是够够的，好不容易上班来多个清闲，他才不想让自己的耳朵又被轰炸一波！ 顺利地离开了行政楼，吴庸将车停到离晚会会场不远处，之前停魏思明车的露天停车场。 刚把车停稳，就听到耳机里81576说：“4号楼那边，已经在开始做手术的前期准备，很快就要把高鑫推进手术室取肾了。” “怎么这么快？我刚才走的时候，俞永福不是还在会场吗？”吴庸有些急了。 81576不紧不慢地回答：“供者需要提前40分钟进手术室取肾，俞永福现在也要和魏思明一起离开会场了。” 吴庸的两道剑眉不复平日的平整，双双向眉心处一挤。 如果高鑫已经在危险边缘，马上要被摘掉肾脏，那难道是他猜错了？key的布置，冯起今晚一直让他做的事情，都和非法移植人体器官没有关系？ 不行，没有时间去想这个了，现在更紧急的是，得赶紧想办法终止手术，给警察留出过来解救高鑫的时间。 此时的4号楼，已然被严密地保护起来。 几个医护人员将高鑫推进手术室，麻醉师已经准备好药物和器具，有条不紊地将麻药注射进高鑫的身体。 243 黑暗进行曲 如果说在给“客户”做移植的时候，还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怀着敬畏之心谨慎处理每一个步骤，防止一个不小心害了客户的性命，给自己惹上大麻烦的话，这些经历过无数台手术的医生在做摘取手术的时候，却只有麻木。 只要目标器官能好好地取出来，人变成了什么样子，他们并不在意。 活着虽然还能创造些许价值，但也得花更多力气去安排和遮掩。真要是死了，直接绞碎喂鱼一了百了，岂不是更方便？ 在静待麻药生效的时候，俞永福也在魏思明的陪伴下来到了4号楼。 在移植手术开始之前，他还得配合着医护人员，做好身体的清洁工作、备皮，以免在术中受感染。 “永福，你看到了，我们这边不管是医疗设施还是医生资源，都处于全国一流水准，你就放心吧，只要睡一觉，好好养上几个月，保管你像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一样健康。”魏思明温和地笑着对俞永福说。 他面上表现得和气，心里却已经把俞永福这个老狐狸骂了上千遍！ 要不是因为和俞永福有台面下生意的纠葛，被他探到了几分底子并以此做要挟，魏思明是绝对不会陪着“客户”来“交易”现场的。 更主要的是，如果俞永福没了，他们一起谋图的利益，他一个人很可能会接不住，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撕裂瓜分。 所以，俞永福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而且为了让他放心，魏思明只能陪着他来手术现场。 一个给人感觉颇为稳妥的中年护士，过来告诉魏思明和俞永福，供者的手术已经可以开始，请俞永福尽快过去配合做术前准备。 俞永福因为肾衰竭和长期的透析治疗，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有些萎靡，即便日常做着保养，仍然挡不住憔悴之色在脸上扎根。 但憔悴归憔悴，在看到能够恢复健康，延长寿命的希望时，他脸上的笑容倒是比魏思明要真实许多：“思明老弟，瞧你说的，我当然是相信你的！那我这就去准备了？” “请。”魏思明笑着伸手向前，示意俞永福跟上护士。 在俞永福背过去的瞬间，魏思明的笑容却瞬间垮下来。 相信他？相信他还让保镖跟在他后面，以备自己万一遭遇不测，能立刻控制住这里的话事人？ 魏思明瞥了一眼错在他半个身位后的三个挺拔彪悍的汉子，眼神中透着阴郁。 俞永福做完手术这几个月，身体可撑不住费太多心神，要是布置得当，或许等俞永福身体恢复的时候，他也没福气用健康的身体享受生活了。 思及至此，怀中郁气尽散。 魏思明释然地朝俞永福留下来的保镖笑了笑，到休息室里去等俞永福从手术室出来。 两间并排的手术室，一间里边开始做术前准备，另一间的主刀医生得到可以开工的准话就要动手。 而就在这时，明亮的无影灯突然一熄，巨大的明暗反差让所有人都成了睁眼瞎。 主刀的杨医生往手术室门的方向望过去，也没有一点光亮，那就不单只是手术室里的设备问题了。 “小陈，出去看看什么情况。”杨医生冷静地吩咐。 做外科医生这一行，首要的就是得有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心理承受能力，才能从容应对手术台上发生的一切意外。 手术室里一干人等没有发生骚乱，能被选入参与这件事情，本身就有极强的实力和素质之外，经历的事情也比普通医务人员更离奇。 又不是在手术过程中停电，不至于让他们失态。 然而旁边手术室的俞永福显然没办法像他们这么淡定。 特别是在停电的一瞬间，正在备皮……通俗一点说叫做刮下面毛的护士差点手一抖在他身上划一道口子的情况下，俞永福简直恨不能把魏思明也拉进来，把他浑身的毛剃个精光！ “魏思明呢？现在是什么情况！”俞永福挥舞着手把护士挡到一边，一个挺身坐起来。 面对视野中漆黑的一片，对魏思明的疑心瞬间爆涨到溢出。 这家伙莫不是想要不计后果地干掉他了？ “俞先生，请稍安勿躁，我们现在就去确认情况。”俞永福的主刀医生忙吩咐护士出去找人，一边不断地对俞永福进行安抚。 没过多一会儿，护士便拿了手电进来，她身后还跟了一个俞永福的保镖。 “楼里的发电机故障了，备用发电机也发动不了……俞先生，魏总说他稍等几分钟就过来。” 护士战战兢兢地还没把话说完，俞永福便黑着脸顺手扯过旁边的几大张无菌手术巾围在腰间，径直走出了手术室。 “魏思明在哪儿？”俞永福阴沉地问跟上来的保镖。 “在休息室。”说罢，走到俞永福侧前方给他引路。 而此时的休息室里，魏思明的脸也黑得像暴风雨前的厚积云似的。 4号楼这边的事情不能放到明面上，所以不好直接用疗养院的电，免得被人看出端倪。 这几个月，一直都是用的发电机供电。为了以防万一，备用发电机也时刻准备着。 然而就在刚才，两台发电机却都出了故障，一个也发动不起来。 “我要立刻看到恢复供电！另外，给我查！发电机故障是不是人为破坏！” 一台发电机故障可能是巧合，连备用的也卡在这个点出事，魏思明可不相信世界上的巧合会有那么多。 “魏总，好大的威风。”只围了几张手术巾，赤着膀子的俞永福在休息室门口讽刺道。 有俞永福在场，魏思明立刻收起了怒意，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轻描淡写地说：“永福，你怎么出来了？这边只是遇到了一点小问题，很快就能解决，不用担心。” “呵。”俞永福冷笑一声，“合着被开膛破肚的不是你，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啊。” 俞永福率先撕破脸皮，魏思明也不再给他好脸色，板着脸问：“你想要怎样？” “咱们也是‘老搭档’了，我不和你说虚的。把供者交给我，我自己回去找医生做手术，今晚的失误，我不跟你计较。” 感谢林直一、crisisL各一张月票，以及我还是会飞的我两张月票支持~ 244 那就开始吧 “不可能！”魏思明用不着考虑，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俞永福。 把高鑫交给俞永福，无异于把自己这边的把柄交给了别人。 任何一个被拐来的供者，都绝不能脱离他的把控！ 俞永福眼见着就有要甩袖而去，啊不，甩手而去的架势。魏思明心知要糟，真让俞永福带着怒意离开，还不知道得闹出多少麻烦，赶忙退了一步，起身拦住俞永福。 “永福，你先别急嘛。现在外面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人，想把供者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疗养院，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见魏思明又挂上了笑容，俞永福心中的气愤稍缓，强迫自己挤出点耐心：“那你说怎么办？” “肯定不能让老哥你再呆在4号楼做手术，我们哥俩谁都不放心。其实，再过一个月，4号楼也要正式投入使用了，所以我已经备好了另一个更合适的地方，不仅比这里更安全，而且绝对不会闹出类似的事情妨碍到手术。” “你确定？如果再出什么岔子，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要是活不长，保证拉着一堆人陪我一起下去！”俞永福阴鸷地威胁道。 事关自身的生命安危，他没心情再挂一个虚伪的面具。 “放心，有我陪着，你还怕什么？” 俞永福定定地盯了魏思明一会儿，感觉他不像是真的想要干掉自己，怀疑降下来之后，语气也软和了许多，却还是对今晚的事情抱有疑虑。 “思明老弟，我当然是相信你的，只是今天晚上的停电，总得有个说法吧？不然就算我们换个地方，如果有人诚心想搞破坏，恐怕……要不然，还是再等等，过两天我再来。” 两人正说着话，进来了一个魏思明的人附在他耳边低语。 魏思明听过之后，脸上的表情似乎稍微放松了些，但在来人说完之后，又板着脸训了他一顿。 “你们找的什么管道工！上个月才修理过的管道，这个月又爆了！？负责这件事的人是谁？必须得严肃处理！” 刻意在俞永福面前严肃地教训完下属，魏思明这才缓和了表情，微笑着对俞永福说：“查清楚了，不是人为的原因，是水管坏了，漏水到发电机上才导致的停电。” “放心吧，在我的地盘上，没人敢故意捣乱。” 俞永福面色稍霁，他自然也是希望移植能顺顺利利，不要被人为干扰的。 “那就再信老弟你一次，我们现在去哪儿？” “疗养院的行政楼，规格绝对比这边只高不低。” 两人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龃龉一般相视而笑。 俞永福换了身衣服，便跟着魏思明一同去了行政楼，还处于全麻状态意识全无的高鑫，则在掩护之下，另走一路被运了进去。 他们一明一暗，看似隐秘的动作，却都落入了藏在行政楼之外的吴庸眼里。 在吴庸听到，高鑫就要被动刀子而焦急地想办法的时候，却又听到81576说，4号楼停电了，摘取手术被终止。 在这之后，通过81576的转播，听了魏思明和俞永福的对话，才找到了些对于目前状况的头绪。 他基本可以肯定，4号楼的水管没被彻底修好，就和魏思明那个骨折了的前司机一样，都是key动的手脚！ 为的，就是在利用吴庸去行政楼的秘密地下室装好针孔摄像机之后，再把魏思明和移植手术的进行地点逼过去！ 在猎物毫无所察的情况下，将其逼进早已布好的陷阱，倒是好手段！ 这么看来，他应该没想错，key和冯起的确是站在魏思明和犯罪集团的对立面上的。只不过，与坏人对立的，不见得就是好人。 反正装在秘密地下室的摄像机录下的视频，81576也能获取到。 等完成取证之后，不管key和冯起想拿到魏思明参与犯罪的目的是什么，吴庸都会将所有证据公布出去，让这个犯罪集团得到应有的制裁！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地等待摄像机录下魏思明的罪证，以及时刻注意高鑫那边的动静，别让一个无辜的人真被开了肚子。 如果移植手术还是在4号楼进行，那边的建筑里一应设备都没有装好，临时要吴庸想法子制止手术，他还真没办法。 但换在行政楼就不同了。 这里整栋楼都装有火灾警报装置，部分重要的地方还安了报警器，真要是到了危机关头，吴庸就不相信，外面乱作一团，警报长鸣，手术室里的人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下手。 夕阳红疗养院里的绿化做得非常好，行政楼周边全是郁郁葱葱的绿植和行道树。 因为不确定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吴庸不敢就此离开，让81576制造了假监控画面之后，瞅着四下无人的机会，躲进绿化带当中，顺便还让81576给他换了一身迷彩装。 蜷在绿化带中，确定从外面看不到这个位置，吴庸将挂在脖子上的工卡从衣服里拿出来。 工卡中投射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显示屏，正是显示的秘密地下室的画面。 吴庸看着几个医务人员忙碌地在走廊上穿行，看他们进出时拿的东西，应该是在打扫准备两间手术室。 又过了一阵子，魏思明和俞永福双双到场。 魏思明陪着俞永福在手术室视察了一番，确定这边的环境和设备并不比4号楼那边差，又退出来到走廊上，让医务人员继续忙活。 “永福，怎么样，我没糊弄你吧？这边的手术室可是按照最高规格来做的，不像4号楼那个，本来就没打算长期使用。” 俞永福刚经历了4号楼那一番惊吓，虽然看这边似乎是不错，却还是没完全放心：“既然这边比4号楼好，那你之前怎么不把移植的地点安排在这儿？” 魏思明笑着解释道：“你知道我这个人追求完美，4号楼本来也只是作为这边启用之前的一个缓冲。在没有完全布置好之前，我宁愿先将就着用4号楼。” “你也看到了，这边除了最重要的手术室，别的地方都还没打理好呢。” 俞永福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说法：“那就开始吧。” 245 吃瓜群众是不分阶层的 看到几个医务人员把高鑫推入手术室，吴庸整颗心都悬了起来，扑通扑通地加快了频率。 要立刻让81576触发警报，叫停秘密地下室里正在进行的一切吗？ 可是，目前的录像上两人并没有说明是在做非法移植啊，又怎么能够让魏思明因此被绳之以法？ 但……随着俞永福在一众医务人员的簇拥下，离手术室越来越近，高鑫的安全也岌岌可危。 不能再等了！ “81……” 就在这时，视频画面上的俞永福突然停了下来，望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灯心有余悸地说：“这边的电力供应是来自电网还是发电机？不会手术做到一半，又停电吧？” “绝对不会！”魏思明信誓旦旦地保证，“4号楼是因为还未启用，不能走明面，才使用的发电机。这边的电力供应是直接用的行政楼的，平时用电网的电，但也有备用的几组发电机，绝对不会有问题！” 对于疗养院的电力供应，俞永福还是比较放心。 他了解过，上次电路整改的时候，全市分片区停电，但疗养院却是一直没有缺过电的。 既然这边手术室的电力供应和行政楼隶属同系，倒是可以信得过。 俞永福不再迟疑，跨步向前。 吴庸也在这时，对81576发下指令，触发行政楼整栋楼的警报装置！ 瞬间，刺耳的警报声划破长空，在宁静的疗养院中显得尤为凄厉。 因为今天的晚会，留在行政楼的人不多，但由于俞永福的手术地点转移而跟过来了一大批安保人员，而且疗养院的警报系统是整个园区相通的，行政楼出现异常，其他片区的人也迅速从各个方位使劲往这边赶。 聚集了众多宾客的晚会会场，虽然晚会在此时已进入尾声，陆陆续续走了一批人，却仍然有为数不少的来宾还留在现场，并因为不远处的警鸣声骚乱不断。 纵然没有搞清楚状况，还是有许多胆子大的组团往行政楼靠过去，现场仅剩的一小撮疗养院的安保人员根本拦不住。 秘密地下室当中，即便地下室的墙面和吊顶都用了不错的隔音材料，但整栋楼的警报一起响，那声音的穿透力非比寻常，里面的人虽然不像楼里的其他人一样被吵得脑仁儿疼，但都确切地听到了警报声。 俞永福刚要迈进手术室的脚收了回来。 他铁青着脸，转头厉声质问：“魏思明，你是不是不愿意我在你这儿换肾！？”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在针对我。”魏思明脸色也相当不好看。 俞永福可不管那么多，今晚好好的手术先后遭遇两次意外，他不想再将自己的性命寄托在他人手上，耍起混来：“我不在你这里做手术了！你立刻把供者给我，我自己想办法换肾！” “我说过了，不可能！”涉及底线，魏思明也同样不肯退让。 但知道今晚是自己这方没做好，于是放软了身段，劝道：“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在疗养院先住下，休息放松几天，我一定会查清楚今晚的事情，再给你一个解释。” “等一切不定因素都被排除，我再给你重新安排手术时间。” 俞永福却不买他的账，脸臭得跟掉进了茅坑一般：“我信了你的邪了！刚才就不应该听你的！我不管，现在就要带那个叫高鑫的人走，你就说你交不交人吧！” 见魏思明想也不想又要张嘴拒绝，俞永福阴沉沉地一瞪，赶紧堵上了他的话：“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还有老婆孩子，有成功的事业，未来还有几十年好活。跟我这个命不久矣，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拼命，好得好好颠颠自己的份量！” 隔着屏幕，吴庸都能看到魏思明往日里坚固的面具在这一瞬间变得扭曲起来。 他顿了两秒钟，最终还是选择了往后退一步。 “这样吧，我们先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真的只是意外，永福老哥你就别提带人走的事情了。” “如果确实是有人捣乱，那我连供者带医生送到你那边，只要肾取到之后，再把人给我送回来就好。” 俞永福想了想，这个提议勉强能接受，便点头和魏思明一起出了秘密地下室。 “81576，快，把有他们俩出现的镜头都切过来！” 工卡中又投射出几面小屏幕，正是地下车库的监控镜头。 之前吴庸进秘密地下室时走的路线，应该就是魏思明预留的监控死角，所以此时他和俞永福也不是从地下室入口处那一片出现在监控镜头里的。 他们向车库的保安问了几句话，便从电梯上了一楼大厅。 此时行政楼里已经是一团乱，不仅有一堆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在挨个儿手动关警报——没办法，81576做得绝，他们从系统里根本关不掉，只能从硬件上断掉连接才能让刺耳的警报停止。 除此之外，赶过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也是一波又一波。 别看一个个对于平头老百姓来说都是大佬级人物，但只要是人就有好奇心和八卦心，不过是有强弱之别而已。 之前还好多人苟，啊不是，好多人爱惜自己的生命，不喜欢作死，习惯谨慎行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赶过来。 但随着第一批胆大不怕死的过来凑热闹，发现一点危险没有，好像就是疗养院闹的乌龙事件。消息传到会场之后，越来越多人组队过来看热闹。 偏偏疗养院的人还都拦不住，哪怕是院长，也震不住现场的各路神仙，只能分派出人手，对这些大爷们小心伺候着。 现在魏思明一出现，疗养院的人总算找着了主心骨！ 本来魏思明上来只是想找人了解情况，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不想上来之后还没能搞清楚状况，就被院长拉壮丁去应对那些不请自来的大爷们。 魏思明能怎么办呢？他总不能不管吧。 俞永福也只能憋闷着郁气，冷眼看他还能玩出个什么花来。 而此时在喧闹的行政楼外，一个人影从绿化带中钻了出来。 感谢舞邀霓裳、大詹无敌的各一张月票支持，以及红塔山中南海万宝路、幽冥灬萧寒枫的各两张月票支持~ 246 偷人 真是一个不安稳的晚上啊！ 坚守在地下车库出口处的保安老秦暗自感叹。 哪怕是到现在，他都还能听见行政楼里传出来的警报声。 老秦不由得回忆起之前给住宅小区看大门时的日子，业主们都是社会中下层，每天晚上传出点夫妻吵架或者小孩哭闹的动静是正常的，却怎么也不会像疗养院今晚闹这么大。 啧啧，真是人一有钱是非就会变多吗？ 要不是看小区大门的时候，老有人在知道他姓秦之后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他还不大乐意换工作呢！ 好歹那时候能天天和小区里的老人家下棋解闷，不像在疗养院里，薪水待遇是好了，干在这儿盯着不准做别的事这点，简直是反人类！ 他也只能在这里成天瞎想点东西，好打发无聊的时间。 正发着呆，老秦涣散的目光忽然被一个动态的东西吸引住，迅速往那移动中的东西聚焦。 待到彻底看清，老秦一个激灵便打散了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个抖擞把身体绷得笔直。 “魏总好！” “嗯，辛苦了。”来人微笑着点头向老秦打了个招呼，便要从供保安出入的侧门往里走。 “等等，魏总——”老秦忽而反应过来，伸手将来人拦住，“您还没滴通行证呢。” “嗯，很好！”来人赞赏地拍拍老秦的肩头，“坚持制度，坚持原则，非常好！” “只是我这会儿有非常紧要的事情，通行证刚才落在上面了……上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我现在不好回去拿。” “那……可是……”老秦游移不定地吱唔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边是上面三申五令绝对不能对任何人例外的制度，另一边是院长也得敬三分的疗养院股东……老秦咬咬牙，刚想要驳了这位魏总的意思，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堵了回去。 “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你先把这边的门锁了，跟我一起进去吧，之后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会帮你解释。” 老秦望着这张熟悉的面孔，权衡了一下利弊，点头让他进来，自己去锁门。 检查过所有的门锁，老秦便跟着他往车库里走，直到停在一堵墙跟前。 然后，老秦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了常出现在影视作品里的一幕——这位魏总在墙上轻轻一按，便出现了一个密码锁。再然后，随着门洞打开，老秦目瞪口呆地望着里边像极了医院的走廊。 老秦打了个寒颤。 他该不会是，被卷进什么奇怪的事情里边了吧？ 就说不想和有钱人沾上关系，偏偏被老婆念叨得不行才找了关系来疗养院……早知如此，当初就算老婆跪着求他，啊不，就算他跪在键盘上求老婆，也绝对不来接这边的活儿！ 老天爷啊，保佑他能平安地回去吧！ 就算再做回门房秦大爷他也愿意！ 这些纷杂的念头乱糟糟地涌进脑中，让老秦有种时间被拉长了的错觉，而实际上却只过去了一瞬，他便奋力将思维从一片混沌中拉出来。 正要鼓起勇气问旁边的魏总，到底是什么情况，老秦却突然被一只有力的胳膊勒住了脖子，顺带还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口鼻。 “快过来几个人，把他控制住！！” 魏总的声音在老秦耳边咆哮。 他来不及想到底发生了什么，窒息带来的猛烈的危机感让他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去对抗勒住他的人。 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 老秦感觉得到，暂时制住他的人不管是力量还是耐力都不如他，只要再努力一点，马上就可以脱身了！ 但现实是骨感的。 老秦还没有和勒住他的人分出高下，秘密地下室里就涌出来几个壮汉，把他彻底按倒在地。 “去，拿绳子，还有封口胶，绑了他，贴住他的嘴！” 是魏总的声音！ 气都没有喘匀，就要先发落他吗？ 被摁得死死的老秦迷茫又愤怒地瞪圆了眼，怒视着身边莫名其妙的一群人。 但眼神终究是伤不了人，他只能任由他们把他手背在身后捆紧，把他的嘴贴得严严实实。 “魏总，发生了什么事？”出来帮忙的人当中，一个貌似是小头目的人恭敬地问。 “有人要针对我们，俞永福那边我先稳住了，但是供者不能留在这里，现在得马上转移。”他在被捆得像一个蛹的老秦身上踢了一脚，面色阴鸷地说，“这里的信号已经被屏蔽，这个保安在我进来的时候也费尽了力气想要阻止我，肯定是有人想拖时间！” “现在，你们立刻把供者带出来，跟我走。” 地下室里的众人闻言，拿出对讲机和手机一看，果然搜索不到信号。 不疑有他，手术室里的高鑫很快被抬了出来。 “魏总，现在要转移到3号备用点吗？” 被称为魏总的人双眼隙眯了一下，摇头道：“既然这边被发现了，之前准备的地方也不能保证百分百安全。” “你们来两个人，一个背着供者，一个把这家伙带上跟我来。其他人，去其他备用点看看情况，我怀疑那边也有对方的人在。” 地下室里的众人执行力极高，一接到吩咐，便马上动了起来。 一行人往地下车库的出口过去，输入了电子锁的密码，又用老秦身上搜出的钥匙开了最后一道门，众人在车库出口处分成几路离开。 老秦一路上都在挣扎，越是被带离行政楼，他心里越慌。 这尼玛是要毁尸灭迹吗？ 不就是在制度和股东当中选择了制度吗？早知道他就直接让姓魏的进去了！ 然而，他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想尽了所有办法，依旧是徒劳无功。 这辈子，就要这么完了吗？ 从刚被绑时的愤怒，到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去发怒了，老秦的心里只剩下一片悲凉。 这一路，仿佛只走了两分钟，又像是过去了一辈子。 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老秦已然是万念俱灰。 “把这两个人塞到后备箱去。” 魏思明的声音让老秦心里那点余烬也熄灭了。 PS：这一章里的车是帕加尼Huayra，现实中似乎是没有后备箱的，这里剧情需要，作者动用了因果律神器，把这个世界的帕加尼Huayra添上了后备箱。以上~ 247 警察同志就是亲人呐 “好了，你们俩现在去找当时给4号楼修管道的人，我怀疑刚才的停电也是有人故意为之。” “魏总，可是你这边没人陪着能行吗？”刚把老秦和高鑫塞进后备箱的两个人有些犹豫，毕竟今晚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让魏思明一个人行动太危险了。 “我自己一个人更好，目标小，况且新的地方那边也有接应的人，你们做好你们该做的就行了。”已经坐在驾驶座上的人，虽然口吻依然比较和气，但话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凉意。 知道他不耐，二人不敢再多说，目送银白色的帕加尼Huayra绝尘而去，才按照刚才那人的吩咐，去查之前的管道工。 今晚赶时间的宾客早就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人就算是萌生了离场的打算，在行政楼闹出乌龙之后，左右没有别的紧急事情，也饶有兴致地跑去围观吃瓜，而疗养院中的大部分工作人员，也都集中到了行政楼那边。 夜色的帕加尼一路往疗养院外疾驰，竟也没遇到其他人，只是在出大门的时候刷了下脸便潇洒地离开了。 哪怕是在A市这个一线城市，两千多万的帕加尼跑在路上，依然十分打眼。 好在疗养院为了保持园区内有良好的空气质量，修建的位置靠近城郊，今天重阳节又不放假，没有多少出来疯的人，路面比较空旷，才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虽然已经离开疗养院，吴庸还是没有卸下伪装，保持着魏思明的那张脸。 还好给魏思明当了几天司机，熟悉他的音色和说话方式，否则今晚还真不一定能直接把人给救出来。 因为后备箱还有个意识清醒的老秦，吴庸没有直接在车上和81576对话，查key那边的事情。而是将车开到附近一个派出所旁边的巷子拐角处，费了番力气把老秦和高鑫搬下来，扔在路边。 老秦意识清醒的还好，特别是看周围的环境不像是废弃仓库、无人码头之类用来毁尸灭迹的地方，当然也有上车之前已经挣扎得有些脱力，在后备箱里又被挤得手麻脚麻的缘故，总之还是比较配合，吴庸稍微使了点劲就把他抬了下来。 高鑫就不行了，一晚上被打了两次麻药，现在不仅是处于无意识状态，就算他现在头脑清醒，也控制不好自己的身体。 即使体重相同，抱一个会配合的人，和抱一个完全失去身体控制能力的人绝对是两个概念！ 吴庸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半托半抬地把高鑫折腾出后备箱。 也就是这附近没有来往的行人，不然他真想连车带人地扔在这儿了。 把高鑫和老秦并排着靠在墙边，吴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找到魏思明的音色对一脸懵圈的老秦说：“听着，我一会儿会把你脚上的绳子解开。如果还想好好活着，我离开之后，你自己拐到旁边的派出所报案。就说启明医药的魏思明联合疗养院在背地里做非法移植人体器官的勾当，你旁边躺着这个人就是被拐来，今晚本来要被摘掉肾脏的受害者。” “他身体里现在还有麻药，让警方及时检测，也能作为一项证据。” “至于更多的证据和资料，之后我会想办法直接用邮件发给警方。明白了吗？” 看老秦还是一脸惊恐又无措的样子，吴庸叹了口气，换了个比魏思明听起来要年轻一点的中年男低音说：“我不是魏思明，记得别让他因为这个被判成有自首情节而减轻量刑啊！” 老秦闻言，似有些恍然。 “记住我说的了吗？去报案说魏思明涉嫌非法移植人体器官，带警察来这里找高鑫，带他回去做检查，后续资料和证据我会想办法发给警方。” 吴庸每说一条，老秦就猛点一次头。 只要不危害到他自身，对面这个神秘人说什么他都愿意附和。 他也想明白了，只要这一关能平安度过，以后他宁愿天天听老婆的唠叨，天天被那些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也要做回普通小区的普通看门人！ 再也不要跟这些有钱人沾上关系了！ “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不然魏思明不倒台，把我放进去的你，也别想后面还能有好日子！”最后警告了老秦一句，见他将头点得脖子都快折了，才给他脚上绑得死死的绳子松了松。 虽然没完全解开，他稍微用力，也能挣脱。 帕加尼的引擎再次被发动，轰鸣声越走越远。 老秦用力蹬了蹬腿，费劲地将腿上的绳子蹭下来，又用背后的墙壁作为支撑，尝试了几次，好不容易才抵着墙站立起来。 嘴被封口胶贴得死紧，喘气也只能靠两个鼻孔，不免有些供不上氧的感觉。 但他迫切地想要重获自由！ 顾不上眩晕的脑袋，老秦努力维持着平衡，踉踉跄跄地往派出所走过去。 这一片区本就人口稀少，到了夜里更没多少人外出，市里警力有限，夜里只留了4个人值夜班。 其中两个民警刚因为接到民众报案，去一对吵架的夫妻家里做完调解回来，还没走到派出所门口，就看到一个诡异的身影在往派出所蠕动。 对，就是蠕动！ 像条直立起来的虫子一样，倚靠着墙壁，歪歪斜斜地慢速前行。 看到两个民警，那东西像是突然被打了鸡血似的，扭动得更加剧烈，并发出类似呜咽的短促响声。 两个民警都愣了一下，然后默契地喊了一声“干什么的！”，便冲了过去。 老秦在被绑住的时候，在挣扎无果的时候，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然而这时看到如同亲人一样的警察，眼眶一下就红了，兴奋地努力发出动静吸引他们的注意。 不过好歹是个汉子，眼红鼻酸的他最终也没有落下泪，就是在民警帮他撕开封口胶的时候，疼得呲牙咧嘴地发誓，以后一定每天都要把胡子剃干净！ “嘶——警察同志，我要报案！” 两个民警麻利地帮他解开身上的绳索，一边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248 树倒猢狲散 就在老秦领着民警回去找高鑫，并且把今晚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的时候，夕阳红疗养院中，真正的魏思明现在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你们说，是我让你们转移供者的！？”气得肺都要炸裂的魏思明，再也无法维系住温和待人的假象，整张脸都涨成了紫红色，额头上青筋暴起。 特别是当俞永福还在一旁冷眼看着的时候，他恍然有种又回到了几十年前，刚开始打拼事业，对谁都要低声下气的屈辱时代。 经过一晚上的一波三折，俞永福已经彻底对魏思明不抱一点希望了。 他冷冰冰地对暴怒中的魏思明说：“魏总既然供者都不见了，咱们之间的合作，我看就到此为止吧。” 说罢，甩手而去。 忍了一晚上的魏思明，此时却没有阻拦，任由他离开。 现在，他必须马上查清真相，消弭后续影响，并且把供者找回来，才有可能维系住多年打拼下来的江山。 否则，俞永福要整他，不过是让他伤筋动骨，而今晚这个未知的对手带给他的压迫感，却让他觉得一旦处理不好，就可能会连人带船地通通沉入海底，尸骨无存。 虽然因为原本在地下室的人都被假冒他的人支开，拖慢了调查的脚步，但这件事留的首尾很明显。 由于保安那边有“林书”进车库时的签字，81576没办法消除这种存在于实物上的东西，所以吴庸很干脆地没让它消除监控里的图像。 再加上有人证，可以证明假魏思明是开着帕加尼跑掉的，而现在又只有“林书”领过这台车的钥匙。 不难得出，“林书”就是混进来的奸细！ 而在这时候，魏思明派出去追帕加尼的人，望着城中村外面，被几个警察围着的帕加尼，无比蛋疼得死命按开机键，可不管他怎么按，急得额头上的汗都滴落到手机屏幕上，手机还是一开机就死机，什么操作都做不了，连翻通讯录看魏思明的手机号都做不到。 他没辙了，见那几个警察满脸的兴奋，下车假装路过的时候，还被他们驱赶，说这边有重要的案子要查，直觉不对的他他只能赶紧开车离开，找了个人多的地儿向路人求助，借手机放了自己的卡好给魏思明那边通风报信。 丢失这辆帕加尼，魏思明那边肯定是不会报案的，现在又没有车祸，还引得一众警察来探查拖车，绝对是出大问题了！ 可谁承想，他的手机卡一装到好心路人的手机里，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手机立马就卡死了。 “我去！我的手机可从来没有死机过的啊，不会是你的卡里有病毒吧？”路人一见这情况，脱口而出。 和他一起的朋友顶了他一肘子：“你傻啊，见过内存卡、U盘带病毒的，谁把病毒放手机卡里？” 说罢，好心地把自己的手机递给魏思明的下属，让他换一台再试试。 这举动把此时已是焦头烂额的魏思明下属也感动了一下，忙把手机卡又装过去。 “你看，这卡装过来不是没死机嘛。”路人朋友在魏思明下属装好卡之后，顺利用手势图案解锁手机，得瑟地看向路人。 然而就在他把手机递给魏思明下属的时候，手机……又卡死了。 魏思明下属绝望地使劲在屏幕上戳着通讯录的图标，可用力到指头都红了，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路人朋友一把抢过手机，心疼地在他刚才使劲戳的地方轻轻抚摸了两下，一脸嫌弃地说：“我靠，你这手机卡还真有病毒啊！” 他麻利地将手机卡取出来扔回给魏思明下属，手机立刻恢复了正常。 “走了走了，别理这种到处传播病毒的人！”路人拉着他朋友向魏思明下属投去鄙视的眼神，迅速和他拉开了距离。 魏思明下属望着自己那台已经可以流畅运行，却空无一卡的手机，恍惚地想：难道真是他的手机卡有病毒？还是说老天注定，魏思明命里该有这一劫？ 此时要想再飙车回疗养院报信，不一定能赶在警察前面。就算他能比警察快，可到时候魏思明自己都自身难保，还能顾得了他们这些下面人的周全吗？ 几乎没有犹豫过半分钟，他就想通了——自己赶紧跑路吧！ 现在跑，说不定还来得及！ 于是乎，还在疗养院里暗骂“林书”的魏思明，失去了这个得到信息的机会。 但大佬之所以能混成大佬，的确有他的过人之处。 除了会演戏装好人，有野心和狠心以及缜密的心思，魏思明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少不了宁可多费劲，也不愿多一丝承担风险的概率这种精神。 即便没有得到手下的反馈，并不知道警方已经受理了老秦的报案，正在对身体中还留有大量麻醉剂的高鑫做身体检查。 也不知道吴庸已经把一部分证据整理后匿名发给了警方，并且说明，如果此案不彻查，将会把所有资料直接公之于众。在红帽子们暂且查不出信息来源的时候，即便魏思明平时与官方保持着比较好的联系，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惹火上身。 但在这个时候，魏思明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妥。 他把整个晚上的事情都重新捋了一遍，没有找到自己的应对方式还有哪里有遗漏，但在疗养院坐得越久，心中的不安便越强烈。 本着谨慎为上的理念，哪怕理智告诉他，应该留下来查出真相，但他还是拿出了往日里从来没有用过的一张手机卡，躲到一个无人的房间，给里边存的唯一一个号码打过去。 “喂，现在夫人和乐乐都在家吗？” “可能出事了，你让他们躲在后备箱里，小心一点出来，带上另外那套护照。” “拜托了！” 打完电话，魏思明长长地舒了一口浊气。 随即，他走出房间，若无其事地按照打电话之前的计划做了一番部署，只是在最后，他找了些由头支开一直陪着他的几个心腹，借口要一个人静静，从车库提了辆里边最不显眼的车，低调地开出了疗养院。 一路开出了市区，到了没有摄像头的郊外，魏思明这才在车里换了身衣服，戴上一顶假发，又给车子换了个车牌，才换了个方向，往临市的机场开过去。 感谢战兔、流光殒的月票支持~ 249 我这边要客房服务 “魏思明就准备跑路了？”听着耳机里81576的反馈，吴庸稍稍愣了一下。 他还以为，只要把控好魏思明的信息获取渠道，让他派出去找帕加尼的下属无法进行信息反馈，就能让他在不知道警方已经开始行动的情况下落入法网。 现在看来，是他太天真了，魏思明比他想象中警觉性更高。 不过，也只是拖慢了一点节奏而已。 “能确定魏思明的目的地，以及使用的身份吗？” 81576平静地说：“暂时无法确定他即将使用的假身份是什么，但我一直锁定了他的位置，只要他出现在机场，我就能调取机场的监控视频，确认他使用的身份并进行锁定。” “好，一旦确认到，立刻锁死他的护照，绝对不能让他跑掉，顺便把他的位置和使用的假身份发给警方。” 此时的吴庸，早已将帕加尼丢弃在一个城中村外边，然后步行进入，依靠里边四通八达的巷道以及多次改变容貌身形，在监控并不完备的城中村里，换掉了魏思明的样子。 他现在的模样，就跟一个加班到很晚，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疲惫的普通上班族一样，百无聊赖地等待下一地铁的到来。 神经紧绷了一晚上，然而现在却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魏思明被捕只是时间问题，包括冯起在内的爪牙也会因为吴庸提供给警方的信息被抓、被通缉。 但有一个人，却不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从他的身份证录入户籍系统的时间，以及一系列的表象，吴庸不难得出，key目前的身份就像“林书”之于他一样，不过是用来掩藏真实身份的一层壳。 如果不能查出key的真实身份，哪怕key被列入通缉名单，他只要丢掉“key”这个身份，就能够全身而退。 然而，81576连通了户籍系统，排查过A市的路面监控，还是无法查出key的真实身份，警方真的能揪出他的真身吗？ 能搞出在户籍系统里查不出错的假身份，还能随手开出80万的酬金让他做事情，key的真实身份一定是有钱又有势的。 一旦让他彻底和“key”这个身份划清界限，再想抓住他滑溜溜的尾巴，将更是难如登天。 所以，吴庸决定亲自去监视key！ 通过路面监控和手机信号定位，对于定位防范意识极强的key来说，实在太被动，如果他丢弃掉所有曾经使用过的手机和手机卡，并且使出吴庸的惯用手段，在没有路面监控的地方稍稍变装，那么受设备局限的81576也不可能一直能够准确判断出他的位置。 按照先前的定位，key今晚应该刚好在A市最繁华的地区边缘，一家规格中等偏下的宾馆里。 市区里晚上车太多，怕堵车耽误事儿，所以吴庸没选择打车的方式，而是直接乘坐地铁。 出了地铁站，开了辆共享单车往81576定位的宾馆骑过去，骑了十分钟不到，便到了宾馆大门口。 在前台做了登记，厚着脸皮在前台不耐烦的目光中，故意选了一间紧挨着key的房间的单人间住下。 宾馆的房子本身就是有几十年历史的老房子，虽然表面上打扫得还算干净，但发黄的墙壁和楼梯上锈迹斑斑的扶手，都说明了这家宾馆并不怎么样。 不过这里房价的确便宜，这个位置的其他宾馆、酒店，住一晚少了200基本都下不来，然而这家只是比别家偏了一点点，标准单人间却只要70块就能住下来……和key平时选的下榻之处差距有点大啊！ 吴庸进入自己的房间，顾不上看屋子里陈旧的家具，也没心思嫌弃萦绕在他鼻端若有若无的霉味。贴着墙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隔壁的动静，发现隐隐能听到另一边房间里的电视声，却依然无法听到key房间里有任何声音。 他感觉有点不太对了。 据81576的说法，key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一向很少发出动静，今晚也只是收到冯起短信的时候有手机提示音，除此之外，偶尔会传出一些类似于桌椅移动、开关窗之类的动静。 key使用的笔记本电脑自带的摄像头也是损坏状态，很有可能是他自己故意做的。 总之，81576无法判断通过手机收录到的有限声音来判断key的准确状态。 但再无法辨别，只要是一个活人在屋子里，总会发出动静。 从今晚的行动开始到现在，如果在这期间key去上过厕所，应该也会被手机收录到水声——我们平时通话时听到的声音，是已经经过手机降噪处理的，最大程度地从软件方面去弱化了背景音，所以人声以外的许多声音并不会被放出来，但这并不是说手机的麦克风就收不到这些背景音。 即便真的有些声音没有被捕捉到，以这家宾馆的辣鸡隔音效果，就在key隔壁的吴庸，只要有心去听，也不该是一点声音也听不到的。 吴庸拿起桌上的一个敞口玻璃杯，杯口贴在墙面上，利用玻璃杯内部的弧度收音，又仔细听了一阵子。手都拿酸了，却依然毫无所获。 “81576，你确定key是在这个房间吗？” “他的手机信号和电脑的确都在这里边，宾馆的监控也能看到他进了这个房间。”81576冷淡地回答。 不行，不能再继续干等着！ 吴庸放下了玻璃杯，略一思索，道：“把这一层的监控换成假的。还有，这些房间的感应锁，你能开吗？” 得到了81576的肯定答复，吴庸径直出门，去敲响了key的房门。 “请问，需要客房服务吗？”娇媚的女声十分违和地从吴庸嘴里冒出来。 等了几秒钟，房间里仍然没有回应。 “有人吗？需不需要客房服务？”敲门的力道加重了几分，还是无果。 吴庸心中不好的预感迅速扩散，此时伪装的疲惫加班狗的脸色更差了。 “吱呀——” 门突然开了。 “我这边要客房服、务……”从斜对面房间蹿出来的糙脸老大叔，眼见着想像中的暴露女郎变成一个一看就肾虚的小白脸，荡漾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感谢幽冥灬萧寒枫、星团子、crisisL、GrayBlood、我叫两斤半的各一张月票，以及傲凌一方的两张月票支持~ 250 75万到帐 吴庸朝面部僵硬的猥琐老男人晃了晃自己的手机：“现在的电视剧，真的很没下限呐。” “麻辣隔壁的！”猥琐老男人怒骂一声，“嘭”地重重将门关上，隔着门板，依然可以听到他恼羞成怒地骂声。 对于这种人，吴庸懒得去和他计较。听声音判断他已经不在玄关处了，而key的房门依然紧闭，于是低声说了一句：“开门吧。” 感应锁应声而开。 吴庸猛一拉开房门，逼仄的房间一览无余——没有人。 房间的灯还亮着，床上的被子铺得十分平整，屋子里的一切都和吴庸订的旁边那间没什么差别，只是桌子上放了一台屏幕还亮着的笔记本电脑，上面显示的画面正是吴庸今晚安在秘密地下室的摄像机传过来的。 这台电脑里的东西早被81576翻过一遍，除了传过来的视频，再无其他。 吴庸一拉桌面下的抽屉，却见里边有好几台手机，从水果到夏为、大米，甚至还有两台老人机。 “key用过的卡和手机都在这里？”吴庸问话的声音闷闷的。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我锁定范围内的都在这里。”虽然81576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吴庸感觉它说话的语速比平时稍慢了半拍。 “你确定他走进了这间房间，在那之后一直没有出现在宾馆的监控范围之内，并且宾馆的监控系统没有被入侵过？” “百分百确定！” 吴庸又扫视了一遍房间，在看到窗户的时候瞳孔骤然一缩。 他快步上前，望着窗外的街景愣神。 “81576，这条街上有没有监控？” “没有。” “所以说，key是从窗户出去的？”吴庸喃喃道。 这里不过是二楼，窗户外又没有防盗栏，街道上也看不到人，如果从这里出去，没被宾馆的监控拍下来也属正常。 他拉着窗户边沿用力一推，想看看宾馆的外墙结构是什么样，却发现窗户纹丝不动。再一细看，才发现窗户是从内部倒上小锁的。 吴庸笑着摇了摇头，开锁推窗。 都在跑路了，还不忘随手做一个“密室”出来，key还真是有闲情逸致。 但是，就算他看出了key的这个小把戏，key还是脱离了他的监控……现在要想再找到他，不会比大海捞针更容易。 吴庸叹了口气，说：“81576，陆续排查各个城市的路面监控吧。既然key的真实身份应该地位不低，那肯定不会躲到深山老林里边，总会在无数个镜头下露出痕迹。” 这么做对于81576来说工作量会很大。 按照它的说法，如果还是在α417位面，哪怕是把地球上所有的监控视频都过一遍，从中找出一个人的踪迹也要不了几分钟。 但现在是在β619位面，没有相应的硬件支持，81576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水准。 在81576透露出这一点的时候，其中的端倪被吴庸敏锐地察觉到了，追问之下，吴庸也终于确定了从前就有的一个感觉——81576的确是不愿意换另一个志愿者的。 吴庸的工卡里边虽然有芯片和线圈，但这一点简陋的硬件显然无法支撑起81576的正常运行。 所以在它依附到工卡上时，就对里边的硬件做过修改。 然而这种修改并非想用就能用，其中需要消耗的高级能量，并非当前社会的科技水平能够触及。81576在修改工卡后，也只留了一点用来在这边收集完数据之后回α417位面。 所以说，刚开始说的所谓“就近原则”进行依附，事实上是81576在被投放到这个位面之后，必须尽快找到能依附的实体，不然携带过来的能量无处安放。 工卡再low，还是比石头花草之类要好得多，好歹能沾到电子产品的边。 而要是吴庸当时选择和它解约，81576将不得不寻找下一个志愿者，说不得就得从工卡里挪窝。 然而地球上除了这张工卡之外，目前可没有什么电子产品能媲美α417位面的硬件。 即使也能捏着鼻子住下去，但81576的功能会被进一步受限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吴庸知道了它这么大一个软肋，心情倒是好了许多——要是真惹急了，他妥妥地把工卡掰成两段给81576看！ 虽然……现在的工卡，靠吴庸那点手力能不能掰断，还是个有待研究的问题。 回想到这一段，吴庸脸上的表情稍微舒缓了点，但又立刻拉回了飘得老远的思想，再次绷紧了脸。 他相信，有他在背后做助力，以魏思明为核心的犯罪集团一定会被连根拔起。但参与其中却最为神秘谨慎的key一天不落网，他就觉得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 哪怕花费的时间再久，他也一定要查出key的真实身份！ 见这边已经没有线索，吴庸正准备离开，却听81576在耳机里说：“有人在刚才给你打了一笔钱，共计75万。” 是key打过来的尾款！ “快追踪回去，他用的哪个银行账号，有没有绑定手机号？有的话赶紧定位，用林书的号码回拨！” 之前短暂的交手，以及今晚key的行事作风，让吴庸立刻想到了一个可能：key要给事情划上一个对于他来说完美的句号，所以，在丢掉“key”这个身份之前，他会按照协议，把尾款打给如约完成了委托的林书，再彻底丢掉在这里的一切。 另一边，刚收到打款成功的短信，想要关机扔掉手机的key看着打进来的熟悉的号码，嘴角扬起微微的弧度：“被发现了啊。” 他接起电话，没有丝毫的惊讶或者慌张：“晚上好，林先生。” “你知道是我？”吴庸倒是被他的语气惊着了一下。 一边黑着脸，将就着key房间里的笔记本电脑，查看81576发过来的定位。 key听到他话里的惊诧，反而愉悦又轻松地说：“本来只是怀疑，但林先生打过来这个电话，让我肯定了今晚的搅局人是你。” “可以问问林先生到底是哪一方的人吗？如果能满足到我的好奇心，我也可以回答你一个与我真实身份无关的问题。” 251 扑空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参与了犯罪，又大费周章地设计录下魏思明的罪证，是想以此威胁他拿到什么好处，还是有其他的打算？”吴庸没有回答key，而是一边反问，一边顺手在抽屉里拿了一个手机，好让81576实时显示key的定位，疾步往外走。 只让他问一个问题，还必须与key的真实身份无关，吴庸便将心里最大的疑问抛了出来。 借由分析key的目的，也或许能够对查出他的真实身份有帮助。 而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吴庸感觉，只要不会直接危机到key的自身安全，他便会如实地回答这个问题。 key果然如他所料，对自己的意图毫不遮掩：“觉得可能会有趣，就参与进去尝试了一下，但结果没有想像中有意思。本来想顺手把魏思明的生意搅了好以此脱身，没想到出了你这个变数，让key这个身份暴露了。” 他声音里带着些惋惜，似乎是真舍不得丢弃这个身份。 “觉得有趣，就参与进去？”吴庸迅速地朝宾馆外走着，但key的话让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宾馆里疲软的中央空调并没有制造出多少冷气，但吴庸却感觉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由内而外地侵蚀着他的身躯和灵魂。 像魏思明，或者参与到犯罪中某一环的其他人，有的是为了金钱，有的是为了权利，抑或两种都有，又或者，那些作为客户的人是为了自己的健康和寿命。 虽然令人不齿，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恶劣到会遭受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的唾弃，但他们的行为并不会让人无法理解。 世界上最危险的罪犯，往往不是这种有明确的目的，能够通过逻辑推理预测到他们将实施的犯罪的人。 这种人或许穷凶极恶，但行为有迹可循，总能有办法抓住他们的尾巴。 而如果只是因为“有趣”就参与到犯罪……那么key的性格，比犯罪团体中的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更恶劣！ 这一次觉得诱拐有趣，下一次如果觉得在闹市里引爆炸药有趣呢？ 吴庸有种感觉，只要能掩藏好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样的事情，key绝对做得出来！ 既然把其他人类都当作玩具，那么他已经不能够被称作为“人”！ 怒火在心中猛烈燃烧，升腾起的烈焰“呲呲”地爆出火星子。 哪怕是发现魏思明一伙人在做非法移植器官的勾当时，吴庸也没那么生气过！ “有什么问题吗？”key不以为意地反问，又接着说，“我已经回答了你，现在轮到你回答我了，你究竟是属于哪一方的？” 吴庸看着地图上的小红点和他还有些距离，硬生生将粗口憋了回去，开始碎布小跑：“你觉得我是哪一方的？” key却在电话那头发出一声轻笑：“既然你没有诚意回答，那算了，我们有缘再见。” 说罢，听筒里便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艹！”吴庸看着屏幕上瞬间消失的红点，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他迈开大步，边跑边指挥81576：“排查那附近的所有摄像头，一旦发现key的踪迹立刻告诉我！” 而当他喘着粗气到先前key所在的位置时，只在地上看到了key丢弃的手机，以及一顶鸭舌帽和一件小外衣，正是他进宾馆时穿的那一身。 “可恶！”吴庸一拳捶到墙上，粗糙的墙面将他手上的一次性PVC手套都磨破了。 他登时反应过来，收回手不再做这种无用的事情。 从上次临时抓到机会探查魏思明的书房，吴庸就意识到了他的伪装不全面的地方，所以特意准备了一次性PVC手套，就是现在许多医生做手术时都会用的那种。 每次伪装时，只要戴好手套，再让81576将紧贴皮肤、几若无形的手套在人们视觉中伪装成真实皮肤的样子，就不用怕做任务时因为指纹而暴露真实身份。 “有key的线索了吗？”吴庸摸摸拳锋处翻起的手套，冷言问。 “这附近的人群比较乱，路面监控无法拍到所有人的正脸，目前已识别的面孔当中，没有key。” “继续查，不一定要马上确定身份，只要针对在这附近出现的，有意识规避摄像头的那种人，都给我先列入监控名单！”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81576一直没能捕捉到key的踪影。 听到附近鸣起警笛，吴庸知道，是警方过来抓key了。 虽然，他们注定要扑一个空。 感觉今晚不会再有收获，吴庸只能怏怏地离开现场，叮嘱81576时刻不能停下对key的搜索排查。 即便今晚不能将他绳之以法，吴庸就不相信，用上几个月、几年，还不能揭穿他的身份！ 而此时，被吴庸深切惦记着的key，模样与他还是魔术师key的时候发生了些变化。 头发不像之前那样做出时尚碎发的造型，而是比之前短了些，并且很规整地梳成了服帖的三七分，看上去少了几分张扬，多了些书卷气。 脸部也似乎比之前稍稍痩了一些，显得更有棱角。 和吴庸想得不同的是，他根本没有跑出这一片监控盲区，而是住进了用另一个身份提前准备于此的房子。 “少爷，您过来这边，是打算要回去了吗？”中年管家给key，啊不，给秦健一沏上一杯茶，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微笑。 少爷什么都好，就是太贪玩儿，贪玩儿也就罢了，每次他都得在少爷备下的房子里帮他看房子。 有时候是别墅，或者一百四十平打上的大房子，住得还舒服些。要是像这次一样，准备的房子是城中村里的自建房，过得就没那么舒坦了。 “是准备要回去了。”呷了口茶，秦健一道，“明天我先自己回去，你还得在这边多住一段时间，等我给你信儿了再走。” “好的，少爷。”中年管家虽然不喜欢这里，但既然秦健一发了话，他就一定会照做。 “对了，这次我们安排去当魏思明司机的那个林书，你帮我查一下。”秦健一仔细地叮嘱，“查的时候小心一点，我怀疑他后面的势力不会比我们弱，否则他对于‘林书’这个身份不会那么不上心。” “另外，对方有很强大的信息技术人员，可以做实时定位，可以攻破魏思明那家疗养院的警报系统，所以在查他的时候，尽量不要从网络信息方面入手，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好的，少爷。”中年管家胸有成竹地应下。 感谢温逸之的打赏和月票~以及Silver【银の翼】的月票支持哟~ 252 冯起被捕 警报声，是冯起最不想听到的声音，没有之一！ 从疗养院离奇的警报开始，事情就往一个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向扭曲了。 行政楼的警报响彻天际之时，她就在等着key的指示，然而key那边却一直没给她回应。情急之下，她给key打电话，却没有人接。 她知道，key一定是跑路了！ 冯起不敢在疗养院外面多留，迅速收拾好东西，扔了用来和key、“林书”联系的那部手机，拼命往城市之外逃。 租的汽车上面有定位系统，还不方便剔除，冯起直接暴力敲掉了一辆共享单车上的GPS，骑着单车一刻不停地向郊外飞驰。 温和的晚风在她极速的前行中变得生硬，一道道割在脸上，刺痛着皮肤。 然而她不敢停下来，只想快点，再快一点，脱离监控区域，到偏僻落后的地方去求生。 道旁的行道树在余光中刷刷倒退成一团团虚影，在长久到麻木地疾驰中，起初只剩下“逃”这一个念头的大脑里，渐渐生出了些别的想法。 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如果，当时没有因为诱拐这一项“工作”的高回报而孤注一掷地踏进去，现在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吧？ 不，不对，即便她当初没有踏入深渊，妹妹冯雪还是会在五一上来找她的时候，被另一拨人骗去摘了肾！ 要不是她本来就是组织里的，去打了关系硬说冯雪是“自愿”捐肾的，妹妹根本不可能活着回到家里去！ 即便丢了一颗肾，但她还好好活着，没有像别人一样，在取了器官之后被卖到偏远山区或者打碎成渣扔到海里喂鱼。 不过……如果她一开始就没有成为犯罪集团的爪牙，没有挣到那么多钱，那家里就还得给她补贴一部分生活费，或许妹妹就不会有来回的车费了……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做诱拐犯，也不会遇到key这个变态，不会勾起他尝试“诱拐”的兴趣，更不会在今天成为他的一颗弃子。 但她又不得不听key的！ 否则，擅自脱离组织的下场，绝不会比那些被她诱拐的人好到哪儿去。而仅凭她自己，是绝对不可能与整个犯罪集团对抗，以毁灭他们为机会，彻底脱离组织，并且为妹妹报仇！ 越是回想，冯起的眼睛便越红，也不知是被风刮的，还是别的缘故。 恍惚中，似乎一直有若有若无地警笛声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后。 冯起站在单车上加快了蹬脚踏的频率。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累过了，身体从一开始因为运动而发热，到现在体力没有得到补充，又一直吹着夜风，四肢已经逐渐发凉，用得最多的腿部更是虚浮无力，却还凭意志在坚持着。 人在难过的时候，总容易想到温暖舒适、充满安全感的家。 冯起此刻就十分想念那间和妹妹一同住了许多年的卧室。 从考上大学离家到现在，她从未有过像此时此刻一般想要回家， 但她绝不能回去！ 她只能在荒野中躲过警方的追捕，找一个信息闭塞的落后村子安顿下来，等个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等到大家都忘了她，忘了她犯下的罪行，她才能重新回来。 城市已经被冯起抛在了身后，四下皆是无边的田野。 没有监控摄像头，也没有一个人，只是偶尔有货车路过，也不会因为她而停下。 A省临海，没什么山，但树林还是有的。 离开监控密布的区域，冯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单车的速度也慢下来，借着稀落的月光和偶尔过路的货车车灯找寻可以让她暂且藏身的小树林。 哪怕小树林里蚊虫难耐，也好过在一目了然的大马路上被逮个正着。 很快，冯起便锁定了前边的一小片林子，往那边骑过去。 然而，就在她快要抵达的时候，忽然又听见了一阵阵警笛声。 又是错觉？ 冯起愕然听见那警报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几道车灯的光线也明晃晃地闪进了她的视野。 她顾不得思考警察为什么那么快就查到了她身上，咬紧了腮帮子，死命往不远处的林子蹬脚踏板。 一到林子边上，趁着警车的灯光还没照到她，赶紧扛起单车往林子里钻，也不管树木的枝叶和低矮的灌木在她身上、脸上刮过。 进林子好长一截，估计从外面看不到她了，冯起也再使不出多余的力气，将单车往地上一扔，瘫坐在地上喘气。 但此时在林子外面的警笛声，却没有远去的迹象。 有人在往林子里打光！ 冯起控制住自己的喘息，蹲着躲到一颗树后边，小心地往外探看。那光线却越来越近，好像外面的人明确知道她在里边一样。 冯起看了眼地上的单车，她没办法在体力损耗如此严重的情况下扛着单车逃命，甚至打着空手跑，她也跑不过外面那些警察。 没办法了。 冯起将身上携带的东西都和单车仍作一堆，小心地又往林子更深处走了一截，然后找了颗枝叶特别繁茂的树，用最后的力气往上爬。 “姜队，发现目标遗弃的东西了！” “从这里展开搜索，目标一定就在附近，大家提高警惕！” 不远处的对话声令冯起头皮发麻。 这些警察真是针对她来的！ 她小心地尽力不要发出任何响动，连呼吸也放到了最缓。 但让她绝望的是，这些警察不仅是做地面搜寻，高高的树木上，也是他们的重点巡查目标。 不要发现我，千万不要发现我！ 一道光柱闪过，又重新投射回来。 “姜队，找到了！人在树上！”小警察兴奋地叫同事们过来。 怕什么来什么！ 眼见着下边四五个拿着警棍的警察，冯起知道自己是打不过的，只好乖乖从树上下来，省得遭更多罪。 银白的手铐铐住手腕，冯起一边配合地跟警察走，一边咬着唇，不服气地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别废话，快走！” “我们还想知道呢！”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场面尬了半秒钟，那个叫她别废话的警察一个爆栗打在刚才出声的年轻警察头上：“跟她说什么说，没见过女的，想聊天是吧？” “姜队，我不说了。”年轻警察苦着脸赶紧认错。 253 半包鸡爪引发的惨案 十幺七案件是刑警大队有史以来侦破率最高，同时也是最摸不着头脑的一件案子。 犯罪集团的核心成员魏思明在重阳节当天，就在临市警察们的配合之下，成功于机场抓获。 其余的爪牙，也在神秘势力的帮助下，迅速被缉拿归案。 但为警方提供了此案证据、以及参与成员定位的神秘势力，却一直没有找到。 而此案当中，也有颇为可疑之处。 不仅其中一个犯罪份子，艺名为key的魔术师一直没有被捉拿归案，魏思明的新司机林书，也毫无音讯。 甚至从户籍和档案来看，不难得出这两人都用的是假身份的结论，但到底是何方势力所为，却没有结果。 如果是一般的案件，有疑点也就罢了。但此案造成的影响及其恶劣，不仅关系到许多被摘取了器官又卖到山区的受害者，还有几十条人命——按照国情，出了人命的案子，那是下了死命令，必须侦破的！ 本来抓捕嫌犯进行得如此顺利，刑警大队的人应该很开心才对，可案子当中颇为关键的点始终没有破解的头绪，甚至动用了刑警大队长的私人关系，联络顶尖的红帽子，也没能将疑点解决。 这事儿闹得，刑警大队的人都不知道报告该怎么写。 难不成写，在神秘人的帮助下，成功抓捕了99%的罪犯？ 这不是搞笑吗？ 这也导致了，秦健一通过官方渠道，也完全没能拿到“林书”的真实身份信息，到最后，也是一个未解之谜。 …… …… “你说，会不会是警方的卧底给他们提供了信息，只是为了卧底的安全，警方不好把这一点公布出来啊？”林梨缩在沙发上，一边啃着泡椒鸡爪一边问。 “你少吃点，万一出什么事，你妈还不得找我拼命？”吴庸一把抢过她手中剩的半袋子泡椒鸡爪，挤出一块塞进嘴里，咯嘣咯嘣地嚼出一串脆响。 “没事啦，前几天我还有个下午吃了两袋泡椒鸡爪和一碗麻辣烫，不也没有任何问题嘛~”林梨凑到吴庸跟前，挤出一只鸡爪咬住就往后退了一大截，生怕吴庸来个“梨口夺食”。 “前几天的下午？谁给你买的泡椒鸡爪，还是你出门了？”吴庸危险地眯起眼睛。 林家夫妇宠女儿是一回事，但在林梨的恢复这件事上，管得比医嘱中的条目还严格，绝对不可能给她买辣的食物，除了每周去医院例行检查，也绝不会允许她出门。 林梨有些底气不足地望了望吴庸，小口啃着鸡爪，含混不清地说：“我没有出去，就是点外卖的时候让外卖小哥帮我顺便带了两包过来……” “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追究了嘛~我又没有天天吃辣的，就是偶尔解解馋。” “你刚才都还没有回答我呢！你说，新闻里刚才说的A市十幺七案，那个警方没有找到的key和林书，会不会其实是警方的卧底，所以没有被抓。但是为了他们的人身安全，怕有漏网之鱼或者服刑完被放出来的犯罪分子去报复他们，只能对他们下通缉令？” 林梨转移话题的功力还有待提升，不过这次赶巧了，刚好是吴庸感兴趣的：“你怎么会觉得那两个人是卧底？真是卧底的话，不用下通缉令，在报道里只说是全部落网，让犯罪分子误以为他俩也被抓了，岂不是更好？” 林梨啃鸡爪的动作停下来，秀眉微蹙：“主要是十幺七案件警方的行动太迅猛了，今天才19号，背后主导全部落网不说，下面的大小头目、参与过每一环行动的人全都在短时间内被控制住。” “这种犯罪团体又不是搞传销的或者某些邪教，犯罪分子会大量集中在一个地方。能做到这种程度，一定是警方已经暗中盯了很久，摸清楚了整条线，并且记下了所有犯罪分子的信息。” “如果没有卧底，光靠外部的探查，很难查清楚一些核心问题的吧？” 一边听林梨的分析，吴庸一边咯嘣咯嘣地嚼着鸡爪，连肉带骨头地直接嚼碎了咽下去，被辣得“嘶嘶”地倒抽凉气，咀嚼的频率却一点没降下来，甚至越吃越快。 最好是在林梨反应过来之前把剩下的吃完了，免得她吃太多辣。 “嘶——你分析得，还不错嘛，嘶呼，嘶呼——” 林梨听他一直倒吸冷气，连话都说不连贯，这才注意到吴庸的嘴唇已经红得像刚灌好的腊肠，赶紧倒了杯凉白开递给他：“我记得你能吃辣的呀，怎么才吃了几口鸡爪就受不了了？” 吴庸顾不上回话，咕隆咕隆不到两秒就喝下了大半杯凉白开。 “怎么就剩两根脚趾了？”林梨这时才发现刚才还有一半的袋子此时已经瘪了下去，就两根又细又短的鸡脚趾在里边可怜巴巴地撑着场子。 她赶忙趁着吴庸喝水注意力不在手上，把包装袋抢回来连退了好几步：“吴庸，你不准再抢我的鸡爪了！我好几天都没能吃到点辣的，好不容易能过一下嘴瘾，你怎么能这样？” 一大波委屈猛然从心底翻涌而上，原本已经被林梨强压下去的负面情绪也被连带着冲上来。 想到吴庸每次一到“外地演出”就变得冷淡，也不知道究竟在外面做什么，消失那么久才回来，却连包鸡爪也要跟她抢！ 恋爱中的女孩子就没有哪个会不变得矫情的，即便是一向善解人意的林梨也不能免俗。 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特别是吴庸喝完水，还傻兮兮地冲她笑了两声，看着袋子里的最后两小根鸡爪对她说，剩下的都留给她。 还“都留给她”？都已经没什么东西了好么！ 这一下，吴庸算是捅了个大篓子，眼见着林梨一双水汪汪地大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两片胭红，在他还端着水杯愣在那里，没想明白问题出在哪儿的时候，那双水灵得能滴出水来的眸子便真的流出了两行清泪。 “不是，我就多吃了几只鸡爪，不至于吧……好好好，都是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吃鸡爪了！”吴庸慌慌张张地随口就是一句没过脑子的保证，只想要林梨眼中别再流出晶莹的泪珠。 254 迟到的解释 “谁管你吃不吃鸡爪，你想吃就多买一袋，为什么要抢我的？我好不容易才能吃到点辣的……” 吴庸哭笑不得地看着林梨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也不知道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A省人，她怎么会像个川妹子一样爱吃辣：“是我错，是我错，应该直接跟你说清楚的。” “我不是想抢你的吃的，只是这个太辣了，一次少吃点尝个味道还成，吃太多不好，所以我才想出这么个笨办法。” “下回我不给你买这种大袋装的，全买成一只爪子一袋的那种小包装，你一次少吃点，我也肯定不和你抢！” “你说真的？”林梨泪水下坠的趋势稍稍缓和了些。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吴庸连忙点头。 然而，就在他以为一切都要风平浪静的时候，林梨却嘴角往下一耷拉，哭得更伤心了。 “还说没骗过我！明明就有！”梨花带雨地指控过后，林梨抱着腿蜷在沙发上，将泡椒鸡爪干瘪的包装袋紧紧攒在手中，说话的音量却比之前降下来许多。 “每次你都说是去外地演出，但都不肯给我发演出视频……而且每次出去的时候，和我联系的频率就会大幅度下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到底做什么去了？” 终于把话说了出来，林梨只觉得堵在胸腔里许久的郁气总算为之一清，眼角挂着泪珠儿，等着吴庸的回答。 吴庸却没想到会从泡椒鸡爪，引出了这个早被他忘掉的话题。 “我没想骗你，只是照实了说……我怕你不相信。”愣了老半天，吴庸才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你都没说，怎么知道我不会相信？”林梨难得地对他不依不饶了一回。 吴庸半开玩笑地说：“要是我告诉你，我其实就是警方的卧底，这次的任务是伪装成刚才新闻里那个在逃的林书，潜伏到犯罪分子身边查案，你也会相信？” 林梨半信半疑地打量了吴庸一小会儿，止住了眼泪问：“你这次出去，真的跟十幺七大案有关？” “你还真信啊？”这次换吴庸诧异了，他看得出林梨的问话不像是开玩笑或者反讽。 林梨点点头：“你肯定不是警方卧底，不然按规矩你也不能告诉我，但我感觉你刚才并不全是在说谎。” 该说女人的直觉真的很恐怖吗？ 吴庸沉默了一阵子，把脑袋里乱糟糟的思绪勉强整理出来，放下水杯揉了揉林梨戴着软帽的头：“你说得没错，我的确不是警方的人，但我这次确实是伪装成了魏思明的司机，林书，潜伏在他身边拿到了许多犯罪集团的罪证，提供给警方。” 他想过了，他想和林梨一直相处下去，但那样的话，不可避免的，他得一次又一次地在一段时间内从她身边消失，去完成不知道耗时多久的任务。 两三次，四五次，甚至七八次，他能骗过去，可以后呢？ 对于谎言造成的效果，他是再清楚不过的。如果不能一直骗下去，那还不如一开始就说明白，省得欺骗进行到一半时被揭穿，只会更伤人。 更何况，他的工作性质，小桃子一开始就知道。 即便她现在还小，想不到那一层也不会把他捅出来，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总有一天她会把最初“请演员来给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的姐姐一份爱情”这件事告诉林梨。 真要等那时候才坦白，就一切都晚了。 当然，他不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原原本本地讲出来，至少81576的存在是绝对不能泄露的。 这是对其他人来说最不合理的存在，同时也是他最大的底牌。 林梨眨着大大的眼睛望向吴庸，眸子里有几分怀疑又有更多的相信，就像既希望圣诞老人存在，又对此抱有疑虑的小女孩：“真的？你是用上次那个特效化妆技术扮成林书的样子的吗？万一离得太近，被犯罪分子发现了怎么办？” “只要不是体型和面部轮廓差距太大，其实是可以做到近距离观察也看不出端倪的。”这一块吴庸含糊了过去，将话题转到了他的“工作”上面。 “其实我的本职工作不是普通演员，也不是魔术师，而是所谓的‘私人演员’，专门针对委托人的要求，在真实生活中扮演委托人想要的角色。” 这个设定，怎么感觉有点耳熟啊……？ 林梨在心里暗暗回忆，没有打断吴庸的话。 “你进仓移植前的那次，因为我接的任务是去一个传销窝点救人，通信方面被控制得很严，所以在你最需要陪伴的时候没有多关心你，对不起。”吴庸说得真诚，但见林梨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也没做出回应，心里不由得打起了小鼓。 顿了几秒钟，林梨还是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吴庸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后来8月的那次，我不是去徽省了嘛，你还记得我回来之后，咱们看到新闻里那个狻猊墨事件吗？那次我过去就是为了这件事。” “我想起来了！” 林梨忽然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害得吴庸本就怦怦直跳的小心脏差点没蹦出嗓子眼来。 “想起什么了？”吴庸喉结上下一翻动，做了个干巴巴的吞咽动作，好像这样就能把心脏摁回去似的。 “你说的这个设定，不就是漫画《P.A.替身天使》里的那个嘛！我小学的时候看到的这本漫画，记得它画风有点老，但当时很喜欢看来着。”林梨想到喜欢的故事，先前的伤心难过便被冲淡了许多，两眼亮晶晶的，难以辨别是因为眼眶里还残留着泪水，还是别的缘故。 吴庸抚额，实在没跟上林梨跳脱的思路。 他打开手机，翻到81576以前发的那个帖子，递给林梨：“这是我经纪人发出去的帖子，我的一部分客户就是看到帖子之后，给我经纪人发的邮件。” “你还有经济人？” “当然有，只是我做这一行要求的保密性很高，他也从来不在我面前露面，只是从网络上把客户信息发给我而已。” PS一下，《P.A.替身天使》这本上个世纪的少女漫，就是本书的最初灵感，所以借鉴了其中private_actor这个设定，感兴趣的小可爱们可以找来看看，不过画风真心老就是了，23333。最后，感谢舞邀霓裳、Silver【银の翼】、书友20180102165233389的月票支持哟~ 255 先斩后奏 林梨接过手机，却不想只扫了两眼，就“噗哧”一声笑出来。 “你经纪人难不成是在震惊部上班的？还有这遣词造句，你确定他的本职工作不是销售？唔……不对，做经纪人，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兼职销售的产品经理。” 情急之下，让喜欢的妹子看到了自己的黑历史，吴庸稍有些窘迫。但毕竟是演技上线又磨出一副厚脸皮的人，倒没让林梨看出来，继续自顾自地说：“虽然不属于官方，但我接的任务很多都有保密协议，所以具体的情况没办法跟你说，不过有一个倒是可以告诉你。” 他将手机相册里和孙老爷子的合照翻出来，正是在孙家老宅的院子里，有天早上爷孙俩吊完嗓子休息的时候照的，也是吴庸和孙老爷子唯一一张合照。 虽然孙老爷子过世已经半年，一看到这张照片，看到孙老爷子那张沟壑纵横、像一张枯树皮般的老脸，还是难以止住心中的伤感。 似乎是察觉到了吴庸的情绪变化，林梨也不再取笑，安静地听着他说。 “这个老人是我一个委托人的父亲，当时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末端，我的委托人希望我能扮成他的孙子，陪他度过最后的时光，让他能走得开心一点。” “不过，老爷子很精明，他一早就看出来我不是他孙子，但还是让我一直陪着他，还故意天天‘孙子，孙子’地叫我，督促着我跟他学京剧。” 回忆起在孙家老宅陪老爷子的日子，吴庸轻轻笑了笑，旋即笑容泛出几缕苦意。 “在我遇到小桃子之前，老爷子就去世了。到咽气前那一刻，还惦记着他的亲孙子……但他却在遗嘱里，把他看重的那间小院子留给了我，就是照片上的这间老宅。” “等你彻底康复，可以上街的时候，我就带你去那边看看。环境算不上好，不过颇有古意，老爷子那些东西我也都没动过，一直放在那儿，你一看就知道我没说假话。” 林梨还从没见过吴庸这样伤感的样子，她在吴庸后背轻轻拍了拍作为安抚，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吴庸认真的脸，心里的怀疑被稀释得很淡很淡，对他的说辞即便没有全信，也信了九成半。 “好啦，我相信你了，等过段时间，你可得带我去照片上的老宅子玩儿~” “好，一定！”这颗不定时会炸的地雷总算被处理干净，欣喜冲淡了想起老爷子带来的伤感。 林梨眼珠子一转，伸出右手小指到吴庸面前：“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能再这么骗我了！就算因为保密协议不能说，你也可以直接告诉我是工作需求，不能泄密啊，只要你好好跟我沟通，我又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女生。” “是是，这次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后再有任务，一定照实了说！”吴庸也伸出右手小指勾住林梨的小指，两人拉完勾按上大拇指印，相视而笑。 只是林梨稍微把刚才庞大的信息量捋清了些，又笑不出来了，担心地问吴庸：“以后你可以不要接那么危险的事情吗？这次是打入犯罪集团，刚才听你说，还进过传销组织……你只是演员，不是吗？” “放心好了。”吴庸笑着伸手轻轻捏住林梨两边脸颊，往上提了提，“这次真是个意外，我和经纪人都说好了，以后不会接这么危险的活儿，所以你别不开心啊，来，给大爷笑一个。” 最核心的问题已经得到解决，被吴庸一番插科打诨，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快又恢复到与往日无异。 生活似乎重归于平凡的甘美。 林若桃第一次长时间离开家进剧组表演，李曼珍虽然不放心，但前段时间因为林梨的病连请了几个月的假，现在刚回来上班还没两个月，再想请长假是不可能的，只能给林若桃找了一个助理，平时在剧组照顾着，每到周末的时候她再到A市去看孩子。 这么一来，到周末的时候就只有林梨和林刚父女俩在家，吴庸哪能放过和准岳父拉近关系的大好机会，一到周末就买了菜和肉提到林梨家里，和林家父女俩一起搭伙过日子，还真通过饭桌上的聊天，和本来寡言的林刚熟络了不少。 大概是因为007号任务选择得太草率把吴庸坑了一把，81576这回也没急着给他下新任务，反而很积极地给他找对提高知名度有帮助的大场子表演魔术。 加上之前累积的名气，吴庸在S市这一片算是小有名声，不过一个没拿过任何国际大奖的魔术师，还是难登大雅之堂，只是在中下游混得还算不错，至少单纯靠表演魔术，也能养活自己，但真想凭这点功夫在S市买房买车，还不太现实。 吴庸也寻思着，国际上的顶尖大奖目前指望不上，但还是能考虑一下，在国内的魔术节上拿两个冠军，履历上也好看点儿。 只可惜魔都今年的魔术节刚刚过去，而其他相对来说比较有影响力的魔术赛事也没有哪个在年底举办的，吴庸只能等明年，再找机会参加了。 咸鱼的时光总是美好的，一周跑三四场演出，没有表演的时候就往林家跑，小日子不要过得太悠哉，上次任务时被绷得笔直地神经也逐渐松弛下来。 魔术这条路基本已经走上正轨，又不用把大把心力花费在应对任务上面，吴庸总算在考虑好之后，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在电话里把辞职转行的事情告诉了他爸，吴东临。 “你小子可以啊，跟你爸妈玩这手先斩后奏。”吴东临听儿子一句话简单概括完辞职、转行和现在发展的状况，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吴庸听不出喜怒的话。 “你不是常说年轻人要勇于尝试嘛，你看我之前那个工作也没什么前途，换一行这不是正好。”吴庸嬉皮笑脸地奉迎了一下吴东临。 他老爸那脾气，真要是还在岗位上的时候告诉他要辞职转行，要转做的还是那么不稳定的行业，他肯定得反对。但现在木已成舟，工作也辞了半年多，新的事业也有起色，他一定不会再说什么。 但吴庸的老妈，邹晴，就不会那么容易糊弄了。 256 绕了一圈还是回来了 作为吴家最会动脑子的人，吴东临自然知道吴庸专挑着上班时间把电话打到他办公室是什么意思。 “想要我在你妈面前帮你说好话可以，但是你得把具体情况和你的想法跟我好好说说，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去当魔术师？” 吴东临此时的语气，吴庸是熟悉到了骨子根里。 小时候一惹祸，老妈邹晴性子急，往往操起织毛衣的签子就开揍。吴东临就不，还常常拦着邹晴，不让她一言不合就动手。 每次都是用现在这副“我们坐下来好好沟通”的腔调，哄着吴庸把来龙去脉都交代干净了，才开始给他“量刑”。 那就不是单纯被揍一顿那么简单了，除了得挨邹晴一顿揍以外，还得包了家里很长一段时间的家务，写上千八百字言辞恳切的检讨，或者被罚去地质队的家属大院里扫院子，享受一把万众瞩目的待遇。 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谈话完之后给惩罚的情况倒是越来越少，吴东临更多的，还是想了解儿子的真实想法。 吴庸嘿嘿一笑，就知道他老爸对他的意思门儿清，于是省去了81576和任务的部分，只说之前嗓子受不了辞的职，不知道做什么好的时候看到有人表演魔术，觉得挺有意思就试了试，没想到自己还挺有这方面的天赋，练了几个月，就在S市里闯出了点小名气。 难得找到一件自己不觉得累和苦，反而挺有兴致的事情，而且在这方面似乎有能继续深入发展的潜质，不往这边努努力，未免太可惜了。 吴庸也不是干说空话，他把关于国内魔术市场做的调查和分析跟吴东临做了些介绍，又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跟他说了说后续的职业规划。 一通狂轰乱炸下来，吴庸说得口干舌燥，吴东临那边略微沉吟了一阵子，总算是给了他一个准话。 “既然你不是头脑一热就开干，我不会有什么意见，你妈那边我也会帮你兜着些。” 一直悬在心里的事情终于能落下来，吴庸笑得嘴角咧到了耳朵根：“咱们爷俩就不用说谢了，下次回去给你带几瓶好酒，陪你喝个高兴！” “下次回家？”吴东临轻嗤一声，“你自己算算多久没回来了？今年春节都不回来，搞得你妈大年初一还跟我闹别扭。” “那不是之前那个工作过年也得正常上班嘛，这次春节一定回去！” 跟吴东临通过气之后，当天晚上邹晴就气势汹汹地打电话过来把吴庸数落了一顿，不过一听语气就知道，生气的比重占得不多，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吴庸先去找吴东临坦白的策略布置得非常正确。 这事儿一解决，心里没了挂念，吴庸的小日子过得越发舒坦。 然而这样的时间没有持续太久，刚进11月没几天，S市仍然像个大蒸笼一样，从A市看望林若桃回来的李曼珍，便带回来了一个对于吴庸来说还不错的消息。 这段时间吴庸老在林家搭伙，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顾忌，也就李曼珍不在家时跑过来一起做饭吃，后面见林家夫妇俩似乎已经对他的出现见怪不怪，干脆除了跑场子表演回不来的时候，都到林家来蹭饭吃。 他也不提什么伙食费，反正每次过来都自带肉和菜，还经常在厨房帮忙打下手，一来二去，倒像是已经是一家人了似的。 李曼珍便是在回S市当天的晚饭上，说起这件事的。 “那个演K的孩子真是倒霉，你说人家好好走在斑马线上，又没有闯红灯，真的是霉运来了挡都挡不住，突然就冲出来一辆失控的大卡，还好他反应快闪得及时，就这样还是左腿粉碎性骨折，也不知道还得在医院里躺多久才能出来。” 林刚出言宽慰感慨不已的老婆：“能保住一条命，他已经很幸运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希望如此吧，本来挺精神的一个小伙子。”李曼珍叹了口气，转过头来严肃地提醒林梨，“小梨，你以后走在街上也得注意，可不能看着路口亮着人行绿灯就不看车！” 林梨刚吃了口饭进嘴里，莫名发现李曼珍把话题扔过来，赶紧点头以示态度端正。 吴庸不禁感叹，真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想想邹晴总爱在薇信上给他转发全国各地的惨案还有爆出来的视频安全问题，还专门打电话提醒他看，顺便跟他强调一下现如今想要健康地活下去需要注意多少东西……还好这会儿邹晴不在这儿，否则火就得烧到他身上了。 哪知道他正庆幸着，李曼珍却话头一转，把火力集中在了他身上。 “小吴也是，小梨现在整天都在家还好些，你老在外面跑，一定得注意好安全问题！千万别像好多小年轻那样，路上玩着手机不说，耳朵里还塞着耳机，真要遇到点意外，就算旁边有人提醒都没用。” 想到平时为了方便和81576交流，在外面的时候老爱戴着蓝牙耳机，吴庸那个汗呀，只能在心里分辩，蓝牙耳机只占一边耳朵，不碍事，不能算在批斗列表当中。 面上自然是和林梨一样，相当积极地点头，生怕李曼珍觉得他不重视这个问题。 见林梨和吴庸态度都很端正，李曼珍暂且结束了安全教育，说起这件事延伸出来的话题：“对了小吴，我听导演说，K的戏份才拍了一小半，现在演员出事，只能临时换角。你要是还对那个角色感兴趣，不如直接找剧组谈一谈。” “剧组现在还没找到新演员吗？”吴庸一下子来了兴趣。 他原本就想争取这个角色，只不过被任务耽搁了，现在要是有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哪有那么快找到新人，之前来参加试镜的，有的人已经有了新的通告，差一点的剧组又看不上，不过以防万一，你还是尽快和剧组联系的好。” “谢谢阿姨，我吃完饭就去联系剧组！”吴庸笑着道谢。 257 吵吵闹闹才是日常 《真实世界》剧组开机已经两个多星期，剧组里的演员不幸惨遭车祸，对于这部不差宣传经费的剧来说，可不是件好事情。 因为遭遇车祸的只不过是个新人，带来的热度十分有限，完全抵不上重新选角并且把已经拍摄过的镜头再拍一次的成本。 可以说是无妄之灾了。 唯一让总导演谢宏稍感安慰的是，新演员很快就落到了实处，而且水平并不比前一个差。 魔术师K的角色戏份本来不多，但参与的场景都很零散，还基本没有独角戏，大多都是和男女主角，或是童年时代的男女主角的对手戏。 这就注定了K的戏份没法连着拍，得照顾到其他演员的节奏以及拍摄场地的使用时间。 吴庸也算是真切地体会了一回在片场等戏的煎熬。 特别是他刚一进剧组就得赶着补拍先前被作废的镜头，基本上天天都得在片场候着，干等着导演叫他上去补镜头。 好在对于吴庸来说，演戏已经成了像吃饭呼吸一样自然的事情，在片场等得百无聊赖的时候，就装睡进纯白空间，让81576模拟出片场的机位轨道，硬生生把走位练了出来，弥补了一直处在水平线以下的镜头感。 到实际上场的时候，每次都是一条过，因为他状态好，连带着和他对戏的演员也很容易进到状态当中。 这样的情形引起了谢宏的注意，暗中观察了几天之后，却惊讶地发现这个演员似乎还是个天赋型选手！ 从不在片场记台词、找情绪，天天找着机会就睡觉，偏偏一到镜头前，就能够马上进入状态，发挥出优于极大部分年轻演员的水平。 这简直是犯规好么！ 总导演都注意到的人，剧组其他人自然也对吴庸多了几分关注。 可一注意到他才发现，这家伙老是在片场“打瞌睡”，而且什么时候都能睡着。有一次在片场等戏等了十几个小时，他就睡了十几个小时，姿势都不带动一下的。 于是“睡神”这个外号，便在剧组里不胫而走，搞得林若桃都觉得丢脸，不大乐意跟他搭话了。 不过，从吴庸的角度来看，倒不觉得小萝莉是因为他的外号才跟他没那么亲的。 主要的原因，还是剧组里有个和林若桃差不多年纪的穆木。 两个孩子第一次试镜合作的时候就起了些小别扭，但都很要强，即便这点小别扭在后面的拍摄过程中越演越烈，丝毫没有和好的迹象，还是双双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影响拍摄。 可一旦到了没有镜头的地方，俩小孩就没那么多顾虑了，只要坐在一块，就会不留余力地挤兑对方。 从表演方面挑对方的刺那叫每日任务，就是一些无关痛痒的生活习惯，只要两人有不同之处，也非要掰扯个你错我对出来。 这天片场里男女主角正拍着戏，吴庸则靠在椅子上假寐，在纯白空间里练表演细节。 刚练了两三次，就听81576说，林若桃和穆木化好妆过来候场了，把吴庸惊得赶紧从纯白空间里退了出来。 这俩小孩虽然每次都只动口不动手，大部分时候争辩的又是和表演相关的东西，所以剧组的人都不会上前制止，但架不住这两人争起来就没个完，只要吴庸在旁边，每次战火都得烧到他身上。 要是他在那样吵闹的环境下还装作一副睡得深沉的样子，总归是些不合常理。 果不其然，吴庸一睁眼就听见穆木用他故作成熟的稚嫩童音嘲讽林若桃。 “……如果他的演技真的很厉害，为什么近几年都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作品？” 面对挑衅，林若桃对他翻了个白眼，气势丝毫不弱地说：“人家最辉煌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就算现在运气不好，那也比你强一千倍一万倍！” “你们两个小家伙吵什么呢？”吴庸从椅子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小萝莉猛地冲到吴庸跟前，气势汹汹地问：“吴庸，你知道丁烨的吧？” 吴庸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小萝莉就跟连珠炮似的，也不等他回答便接着往下说：“你这个年龄应该知道的，影帝丁烨，以前拍过好多电影，拿了好多大奖，他最经典的那部战争片还是我姐带着我看的第一部电影呢！” “你也觉得他的电影演得很好吧？” 对着小萝莉期待的面容，吴庸还是没想起“丁烨”到底是谁，但既然她提到了林梨，这个面子吴庸肯定是要给的。 “你说得对，演得不错。” 小萝莉却又白了他一眼：“什么不错？是非常好！人家只是低调，从来不上综艺节目，虽然作品不多，但都是精品好吗！” “切，真要是厉害，哪怕不用上综艺刷存在感，也不可能混成现在这样吧？说不定就是过分沉浸于以前取得的成绩，又或者是演技倒退了，才不敢出来接活。” 在其他人面前，穆木一向维持着自己少年老成、理智乖巧的形象，最开始和林若桃接触的时候，也还能勉强维持一下风度。但这段时间天天和她拌嘴，习惯之后倒是放下了时刻背在身上的包袱，和其他八九岁的孩子一样，气一上来就口无遮拦地和小伙伴拌嘴。 他这话一出，穆木妈便轻轻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这话有些过了。 即便丁烨不在场，又是个过气影帝，但人家好歹是影帝不是，尊重前辈可是在娱乐圈发展的基本守则。 被妈妈一提醒，穆木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妥，于是赶紧补了一句：“他以前确实获得了不小的成就，我也很尊敬他。只是我更喜欢把能顺应时代潮流的人当作偶像。” 听见穆木话锋一个大大的急转弯，林若桃抄着手“啧啧”了两声：“虚伪。” 吴庸伸手在小萝莉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无奈地说：“行了，省着点精力一会儿正式表演再用。” 小萝莉转头一吐舌头给他来了个“略略略”：“像你一天睡到晚就最省精力啦！” 吴庸两手一摊耸耸肩，拉着林若桃到另外一边去帮她对台词，省得两个小祖宗又起争执。 258 和影帝关系紧密的男人 小插曲一过，吴庸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拍摄当中。 林若桃和穆木如此频繁地发生冲突，以至于他完全没把这次冲突的起因放在心上，听过之后便扔到了脑后，只是稍微在心里记了一下，林梨看过一个叫丁烨的人演的战争题材电影。 以前吴庸对娱乐圈没什么了解，也不大看电影，因为学生时代要看那东西太依赖网络，不如小说看着便利。等工作以后，更没有看电影的闲心。 也就近半年，因为工作性质的转变，以及大段的空闲时间，才有心思看看近期大火的电影、电视，了解了解娱乐圈的从业规则。 但对于近几年已经消沉下去的丁烨，吴庸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演艺界就是这样。 在舞台下的人看来，永远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舞台上无时无刻不是热热闹闹的，而这台上究竟已经换过了多少批人，又有几个观众会在乎？ 这边完全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起任何波澜，而没过几天，在S市的机场，一个与影帝丁烨命运紧密交织在一起的……男人，戴着墨镜，一个人推着几大个行李箱从里边出来，在路边打了辆滴滴。 在司机的帮助下，孟子渊把三个行李箱塞进出租车后备箱里，还有两个只能堆在车子后排，自己坐到副驾驶位上。 司机师傅也是没见过一个独身大男人带那么多行李的，他绑好自己的安全带，瞄了眼窗外的机场，问：“哥们儿，你这么多行李，是搞代购的？” 孟子渊摘下墨镜，礼貌地笑了笑：“不是，我只不过是帮朋友带了些行李。” “朋友是女的吧？这么多东西，难为你一个人搬了。” “还好，也不算很麻烦。”孟子渊跳过了司机的第一个八卦问题，带着疏离的微笑回答。 司机察觉到这次的乘客不爱说话，于是也不再发起话题尬聊。 只是车子一路开过去，他越看越觉得这人看着有些面熟，于是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呢？你是不是以前坐过我的车啊？” 孟子渊敷衍了一句“或许吧”，便径直下车去搬行李箱。 不一会儿，就只留给司机一个慢悠悠推着五个大行李箱离开的背影。 “怪人。”司机小声嘀咕了一句，又迅速投身于抢单接单的大业之中，将这个萍水相逢的过客抛在脑后。 秀岭园是两年前开始开发的楼盘，如果把S市形容成一个大肉包，市中心是里边小小的一团肉馅儿，那么秀岭园所处的位置，便刚好在紧贴着肉馅儿的那一层面皮上边。 这里不仅交通方便、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而且旁边不远处就是石景山公园，要是在秀岭园里买一套中高楼层的房子，便能在家欣赏到公园矮矮的小山包上那些造型各异的奇石。 最重要的是，这里恰好被划分在市一中的学区之内，所以房价一直高居不落，比起S市2万一坪的平均房价，在这里要是想买下一套一百坪以上的房子，没有个五百万，怕是想都不敢想。 即便如此，仍然有不少人住进了秀岭园。 孟子渊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他倒不是冲着学区房而来，只是觉得这边环境比较好，房子质量不错，再加上价格合适，就买了。 把一堆行李箱带回家，饶是孟子渊身高一八五，平日里每天都在健身，练出了一身精壮的肌肉，也被五个大箱子折腾得够呛。 喝下半杯水，坐在沙发上歇了口气，纵然身体很疲惫，却掩盖不住他内心的欣喜。 终于回来了！ 回到了丁烨出生、成长的地方！ 感觉休息够了，孟子渊将那五个行李箱当中的四个先推到一个空房间放着，只将剩下的那个行李箱推到卧室，打开来收拾里边的东西。 衣服、洗漱用具、电脑……还有，一本相册。 孟子渊手指碰到那本相册的刹那，神色变得柔和起来。 他停下了收拾整理的动作，一页一页慢慢翻开相册。 第一页是丁烨拍的第一部电影的剧照，他还记得当时那个满是文艺气质的导演一心想拍出一部有深度的片子到国外拿奖，只可惜才拍到半路，就因为资金断掉的问题，不得不放弃拍摄。 再翻过一页，照片上的丁烨扮演的不过是个小龙套，但总算是能在大银幕上看到几个镜头了。 随着页面往后翻，在影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终于一步一个脚印，拿到了他的第一个影帝。 再然后……灿烂过后，只余一片狼藉。 到如今，曾经的影帝已经被演艺圈边缘化了…… 孟子渊越翻到后面，压在心口的大石便越沉。 “啪”地一声合上相册，放到床头柜上，孟子渊按了按自己发涨的脑袋，强打起精神将那类似耳鸣一般的嗡鸣声驱散出脑海。 “现在可不行，再忍耐一下吧！”他喃喃低语，拿出手机打开邮箱，检查有没有收到回信。 从按照那个帖子上留的邮箱发过去邮件之后，孟子渊只收到了一封自动回复的邮件，说需要先审核过委托人资料，才能进行下一步细节的商议。 然而几天过去，即便他每天都会登上几次邮箱，却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新消息。 有几次登上邮箱时，孟子渊也觉得可笑：自己四十二岁的人了，还对这种帖子抱有一丝期望，期待着真能找到一个靠得住的帮手，完成他的心愿。 可他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 如果这个帖子只是个玩笑，他想要达成的目的，实现的概率又将缩减一大截。 “叮——” 一个鲜亮的红点映入孟子渊的视野。 他忙点进去，这次收到的新邮件终于不是什么保险、基金的广告邮件了，正是他期盼已久的81576的回复！ 【恭喜您，孟先生！您的委托人资料审核通过！】 已经不再是毛头小子，孟子渊心情虽然好了许多，却也只是沉稳地在嘴角勾上了一点点弧度，继续看下去。 【鉴于本公司艺人目前均有通告在身，如果您能接受半个月以后再签合同，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 …… …… PS： 难得又在这里PS一次，大家放心，无眠算好了字数不会让你们多花钱的~ 专门PS一下主要想说，别看这章题目基，内容基，但真的不是同性恋啊喂！ 请绝对不要误会！ 他们真的不是同志！ 真的不是！ 259 第八个任务 “第八个任务已经锁定了，这么快？要是你查key的真实身份能有这效率就好了。” 今天一进纯白空间，吴庸就听81576说下一个目标已锁定，半个月后，等她在《真实世界》这边的戏杀青，就回S市和委托人签约，便忍不住吐了个槽。 81576冷淡地回答：“上一次任务已经过去一个月，给你新任务的频率一点也不高。至于key，目前已经在全国筛选出了所有面部相似度80%以上的人，正在做进一步的追踪分析，以确保准确度。” “这么说来，很快就能得出结果了吧？”听到事情有进展，吴庸精神一振。 十幺七大案在官方已然是尘埃落定，虽然其中仍有让警方摸不着头脑的地方，两个与案件相关的人员依然不见踪迹，但这样的大型犯罪集团，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没有耗费官方太多人力物力就抓捕到这个程度，核心人员全部一网打尽，可以说是很成功了。 那两个挂在通缉名单上的小虾米，随着时间的推移，关注的人只会越来越少。 但只要key一天不落网，吴庸始终觉得自己的念头无法通达。 他不觉得自己有81576的帮助，就能凌驾于普通人，或者成为救世主，像米国的个人英雄主义大片里的男主角一样，在法律之外对恶人进行裁决。 但作恶之人不仅将他当作工具戏耍了一番，还在恶行暴露之后，在他眼皮子底下轻飘飘地抽身而出，逍遥法外。 若是吴庸没有能力也就罢了，既然可以躲在暗处摸清key的真实身份，那么他绝不会放任不管！ “结果很快就会出来，但遗憾的是——”81576稍稍一顿，吴庸便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即便我们能确认到key的真实身份，但我所用来确认的手段却无法得到现有法律的承认，除非你把我暴露出来，并且让这个国家的人把我所使用的部分技术吃透。” 吴庸顿时感觉像嘴里被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要是他愿意把81576暴露出来，之前何必瞒着林梨和家人？ 他不是没想过上交国家，毕竟他又不是自己的身体发生异变，至少不会被切片研究。 但若真上交了，他和81576的合约又解不掉，而81576对所有电子设备都能轻而易举地入侵的能力会让官方感觉到在信息安全方面受到非常严重的威胁。 再加上能让他伪装成任何人的能力，即便不会被切片，也一定会受到非常严密的监控。 作为一条废咸鱼，吴庸没有多远大的理想抱负，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在一定限度之内，他愿意去做一些能让自己的国家变得更好的事情，但想要让他无保留地为祖国奉献，那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总之先把key的真实身份确定下来吧。”吴庸叹了口气说。 就算不能立刻将key绳之以法，但只要确定了身份，持续进行追踪，按照key的性格，吴庸还真不信他会就此洗心革面，再也不做触犯法律底线的事情。 至于008号任务目标，吴庸点进志愿者之家看了看，有些惊讶于这次的目标正是之前引起林若桃和穆木争论的那位影帝——丁烨。 这一次，81576倒是事先把情况摸了个透，虽然事情有些复杂，但与前一个任务相比，可以说是没什么危险性了。 而报酬也颇为丰厚，若是能达到委托人的期望，将得到50万的报酬，即便是失败了，只要按照委托人的要求尽心去做，每个月也能拿到20万薪水。 除了上一个卖命的任务，这还是吴庸越到的报酬开得最高的一次。 最重要的是，这个任务不仅不会像之前那样一个不好就威胁到自己的生命，他的目标还是非常受林若桃推崇的影帝丁烨。 在此之前，吴庸对丁烨并不了解，但在志愿者之家里看了丁烨的生平，又看了他曾经的作品，吴庸对这个人也颇有敬意。 这是个真正的演员！ 即便他现在沉寂已久，但如果这次任务能顺利完成，帮丁烨解决了困扰他多年的麻烦，吴庸感觉，哪怕做不到国内超一流的演员，凭借以往的资源累积和本身扎实的功底，他也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成为演艺圈的一个大腕儿。 虽然吴庸给自己定的明面上的路线是魔术为主，演员为辅，但说到底都是在一个大圈子里，如果人脉中能有一个演艺圈的大腕儿，得到的助力绝对抵得上他摸爬滚打好些年的时间。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不错，但有准备的人也不是个个都能等来机会的。 在《真实世界》剧组的这段时间，除了不用上戏的时候给小桃子辅导辅导作业，基本上都在纯白空间里练镜头感了。 别说，虽然先天不足，但在高强度的练习之下，吴庸还真感觉在这方面有了些进益，至少在练新的场景时，熟悉走位的时间比一开始缩短了许多。 不过这样一来，在片场等待的时间就更难熬了——练走位练镜头练得快吐了，想再学点东西打发时间吧，魔术那边少了真正魔术大师的教导，自己闭门造车，进展十分有限。 而新任务目标的出现，倒是给吴庸创造了一个打发时间的新渠道。 丁烨虽然才33岁，但他的人生可以说是过得相当丰富多彩，各种波澜起伏转折不断，整理出来写成一本小说也完全没问题！ 正好，想完成任务需要对丁烨有非常详细和深入的了解，所以趁着任务正式开始之前，吴庸便在纯白空间里，反复参详81576提供的信息，并且在分析之后十分认真地给丁烨写了几个人物小传。 时间一天天过去，林若桃的戏份先吴庸一步杀青，在李曼珍的召唤下乖乖回去上学了。 而吴庸的戏份，也即将结束。 就在他积极地为新任务做着准备的时候，委托人那边，却因为推后开始任务的这半个月，出现了变故。 当罗森在陌生的床上睁开眼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找手机看时间。 而在他看到时间的那一瞬，紧攒这手机的手一用力，手背上立时青筋暴起。 “孟子渊……你他玛到底想干什么！” 260 消失的委托人 A省的天气说变就变，月初还如同酷暑一般，一进中旬，飘了几丝雨，温度便骤然下降，秋老虎转瞬即至。 11月22号，吴庸在《真实世界》中的戏份终于全部结束，正式杀青了。 作为一个小角色，吴庸的离开并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倒是谢宏把他这段时间的表现都看在眼里，觉得这个年轻人值得提携。 且不说吴庸从不NG，甚至像一些老戏骨一样，能将与之搭戏的人迅速带入状态。 就说他那一手魔术，也让谢宏惊叹不已。 魔术原本就只是一些知识、技巧相结合做出来的障眼法，所以谢宏一开始就有心理准备，在拍摄的时候需要注意拍摄手法，避免因为拍摄角度的问题而露馅。 哪怕是这样，他也知道，后期剪辑的时候恐怕还得剪掉一部分有破绽的镜头，毕竟在片场拍摄不比在舞台上的表演，观众只会在一个固定的方位。 但真正开始拍吴庸的戏份时，谢宏却吃惊地发现，不用特地在吴庸表演的时候为他改变机位，甚至从各个角度拍出来的画面，以及有角度转变的长镜头，都没有穿帮的地方。 谢宏当然不会知道，本就对镜头很迟钝的吴庸，在纯白空间想了多少方法来配合镜头修改魔术表演，又通过了多少次尝试和练习才最终呈现出那样的效果。 不管怎么说，吴庸的确让他省去了许多多余的工作，虽然嘴上不表示，但心里对吴庸的好感却是蹭蹭往上涨。 于是乎，在吴庸离开之际，谢宏向他承诺，要是有哪个综艺节目缺魔术师的消息，一定推荐他去试一试。 吴庸欣喜地谢过谢宏，离开剧组之前还不忘买了些小礼物送给剧组里的每个人。当然了，送给普通工作人员的，和送给几个导演的，虽然包装盒子没差别，但里面的内容自然是大有不同。 他也没想着贿赂之类的，人都要走了，就当是结个善缘，给自己在这部剧中的拍摄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而当吴庸回到S市，以为马上就要去跟这次的委托人签约时，委托人孟子渊，却联系不上了。 “委托人之前有过留言，如果到了签约的时间，无法与他取得联系，那就顺延任务开始的时间，他会尽快联系我们。”81576语调波澜不惊。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吴庸皱皱眉，“要是任务还没开始，委托人就消失了，这个任务会一直挂在这儿？” 他倒是不介意这样，至少以后都不用接奇奇怪怪的任务。 然而81576怎么会留那么大一个空子给他：“因为之前没有定具体的签约时间地点，委托人又事先有留言，所以会将任务保留一个月。如果一个月之后委托人仍然没有出现，那么任务将自动取消，届时我会马上给你安排新的任务。” 吴庸耸耸肩，他就知道不会有那么好的事情。 “话说回来，你知道丁烨在哪里的吧？他现在是什么状态？”吴庸饶有兴趣地摸摸光洁的下巴，这段时间因为要拍戏，难得咸鱼如他也养成了每天早上剃胡子的习惯，“要不然，我先摸过去看看情况？” “如果你想要给委托人免单的话，倒是可以在签约前去接触目标。”81576避开了前面两个问题，只一句话便打消了吴庸的好奇心。 他有些忿忿地问：“不就是过去先做做功课嘛，至于让我这一单做白工？你不太对啊，实话说，有什么阴谋，不想让我提前和目标有接触？” 81576：“这个案例太过特别，我只是想收集一些在没有其他外界因素干扰时的数据。” “那丁烨和孟子渊不会有事吧？从以往的信息来看，这个罗森可不是个好糊弄的。”虽然还没见过目标，但看了那么多他的资料，就好像读者不会希望看到小说里的主角狗带一样，吴庸也不希望丁烨出事。 “放心吧，孟子渊在回S市之前，就把罗森能走的路堵得死死的，短时间之内不会有问题。” 听81576这么承诺，知道它也一直在关注目标那边的动态，加上之前拿到的信息里，孟子渊可是把丁烨名下所有固定资产都卖了，只留了S市秀岭园这边的一套房子，还把房产证、身份证、户口全都藏了起来，丁烨所有银行帐户和电子帐户的密码也被他全改了一遍，在银行登记用的手机卡也扔了，只给目标留了几百块生活费。 这样想来，只要时间不要太长，的确出不了什么事儿，他这一套溜到飞起的操作下来，目标可以说是在现代社会寸步难行。 正如吴庸所想的那样，罗森现在的心情十分不美好。 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倒没什么，早就习惯了。 重点是，时间不对！ 再把房间翻了一遍，除了些衣物、日用品，只找到了800块钱。 对，就800！连身份证都不见了！ 别说机票，就是火车票都买不到！ 手机卡也没了，手机还被格式化过一次，以前的联系人全都没法联系，丁烨的社交账号登录密码也全部被改过，而罗森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又没朋友，想找个人送钱过来都不行！ 本来还抱有一丝期望，到市里的汽车总站买大巴票，却绝望地发现，买大巴票也特喵的要身份证！ 这么一来，想回他的户口所在地补办户口身份证，想到一个有熟人的城市借点钱应急，只能选择坐……公！交！车！ 然而，要想通过坐公交跑回千里之外的城市，还只有800块钱来解决车费和路途中的吃住问题，这不是他娘的扯淡嘛！ 一想到造成这一切的孟子渊，罗森就恨得咬牙切齿，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引来一众路人侧目。 兜里只有800块，不，坐了公交之后，只剩下797块。罗森不知道用这些钱得坚持多久，舍不得用来买新的手机卡，只能在路边借了部手机，打给他唯一记得的一个号码。 261 真正的局 “喂，是我，烨子。你上次说的那部戏我接了，只不过我现在人在S市，钱包行李都丢了……刘哥，你安排人过来接我一下。” 听筒那头的经纪人刘威却沉默了一下，问：“你不是烨子，你是谁？” “刘哥，我没时间跟你开玩笑！我的声音你听不出来了吗？上次你跟我说的那部戏，角色是潜伏在G党中的奸细，反派中的小BOSS，我当时心情不好，直接挂了你电话。如果你是因为这个生气，见了面我再好好跟你道歉！” 罗森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他的焦虑甚至感染到了借他手机的路人，目光中警惕的成份逐渐加重，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借走手机的怪人。 可别是借着打电话的幌子抢手机，这种操作电视里报道得可不少。 罗森也注意到了路人神情的细微变化，但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刘威的回答上。 “我不知道你是谁，虽然你的调查工作做得还挺细致，但请你不要再继续这种无意义地骚扰。”刘威语气极冷，不容分说地挂掉了电话。 罗森再打过去，却被秒挂，再尝试呼叫，便听见无法接通的机械提示语。 不用想，肯定是被刘威拉黑了。 一旁的路人忙把自己的手机抢回去：“你电话打完了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等罗森有任何回应，路人便已急匆匆地离开。 罗森阴沉着脸，一双有力的拳头紧紧地攥着，以至于骨节发出如爆豆般的“咯咯”脆响。 “呵，有意思。”怒意渐消，勾起一抹带着不屑又阴鸷的笑。 真以为这样他就没办法了？ 他是罗森，不是丁烨，更不是那个标榜道德实则虚伪的孟子渊。 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不介意触犯道德甚至法律！ 常规的方法不行，但总能用别的方式达成目的！反正凭借精湛的演技和他编出来的故事，用“表演”从其他人那里换点钱出来，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孟子渊说这是诈骗，但罗森坚定地认为，他不过是用自己的劳动换取报酬而已。 丁烨演的那些电影难道就不是在骗人？ 套上一层合法的皮，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篡取利益，那凭什么他这么近距离的“专属定制表演”却不能拿到应有的报酬？ 主要还是孟子渊这次给他留的“惊喜”有些出乎预料，导致罗森一醒来，就因为怒意、极度缺乏的安全感，以及难得一见的些许迷茫，让他惯性地被孟子渊带着走，总想着怎么通过正当手段应对孟子渊留下的难题，离开这个城市，摆脱困境。 但他终归是和孟子渊不同的人，三观相去甚远，注定了他即便一时没醒悟过来，要不了多长时间，也会重新用回自己的方式去破开困局。 总之，先从这个让人恶心的S市离开吧！ 罗森又在车站外不远处拦下了几个结伴逛街的女大学生，说自己钱包、手机都丢了，家里老人急症又赶着要回去，请求她们帮忙买一张去A市的车票，并且十分真诚地请她们留一个后续还钱的转账账号。 他本来长得就帅气，身材又好，穿着打扮也不像是落魄之人，再加上言辞恳切，流露出的焦急和对老人的担心十分自然且具感染力，而一张去往A市的车票不过就是80块钱，完全在女学生的承担范围之内。 几个妹子一开始还有些警惕，但随着罗森的忽悠，渐渐放下了提防之心，不仅用自己的身份证帮他买了票，还请他吃了顿简单的沙镇小吃。 至于吃完饭，目送那几个妹子离开之后，罗森便将记下的打款账号撕碎扔进垃圾桶这回事，已经离开的妹子们自然不会知道。 车票买的是最近的一班，吃完饭出来，差不多还有20分钟就要发车。 罗森拿了车票检票上车，大巴的票检不像火车飞机那么严，不出示身份证照样可以大摇大摆地拿票过关。 对于自己轻松将孟子渊费尽心思做下的局破掉这一点，他感觉像是敲碎了难寻出路的镜子迷宫，径直走出来鄙视迷宫的设计者一般，心情十分畅快。 特别是在即将离开这个恶心的城市之际，对离开的期盼让愉悦的心情更欢快了几分。 他也不在意留在秀岭园那边的行李，左不过只是几套衣服和一些小东西，大不了以后再添置就是了。 离发车的时间越来越近，乘客们都已就坐，司机也在驾驶座上系好了安全带，发动车子引擎。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带他离开这里吧！ 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回S市！ “不行——！” 男童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伴随着令人烦躁的翁鸣。 罗森脸上的浅笑为之一僵。 “不可以走！我要在这里，我要回家去看爸爸妈妈！我好多年没有回家了！” 那孩子急得带上了哽咽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而脑中嗡鸣声的震动频率也越来越高，音色变得尖锐起来，搅得罗森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不行！然然回去！现在不可以出来！ 要是让他出来了，岂不是毙其功于一役！ 然而那孩子的执念之强，罗森一时间竟然落于下风。 他也终于才醒悟过来，孟子渊做的这一局其真正核心是什么！ 罗森明显的异状引来了邻座乘客和乘务员妹子的注意，过来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助。 但此时正在脑袋里艰难争夺主权的罗森哪分得出心神理会旁人，只一个劲地抱着脑袋哼哼，离得最近的邻座乘客模糊地听着他似乎在说“走”字，却无法领会他的意思。 出现这样的意外，大巴车自然无法准时发车。 就在乘务员妹子准备打120，并且通知车站的医务人员先过来看看的时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个抱着头痛哼的乘客突然间似乎就没事了。 “先生，你刚才怎么了？要不你先下车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乘务员妹子胆战心惊地好言好语请人下车，他可不想一会儿车开到半路惹上人命官司。 感谢逗比吐槽帝的月票，以及贱客特2的打赏~ 262 熊出没 面对乘务员妹子的问话，刚才连话都说不出来的人，此时眼中却是一片清明，口齿清晰地回答：“说得对，我现在就要下车。” “好好好，我这就叫人送你去医院。”乘务员妹子如蒙大赦，赶紧请这尊祖宗离开。 “那倒不用，我自己走。”那人倒是拒绝得果断，起身和走路的姿态一点儿看不出是生病的人。 虽然他现在看着像个没事人，乘务员妹子还是小心翼翼地将他送下车，并且再三确定他是否需要人陪着去医院。 一直得到不耐烦的否定回答，乘务员妹子感觉自己应尽的责任都尽到了，即便这人离开之后出点什么问题，也怪不到她和客运公司头上。 而这边车次因为他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一部分乘客也开始表示不满。 碍于几方面的原因，乘务员妹子将人送下车，便转身准备上车叫师傅发车。 然而就在她转过头的一瞬间，她只觉得两条腿一凉，一阵风从臀部和大腿穿流而过。 “啊——变态！” 妹子猛一转身，竟看到刚下车的那个人，掀起她长裙的手还举着没放下去，怪笑着对她做了个鬼脸：“凉快不？” 霎时间，妹子只觉得屈辱和愤怒交织着、咆哮着，覆盖了她所有的感知和情绪，一扯裙子一脱鞋，朝那人挤眉弄眼的脸上砸过去。 董然然灵活地往后一跳，吐着舌头“略略略”地又拉了一波嘲讽，气得乘务员妹子涨红的脸转而变成紫色，伸手就要脱下另一只鞋砸过来。 这时候司机也怒了，前段时间看到新闻里有变态在公交车上猥亵女乘客，他当时就想，这种变态要是撞到他手上，不给打个半残才怪！ 没想到今天还真来了个变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放肆，登时解了安全带下来要为妹子出气。 董然然不怕女的，但看见有男的过来就有些虚了，扭头便往车站出口亡命地跑。 等跑出一些距离，回头见后面的人隔得还远，又意洋洋地撅着屁股对着司机和乘务员妹子满是嘲讽地拍了拍，才溜出车站，混进人群逃走了。 在外面公交车站随便找了辆车上去，董然然趴在车窗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里的一切。 随着公交的启动，一路上各种新奇的东西全都闯入他的视野。 “S市变化那么大啊……”他有些迷离地望着刚开始试运营的有轨电车，各种招牌上新鲜的食物和衣服，还有购物广场的巨型显示屏。 巨型显示屏上面，正放着新入驻购物广场的玩具世界的宣传广告。 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抱着精致的娃娃甜甜地笑，还有泡泡机在旁边吹出五彩缤纷的泡泡；一身牛仔的小男孩遥控着玩具直升机升空，从一个高达手办的上方飞过。 董然然看得两眼放绿光，恨不得立马从车窗飞出去。 公交一到站，他便兴冲冲地从车后门蹿出去，往购物广场跑。沿途路人见一个又高又精壮的汉子不要命地往购物广场撒丫子跑，还在心里暗道，又是一个被女朋友逼出来的可怜人呐！ 丁烨虽然事业走下坡路，身体的锻炼却一直没落下，被董然然这么猛地跑了一大截路，也就稍微喘了两下，汗都没出一点儿。 只不过，他刚冲进购物广场就懵了，一楼全是首饰、鞋包、化妆品，丝毫没看到玩具的影子。 瞥见一个马甲上印了购物广场名字的二三十岁的女人从电梯出来，董然然立刻欣喜地冲过去，阿姨的阿字才出口，又生生咽回去，讨好地换了个称呼。 “阿……姐姐，你知道直升机、高达是在哪边卖的吗？”董然然摆出一个自认为最讨大人喜欢的笑容，期待地等着女人的回答。 女人瞪着面前笑得傻兮兮的董然然，估摸着他这长相得有三十岁出头，居然叫她什么，姐姐？ 她才29好吗！ 就算是这人长得有些着急，其实才二十出头，那出于礼貌，也该叫一声“美女”、“靓女”之类的吧！ 而且“姐姐”前面那个“阿”是什么鬼啊喂！ 千万别告诉她，其实这家伙是想叫她阿姨！ 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在某些时候真的很准。 在她内心奔腾过十万匹草泥马的时候，董然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你不知道在哪边？你不是在这里工作的吗？” 职员妹子只能敷衍地笑着告诉他玩具世界在四楼，坐电梯上去右转就是。 董然然欢呼一声，连句谢谢也没说，就直冲电梯去了，留下职员妹子一个人在原地暗自神伤。 她摸摸自己的脸，心里滴着血，发狠地想，看来真的得多花点功夫在保养上面了，今天下班就去买那套心仪了好久就是舍不得买的护肤品套装！ 董然然才不在乎自己与外表不搭的行为会给别人带来多少困扰。 或者说，即便他的外表与心智一样，是个十岁的孩子，也同样是个人见人嫌的熊孩子。 此时，他只一心想着去玩具世界把心仪的玩具拿到手！ 他已经在那片黑暗当中沉睡了很多年了……随着丁烨的年龄增长，他能出现的机会便越来越少，更不用说像这次一样，完全操控着身体，想做什么做什么。 那他怎么都得一次玩个够本！ 可是，在玩具世界里，享受于被各式各样的玩具包围的幸福感的同时，董然然也感受到了与幸福程度相当的痛苦。 这么多玩具，他翻遍了全身的兜，却只有七百多块钱——就这点钱，连单独买那个最大的高达手办都做不到，他只能在玩具的海洋里选择极少数玩具带走了。 要不然，偷偷藏几个玩具带出去？ 虽然带不了体型大的玩具，但他可以揣几个小玩具在兜里，体型大的用钱买，总能比单独用买的好吧！ 打定主意，董然然开始流连于各个货架，不时将玩具拿在手中比划，暗暗在心里分别列出来两份清单，一份是想买的玩具，一份是可以想办法“偷渡”的玩具。 只不过，在他暗喜又紧张地准备动手之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惊得他拿玩具的手一抖。 263 钱，永远不够花 董然然走到货架边上，循着声音望过去，刺耳的警报声正是从玩具世界门口的那几个防损门发出来的。 一个宝妈抱着一岁多的孩子迷茫地站在防损门门口，受警报声刺激，她怀里的孩子咧着嘴嚎啕大哭。 玩具世界的营业员赶紧停了防损门的警报，把宝妈请到一边查问题之所在。 最后，在孩子越演越烈的哭声当中，宝妈尴尬地从他手里抠出一块小小的卡通橡皮。 董然然心有余悸地将手中的玩具放回货架上，不敢再打“偷渡”的注意。 要是这里的商场也像以前老街上的杂货店就好了，只要东西藏得好，想要什么得不到？ 把兜里那十几张钞票一张一张地数了一遍，纠结地掰着手指头想算出怎样才能用这些钱，买到最想要、数量又最多的玩具。 到这种时候，董然然才后悔以前没好好听老师讲课，连丁烨都开始努力学习了，他还依然不学无术，闹得现在想心算出一个最优办法都做不到。 算了半天也没算出个所以然，董然然眼珠子一转，把最想要的几样玩具的价格铭记在心，然后飞快地跑到卡通文具陈列架那边，随手拿了支笔，在陈列架旁的试笔纸上记下来，列了几个式子求最优解。 他长时间停留在这儿，用未经购买的笔写写画画的行为，引起了店员的注意。好在董然然在店员忍不住开口之前，终于算出了一个勉强能让自己满意的结果，兴奋地撕下那一页试笔纸，跑去拿玩具去了。 收银台的妹子拿着扫码器，“嘀嘀嘀”地在董然然垂涎欲滴地注视下扫过他那一堆“战利品”，甜美地笑着接过795块钱，还找回给董然然一个钢镚。 随手将钢镚往裤兜里一塞，等不及彻底走出玩具世界，直升机航模的包装盒就彻底宣告结束使命。 购物广场从第三层往上，每一层的中央都空出来了一块四百来坪的“天井”，倒是刚好有一大片空间让董然然操控着直升机自由发挥。 玩儿到兴奋之处，控制着直升机从人流中掠过，专找没注意到直升机的人，从他们身后或是侧边猛然窜过去，吓得好几个无辜的路人一哆嗦，还有惊吓得叫出声来的。 而这些人的反应，以及被他们的反应或直升机本身所吸引的路人，都让董然然的熊孩子之魂感到无比地满足。 购物广场里看不到外面的天色，董然然也不知道自己玩儿了多久，反正是玩得累了，肚子咕咕叫起来，正巧从天井看到楼上有家金拱门，门口的海报和立牌上还有一看就觉得特好吃的炸鸡翅和汉堡，他便收好直升机，蹬蹬蹬蹬从自动扶梯上逆行跑上去，边跑还边和扶梯上惊愕不已的众人笑着挥手。 “我要你们门口海报上的那种汉堡和炸鸡翅，要快点，我很饿！”董然然把柜台拍得“嘭嘭”响。 在人流如此庞大的店工作，店员什么人没见过？ 虽然董然然的态度很不好，但早已麻木的店员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冷淡地说：“一共43块，现金还是扫码付？” “我连吃的东西都没看到，你就要我给钱？”董然然瞪大了眼睛。 店员这次抬了抬眼皮子。 笑话了，谁不知道洋快餐都得先付钱再吃饭的？ 极品到这种程度的奇葩，难得一见到在这里工作快5年的店员，也产生了好奇心，想看看究竟长成个什么样。 出乎意外，看上去不仅不像个土老帽，相反还是个挺时尚的帅哥。 这是逗他玩儿呢？ 店员见董然然一点儿没有要掏钱的意思，不耐烦地指了指贴在吸管盒上的二维码：“扫码付款在那里，你要是还不打算买，麻烦让让后面的人。” 董然然皱着眉瞪了二维码一小会儿，直到店员又开始催促，才不情不愿地把刚才玩儿的直升机放到柜台上。 “我跟你们换，这架飞机可是标价298的，虽然没有盒子，但我只玩了几个小时，你们拿着绝对不亏！” “不好意思，我们只接受现金支付或者扫码付款。”店员一点不买账地蠢拒了他。 董然然脾气本来就不算好，被落了个冷脸，气愤难平地收起直升机，甩头就走：“哼，一会儿我再回来买！” 不就是要钱嘛，反正直升机他也玩儿过了，拿回去玩具世界退货，再回来吃东西，岂不是美滋滋。 然而，当董然然拿着直升机到楼下玩具世界时，收银台的妹子笑得依然甜美地拒绝了他。 “不行哦，这架直升机的包装已经拆开，没有质量问题是不可以退货的。” “那，那其他玩具呢？”董然然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仿佛四分五裂了一般，难受得不行。 没拆过的玩具，退回去就玩不不了了……但是肚子又好饿…… 孟子渊为什么那么坏，要把小烨的钱全都藏起来！（ˇ_ˇ） “没拆过包装的玩具倒是可以，不过，麻烦你出示一下购买时的小票。”收银员妹子将其余的玩具看了一遍，倒确实都没有拆过。 董然然忙在装玩具的袋子里，还有身上的兜里找小票，可摸了好一会儿，身上除了玩具就只有一个钢镚。 “小票，小票……” 双眼失焦地回想，买了玩具之后，他提着袋子一边往外走，一边拆直升机包装，然后……把包装盒跟小票一起扔垃圾桶了！ 长臂一揽，将柜台上的玩具都扫进袋子里，董然然提着袋子就跑到之前扔小票的垃圾桶那边，却发现先前在垃圾桶里十分醒目的包装盒，此时却不见了影子。 他顾不得垃圾桶的脏臭，玩具袋子往旁边一放，就伸手进垃圾桶扒拉。 果皮和臭豆腐汤汁混合的酸臭味扑面而来，手指上也不知道沾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但董然然全然不顾地屏着气抿着嘴在里边翻找。 半天无果，他干脆将垃圾桶放倒在地，洒落一地狼藉，再在其中左翻翻右看看。 他的举动很快引来了购物广场的保安。 保安对这个在这儿玩了一下午遥控直升机的人印象颇深，当时就觉得这人脑子不太正常，现在看来，估计真是个变态。 “你在干什么！”保安大叔严词厉色地质问。 感谢Silver【银の翼】的月票支持~ 264 霸王餐 董然然本来不想理他，但考虑到保安一直守在这边，或许知道发生过什么，于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找我之前扔进去的小票。” “别找了别找了。”保安把蹲在地上的董然然拉起来，“扔都扔了，就算没烂在里边，也可能已经被捡瓶子和纸盒的老太太捡掉，你把好好的地方搞得那么臭，不收拾干净可不准走！” 一听他这话，董然然如遭雷击。 烂了？被捡走了？ 那他还怎么退货，怎么去吃汉堡？ 懵懵地听着保安叽里呱啦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觉得他的表情特别凶。再一看地上这堆乱七八糟的垃圾，想到得饿着肚子把这里收拾完，董然然便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既然这样……他一手抓起旁边的玩具袋子，敏捷如疾风迅雷，一眨眼蹿出去十几米，从自动扶梯蹬蹬蹬地往下狂奔。 保安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眼睁睁看着董然然跑下去小半层楼才反应过来。 “卧槽！站住！” 董然然当然不会站住了，他从来都不是个听话的孩子。 一口气跑出购物广场，回头扯着脖子看了看保安应该没追上来，董然然才觉得——现在更饿了。 灰心丧气地提着一大袋玩具走在街上，他现在才开始反省，自己一开始出来可不是为了买玩具吃大餐的。 可现在……茫然地望着陌生的街景，董然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这一片新城区是近五年才兴起的，而丁烨在十几二十年前就离开了S市，因此不管是在董然然自己的记忆里，还是与丁烨共享的记忆里，都对此处毫无印象。 他想回去的那条老街，该做哪一路公交才能到呢？ 摸着裤兜里硌手的硬币，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董然然不禁感慨：要是换了以前，5毛钱就能吃一大碗面，哪像现在，5毛钱连公交车都上不去。 城市中的霓虹灯陆续亮起斑斓的色彩，周日晚上出来享受“最后的狂欢”的年轻人为数不少，身上各色的衣服和霓虹交相辉印，晃得董然然有些眼晕。 也可能是，太饿了？ 他鼻头忽然动了动，敏锐地捕捉到一股混合着油脂、辣椒的香气。 什么东西这么香？ 不自觉地从长椅上站起来，提着玩具袋子，拖着沉重地步伐，循着香味找过去。 不远处，刚好有几个享用完美食的食客从一家烤鱼店出来，门一开，里边极具冲击性的香气就飘了出来。 董然然站在烤鱼店门口，喉结不由得一动。 “请慢走，注意脚下台阶。”热情的年轻小伙子将食客送出门，正好看见脸上写着“我想进去吃饭”的董然然。 “帅哥，我们家的烤鱼调料绝对是市里一绝，不来尝一下很可惜的，要不进来试试？” 被小伙子半邀请半忽悠地带进烤鱼店，董然然直到看见收银台，才想起在金拱门里的遭遇，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出去，免得点了单也没钱给，还不是一样吃不到。 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里边的一桌食客刚好吃完，举着手招呼服务员过去买单。 董然然眼前一亮。 这个可以有啊！ 吃完了才买单，这里又那么多人，到时候吃完东西再悄悄溜掉，谁知道他逃单了呢？ “帅哥，你是一个人对吧？跟我来这边坐。”小伙子热情地领着董然然找了个位置坐下，递给他一份菜单，“来看看想吃什么，我推荐你尝一下我们家的招牌烤鱼，绝对超值！” 接过图文并茂、看着就想流口水的菜单，在视觉和嗅觉双重刺激下的董然然早就两眼冒光，自然不会跟小伙子客气。 大手一挥，点了最大锅的招牌烤鱼，两个配菜，还有几碟小吃。 虽然小伙子好意提醒他，这么多菜一个人是吃不完的，但董然然根本不接受建议，在他的坚持之下，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吃食。 在他一阵狼吞虎咽之后，虽然桌上的食物没被消灭干净，但他已经被撑得肚儿圆，再往嘴里使劲塞，就得从胃里反上来了。 偷偷观察了一下店里的员工，找了个大家都正忙的时候，董然然故作镇定地大方往店外走去。 他本来就是熊孩子一个，和丁烨这个演技派相处久了，自然总结出一套道理。 这种时候，要是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反而容易让人起疑。但要是大大方方地走，只要不是全程看着这边的人，潜意识就会觉得他已经买过单。 用这个方法，他董然然吃过的霸王餐可不是一顿两顿的！ 暗自得意地往外走着，一路上不出所料地没有遇到任何阻力。 然而就在他走到店门口，只差两米就能出门的时候，突然，被一只手拦住了——正是领他进来那个热情的小伙子。 小伙子现在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一开始那么真诚。 “帅哥，你忘记结账了。” “放屁，我刚才已经买过单的！”没敢太大声，董然然怒目瞪着拦住他的人。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啦。”小伙子说着致歉的话，脸上的笑容却已然失去了温度，“请你出示一下买单时开的单据。” 董然然装作不耐烦地在裤兜里摸了几下，无果，又指向大堂里忙着的一个服务生：“刚才是买过单了的，不信你问他。” 全神贯注地盯着小伙子的眼神，手心冒汗地等着他看过去露出防线破绽的那一瞬间。 只要他分一分神，迟疑那么一秒，董然然就能冲出去！ 但让董然然绝望的是，年轻小伙子根本不上当，招招手就是几个更壮实的服务生放下手里的活过来了。 “想钻空子，趁客人多的时候浑水摸鱼吃霸王餐？” “你没注意到每个正常买完单的客人，帮他买单的人都会送客人出门吗？” “事前功课都不做好，还想来蹭吃蹭喝？” “你说你这单也不过是两三百块钱，那么大人了，至于这么丢脸吗？” 小伙子每说一句，几个汉子围过来的包围圈就越小一分。 董然然望着周围越来越近的彪悍汉子，“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小烨，孟子渊，我不要玩了！呜呜——” 265 第一次见面就折了二百五 吴庸实在没有想到，和008号任务委托人的第一次会面，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进行。 “所以说，他吃了多少钱？”无奈地打开薇信，对准前台贴的二维码扫过后，吴庸向旁边面色不善的几个汉子问道。 “一共250块，你看一下清单，我们店可不会坑客人。”小伙子将董然然点菜的单子递给他，坦荡荡地表示绝对没有骗人。 吴庸大致扫了一遍，确实是这个价，没说二话，直接扫码付账。 孟子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倒是没有一点惹了祸的自觉，在店员们散去之后，笑眯眯地对吴庸说：“我们找个地方谈一谈吧，钱我之后会还你。” 也就是吴庸相信81576查到的信息，知道此时主导身体的孟子渊是谨守道德标准的人格，不会坑他钱。否则换一个人来，还真不一定会跟着他的节奏走。 孟子渊带着吴庸打了个滴滴，到他在S市另外租的一间一室一厅的小屋子里。 当然，打车的钱也是吴庸垫着的。 出租屋的条件十分简陋，虽然客厅只有十几坪，但因为只放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反而让人觉得有些空旷。 吴庸坐在桌子前边，孟子渊进卧室去拿手机出来给他转了一千块钱。 “收到短信了吗？这是刚才的补偿。”孟子渊没有食言，第一时间就把董然然捅的篓子给补上。 确认过收款短信，吴庸点头：“已经收到了。” 孟子渊坐到吴庸对面，双手交扣，手肘放到桌面上：“之前在邮件里就提到过，要完成我的委托，需要有非常强的应变能力和表演功底，如果吴先生能通过相应的考验，我会非常高兴能与你合作。” 因为不知道自己能出来多久，孟子渊做事情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习惯雷厉风行和单刀直入。 他给81576提供的委托任务上说的是，需要有一位演技高超并且具有一定灵活性的男性演员，配合几个性格各异的人做一些表演。 他说的性格各异的人，显而易见，实际上就是丁烨的不同人格。 上次81576发挥受限，这次倒是很给力，在接下任务之前，就把丁烨的老底掀了个遍。 由于其他人格也在社交平台上注册过新的账号信息，再辅以其他渠道得到了一些事件的消息，81576便十分轻松地确定了留下过痕迹的几个人格的资料。 不过，许多事情只是从第三方视角来看，在没有和当事人交流之前，吴庸也只能作猜测。 孟子渊的真实目的以及请他来演戏的原因，估计不是想要废掉丁烨的主人格，就是想将其他副人格融合到一起。 虽然按照他所处的状况，更有可能是想废掉丁烨，但他这段时间的表现，与其说对丁烨抱有敌意，不如说是在和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格过不去。 “那么孟先生需要怎么证实我的实力呢？”那么长时间的学习和锻炼下来，只要不是让吴庸对着镜头演戏，他对自己的演技可是相当有自信的。 “假如我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一直都住在这里，并且没有发过招租信息。请你扮演一个自己找上门来的租客，尝试说服我，让你在这里住下来吧。”孟子渊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出了一件并不简单的事情。 这件事听起来很荒唐，但熟知他信息的吴庸立刻想明白了他的真实意图。 孟子渊是想让他用这种方式到秀岭园住下来！ 今天的“面试”，事实上就是一次预演。 “那我现在先出去吧，这样更接近‘自己找上门’来这个设定。”吴庸起身将椅子往桌子的方向推了一把，往门外走去，孟子渊没有拦他。 这也再一次辅证了吴庸的想法没有错！ 一边往门外走，吴庸的思绪一边在飞转。 多重人格的真实案例历史上并不多见，最出名的一例，当属《24重人格》的作者韦斯特。他将自己的真实经历改编成了纪实文学，也因此成为这一罕见心理疾病中的一个典型病例。 而不管是在他的传记小说，还是其他单凭稀少的资料和想像写的纯文学作品，多重人格的患者似乎都有一个特性——副人格可能知道主人格做过些什么，而主人格往往很少能知道副人格主导身体时的举动。 所以，吴庸推测，他这次表演的对象，不应该是孟子渊，而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格，丁烨。只有这样，他的身份才能得到所有人格的“官方认证”。 站到出租屋门外，吴庸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噔噔噔”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 “谁？”是孟子渊，不，应该说是丁烨的声音。 不只是声音，他此时的语气也和方才有细微的不同，鼻音稍稍重了一点，听着有些闷。 “你好，请问丁先生在吗？” 此话一出，屋子里端坐着找“丁烨”感觉的孟子渊面色一僵。 原来他已经认出了自己是“丁烨”？ “你是谁？”这次，孟子渊不善的语气可不是装出来的，他开始对之前看到的帖子和与他发过邮件的81576生出质疑。 的确，只要他的情绪不过分强烈，其他人格就不会知道他主导身体时做了些什么，但同样，他也无法确定其他人格是不是背着他做过什么小动作。 可别是好不容易挖了个坑，到最后却发现，早已有人在这个地方布置过陷阱，就等着他送上来呢！ 吴庸当然想到了孟子渊乍一听到丁烨的名字会炸毛，但他也勉强算是在这个圈子混的，要说看过丁烨的电影是再正常不过。 只要表演出是丁烨迷弟的样子，不仅可以解释他之所以对丁烨的生平那么熟悉，还能迅速拉近双方的距离，增强信任感。等委托结束之后，也能顺理成章地和丁烨保持联系。 所以，虽然想到也听出了孟子渊的惊诧，吴庸还是照着自己刚才在短短十几秒在心里勾画出的剧本，冲门里边喊：“丁先生，我打你电话也不接，好不容易找过来，能先让我进去喝口水吗？” 266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孟子渊的确很想知道吴庸对丁烨的了解程度有多深，之前一直没有揭穿他又是为什么。 不过听吴庸在门外演得认真，他便暂时按捺下了心中的疑问。 毕竟丁烨虽然已经过气，但好歹也是曾经的影帝，被认出来，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情。 人家没在烤鱼店里把他身份捅出来，已经很不错了。 于是，他收敛心神，重新找回“丁烨”的人设，去门口把门开了一条5公分的缝，似是疑惑地打量吴庸。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说你打过我电话，能把我号码报出来吗？” 吴庸翻了翻手机，流利地报出了丁烨在演艺圈里常使用的号码。 这下真是把孟子渊惊到了，他百分百确定，丁烨和面前这个人没有交集，可他为什么会有丁烨的手机号？ 惊讶归惊讶，孟子渊却没打算将考验中断，而是脑瓜子一转，说：“不对啊，我手机可是一直没响的。” 照理说，孟子渊没给丁烨留手机卡，丁烨自然不可能去查证究竟有没有过来电，但现在只是个考察，什么情况自然都是单凭他一张嘴说了。 吴庸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似乎是急着想向他验证一样，在手机里拼命翻通话记录。 然后就……窘在那儿了。 “呃……不好意思，刚才是我按错了个数字，怪不得我怎么打都报号码是空号……”吴庸尴尬地挠挠头，那副神情，即便是孟子渊，也看不出有作伪的痕迹。 丁烨的演技没得说，他的副人格却不全是演技炸天的人，能和丁烨比肩的，估计只有罗森一人。 虽然本身的演技算不上拔尖，但孟子渊鉴别表情真伪的能力却不弱。 只不过，面对现在演技已经大成的吴庸，要不是知道情况，难说会不会被他给骗过去。 “你找我有什么事？”孟子渊依旧模仿着丁烨的行为习惯，没有将吴庸放进去。 但吴庸可不会就这么干巴巴地站在外面。 他以一副极殷勤又不容拒绝地姿态，给了孟子渊一个大大的拥抱，顺势挤进了房间，把门带上。 “丁先生，我一看到你在网上留的租房信息就赶紧过来了，你现在还没找到房客吧？”吴庸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屋子里，一副相当满意的样子，“果然和照片上的一样，四四方方的，装修规整，通风不错，两个人住里边的话空间也合适，咱们就照你在网上写的，押一付三，月租500，一起合租吧！” “你找错了吧？我没在网上留过租房信息。”孟子渊装作提防地望着他。 “怎么可能呢？这里是金竹苑12栋6号啊，你也是丁烨丁先生没错对不对？你的电话刚才不是也核对过嘛，绝对不会错的！” 吴庸焦急地向孟子渊求证，拽着他的手腕连珠炮似的说：“我看到租房信息，刚把你地址和号码记下来，网页一刷新就找不着了。” “我不知道你这边是找到了租客还是有别的情况，电话又打不通，饭都没吃就赶紧赶过来，路上堵车，还骑了十公里的共享单车才到这儿，就是怕被别人捷足先登！” “地址我念了一路，怎么可能找错！” 那急着想要表述和辩解的神情和语气，让孟子渊下意识觉得他说的不像作伪。 但他又明确的知道，吴庸口中说的这些，完全是无稽之谈。 暗自点点头，这个人的演技难得能经得住他仔细分辨，随机应变的能力也不错。 不过，谨慎起见，他还是没有停止考察，而是按照丁烨的行为模式去表演。 “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了一趟，但是这房子我不打算租。” 长久以来受多重人格的困扰，丁烨时常会面临“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的情况。于是，他也总结出了一套行为法则——如果对方说的事情自己不知道做没做过，那就不承认也不否认，但必须要贯彻现在的想法，不能任由别人怎么说就怎么做。 也就是因为这样，丁烨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 如果接触太深，很难避免对方不遇上副人格，而这时副人格所做出的一切，承诺的事情，当丁烨重新主导身体的时候，都不可能承认。 纵然这样做容易得罪人，但丁烨更不想就这样失去自我。 哪怕那些副人格也是他自己。 听到他的拒绝，吴庸颓然坐到椅子上，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双目空洞地望向阳台外。 …… …… PS： 今天亲戚来了……你们懂的，蓝瘦香菇，感觉得12点半左右才能写完，所以先来续一下命，写完了就发上来~ 到时候网页端看书的小可爱重新开网页看就好，用起点app看书的，在目录里长按章节选择重新下载就可以了~ …… …… 以下是重复部分： 在族谱上，吴庸看到了肖瑶曾祖和高祖的名字！ 果然，肖瑶的曾爷爷，就是从肖家村出去的！ 肖瑶自然是不记得曾祖和高祖的名字，但她爷爷的笔记里写到过。在委托吴庸到徽省调查之前，她便把笔记上的记录拍下来发给了吴庸。 如果只是一个名字相同，可能是巧合。但在同一年代，父子俩的名字都相同，基本上可以确认无误了。 然而，当吴庸再往后看的时候，却没找到肖瑶的爷爷，肖广荣的名字。 “我能拍几张肖家族谱的照片吗？主要想留一个肖家传承的证明，写报道的时候好让内容更详实。” 面对吴庸“诚挚”的请求，天爷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点头应下。 吴庸装作将焦点集中在开头从李姓分出来的地方，后面又随意拍了两张，其中“正好”有一张拍的是记载了肖瑶的曾祖、高祖那页。 做完这些，今天来的目的基本上达到了，且收获颇丰。 虽然还未找到关键性证据，却也从旁得到了一些证明他猜想的佐证。 “天爷，今天真的是谢谢您了！” “您客气。”天爷还是那个天爷，说着客套话，脸上却没有一点客套的表情。 267 合作愉快 拿老人家来说事的确不太好，不过吴庸的亲爷爷在他3岁那年就已驾鹤西去，没给他留过多少印象，这时候给他的离开编一个带有浪漫色彩的故事，倒不会让吴庸有什么心理负担。 事实上，他的演技如果放在片场镜头前，要想跟真正顶尖的实力派演员做比较，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表演毕竟与真实生活不同，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演员在观众和镜头前的演绎，需要运用出比真实生活中更多的张力，才能更好地打动观众。 吴庸相比于顶尖的实力派演员所欠缺的，除了镜头感，便是这种张力。 不过，现在的舞台可不是镁光灯和镜头聚焦的地方，而是吴庸熟悉的主场——现实世界。 在这里的表演，最重要的不是艺术性的表现和精巧设计的表演，而是简单的两个字，真实。 真实可能平淡，可能会不上镜，但当这样的真实放在一个感知灵敏的人面前，很难不去注意到并且受触动。 吴庸观察着孟子渊的表情，感觉这一段表演消减了他一部分抵触情绪，于是继续抛出后面的诱饵：“是不是嫌房租不够？这边要是一个人租的话，估计要一千到一千二，你要是同意合租，我一个月给你700，水电另算，咱俩平摊，很有诚意了吧？” 原本在完全确认过吴庸演技之后，孟子渊便已经在心里给了他一个“通过”。 他给出的题目看似很难，但他一开始就没有寄希望于从网上找的小演员能有特别高的水平，把这道难题解开。 能遇上个演技不错，让丁烨看不出虚实的人就已经很难得了，只要在此基础上，能稍微机灵一点，并且严守秘密，他给的报酬就算是值得。 而现在，吴庸的水平不仅超出他预期的好，还给出了一个丁烨无法拒绝的理由——以现在这个小出租屋的水平，租金哪怕往上浮动几成，也多不了多少。但如果是秀岭园的那套房子，能以高价出租的话，马上就能让目前处于赤贫状态的丁烨拿到几大千。 孟子渊仔细想了想，感觉只要他前期稍稍配合，吴庸这套说辞只需做略微改动，就能直接用来给丁烨下套。 于是从模仿丁烨的状态脱离出来，微笑着为吴庸鼓掌。 “你的演技很不错，不过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觉得我是丁烨的？”即便看得出吴庸的笃定，孟子渊仍然没有承认自己就是丁烨，而是用了“觉得”这个字眼。 他的话像是给吴庸的表演按下了暂停键，吴庸周身的气质骤然一变，也向他报以笑容：“丁先生，我看的第一部电影就是你的《山城》，虽然那时候你还不是主角，但我就是喜欢你演的二嘎胜过男主角！” “后面你出演过的作品，我全都看过，打底两遍，演得最棒的那部《紫光》，我可是刷了好几十遍！说得俗气一点，不管你样子再怎么变，我都能一眼认出来！” 他眼睛里闪动的光，孟子渊无比熟悉，只是近些年来见到的越来越少……他没想到，能这么巧地碰上丁烨的铁粉。 这么多年没有拿得出手的新作品，还能一如既往喜欢丁烨的铁粉，恐怕不会比现在存世的大熊猫数量多。 想到这里，孟子渊对吴庸倒是更满意了几分，至少他对丁烨会有一定的了解，并且从目前的表现来看还是个理智粉，不会一见到偶像就激动到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 孟子渊到卧室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保密协议，放到吴庸面前：“你有足够完成我委托的能力，但对我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一个条件，你必须对我的委托，以及之后将看到的、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绝对不能向外界透露一点，可以做到吗？” 吴庸毫不迟疑地点头。 孟子渊点了点桌面上的保密协议，道：“别急着答应，先看看里边的内容，如果确定可以接受，在上面签字之后，我们再商量接下来的事。” 保密协议很薄，但里边的条目却让人必须打起精神慎重对待。 在之前承诺的报酬之外，孟子渊还会以丁烨的名义支付吴庸20万的“封口费”，但如果他泄露了这次委托相关的消息，则需要以百倍的违约金进行赔付。 如果丁烨还是个一线男演员，或许还会有人愿意承担两千万的违约金，把他患有人格分裂的事情爆出去。 但对于现在已经属于过气范畴的丁烨，这样一份保密协议，约束力已经足够。 要是吴庸不知道他想要保守的秘密是什么，说不定还会有顾忌，纠结于是否签下这样一份协议，但知道一切的他当然不会抵触孟子渊这一白送钱的行为。 细细看完协议，吴庸装作考虑了片刻，旋即在协议末尾处签下自己的名字，笑着对孟子渊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孟子渊也伸出手，友好地握了一下，随后向吴庸说明委托的详细情况。 和81576查出来的东西没什么出入，不过孟子渊留了个心眼，没有把自己是多重人格的事情说出来，而是说需要一个高级陪演。 在他戏瘾上来，完全进入角色的时候，要吴庸陪在旁边，配合他当时扮演角色的性格搭戏，并且尽可能减少对周围其他人的影响。 “我希望能用这种沉浸式体验角色的方式来提高自己的演技，但有时候入戏太深，往往会让周围的人感到困扰，而且单凭独角戏，对自身的提高有限，所以才想到了这样一个办法。”孟子渊煞有介事地说。 吴庸点头表示了解。 一开始看到81576提供的丁烨的资料，他也以为是像孟子渊现在说的这样，想要给自己心理暗示，以角色的身份来生活一段时间，好让正式表演时更容易进入角色、更逼真。 但哪有角色是需要他体验十几二十年的？更何况，81576还查到了他去各大医院精神科就诊的记录。 影帝丁烨，绝对是人格分裂无疑！ 268 高级陪演的职位要求 其实丁烨在各大医院的就诊记录当中，并没有被确诊为人格分裂。 在极度缺乏样本的情况下，只有当副人格出现的时候去就诊，才能证实患者得的是这种病。 然而副人格们会这么配合？显然是不可能的。 丁烨的脑部CT没有任何异常，无数次心理测试后得到的结果却至多是记忆力衰退和焦虑引起的臆想。 听说国外对心理学的研究暂时领先于国内，他也到米国找过一个心理学教授，不过仍旧是因为当时副人格没有现身而无法确诊，只是“疑似病例”。 哪怕丁烨十分肯定，自己的身体一定在他无意识的时候被别的“东西”控制过，但因为他除了董然然之外，从未见过其他任何一个人格，也无法读取到副人格的记忆，所以这个病症的确诊和治疗，迟迟没有进展。 但吴庸和81576不同，在掌握了另外几个人格的社交账号之后，他们十分确定丁烨的病情，毕竟没有人会为了给一个随机的陌生人做局，而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维持几个小号的运转。 更何况，丁烨事业上的滑坡，也是从当年被爆出来的几次丑闻而开始的。 所谓的“没有控制好情绪”，揍了导演和制片，还有类似于在自己家里尝试自杀，还好被经纪人发现救了出来等等一系列的奇葩事件，结合那几个社交账号表现出的性格，不难看出是副人格把丁烨给坑了。 而在接下这一单之前，81576也对“孟子渊”做过评估。 从他的行为模式来看，并不像是想要结束自己或丁烨生命的极端人格，更难得的是，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认同普世的道德标准，不会像罗森或者董然然那样不在乎对别人造成了什么影响。 见吴庸对他的话没有提出任何疑议，孟子渊又拿出了一个文件夹递给吴庸，里边写了除他和主人格以外，其余5个人格的详细资料。 “这是我最近需要扮演的几个角色，你先熟悉一下人设，之后我跟你讲一下戏。”孟子渊的演技的确不如丁烨，至少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应该是自己私下里练过许多次的，没有僵硬和迟滞的感觉，但表现还是有些刻意。 吴庸就当自己没看出来，点头抱着文件夹快速浏览。 通过81576搜集到的资料，他虽然也给那几个副人格写过人物小传，但毕竟只能根据他们社交平台上的浅薄信息做推测，性格侧写和一部分喜好不难推出来，但造成这种性格的原因，和副人格的“过去”，他却没有办法知道。 孟子渊提供的“人设”，刚好弥补了这一点。 等吴庸看完所有“人设”，孟子渊顺手就将文件夹收了起来，显然是不打算让吴庸带走，避免信息流出的风险。 “人设你也看过了，有几点需要你稍微注意一下。”孟子渊肃然道。 “演员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学会和表演状态的自己分隔开，所以我是‘丁烨’的时候，不会让自己记得扮演其他角色时的记忆，就算你提出来，我也不会承认。” 吴庸点头，暗自记下，主人格丁烨不知道副人格做过些什么。 “之后你就按今晚表演的那样，到我提供给你的地址再演一次，以租客的身份住到我目前的住所去。” 配合他的话，吴庸适时表现出了一个迷弟应有的期待表情。 “不过，因为我现在是‘孟子渊’，而之后你再表演的时候面对的是‘丁烨’，所以你明白该怎么做吧？”孟子渊抛给他一个“你懂的”眼神。 “明白，今晚的事情不存在，到时候会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两人会心一笑，只不过他们领会到的能不能对得上号，就是两说了…… “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孟子渊收敛了笑容，指节轻轻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提醒吴庸注意。 “我在扮演角色的时候，往往会完全沉浸于角色当中，如果我有做出符合人设、但对自己或他人会造成不良影响甚至无法挽回的后果的事情的趋势，请一定要制止我！” “你应该也知道，有的演员入戏之后走不出来，反而会影响到自己的正常生活——我也遇到了同样的困扰，所以在那种时候，‘丁烨’不会做的事情，沉浸于角色的我却一定会做出来！” “虽然最近一直在练习怎样从角色回到自我，但并不是短短几天就能看到成效，而我也发现，自己需要一个‘旁观者’来提醒我，我是丁烨，不是别人。” 见吴庸面色凛然，孟子渊却又放松了绷紧的面部肌肉：“你也不用太紧张，只要配合着我扮演的角色表演，在必要的时候起一个阻拦作用，提醒我不管我扮演过什么样的角色，本质还是丁烨就好了。” “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吴庸摇头。 他倒是想直接向孟子渊求证他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很明显，这样的问题不仅得不到答案，反而会引起孟子渊的怀疑。 在这之后，孟子渊以丁烨的名字又和吴庸签了一份合同，算是正式聘用他做“陪演”，并且将20万封口费、5万定金以及2万活动经费一共27万，一起打到了吴庸的账上。 并且和他约定，明天收到他的邮件之后，就到秀岭园那边，在丁烨面前把今晚的表演稍作调整再演一遍。 因为秀岭园的房价不比这间简陋的出租屋，要是在那边租房，最小的两室一厅的户型，一个月也得三千八，哪怕是合租，只租其中一间卧室，一千八九的月租也是要的。 而丁烨名下那套房子，一百六十坪的复式，朝向也漂亮，家具电器基本齐活，就是单租一间带厕所的卧室出去，一个月收它两三千也不算过分。 要是按高的，三千一月计算，押一付三，一下就得给丁烨九千块，这也是孟子渊要多打两万给吴庸做活动经费的原因。 除了房租之外，他也怕之后还会遇到像今天霸王餐这样的情况，多给吴庸点钱，才好方便他到时候帮忙收拾烂摊子。 感谢春风育物l朔雪杀生的月票，以及冰择天的打赏~ 269 选房间的正确方式 脑中的翁鸣声逐渐褪去，丁烨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趴在桌子上，面前摆的镜框里，是26年前和董然然一起拍的照片。 黑白色的照片上，两个7岁的小男孩勾肩搭背地冲着镜头傻笑，一派天真烂漫。 这次是然然出来了？印象里，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过了，怎么突然又出现，还是以直接控制身体的形式？ 丁烨头痛地习惯性先找手机看时间，在看到日期的一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居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又闹出了什么样的乱子。 虽然此时所处的环境十分陌生，丁烨却一点也不慌。反正有负面情绪也没用，这种事情遇到得多了之后，渐渐就习惯了，醒来以后先不慌不忙地确定自身的状态，当前的时间，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再慢慢去处理。 他在房子里逛了一遍，没发现有其他人，而他也注意到，手机里没有手机卡，扣扣薇信都是未登录的状态，身上更是只有一个可怜兮兮的钢镚，银行卡、身份证之类的都不在。 客厅的茶几上倒是放了台待机状态的笔记本电脑，一掀屏幕就看到一个房屋出租网站的页面，上面挂的房子照片看上去十分眼熟，稍微对比了一下，正是他现在所在的这套房子，房东名字和联系电话也是留的他的。 从租房信息上留的地址，丁烨知道了目前自己的准确位置，暗自揣测是哪一个人格把他带回S市的。 董然然倒是一直想回来，但如果是他，绝不会贴心地把其他人的东西全都带过来，他能顾好自己，顺利从魔都到S市就不错了。 对于这大半个月具体发生了什么，又是谁主导回到S市，丁烨暂时还没有头绪，不过对目前的状况也有了些猜测。 证件都不在身边，没钱又没卡，估计把租房信息放上去的人，是想通过收租拿点钱，好回魔都把证件和银行卡补回来，免得像现在一样寸步难行。 都被逼到了这个程度，经纪人刘威那边肯定是已经联系过了，但没有得到帮助…… 丁烨只觉得闹心，揉揉太阳穴想让自己稍微放松一点。 这次的状况，虽然没有睁眼就发现自己被拘留了，或者睁眼看到自己在天台迈出去了一只脚那么令人惊恐，但要论麻烦程度，已经排得进有史以来的前三名了。 急促的响铃声打断了丁烨的思绪，他接起园区的内线座机，听门卫说，有人要找他，还能报得出他的名字和手机号，说是来租房的。 从主观上来讲，丁烨十分不喜欢有人入侵到他的私人空间，哪怕抛开多重人格的秘密之外，他也不愿意有其他人住进来。 但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矫情，只要拿到了钱，大可跑回魔都去，让租客独占这边的房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倒是省了吴庸再把昨晚的表演重现一遍，丁烨只是草草了解了一下他的大致情况，便拖着他出去打印合同了。 合同一式两份，双方签完字之后，吴庸便去ATM取了九千块交给丁烨，丁烨则把门禁卡给他，又带着他到门卫室做过登记，免得以后还被拦在秀岭园外边。 手上有了钱，丁烨本想今天就去想法子买去往魔都的车票，可回秀岭园的家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刚醒时放在桌面上的那张黑白照，想要迫切离开的情绪便淡了几分。 既然都已经来了，要不然去董家看看？ 从熬出头以后，他每个月都在给董家打钱，即便事业已经走上下坡路，也仍旧没断过，却一直没有回来看过他们。 董父曾经凶神恶煞的表情还印刻在他心里挥之不去，那一家子对他不用言说便能看得分明的厌恶，更是他前去探望的巨大阻力。 但……董然然在他成年以后，出现的次数虽然越来越少，却在每次出现时都会说，他想家了。 他想念和丁烨一起长大的老街，哪怕老街口的臭水沟让整条街都弥漫着一股时有时无的怪味，他还是想回去，去看看他们一起偷了许多小玩意儿的杂货店还在不在，去看看他们老爱攀爬的那颗最大的榕树有没有更粗壮几分。 去看看，他的爸爸妈妈，会不会给他生了弟弟妹妹，还像以前对他那样，在每个晴朗的傍晚，中气十足地冲着屋子外边喊话，叫孩子回家吃饭。 董然然曾经兴奋地对丁烨说，如果真有弟弟妹妹的话，他一定要把他或者她的玩具和零用钱都抢过来，就算是这些年让弟弟妹妹独占爸妈的惩罚！ 已经成为一个成熟大人的丁烨，当然不希望他做出这么幼稚又没品的事情。 不过，他能理解董然然的心情。 即便撇开董然然的想法不谈，丁烨自己也想知道，董叔叔和他老婆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要不，不去直接和董家夫妇碰面，只是到老街远远地看一眼？ 就这么办！ 心里拿定了主意，丁烨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就朝小时候生活的老街过去了。 和丁烨签完租房合同之后，吴庸借口回去搬东西，实则先丁烨一步，按照孟子渊留给他的地址去了老街。 他不知道孟子渊为什么能这么笃定丁烨会去老街，而不是像罗森一样醒过来就只想着跑路，但还是依照他的嘱咐，去老街等待丁烨的到来。 反正丁烨那边有81576一直监视着，如果他没按照预定路线去走，吴庸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虽然丁烨的手机里没有电话卡，无法实时进行定位和监听，但谁叫孟子渊够狠呢，在自己家里装了几个针孔摄像头，录下来的图像会传到他面试吴庸的那间出租屋。 原本是为了方便他了解其他副人格出来活动时发生了什么，现在倒是方便了吴庸和81576。 当然，已经知道这件事的吴庸，在选房间的时候非常注意，挑了一间没装过摄像头的卧室，硬说喜欢这一间的光线和窗外的风景，宁愿费点力气，从别的房间把床搬过来，也一定要住这里。 感谢战兔的打赏，以及三千院月火的月票支持~ 270 “父子”相见 老街不愧为老街，街上的建筑、店铺都够老的，不仅一看就知道这些房子是上个世纪甚至更早以前的产物，疏于清理的外墙上还黏着许多黑色的不明物。 孟子渊给吴庸的地址，是一家看起来不太卫生的小面馆。 面馆虽脏，但因为店里常年煮着牛杂，那香气飘出来，倒是比呆在街上，闻着若有若无的臭味要好。 随意叫了碗牛杂面，吴庸找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坐下，一边慢悠悠地吃面，一边在扣扣上和81576聊天，不时抬起头看看面馆对面的那个院子。 81576查出来的资料看，丁烨小时候也是在对面那个院子里生活的。 这个院子是附近一个厂子的职工大院，丁烨的父亲以前就是厂子里的职工，而丁烨离开这个院子的原因，却是他父亲杀了同单位同事的孩子。 丁父犯案时是醉酒状态，事后对于警方的调查也十分配合，对自己做的一切都供认不讳，因此最后没被判死刑，而是无期徒刑。 但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丁烨的母亲又在此之前就跟人跑了，当时只有7岁的丁烨，只能离开了职工大院，去投靠他奶奶。 在这件事情当中，让人不可忽视的一点是，丁父杀死的那个孩子，和孟子渊提供的5个人设当中的其中一人一样，都叫“董然然”！ 要是这两件事没关联，那才是有鬼了！ 吴庸倒是很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丁父能对一个7岁的幼童下黑手。 可惜被害者已死，施暴者在监狱里也已经去世，26年前的卷宗没有电子版，81576读取不到。要不是因为丁烨成名后，这件事又被媒体翻出来过，怕是只能查到丁烨有个已经狗带的杀人犯老爹，连董然然这个名字都查不出来。 牛杂面吃到一半的时候，吴庸看到丁烨进了职工大院，便匆匆结账，悄悄地跟了过去。 丁父和董父工作的厂子，以前也是国有的大厂，给老职工们都分了房子。虽然房间都很小，跟现在的一间大学生宿舍差不了多少，单单是一家三口住都嫌挤，但好歹是个落脚处。 随着市场经济代替计划经济，厂子效益一年不如一年，有点本事的、走投无路的，许多都买断工龄出去找出路了，职工大院也空出来一部分，就剩下一些不上不下的人吊在这里。 比如董父。 吴庸在小面馆里已经查到了，他一直守在这里，哪儿也没去。 但丁烨不知道，所以当他走到那扇深藏在记忆里的大门前的时候，心里难得地有些忐忑。 每个月都会将钱打到董父的工资卡上，他却从来不敢做出更实际而具体的关心，回避着所有董家人的消息，以至于父亲在牢里去世的时候，也没有回来告诉他以前的老同事们。 铁皮门已经没了记忆里鲜亮的漆，被风雨腐蚀得锈迹斑斑，左一片右一片红锈，好像是根深蒂固的棕红色苔癣。 丁烨扬起手，又犹豫着放了下去。 他这是在干什么，不是想好了，只是来远远地看一眼吗？ 怎么就走到人家门口了呢？ 感觉就好像是，穿过了26年的时光，回到了门锁和他下巴齐平的时候，他过来找董然然出去玩儿一样。 隐隐的，嗡鸣声似乎又出现了。 丁烨使劲晃了晃头，逃也似的狼狈跑开。 他不能让董然然顶着这张脸和董家人见面，那样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刚进院子，吴庸就看到丁烨在往回跑，赶紧闪到一栋楼墙边，贴着墙观察情况。 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引得懒洋洋的看门大爷瞬间来了精神。 “你做什么的？”大爷怒目以对。 “嘘——”吴庸拼命向大爷打手势，压低了声音，指着丁烨说，“我朋友，脑子有点问题，我得看着点儿他，主要是怕他惹事。” 大爷将信将疑地问：“你们认识的？怎么我看他也面生呢，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面生了，他又不住这儿，我就是怕他进来惹事，才跟后面看着点儿，还不能让他看见我，否则又要闹腾。” 吴庸煞有介事的样子倒把大爷给唬住了，想想也罢，只要这两个奇怪的人别去烦里边的住户，赶紧从院子里出去就行。 于是大马金刀地坐在门卫室里，瞪瞪吴庸，又瞪瞪那边疾奔的丁烨，坐等这两个人出去。 吴庸也打算着挪个地方，免得一会儿丁烨跑过来，要是转个头一望，就得发现他。 而就在他准备转移阵地的时候，却看见一个头发白了一半的老男人，提着刚买的菜走进院子。 “老董回来啦。”门卫老大爷跟他打了个招呼，提着菜的那人点点头算是回应，却是连个笑脸也没有。 老董？ 吴庸一听这称呼，心道不会这么巧吧，就看见远处的丁烨已经停下脚步，望着这边呆呆地愣着。 离他越来越近的老董却没那么快发现不对，只是奇怪地看着那边的陌生人。 看面相有些眼熟，但他一时间也没想起来这是谁。 脑中的嗡鸣声越来越大，丁烨望着曾经无比熟悉，却被二十六年的时光冲刷得淡薄而陌生的面孔越渐清晰。 “爸——” 一声饱含着委屈和思念的呼喊惊呆了除吴庸以外的人 老董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长得还挺帅，那副身板在现在的年轻人里也算是健康强壮的，怎么就脑子有问题，逮着人就叫爸呢？ 门卫老大爷这下对吴庸的说辞彻底信了，忧心忡忡地问他：“你这个朋友会不会有攻击性啊？现在我们要不要上去把他控制住？” “千万别，他就是脑子不大好使，顺着他跟他演演戏就成，从来不会伤人的！”吴庸赶紧制止了跃跃欲试的老大爷。 而那边使足了力气才把主人格挤下去的董然然，已然激动得带上了鼻音：“爸，我是然然啊，董然然！你怎么变那么老了？我妈呢？” 老董一听他说出来那名字，瞳孔一缩，脚下一个趔趄。 他颤抖着手指指向“董然然”，铁青着脸，胸腔急速起伏：“你，你是丁烨！” 271 父子对峙 董然然一把将还没缓过气来的老董抱住，开心得直跳：“我不是小烨，我是董然然！” 被结结实实地抱住，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来，老董直拿菜篮子往董然然背上砸：“放你娘的狗屁！你个小兔崽子还敢来，还敢来！” 那边吴庸和看门大爷见情况不妙，赶紧上前将两人分开。 都被拉到几米开外了，老董还指着董然然的鼻子破口大骂，让急于证明自己身份的董然然迫不及待地把老董以前的糗事挨个儿抖了出来。 这一下，更是火上浇油。 其实二十六年过去，老董一开始恨丁家父子，但后面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不再迁怒于丁烨。 可架不住“丁烨”又跑到他面前，用已经过世的儿子开玩笑，还在院子里坏他名声，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说的那些旧事，的确有许多应该只有父子俩知道的，但正因为如此，老董更是想到，当年自家儿子和丁烨那么要好，好到恨不能变成亲兄弟、连体婴，可最后呢，儿子却因为和他玩得好而丢了性命！ 当即抄起菜篮子里一颗西红柿砸到董然然头上。 “你个狗娘养的，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 “还有，你那些臭钱老子不稀罕，我儿子的命不是那几块钱能买到的！走，现在就跟我去银行，老子立马把钱取出来砸烂你个兔崽子的狗头！” 看门大爷身子还算硬朗，可老董一激动起来，力气比平常大了许多，好几次差点没被他挣脱出去。 董然然也是个二货，小时候，不对，他现在也是小时候。应该说，他当年在董家的时候，就经常和他爹对着干，别的小孩被大人揍就只能受着，唯独他，要是老董揍他的理由不能得到他的认可，这孩子就敢直接跟他爹杠上。 虽然人小，每次都打不过，只会被揍得更惨，但他那倔驴脾气一上来，天王老子都拿他没辙。 这会儿被老董劈头盖脸一通乱骂，自觉没做错什么的董然然驴脾气一犯，原本对家人的思念也抛脑后去了，直接“借鉴”了以前他老妈数落老董那些话，原封不动地抛出来和他对骂。 眼见着老董气得脸上的肉都在抖，吴庸赶紧从后面锁住董然然的脖子，把他往院子外面拖。 也好在董然然只是个熊孩子，哪怕能支配丁烨健壮的身体，也只会使蛮力气，遇上用巧劲的就只能两眼一摸瞎，这才让吴庸顺利将他带离了职工大院。 离开职工大院好长一截路，吴庸才敢放开酸胀的手。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董然然一把将吴庸甩开，怒气冲冲地质问。 “我是吴庸啊烨哥，咱们不是才见过面吗？我以前就住附近，过来拿点东西就撞见你了，看你刚才和人那样剑拔弩张的，感觉先让你们分开，冷静冷静比较合适。” 虽然知道面前的人已经不是丁烨，但按照推测，副人格应该是有主人格的记忆的，所以吴庸此时只能以租客的身份出现，还必须装作把他当成了丁烨。 董然然仔细看了看吴庸，似是与记忆里对上了号，却不知该怎么应对，于是有些吱唔地说：“是你啊，你不是要拿东西嘛，赶紧去，别管我。” “烨哥，咱俩都要住同一屋檐下了，你有事情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吴庸右手往董然然肩上一搭，一副很讲义气的样子，“刚才我听你叫他‘爸’，又叫他老乌龟？这是和家人吵架了？不是我说你，你骂自己爹是老乌龟，天下哪个当爹的听了能不生气？” “我就说他是老乌龟怎么了？”董然然忿忿不平道，“以前他一生气就骂我是小王八羔子，那他不是老乌龟是什么？” 确认是认识的人，又受吴庸的义气感染，董然然很自然地和他搭上了话，只不过心里还是上紧了一根弦，记得罗森说过，千万不能随便在外人面前透露自己的身份，以防引来麻烦。 所以董然然没去纠正吴庸对他的称呼问题，只是模棱两可地吐槽自己的烦恼。 反正这个人现在以为老董是丁烨他爸，那就将错就错地说说吧，除了丁烨，他可是好久都没找到个可以聊天谈心的人了。 至于说刚才在老董面前泄露了身份？ 老董是他爹，能算外人吗！ 可聊着聊着，董然然却发现吴庸看他的眼神似有深意，说得起劲的嘴皮子便逐渐慢了下来，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爸很过分？” 吴庸笑了笑，看着丁烨这张硬汉脸流露出小孩子略显幼稚的神情，感觉挺割裂的。 “烨哥，你不是姓丁嘛，刚才我怎么听看门老大爷叫你爸‘老董’？” 董然然表面上虽然在强撑，但吴庸不难看出他的心虚：“我跟我妈姓，不行啊？” “烨哥，你就跟我说实话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吴庸抛给他一个意味深长地笑。 熊孩子董然然的谎话说起来倒像是真话一样流畅，张口就来：“我说的就是实话，我妈姓丁，我爸姓董，当年我爸入赘丁家，所以我当然跟着我妈姓丁了！” 吴庸摆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说：“烨哥，我可是你看着你电影长大的，可从来没听过你有个姓董的爸……不就是在体验角色嘛，是不是在为你下部戏做准备？你真的不用担心，我绝对不会走漏任何消息的！” 董然然这会儿的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 听到吴庸是丁烨的影迷，就知道刚才的瞎话铁定被识破了，正心急该怎么解释老董那回事，没想到，这家伙倒是自己帮他想出来个说法。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想体验角色，扮演一个和父母失散多年的小孩，啊不，儿子。” 董然然飞快运转起自己的小脑瓜，想着该怎样才能把事情圆过去，一边解释：“那个老董我本来也认识，他很久以前儿子就不见了，我以前和他儿子关系也很好，正好这次接的戏又有类似的情节，就想装成他儿子，让他别那么难过了。” 自己想了想，觉得这套说辞没什么毛病，却不知吴庸在心里感慨：毕竟孟子渊给的人设资料里，董然然只是个十岁小孩，圆出来的谎真特喵的扯！ 感谢林直一的月票支持~ 272 专剪屁股墩 “大概的情况我了解了，就是类似于灵魂附体回来找家人的剧情对不对？烨哥放心，我一定帮你，我还想看你的新作品呢！”吴庸一脸已经相信了的表情，让董然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颇有些得意地想，大人也蛮好骗的嘛。 “不过——”见董然然基本上信了他的邪，吴庸话锋一转，“按照你的剧本，老董不知道你是他儿子吧？” 董然然急了：“可我就是他儿子啊，我还能把以前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事情说给他听……呃，我是说，我绝对演得跟他儿子一模一样！” “是，我相信你的演技绝对没问题。”吴庸装作完全没注意到董然然说露馅的地方，继续跟他分析，“问题是，就算你真的是灵魂附体，现在用的身体仍然是‘丁烨’的，对不对？” 董然然点头。 “老董又不可能分得出来这具身体里的到底是谁，他看到是丁烨的模样，就算你演得再像董然然，甚至你就是董然然，他也只会觉得你是丁烨。” “还会因为你现在的举动，为‘丁烨’不尊重‘董然然’而生气。” “哪怕你说出一些你认为只有你们俩知道的事情，他也会觉得，是你告诉过丁烨，然后丁烨利用这个来耍他玩儿。” “所以，你刚才那样的表现，是不可能让他认你这个儿子的。” 董然然听他一通分析，心里虽然已经认同，但表面上依旧嘴犟：“他凭什么不认？我本来就是他儿子……呃，我是说，我给自己的人设里，本来就是他儿子。” 吴庸两手一摊：“你觉得为什么董然然是老董的儿子？” 董然然白眼一翻：“生来就是啊，有什么好觉得的？” “对，生来就是，那是老董和他老婆生的孩子是董然然，有血缘关系。但你现在这具身体，生父生母可不是老董和他老婆，所以他不认你这个儿子，完全没毛病。” 被吴庸这一通绕，董然然霎时陷入了“父子关系应当根据血缘来判断还是灵魂来判断”这个哲学命题。 不过，以他的心智想要想清楚，无异于要一个刚学会加减乘除的人去算微积分，想了半晌没有答案，干脆暂时放弃了这条走不通的路。 “老乌龟不能冷静下来好好听我说，那就算了，我找我妈去，就算我样子变了，她也一定会认出我！”话音刚落，董然然瞟了一眼旁边的吴庸，赶紧换了个说法，“……呃，我是说，只要我演得好，她就一定能忽视我的外表欣赏我的表演。” “不用解释了烨哥，我知道你意思。”虽然看董然然在那儿尴尬地解释也挺有趣，但听多了，吴庸也替他累得慌。 “我刚才听门卫大爷说，老董他老婆早跟他离了，现在不住职工大院里，要不你跟我说一下董然然他妈叫什么名字，正好我在这边有朋友，可以帮你去查查。” 81576查到的消息里，老董的老婆王永珍在董然然去世之后不到五年，就和老董离了婚，换了工作，另嫁他人。 王永珍的现住址吴庸也有，但他总得给信息来源安一个合适的解释，而且，他还想借此，对董然然做出一些限制。 果然，董然然一听他妈妈有消息，而且还和老董离了婚，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们怎么会离婚呢！我妈，啊不，董然然的妈妈叫王永珍，你快帮我查查吧！” 吴庸装模作样地打了个电话，对董然然说：“我朋友答应帮我查她的消息，但估计得明天才能出结果，我们先回秀岭园那边吧。” “不行，我等不及，我现在就去问那个老王八，怎么惹到我妈了！” 老乌龟瞬间升级为老王八，吴庸感觉就董然然这不积口德的德性，当年居然没被他爸揍出个好歹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老董性格还真是蛮好。 一把将董然然拉住，吴庸加快了语速问他：“刚才你们俩闹成那个样子，你觉得他会老实告诉你？不把你打出来都算好的了。” “他敢打我，我就把他裤子剪了，专剪屁股墩，让他丢死人！”董然然气势丝毫不弱。 吴庸嘴角一抽抽，想着要是以后自家孩子是这个鬼样子，他一定会像吴东临老同志学习，开发出五花八门的惩罚手段，省得打孩子不仅没用还容易激起小孩叛逆心。 说起来，要不把小时候老吴折腾他那些法子在董然然身上用用？ 董然然只觉得吴庸看过来的眼神让他心底一凉，直觉面前这人在想什么很恐怖的事情，顿时打了个哆嗦。 因为比丁烨矮了点儿，不方便勾着肩，吴庸在董然然手臂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一拳头，道：“你还想不想找你妈了？要是你现在过去找老董，不管你有没有要到王永珍的联系方式，反正我之后是不会帮你的。” “听我的，今天咱们先回去，商量一下怎么跟王永珍接触，别闹得跟今天和老董这样。” 董然然纠结地想了想，怏怏不乐地向吴庸确认：“你朋友真能找到我……王永珍现在住哪儿？” “肯定能，百分之一百二的确定！” “那可说好了，明天一定得告诉我她的消息，不然我就把你的裤子都剪了！”董然然还有些惦记着直接冲进职工大院问老董。 以他以往的熊孩子气，换了别的事，肯定是忍不住的，可想到今天老董对他那态度，再想想要是以前疼他到骨子里的妈妈也那样对他，他绝对接受不了！ 所以，只能努力克制住在胸腔里沸腾的冲动，闷闷不乐地跟着吴庸回了秀岭园。 晚上在秀岭园，吴庸用王永珍的消息做诱饵，诱使董然然跟他做了个约法三章，制定下优先以“丁烨”的身份去接触王永珍的战略方向，约定好不能说自己是董然然，不能提“只有董然然和王永珍知道的事”，一切行动必须以“丁烨”的角度出发。 商（zheng）议（chao）了大半夜，终于把第二天的方案定了个大概。不管董然然之后会不会按照这样去做，好歹现在口头上是答应了。 273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只是带了董然然一天时间，吴庸无比心累地觉得，相比起来，小桃子简直就是小天使！ 熊孩子什么的，最烦了！ 什么早上趁他没起来的时候在他脸上用马克笔画了坨大便，把他两只运动鞋的鞋带绑在一起，还说自己是一只水母，于是把客厅地板滚了个遍，弄得刚穿的干净衣服皱成一团老菊花…… 还好董然然用的马克笔很好洗掉，不然今天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别想他能带董然然出门去找王永珍！ 当然了，熊孩子不治不行，吴庸不会像老董一样直接使用暴力手段，事实证明光是用揍的不仅不会让董然然长记性，甚至想让他服气都做不到。 所以，吴庸采取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办法。 电梯门口，董然然别扭地迈着小碎步，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在看看光可鉴人的不锈钢电梯门框里印出来那张画满了大便和猪头的脸，万分不情愿地对电梯里的吴庸嘟嚷：“我非得这样出门吗？” “怎么，不想见王永珍了？”吴庸抱着手眉毛一挑。 董然然把头摇成了一个拨浪鼓。 “那还废什么话，快点进来。” 吴庸拉着董然然胳膊往里一拽，他却双手死死地抱着电梯门，差点儿就要哭出来一般：“我不想这样见我妈！” “现在知道被这么对待不好受了？早干嘛去了！”吴庸一使劲把他拉进来，叹了口气冲捂着脸蹲在地上的董然然说，“算了，这次暂且放过你，只要你保持这个样子走到秀岭园门口，我就帮你把脸上的画擦干净，鞋带也让你系好。” “可以现在回去收拾好了再出门吗？”董然然可怜巴巴地抬头望向吴庸。 “不行！必须得让你长记性！这次让你走到秀岭园门口都算放你一马了，要是再有下次，绝对一分折扣都不会打！” 义正言辞地将董然然的希望掐断，看着他蹲在电梯里哭丧着脸的样子，吴庸心中那口恶气算是疏解得差不多了。 常规方式治不住董然然，还好他心心念念想见王永珍，才让吴庸拿住这么个软肋，收拾收拾他的熊劲。 吴庸也没真想着让他这副鬼样子出去见人，毕竟他还得在旁边跟着走，一样觉得丢脸，而且真要是这样去见王永珍，只怕最后的结果不会比昨天见老董的时候好到哪里去。 所以，他才来了一出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的把戏，借此警告董然然，一会儿见了王永珍，一切都要听他的来，别擅作主张反而坏事。 这也是吴庸主动提出来帮忙找王永珍下落的原因。 孟子渊的委托，其真正含义是想请吴庸看好其他几个人格，不要闯祸，另一点，则是希望吴庸能提醒其他副人格，他们的实质，都是“丁烨”。 吴庸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不像是要对主人格不利，反而像是想要促进人格融合，治愈丁烨的人格分裂。 虽然还不能百分百肯定，但吴庸心里已经向这个推测倾斜。 源于对这种传说中的神奇病症的好奇，吴庸对于孟子渊的委托还蛮积极的。 主动帮董然然确定王永珍的下落，不仅可以避免董然然自己横冲直撞地到处闯祸，还能够借此对他形成钳制，将他的行为限制在一个可控范围之内，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副人格之间应该是不会知道对方做过些什么的，只要不在秀岭园那套装了监控的房子里，他和董然然做过什么，孟子渊都不会知晓详细情况，想糊弄过去不难。 而想要整治董然然这个熊孩子，除了用诱饵在前面吊着，别的手段也不能少了。 真正的董然然在7岁那年去世的，但孟子渊给的人设资料里，董然然现在却是十岁。吴庸不知道究竟是丁烨分裂出董然然这个副人格的时候他就是十岁，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副人格也会有年龄增长。 但不管是哪一种，现在心理年龄为10岁的董然然，已经有了自尊心和羞耻心，熊归熊，即便秀岭园中来往的人不多，可每个和他打过照面的人都似笑非笑地一直往他脸上看，等走到秀岭园大门口的时候，这孩子已经因为老用手遮着脸，没看清路，狠狠地摔了两个狗吃屎。 还好这段时间一直是晴天，衣裤上只是沾了些尘土，不至于没法见人。 “以后还捣不捣蛋了？” 董然然使劲把脑袋左右来回晃，秀岭园的门卫则伸长了脖子看这两个奇怪的人。 “我知道你想什么，是不是觉得等知道了王永珍的住址，之后用不到我了，就要把我从你家赶出去？” “你怎么知道？”董然然正在心里YY着之后怎么捉弄吴庸，却不想被吴庸道破了心思，脸都皱成了一团，反思刚才应该表现得很诚恳的呀。 吴庸一翻白眼，却没回答他的话：“别想着撵我出去啊，不让我住可得退我房租，还得赔我违约金，不然我直接把你告上法庭，你可就有罪受了。” 对着孟子渊或者丁烨，吴庸还没办法只从他们的表情判断出他们在想什么，至多分辨出哪句话真哪句话假，判断一下他们当时的心情。 但董然然嘛，这点道行在吴庸面前还不够看。 “好啦，知道啦，我会听你的，不捣乱了！”撅着嘴含糊地答应下来，董然然故意低头看自己脚尖，省得吴庸看到他脸上控制不住的不满表情又唠叨。 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吴庸也没把他逼得太紧，装作没看到，从兜里翻出两张早已备好的湿纸巾递给董然然：“把脸擦干净，鞋带绑好。” 董然然如蒙大赦地赶紧抢过湿纸巾，又重又快地使劲擦脸，几下就把马克笔的印迹全擦了个干净，这才蹲下去系鞋带。 吴庸在心里暗道了声可惜，他倒是觉得自己画得蛮好的，那一坨黝黑的大便和卡通猪头和丁烨这张硬汉脸奇迹般的有种说不出的和谐感。 对啊，刚才都忘了拍一张照！ 眼看着董然然已经以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好，吴庸只能遗憾地期待他再犯点什么错，好找个理由再帮他画点东西。 刚系好鞋带直起腰来的董然然，对上吴庸的视线，又是一个哆嗦。 感谢书友141207000830918的两张月票支持~ 274 不想要的回答 “我妈……我是说王永珍，她真的会在这里？” 人群熙熙攘攘，弥漫着鱼腥味和各种混杂气息的菜市场门口，董然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相信。 “我骗你又没好处，你妈已经退休，直接去她家里堵人可能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朋友说了，她每天都要来这里买菜，算算时间差不多，我们先在门口等等。”吴庸调整了一下蓝牙耳机的位置。 “你朋友够神通广大的……”董然然小声嘀咕了一句，眼睛滴溜溜地转，显然是不信。 “他就住这附近，和你妈以前又是一个单位的，爱信不信。” 听吴庸语气不善，董然然压着声音喃喃了一句：“我还是觉得直接找上门方便。” 他也知道吴庸不会听他的，只能暂且蛰伏，真等不下去了再发作。 吴庸倒是坚信王永珍会从这边大门出来。 81576调取了这一片的路面监控，王永珍90%以上的时间都会来这个菜市场买菜，只要来这里，百分百会从大门出来。而今天，监控里她已经进了菜市场，应该用不着等多久，就能看到她从大门出啦。 果不其然，等了十几分钟，就看到王永珍提着菜兜从里边出来。 相比老董，王永珍保养得要好些，头发估计是染过，一点白色也看不到，人又打扮得精神，算起来该是57的人了，看上去才四十几不到五十的样子。 “妈——”董然然刚一喊出口，就被吴庸一把捂住了口鼻。 “之前跟你说什么来着，你现在是丁烨，来这里是想对当年的事情做出补偿，等降低了她对你的防备，再慢慢显露出你就是董然然的意思！” “现在不准轻举妄动，听我的！” 见董然然点头，吴庸才放开手，没让他彻底窒息。 “记住了，你现在是丁烨，要是露馅了我可不帮你擦屁股！”又警告了董然然一句，瞥了眼越走越远的王永珍，吴庸赶紧拉着他追了上去。 “王阿姨，王永珍王阿姨，你等等我们！” 在闹哄哄的街上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王永珍回过头去，却发现是两个不认识的小伙子。 “你们是……” “王阿姨好，我们是董然然以前的朋友，有点事情想找你聊一下，不知道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吴庸彬彬有礼地邀请，董然然则站在他身后有些手足无措，望着记忆里的面容变老了那么多，他呆愣愣地站在那儿，一句话也没有，只是眼眶一下子变得湿润起来。 乍然听到埋藏在自己心底，已经许久无人提及的名字，王永珍也说不出流淌在胸腔当中，那酸酸涩涩、苦中又有些回甘的是个什么滋味。 当年的丧子之痛一直印刻于心，但新的生活安抚了她的伤痛，帮她把伤口缝合起来，只留下一道蜿蜿蜒蜒的狰狞的疤痕。 疤痕是永久的，伤痛依然，只是比起当年，已经被削弱了不少。 此时听到还有人记得她的儿子，旧伤隐痛的同时，又感觉有些安慰。 还好，有人记得那个孩子来过。 见这母子俩情绪都有些上头，吴庸急忙出言打断了他俩的思绪：“我知道附近有家还不错的甜品店，我们过去坐着聊吧。” 王永珍因为吴庸的话从缅怀当中脱离出来，本想邀请这两人到家里去吃个便饭，但想到在现任丈夫面前聊以前的孩子终归不太好，而且还有可能在聊天的时候聊起前夫，于是从善如流地应下吴庸，三个人一同去了甜品店。 甜品店是吴庸让81576专门挑出来的一家清静地，虽然没有包间，但今天本就是工作日，这个点甜品店也才刚开门，除了他们三再无客人，店面又比较宽敞，只要挑一个靠角落的位置，除非特意大声嚷嚷，否则正常的说话声，店员也听不清楚。 等三人坐定，点了单，吴庸才给董然然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开始正题了。 “m……阿姨你好，我是，丁，丁烨……”不管在谁面前都天不怕地不怕，对着他老子都能直骂老乌龟的董然然，竟然也有畏缩的时候。 他一边结结巴巴地做自我介绍，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王永珍的神色。 听到“丁烨”这个名字，王永珍明显愣了一下，但也仅仅是短短的两秒钟，她便回过神来，像是对着面前的人和记忆里做对比，看了一小会儿，就笑着说：“是小烨啊，前些年看你当了大明星，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没想到会来看我。” 这次换董然然愣住了。 丁烨经历过的一切他都知道，自然记得自己刚去世那会儿，王永珍看到丁烨的时候是怎样一副恨不得生吃了他的表情。 而在董然然的印象里，王永珍绝对是世界上最宠他的人，否则他也不可能在老董的棍棒教育下还那么熊。 不管他惹出了多大的祸，老董提起棍子要揍他的时候，王永珍永远是拦在前面的那一个。虽然也会教训他，但每次都只是念叨几句，一点儿也舍不得他受罪。 他一直记得，王永珍总说，他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全天下没有任何人会比她更爱他。 董然然忽然又想起了昨天吴庸提出的那个问题：亲子关系应当根据血缘来判断，还是灵魂来判断？ 以前看着王永珍对丁烨摆臭脸、种种刁难，甚至还冲到丁家要杀丁烨。那时候董然然心里难过，不希望最爱他的妈妈和他最好的朋友起冲突，恨不能变回董然然的样子，去跟妈妈说，不要为难小烨。 然而现在，王永珍对着“丁烨”露出温和的笑容，董然然却没觉得比以前更好受，甚至更加难过。 就因为他换了一具身体，妈妈也不再会像以前那么爱他了吗？ 她离了婚，又结婚，是有别的孩子了吧…… “王阿姨……你以前，不是，很，讨厌我吗？” 带着颤音问出这句话，然而王永珍的回答并不是他想听到的。 他希望听到什么样的回答，他自己也不知道。 275 没有用处 “对不起啊小烨，以前是阿姨不对，迁怒了你，阿姨向你道歉。”满腔的歉意，溢于言表。 但是，董然然一点也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一旁的吴庸见董然然神色不对，急忙在桌子下边踹了他一脚。 董然然瞪了他一眼便马上移开目光，不过心神稍稍平息，忍耐着按计划对王永珍说：“阿姨，我跟然然以前就是好朋友，他出事，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有个心结，觉得有愧于你和叔叔……这次回来，就是想找到你和叔叔，把你们当成我亲爹亲妈一样对待，好弥补当年的过错。” 虽然这段话没再结巴，却是他昨晚背了好久才背得无比流畅的，好不容易说出来，没出岔子，董然然手心里全是冷汗，连店员将他特别喜欢吃的双皮奶端上桌子都没注意。 王永珍却笑着摇了摇头：“小烨，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从你工作以后，就一直在往老董的工资卡里打钱，我听到他说了之后，就知道你是什么想法。” “但是你的钱我们不能要，以前的事情不是你的错。” 见董然然似要分辩，王永珍急急打断他：“然然刚出事的时候，我的确恨过你爸还有你，觉得然然如果没有和你成为朋友，那天没有去你家，就一定不会出事。” “但这么多年过来，你爸已经受到惩罚，我也想明白了，当年的事，我也有错……” “如果不是我惯着然然，他也不会那么皮，去招惹你爸……所以，那件事情你爸有错，我有错，然然也有错，但你是无辜的。” “你说……然然也有错？他只是想帮小，帮我出口气，他有什么错？”董然然再次激动起来，吴庸在旁边死命压住，才没让他拍案而起。 王永珍见他这样，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激动，但也不想再刺激他，于是言简意赅地说：“如果我平时像老董一样，对他不那么溺爱，他肯定没胆子去捉弄你爸，也就不会被你爸……不说以前的事情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有了新的家庭，儿子也21了，还在上大学，一切都过得很好。” “所以，你不用对以前的事情感到愧疚，也不必做什么来弥补我，你还能记得然然，过来看看我，已经很好很好了。” “好了，小烨，我还要回家做饭，不然我老公半天见不到我，又要打电话来催，就不陪你们了。”王永珍提起菜兜就要起身。 董然然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红着眼睛问：“你不要我给你当儿子了吗？” 王永珍只当他说的是想要对当年的事做出弥补，于是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安慰道：“小烨，阿姨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从过去的事情里边走出来了，你也不要一直被当年的事情困扰，你真的不欠我们什么，就算是然然，也肯定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她抬头望了眼墙上的挂钟，将董然然的手推开：“好了，我真的得走了，不然要来不及做午饭的，小烨再见。” 吴庸望着她带着仓皇的神色离开甜品店，心知恐怕是“丁烨”勾起了她对以往不好的回忆，所以才急匆匆地想要逃开。 时光冲淡了她的仇恨，但伤痛却一直刻印在心。 董然然却不那么觉得。 王永珍一走，他便“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谁只是希望小烨开开心心的了？呜……我想要小烨开心，我也想找回我爸我妈！呜呜，我妈不要我了……” 一个健壮的硬汉在甜品店里不管不顾地嚎啕大哭，引得店员们都“不经意”地从他边上路过，好奇地看热闹。 吴庸干脆舀了一勺双皮奶硬塞进他嘴里，免得他嚷嚷：“别嚎了，我们先回去，我再帮你想办法。” 董然然一口将双皮奶咽下，只是咽得太急，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来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你个骗子，我才不相信你！” “你昨天说听你的肯定就没问题，我妈还不是不要我了！” “她不是不要你，她只是觉得没必要让丁烨担负不该让他担的负担。”吴庸又舀了一大勺双皮奶塞进董然然嘴里，总算让他平静了点，虽然还挂着眼泪，好歹没再哭号。 “她……不要小烨，也，不要，我了……”董然然一边咀嚼和双皮奶一起送进嘴里的芒果，一边含混不清、颠三倒四地说，“她都有别的儿子了，肯定像以前疼我一样疼那个小子，你看，她现在都不生小烨的气！” 吴庸头痛地将服务员叫过来买单，却听他说王永珍已经付过钱，于是拉起董然然就要走，免得他在这里太显眼。 虽然丁烨已经过气，可谁知道会不会遇上认得出他的人？ 真要被影迷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还不丢死个脸！ 只是，没了能够用来制衡董然然的手段，这熊孩子犟起来根本不管不顾，任由吴庸说破了嘴皮子，也一昧地念叨“妈妈不要他了，他就要在这里等妈妈回来”。 吴庸真心怀疑，董然然是不是真的有十岁了，尼玛才8岁的林若桃都比他懂事好么！ 气得吴庸也没那个耐心好言相劝了，对董然然怒道：“你这样还不是无济于事，一点用处都没有！” “你越是犟，王永珍越不可能认你这个儿子！”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在董然然心中炸响，连挂在脸颊上的眼泪也为之一僵。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小烨总是会想到他，所以他和其他所有人格都不同，在小烨想他的时候，他可以在不占据身体支配权的情况下出来，陪着小烨一起聊天玩耍。 可后来，他没有变，小烨却变了，慢慢地有了许多别的事情要做，不再想他，不再放他出来陪他一起玩。 这点他可以理解，毕竟小烨长得比他快，现在小烨的年纪已经足以当他的父亲，而那么多年过去，他却只有十岁。 深深的代沟阻隔，让他们不能像过去一样，他不怪丁烨。 但是，妈妈以前不是说，不管他多少岁，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她最疼爱的孩子吗？ 一向心大的董然然，第一次明白了，伤心，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是啊，不管是对小烨，还是对妈妈来说，他都已经没有用处了。 耳鸣声，越来越响。 276 施绵 自从在甜品店吼了董然然一波，这熊孩子就变得老实起来，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只是一直恍恍惚惚，像是丢了魂的样子，换了个极端，不像之前一样吵吵嚷嚷，一天下来都不吭一声气。 吴庸只当他是受打击太深，叫他好好休息一下，不要想太多，自己则跑去翻王永珍的资料，思考怎么帮他。 直到第二天，吴庸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太对。 天刚见亮，吴庸便被81576叫起来，说“丁烨”已经起床，还查了从这里到他奶奶家的交通路线。 吴庸不敢耽搁，爬起来悄悄跟在他后面出了秀岭园，一路向丁烨奶奶家的方向过去。 他暗恼自己昨天太想当然，没注意到董然然已经不是董然然。不过既然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只能悄悄跟着，边走边看。 “丁烨”往他奶奶家过去，估计不是已经出现过的人格作祟。 如果是罗森，肯定一门心思想着离开S市，要是丁烨，就不会这么偷偷摸摸地过去，而如果是孟子渊，要去也是去他那个出租屋看监控录像，并且在去之前也一定会找吴庸问话。 而从孟子渊提供的信息里，会在这个时候跑去丁烨奶奶家的，只有两个人格，其中概率最大的那一个，却是除了罗森以外，吴庸最不想接触的人格。 而且，要不是孟子渊提供的资料，通过81576搜集的信息里，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她是所有人格里，唯一一个没有在网络上留下任何痕迹的，甚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痕迹都非常非常少。 吴庸一路尾随，看着“丁烨”进了他奶奶留下的屋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即便他再怎么不希望出来的是她，从这一路上的样子来看，基本可以肯定是那个叫“施绵”的妹子了。 对，妹子，十五岁的女高中生，有强烈的厌世情结。 这是孟子渊提供的资料。 在丁烨的人生当中，只要有心，总能找到其他人格的踪迹。只有施绵，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但吴庸相信，在副人格的资料上，孟子渊没有骗他的必要。 所以，这个人格被吴庸列为和罗森一样，不，甚至比罗森更危险的人格，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可能对丁烨的身体做出伤害。 丁烨的奶奶家是在一栋老房子里，吴庸先是在施绵刚进屋没多久的时候，就喊着董然然和丁烨的名字敲门，假装自己是追着丁烨过来的。 可敲了半天，邻居都出来问情况，劝说他丁烨可能还没回来，屋子里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吴庸这下也慌了，他尝试着用铁丝开锁，可发现门锁已经从里边别上，除非用暴力撬开，否则从外边根本没办法打开。 正想着要不要报警，再不济也叫个开锁匠过来撬锁，忽然想起刚才在外边的时候，看到这栋老楼没几户人家安了防盗栏，干脆跑下楼，确认过丁烨奶奶家的阳台没装防护，便顺着管道爬了上去。 虽然还是清晨，但这一片住的老年人居多，这个点刚好是晨练回来的时候，吴庸的举动霎时引来了好些人围观。 老楼有些年代，不高，吴庸没花多少时间，在下面那群老头老太太还没把居委会的人和巡警找来的时候，就已经爬上了目的地。 没理会楼下闹嚷嚷的叫喊声，吴庸径直进了屋子，心急如焚地找施绵的踪迹。 屋子里各处家具都蒙上了一层白布，积了许多灰，随着吴庸进来，扰乱了屋子里的气流，在窗户照射进的阳光下纷纷飞舞。 注意到地板上也落了很厚的灰尘，从门口延出一串不甚清晰的鞋印，吴庸忙循着鞋印找过去，终于在卧室里，只剩了一张光木板的床上，看到了安静躺在上面的“丁烨”，或者说，是施绵。 她平躺着，双手放在胸前，呼吸平稳。即便听到外面的吵闹，听到吴庸进来，眼皮仍然稳稳地阖着，像是睡着了一样。 要不是吴庸看着她进屋，知道这么点时间再加上刚才他那阵狂风骤雨般的敲门，里边的人不可能睡得着，怕都要被她骗过去。 见她没事，吴庸才松一口气，尽职地扮演起自己的角色。 “丁烨，你搞什么？大清早地乱跑，可把我担心坏了，还以为你受不了昨天的打击。” 说罢，吴庸便要拉她起来：“走，你要睡觉回去睡，再怎么也比块光床板睡得舒服吧？” 施绵皱了皱眉头，却是硬赖在床板上，一动也不动。 “大哥，你到底想干嘛？”吴庸无奈地叹了口气，“昨天是我话说得有点重，我向你道歉，可你也犯不着这么折腾自己吧？” 施绵仍然不应声。 而在这时，外面的闹嚷声更大了，甚至已经有人上来敲门。 为了避免误会，吴庸只能先去把门打开，放居委会大妈带着刚抓的两个“壮丁”进来。 “就是你刚才在外边爬水管？”居委会大妈一个眼神，两个小伙子便一左一右将吴庸夹在中间，断了他的退路。 “说说，你跑人家屋子里来做什么？”大妈语气十分不善。 吴庸很是无辜地解释道：“我是丁烨的朋友，看他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担心他出事，事从权急，只能从外面爬进来看看他情况。” “丁烨，他回来了？”不仅是居委会大妈怀疑，一众围观的老爷爷老太太此时也都杵在门口议论纷纷。 “人就在卧室里，你们自己去看吧。” 几个人挟着吴庸走进卧室，施绵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今天是得不到安宁了，正耷拉着脸坐在床边。 “嘿，还真是小烨，咱们这儿的大明星回来了！”居委会大妈乐呵呵地跟施绵打招呼，但施绵只是斜了她一眼，没有应声。 当着围观众人的面，居委会大妈有些下不来台，但想到丁烨的脾性，以前就是阴晴不定的，现在又是明星，傲气点也情有可原，于是笑了两声，权当是揭过了刚才的尴尬，问起正事来。 “小烨，这个人是你朋友吗？” 施绵眼皮子也没抬一下，轻飘飘吐出来三个字。 “不认识。”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吴庸身上，旁边那两个壮小伙更是一把钳住了他的肩膀。 尼玛，这妹子坑爹啊！ 277 不爱说话的妹子 “烨哥，咱们吵架归吵架，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好吗？” 面对众人的质疑，吴庸急忙为自己澄清：“我可以证明和丁烨的关系，我和他签过租房合同，手机里就有合同的照片，今天只不过是跟他有一些争执，他跟我赌气来着。” 和丁烨签的租房合同上只写了租金、押金以及双方的名字和身份证号，并没有详细写明出租房屋的具体地址。 众人看了合同的照片，又拿了吴庸的身份证一比对，自然相信了他的话，一个个暗自嘀咕当过明星的人就是不一样，都是一样的房子，丁烨可以3000一个月租出去，他们要是挂出去租，就这里的位置，一个月能要800块都不错了。 还有两个挨着旁边住的老太太心底打着主意，回去就印几张租房广告，写上可以挨着影帝丁烨住，指不定就能撞上两个丁烨的粉丝，把房子高价租出去呢！ 只不过，两个老太太虽然付诸了实际行动，可惜丁烨的名头早就不响亮，哪怕有几个记得他的，也不觉得为了住在一个过气明星旁边，值得付出远高于市场价的房租。 后话暂且不提，确定了吴庸的身份，居委会大妈训了他几句，叮嘱他以后做事情别那么毛毛躁躁，给大家带来不好的影响，之后便带着人散了。 随着他们的离开，房间里逐渐没了声音。 施绵虽然已经坐起来，但却丝毫没有愿意和吴庸做任何交流的打算，兀自坐在床边，目光涣散地看向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烨哥，你要是有什么心事，不如跟我说说，两个人一起想办法，总好过一个人闷着。”知道她现在不是董然然也不是丁烨，但吴庸还得维护好自己的人设，免得让其他副人格察觉端倪。 他自觉已经用上了最具有感染力的方式说话，但施绵仍旧不领情。 她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冷，不如说是淡漠，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不在意，也不愿被别人在意一般，与这个世界割裂开来。 吴庸好心的话，只换来了她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平淡问话：“你是我的谁，管我的事做什么。” “不像是董然然啊……烨哥，你又换角色了？”吴庸没答她的话，大大咧咧坐到她旁边，伸手就要揽过她的肩。 施绵这次没像之前那样对他不理不睬，反而十分机警地往旁边一缩，避开了他的手，脸上终于出现了别的表情。 见她一脸警惕地看过来，吴庸像是没察觉到她的不满一样，笑着问：“你现在扮演的角色叫什么名字？” 施绵又往后退了退，眼睑低垂，不再注视着吴庸：“施绵，施耐庵的施，绞丝绵。” “诶，这次扮演的角色是个妹子？”吴庸摆出一副没看出来的表情。 实话说，虽然施绵是个妹子，但顶着丁烨这一副硬汉的模样，施绵话又不多，动作间也没多少女性的柔婉，一些妹子常有的小动作，例如绞手指、摆弄自己的头发之类的，她似乎也没这种习惯，整个人都木木的，仿佛无时无刻不在走神一般。 单看外在的表象，有一部分比较阴柔的汉子都比她有女人味。 听出来吴庸话里隐藏的意思，施绵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手指向门外，道：“出去。” 被她驱赶，吴庸却是一喜，这妹子总算不像个木偶人一样，表露出自己的意愿了。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只要开了第一道口子，就说明她不是完全地拒绝与外界交流，还有沟通的余地。 从孟子渊那里知道施绵的存在之后，吴庸就针对她的出现做过分析。 当年丁烨母亲出走父亲坐牢，他只能跟着年迈的奶奶过生活，而他奶奶对他应该是不错的，这一点，从他接受采访时的只言片语便可见端倪。 只不过，他奶奶在他高中时就撒手人寰，因为没了生活来源，丁烨没有上大学，高中毕业之后，便去了影视城，从跑龙套的做起，凭借着惊人的天赋以及常人不可及的努力，一步一个脚印走上影帝的领奖台。 像施绵这样严重的厌世情结，很大几率是在丁烨奶奶去世，到他打起精神前这一段时间出现的。 多重人格这种病症罕见，但从目前已有的案例研究来看，患者主要是长期处于矛盾环境中，特别是在童年时期没有得到正确引导，又遭受了重大精神创伤，便有可能诱发人格分裂。 如果说董然然的出现是因为目睹了童年好友被父亲杀死，那么施绵出现的导火索，则极有可能是丁烨奶奶的去世。 施绵悄悄跑回丁烨奶奶家这一点，也能从旁辅证。 在卧室里扫视一遍，虽然家具上面都盖着白布，但窗帘吴庸却能看得清楚。 深蓝色的大海以及各式各样的卡通热带鱼，都不像是一个老人家会用的图案。 于是他耸耸肩从卧室退出去，顺手帮施绵把门带上，然后找到了丁烨奶奶的卧室，在里边找有没有能用得上的东西。 “81576，查到丁烨奶奶是怎么去世的了吗？” “在丁烨高一的时候，她查出来直肠癌，没有钱做手术，也不想拖累孙子，于是跳楼自杀了。”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是一贯的平淡。 所以，施绵的厌世情结，难道是因为想要陪着奶奶一起走？ 可当时丁烨已经没有别的亲人和朋友，施绵想自我了结的话，又有谁会来阻止她？ 还是说，在她想要自杀的时候，别的人格会出来阻拦？ 吴庸在丁烨奶奶的卧室里找到了几张老照片，但感觉光靠几张照片，不足以让施绵向他这个陌生人吐露心事，于是将自己的手机放在施绵卧室门口，叮嘱81576听着点里边的动静，自己下楼去买酒。 生怕施绵在没人看着的时候出事，吴庸急匆匆地去，急匆匆地回，好在施绵一直很安静，没在他买酒的空档出什么意外。 搞得他都有些怀疑，孟子渊给的资料是不是有问题。 就算他不会故意给错误的信息，也有可能是孟子渊自己就弄错了。 或许施绵只是有点儿高冷，不爱说话？ 278 睡美人 不管究竟是何种情况，吴庸都提着一大袋子酒去找施绵了。 在门口捡起手机揣回去，推门进屋。 听到房门“嘎吱”一声响，施绵猛然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吴庸，像是在用目光谴责他不该进入她的领地。 “别瞪了，给你拿点东西过来。”吴庸故作轻松地将袋子放到他面前。 施绵没再躺在床板上，而是背靠着床头，抱膝而坐，总算是流露出了些女孩子的样，嗯……只不过，总觉得看到“丁烨”以这种姿态坐在那儿，着实有些辣眼睛。 “我看你似乎心情不太好，要不哥们儿陪你走一个，白的红的啤的，任你选。”从袋子里将二锅头、小劲酒、干红还有两瓶玻璃瓶的哈啤依次摆到她面前，吴庸豪气地说，“咱们先喝着，要是不够，想喝哪个我再下去给你买。” 按照他的推测，既然施绵只是个15岁的女高中生，还没怎么出来主导过身体，应该没喝过酒。 要真是心思重，估计会对酒有点好奇心，哪怕丁烨身体的酒量不错，只要喝得够多，怎么都能被放倒。 清醒的时候不好接触，等喝醉了，压在心底的事情还藏得住？ 施绵的目光的确被面前这一排酒吸引了，只见她一手抄起一瓶哈啤，两瓶酒瓶口对上熟练地一勾，一个瓶盖立刻蹦了出去。 这猝不及防的操作秀得吴庸瞪大了眼，想当年宿舍有只牲口也会这手绝活，他跟着练了几回，时不时的也能成功，但因为没有喝酒的癖好，又不怎么出去浪，到最后也没能练成百分百的成功率。 但看施绵这熟练度，分分钟甩他几条大街，预料之外的个中好手呐。 “要吗？”施绵将开了的那瓶哈啤递到他面前。 吴庸嘴角一抽抽，麻木地接过哈啤，总觉得脸盘子有些隐隐作痛。 另一瓶哈啤，施绵本想抵着床沿打开，又怕刮伤了木床，干脆上牙齿一咬，瓶口便冒出一缕白烟，轻松起开瓶盖。 没说话，在吴庸那瓶酒的瓶身轻轻一碰，施绵仰头“咕噜咕噜”喝下小半瓶啤酒。 吴庸也喝了一口意思了一下，劝道：“你喝慢点，不够喝一会儿我再下去买。” 施绵没答话，只是喝酒的速度稍微慢下来了些，低垂着眼睑，看不清楚情绪，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吴庸也不心急，陪着她慢慢喝，当她那瓶酒见底，又将手伸向干红的时候，他才从袋子里递过去一个开瓶器，开玩笑似的问：“你为什么要叫‘施绵’？是因为晚上经常睡不着吗？” 施绵没回头看他，兀自将红酒瓶的软木塞起开，瞥了眼吴庸手中还剩了一大半的哈啤，没再问他要不要，直接对上瓶口有一下没一下地小口喝起来。 就在吴庸以为她不会回答，准备再换个话题的时候，施绵忽然开口了。 “嗯，一直都睡不着，喝了酒会好一点。” “喝了酒睡觉对身体不好，你还不如白天出去运动运动，跑跑步，晚上说不定就好睡了。”第一次听到施绵好好跟他说话，吴庸精神一振。 然而施绵接下来说的话，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不是晚上睡不着。”她又喝下一大口红酒，喉结滚动，抿嘴看向吴庸，“我想一直睡下去，永远不要醒，但每次都还是醒过来了。” 吴庸呆了一下，总算明白孟子渊为什么要说，她有严重的厌世情结。 他将刚才在丁烨奶奶的房间找出的照片递给她，照片上的老太太面庞如枯树皮一般又黑又皱，却因为慈祥的笑容而让人一看就觉得亲切。 只是她身上的病号服太过刺眼。 看照片背面写的拍照时间，应该是老太太刚查出癌症时在医院拍的，恐怕也是她今生最后一张照片。 “是因为她吗？” 施绵歪着脑袋看了看照片，疑惑地问：“丁烨的奶奶？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的神情不似作伪，打碎了吴庸先前的猜测。 “不然呢，你不想再活下去，总得有个原因吧？” 施绵望着头上的天花板，略微思考了几秒钟，说：“因为太无聊了啊，反正又没有牵绊，感觉活在世上既不能对这个世界起什么积极作用，同时这个世界也不能取悦我，那活着做什么？” 她说得理所当然，吴庸却无法理解这么扯淡的理由，出言讽刺：“真想死还不简单，找一座高楼跳下去，或者拿刀子把喉咙割了，说到底，你不过是在无病呻吟。” 再次出乎预料，施绵并没有反驳他，只是又灌了一大口酒：“可能你说得没错……我拿刀子割过自己，但只在手腕上割出来许多条很浅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我就下不去狠手了。” “跳楼也是，想想就很痛，我想要在没那么痛苦的情况下离开，感觉还是在睡梦中死去最幸福。” 看着她脸上浮现出的向往，吴庸冷哼一声，心道梦也分美梦和噩梦，要是在噩梦中死去，指不定和跳楼的痛苦比起来孰强孰弱。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他问。 施绵第一次笑了，像是在寒冬腊月里晒着太阳那种温暖而惬意的微笑。 “只要躺在这里，不要被其他人来打扰，很快就可以睡过去。” “所以，你快走吧，不要打扰我睡觉。” 她的笑容让吴庸感觉房间里升起阵阵寒意，不禁紧张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单纯的睡觉而已，你这样赖在一个女孩子的房间真的很失礼。”她的笑淡了几分，刚才令人骨寒的温柔语气仿佛只是吴庸的幻听。 吴庸一把将她从床板上拉起来：“一定要睡的话也回去秀岭园睡，这里就一张光床板，你不嫌硌得腰酸背痛啊？” “只要回秀岭园，你就不会再打扰我吗？”施绵问得很认真。 吴庸点头：“对。” 先带着施绵回去，好歹在秀岭园丁烨的卧室里装了监控，要是她在里边做什么危险的事，吴庸也好第一时间知道。 不像在这里两眼一抹黑，毕竟他也不可能一直盯着施绵。 279 Again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撇开懵懂年幼的时候，大约每个人都思考过这个问题。 吴庸不知道别人的答案，但对于他来说，活着，就是能看到不曾见过的风景，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感受和情绪，可以分配时间给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得到幸福感和满足感。 所以，他无法理解施绵所说的，感觉无聊，没有牵绊，想要永远沉睡。 他把自己换到丁烨当时的位置上，尝试从他的角度出发，去猜测他当时的想法，以及施绵诞生的原因。 但他毕竟不是丁烨。 即便知道当时发生过的事情，可没有经历过就没有细节，单凭想像，无法还原出丁烨的心路变迁，所以回到秀岭园一整天，吴庸也没能想明白施绵这个人格之所以诞生的症结所在。 施绵倒真像她所说的那样，仅仅是想呆在房间里睡觉。 一回来就把自己锁进卧室，也不做别的，就像吴庸翻墙进去看到时的样子，静静地躺在床上，偶尔睁开眼望着窗外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午饭吴庸没管她，到了晚饭时间还不出来，怎么敲门叫她都不应声，好在从监控里能看到她没出事，吴庸才没破门而入。 隔着门板在卧室门口告诉施绵外卖放在她门口的，要是之后饭冷了想吃热食，也可以出来叫他帮忙重新点外卖。 听着屋子里没动静，但81576明确告诉吴庸，躺在床上的施绵翻了个身，于是没再管她，自己回屋找林梨小姐姐聊天去了。 相比脆弱到因为无聊就想结束自己生命的施绵，他还是更乐意和坚强乐观的林梨交流，至少不会因为大相径庭的三观而无话可谈。 这次的任务虽然就在S市进行，吴庸也没有做伪装，但由于孟子渊的要求，委托相关的信息都不能向他人透露，所以只能告诉林梨委托人要求保密，与之相关的事情都无法细说。 林梨对此表示理解，却又假装娇蛮地说要查岗，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就必须得在约好的时间跟她打报告，也不用聊他这一天的经历，主要还是两个人可以借此机会聊聊天，不至于吴庸出一次任务回来，双方就疏远了。 在和林梨聊天的时候，81576一直在帮吴庸看着施绵的动静，只是她一直都没有下床，连晚饭都没吃。 对于这样的情况，吴庸也感觉很头大，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便想着先给施绵一点时间，等明天要还是这样，再强制性让她吃饭，否则身体哪里受得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凌晨4点半，天还没亮，他又被81576叫了起来：“快起床，施绵又要出去了。” “不是吧——”吴庸把被子往脑袋上一蒙，企图将81576的声音隔绝在外。 最终，责任感还是把他从被子的封印当中解救出来，生无可恋地迅速穿好衣服跟上施绵。 11月底的S市彻底地入了秋，再加上是个海滨城市，吴庸还记得过来上大学的第一年，邹晴打电话问他学校校风如何，他只能如实地说：校风很大。 风大的不仅是学校，秀岭园这边不到4公里就是海岸线，白天有阳光照射还稍微好些，此时刮起的冷风却是不受衣物的阻隔，毫不留情地将寒意刺进身体。 施绵把风衣裹得更紧了些，只是这样仍旧无济于事。 她迷茫地看着四周林立的高楼，不知该去往何处。 十几年来，她出来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对世界的理解完全建立在丁烨的记忆基础上。 偌大的S市，除了丁烨奶奶家，她想不到还能去哪里。 要不还是随便找个地方吧！ 只要没有人打扰就好了。 她一眼看到距离这里不算远的石景山，上边仍是葱郁葳蕤的一片，夹杂着造型各异的巨石。 感觉到山上去，总归会比在城市里人少。 于是施绵出了秀岭园，便朝石景山公园过去，爬了大半程山路后，往一条基本上已经荒废的小路钻进去。 可苦了远远坠在后边的吴庸。 他不好跟得太近，以免被施绵发现，只能借着逐渐明朗的熹微晨光，从沿途被施绵踩过或折断的野草和低矮灌木的枝叶来辨别她的去向。 石景山上的小路又没有装监控，必须硬生生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跟上，否则一旦跟丢，那就只能等施绵自己从山上出来，或者请帮手来一起找人，那动静可没法小，完全违背了吴庸和孟子渊的初衷。 走在前边的施绵倒没发觉后面跟了个人。 一来吴庸离得很远，再则石景山不是荒野，树木相对来说比较稀疏，多的是低矮的灌木，所以不怎么挡风。即便是在山里，仍然可以听到阵阵呼啸的海风。 施绵找了块相对平坦的大石头，用手摸了摸，冰凉凉的一片，但并不潮湿。 她躺到石头上，凉意刺激得她更精神了些，不过她知道这种精神只是暂时的。 寒冷、饥饿，以及平静。 要不了多久，身体就会因为能量不足，而陷入“省电模式”，就像冬眠的动物一样，为了节省能量消耗，慢慢的，进入半醒半睡的状态。 像是卡在真实与虚幻之间一般，所有来自现实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触感变得麻木，身体一点点虚弱，思维的速度也会慢下去。 再然后，她会有超过四分之三的时间都陷入沉睡，醒过来的时间越来越短，也不会再感觉到饿，甚至排泄也不会再有。 至于再往后会怎么样，她就不知道了，总是因为其他人格，或者外界的人，从来都没给她机会继续下去。 走得最远的一次，不过是连续三天滴水未进，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时候，便被其他人格逮着机会将她挤了回去，等到她再重新支配身体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而且，她能出现的时间也越来越短，频率越来越低。 特别是在丁烨走上演员这条道路之后，甚至好几年都不会让施绵出现一次。 她想要得到真正的安宁，已经好久了。 280 不如当初就吃屎 不能支配身体的时候，施绵和其他人格一样，都呆在一个黑漆漆的箱子里边，但又不像是被关禁闭的感觉。 在箱子里的时候，就仿佛是睡着了一般，做一个长长的梦，看着丁烨在外边的经历。 当他情绪难以自控的时候，或者在箱子里的副人格因为看到他经历的某些事情而情绪波动变大时，就如同梦醒了似的，从箱子里出来接管身体。 也只有在两个人格交替的短短十几秒到一两分钟这个时段，才能看到对方，运气好还能说上几句话。 不过施绵因为出来的次数少，只见过丁烨、孟子渊和陈彪，哦，这次出来的时候还见到了一个董然然，看着像小学生的样子，哭兮兮地往箱子里钻，一句话也没和她说。 反正她也不在乎这个，她只希望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有人来打扰。 前几回的失败让施绵总结出了一个经验：越想离开这个世界，走的时候就要越平静，否则一个不好便会让其他人格察觉到她的执念。 所以这一次，她尽量找不会被外人打扰的地方，并且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用最惬意的心态去拥抱死亡。 吹进树林的烈烈海风像死神压抑住暴躁的温柔呢喃，寒冷扼住了她的身体，冻得神经末梢也渐渐麻木。 世界上的每一件事物都似乎被放到了无限大，而她在一点一点和世界融为一体。 海风的喘息和树木枝叶拍击的交响曲中，忽然混进了杂音。 施绵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屏住呼吸，试图在屏蔽自己发出来的声音之后，辨别出杂音的由来。 是鞋底踩在草木上的声音！ 施绵刚一睁眼，就看到一个人影将她从石头上拉起来。 “你一个人跑来这里做什么，不怕被冻感冒了啊？”吴庸在一旁已经观察了她好一会儿，看她似乎只是过来换了个地方睡觉，完全不能理解这妹子的脑回路是怎么拐的。 或许真的应该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就是怕到时候她又躲回去，让丁烨本尊出来。 再次失败的施绵赌气地一屁股坐回石头上，恼道：“你管我做什么？丁烨也只是你的房东，哪有房客把手伸这么长的？” 吴庸虽然气她让自己连续两天不能睡个安稳觉，但感觉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就算把施绵带回去，只要还是她主导身体，这两天的事情就一定还会继续重演。 他又不可能不顾孟子渊的委托，任由施绵想干嘛干嘛。 叹了口气，坐到施绵旁边，吴庸拿出耐心对她说：“烨哥，我是你的房客，也是你的影迷，我不希望你出什么事情。” “这次你扮演的这个‘施绵’，让我觉得不太对劲，所以如果不能清楚的知道你做这些事的原因，我一定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此时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依稀能看到施绵不满的样子。 “烨哥，不，施绵，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这个世界？” 或许是明白了吴庸追根究底的决心，又或许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她感受到了吴庸的善意，施绵没再像之前一样抗拒，低下头喃喃道：“讨厌……也没有吧，只是没什么喜欢的而已。” “就好像在翻看一本枯燥的工具书，还被要求除了看这本书之外不能做别的任何事情。虽然对这本书我也称不上厌恶，但为了得到解脱，我宁愿烧了它。” 想想丁烨在成为演员之前的人生，似乎确实没有什么美好的事情。 吴庸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就没什么喜欢的食物、衣服，或者喜欢做的事情？” “有啊，我又不是机器人，当然有自己的喜好了。不过就算是喜欢，也没多深的程度吧，就算没有也没多大关系。” “最主要的是，我不知道活下去有什么意义。” “活着不就是最大的意义？”吴庸脱口而出。 却引来施绵一声嗤笑：“这个世界上能真正活得‘有意义’的人，不过是极少数而已，更多的普通人，只是在机械地重复枯燥无味的人生。” “过了懵懂无知的幼年，然后和大多数人一样被送到学校，上学、考试、升学、工作、成家、养孩子，然后孩子也走一遍和自己没多大差别的路。” “到了临死之际，再回头想想这一生，能留下些什么，有什么意义？” “都没有。” “那我想跳过中间那一段无聊的日子，有错吗？” 施绵正说到兴头上，却听见吴庸笑出声来，顿时升起一股奈何老牛不识琴音的恼意：“你笑什么，我哪里说错了？” 吴庸立刻收了笑，端正态度：“没，我只是想到了一个段子，想不想听？” “愿意讲就讲。”施绵没好气地说。 吴庸稍整腔调，拿出一副说书的架势，配上他练得极顺溜的口条，倒真像那么一回事：“这个段子是说的古时候一位先生和他的学生。” “有一天，先生让学生对对子，于是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出了个上联：天上下雪不下水，雪到地上变成水，变成水来多麻烦，不如当初就下水。” 施绵没插话，但听到这里也不禁暗自吐槽这先生出上联的水准真够烂。 吴庸继续说：“这个学生平时就顽劣，听了先生的上联，竟是张口即来：先生吃饭不吃屎，饭到肚里变成屎，变成屎来多麻烦，不如当初就吃屎。” 施绵听了先是一笑，继而横眉怒视：“你骂我吃屎！” “我可没那么说，你又不是先生。”吴庸耸耸肩以示无辜。 虽然，他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因为最终的结局早已注定，就省掉当中的过程，那不是傻子是什么？ 活着的目的又不是为了到达终点。 见施绵还欲争辩，吴庸急急打断她：“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之后要打要骂随你——看到好朋友在你面前死去的感受，你还记得吗？” 他的问题像是给施绵按下了暂停键，周围又只剩下了海风在林间穿梭的声音。 281 激流勇进 良久，施绵才幽幽然问：“你想用这个告诉我，能活着就不应该去死？” “当然不。”吴庸答道，“我只是想知道，当你看到董然然和你奶奶去世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施绵没有给出正面回答：“他们和我不一样，并不是出于自愿希望死亡的，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吴庸轻笑一声，心下了然。 在她看到丁烨奶奶生前照片时做出的反应便让他有了这样的猜测，现在的回答以及之前董然然的行为举动，也都从旁证明了副人格虽然与丁烨这个主人格共享记忆，却没有继承主人格的情感。 或许对他们来说，主人格经历过的事情，更像是看了一场冗长的电影，哪怕是为剧中人或悲或喜，也只是短暂的情绪波动，而不可能真正的感同身受。 施绵诞生的时候，或许丁烨正处于低谷期，想法不可避免的偏激，但在那之后，丁烨经历的更多让他坚强起来的事情，施绵虽然“看到”了，却无法身临其境地感受，自然无法受到与丁烨同等程度的影响。 吴庸又问：“你有恐高症或者会晕车吗？” “没啊，怎么了？”施绵不明所以。 “以前有没有去过游乐园？我说的是‘施绵’，不是丁烨。” “那里人太多，我不喜欢。” 意思就是没去过呗，那就行了！ 吴庸从大石头上站起，把施绵也拽着胳膊拉了起来，意气风发地说：“走，你今天乖乖听我安排，今天之后，保证你想去哪儿、做什么，我都不管你。” “真的？”本来想甩开他手的施绵停下了动作。 “比珍珠还真。”吴庸笑得十分真诚。 他就不信了，还搞不定一个高中生！ 唔……如果计划不成功，他再反悔就是了，反正能稳住一时是一时，从现有的信息来看，劝服施绵的概率并不小。 领着施绵回秀岭园各自收拾干净又换了套衣服，两个“大男人”在路边凑合吃了顿早餐后，直奔S市南边新建没几年的海洋王国。 S市有一个老牌游乐园，但现在已经荒废，倒是新建的海洋王国，虽然本质上是个水族馆，但规模庞大，里边除了能看各式各样的海洋生物和剧场表演之外，游乐设施也不逊于其他游乐园。 海洋王国本来是排在“林梨好了之后一定要和她一起去”的列表当中非常靠前的位置，但为了让施绵这个厌世女高中生振作起来，也只能便宜她，先带她来逛逛了。 施绵对即将发生的一切全无所察，甚至被“海洋王国”的字面意思给欺骗，感觉将要去的地方会十分无聊，在公交上恹恹欲睡，像一只霜打过的茄子。 想看海洋生物的话，怎么不在家看相关的纪录片呢？ 她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要把动物关到一个狭小的空间，供往来不息的人类观赏投食。 想了解生物外貌和习性，只要看纪录片就完全足够，关在水族箱或者笼子里的动物，和真正的野生动物在习性上会有很大差别不说，对那些被关起来的动物本身，也无异于是漫长的酷刑。 就为了给人们带来一点乐趣？ 在这种地方能找到人生的意义？ 施绵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屑，吴庸也没向她解释，到了海洋王国之后，略过海豚、海豹剧场以及各个海洋生物馆，带着她直奔“激流勇进”。 载着二三十人的列车顺着狭长的轨道，从四十米高的地方俯冲而下，在震天的惊叫声中破浪而出，激起的水花飞溅出6、7米的高度，越过人工湖畔的护栏，惊得围观的游客慌忙闪躲。 “没玩过类似的东西吧？”吴庸的笑容让施绵直觉不太舒服。 意识到吴庸的真正目的，她转身就要离开：“我才不想故意找刺激来受。” 然而，手腕却被紧紧地抓牢了。 吴庸笑得像一只把肥羊逼到了墙角的大灰狼，一把将她拽紧排队的队列中：“说了今天都得听我的，现在就想打退堂鼓，那可不太好。” “还是说，你害怕了？死都不怕，怕这个？” 施绵不是小孩子，当然听得出吴庸在用激将法，虽然不至于上当，但吴庸的话也提醒了她，想要得个清净，就必须听话配合。 至于怕？ 她是很怕疼没错，但游乐园里这些东西既不会带来实质性伤害，又不会让她感受到疼痛，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排在吴庸和施绵后面的一个戴眼镜的妹子，全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俩的举动，用海洋王国的卡通地图挡住她因为兴奋溢出而上扬的嘴角。 这两个小哥哥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嘻……还都挺帅的！ 吴庸和施绵都没注意到后面两眼放光的眼镜娘，见施绵在队列里老实下来，吴庸也松开了紧抓住她的手。 将“激流勇进”定为此行的第一个目标，是他仔细考虑过后的结果。 海洋王国里的游乐设施颇多，“激流勇进”因为会溅起大片水花而看上去声势浩大，实际要说刺激程度，在所有游乐设施里只算得上中等。 即便事先问过施绵，知道她没有恐高也不会晕车，但吴庸还是不能百分百确定，让她去玩刺激的项目能不能受得了。 所以，“激流勇进”作为此行的第一棒，其实就是一个试探。 试探出这一类东西能不能激起施绵的兴趣，也是试探她的承受能力。免得一上来就玩儿猛的，要是把施绵吓回去还好，万一恶化了她的情绪，致使她做出更过激的举动，吴庸可承受不起那样的后果。 既不是周末，也不在寒暑假期，排队的人算不上很多，等了不到五分钟，便轮到了吴庸和施绵。 坐上列车的时候，施绵还很淡定，只是有些嫌弃车座上的水，被工作人员告知出去后有烘干机，才不情不愿地坐上去。 列车在轨道上缓慢行驶，相互嵌合摩擦发出“咔咔”的声音，车上的人此时还没有惊叫，但此起彼伏的紧张议论不绝于耳，扰得施绵烦躁地抓紧了卡在胸前的扶手。 感谢贱客特2的打赏~ 282 刺激的游戏 在吴庸刻意为之下，他和施绵坐的位置是列车的最前端，视野不会受其他人影响。相应的，在俯冲下去的瞬间，他们也将成为受到视觉冲击最强的两个人。 当列车挪动到“悬崖”边缘，即将沿着与地面呈90°垂直的轨道滑下时，吴庸听到施绵上车以来的第一句话。 “你确定……这个车子不会出问题吧？” “当然……” “啊——！” “呀呀呀啊——！！” “妈呀！！” “……” 不待吴庸说完，列车猛地往下一个俯冲，他便听到后边一片哀嚎和尖叫，反倒是旁边一点动静也没有。 没有作用吗？ 吴庸有些失望。 而他旁边的施绵，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 烈风灌耳，极速放大的地面和失重感，像一条无形的巨蟒死死缠住她的身体，连口鼻也被粗壮的蛇身捂住，发不出一丁点声音，甚至于无法呼吸。 身体的凝滞却无法让思维也僵化，在下落的短短2秒之内，她脑袋里闪过了无数道念头。 手脚发软了怎么办！ 如果那个时候跳下去，感受到的就回去这样的感觉吗？ 如果现在设备故障，会死得很痛苦的吧？ 为什么……突然有些畏惧生命的骤然停止……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 纷杂的念头还乱哄哄地在脑袋里或尖锐地叫着，或模糊地低吟。 列车已然冲破湖面，激溅出两大片形如羽翼的白浪，惹得围观的人们哄闹着躲闪。 一部分湖水往车里扑过来，湿了一车的人。 有一大半早有准备，或是临时在海洋王国里买了雨衣的还好些，完全没做准备又是坐在车头的吴庸和施绵，则被淋了个通透。 好在施绵顶着丁烨的身体，倒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放福利。 吴庸撑开安全扶手从列车上下来的时候，见施绵还呆愣在座位上，一点儿没有要下车的打算。 帮她把安全扶手撑起来，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走了烨哥。” 施绵这才恍恍惚惚地扶着吴庸的胳膊站起来。 不远处刚把眼镜戴回去的眼镜娘，一抬头就将这一幕纳入眼底，身体不由得激动地一颤。 “实锤了，强势年下攻，呆萌大叔受！没想到居然能在现实中看到这么有爱的CP！” 虽然只是低声喃语，但在她兴奋之下，音量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控制好，被旁边通过相亲认识的准男友听到了些不太和谐的字句。 “你刚刚说什么CP？”汉子好奇地问。 眼镜娘心虚地摇摇头：“没什么，我们接下来去最大那个过山车玩怎么样？” “好啊，听你的。” 机械工程出来的汉子平时没多少和妹子接触的经验，就牢记了出来之前他妈跟他说的一句话：去哪玩儿，怎么玩儿，不知道的话就跟着人家小姑娘的节奏走，别乱来。 那边眼镜娘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和准男友先行离开，这边吴庸带着施绵到路口的人体烘干室去烘干衣服和身体。 “真被吓到了？”看着从烘干室出来，似乎还在神游太虚的施绵，吴庸试探着问。 要是真接受不了这种东西，那接下来的计划就必须改改了。 然而施绵的反正出乎他的预料。 仿佛被他的声音唤醒，她茫然的表情很快演变为一抹愉悦中带着震撼的笑容。 “我们再去玩一次吧！” 她的眼里出现了几天来不曾有过的光彩，一扫先前的郁郁之气。 “觉得好玩？”吴庸也笑了，看来运气不错，初始方案可行！ 心情如拨云见日的施绵难得地把内心的感受详细讲了出来：“一开始不太适应……不过那种感觉真的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就像淤积的闷气突然全部倾泻出去了一样，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即便如此，施绵还是留了一截话在心里。 以前像温水煮青蛙似的，慢慢向死亡的方向挪动，并不觉得什么。但在刚才列车往下俯冲的瞬间，她第一次产生出，希望不要就此死去的念头。 光是怕痛吗，还是怀有向生的祈盼？ 施绵自己也不知道。 但如此与她从诞生之际便截然不同的想法，她不仅不愿向外人道，哪怕是自己，也不想去深究。 施绵转身要回去排队，却被吴庸按着肩膀往另一个方向走：“‘激流勇进’只是道开胃菜，我带你去玩儿个更好玩的！” 海洋王国里落差最大、玩起来最惊险的过山车，当属鹦鹉过山车。 最高处距地面80米，全程坐下来得两分钟，是海洋王国最刺激的项目之一。 除了摩天轮和地标雕塑，这里是唯一一个不管在海洋王国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看到的地方。 还没走到鹦鹉过山车，二人便听到远处轨道上传来阵阵尖叫，在开阔的高空传播范围也宽广了不少。 要是之前听到这种声音，施绵表示完全无感。 然而现在，她只觉得尖叫的分贝越高，似乎就预示着越好玩！ 眼镜娘此时正和她的准男友从鹦鹉过山车上下来，准男友似乎有些受不了这么刺激的游戏，面如菜色地坐到路边的长椅上休息。 眼镜娘无奈地在一旁坐着陪他，一抬眼便看到吴庸和施绵进了鹦鹉过山车的排队队列。 这边准男友还没彻底缓过来，“年下攻”和“大叔受”就已经玩过鹦鹉过山车，出来了。 看那两人都没什么事，“大叔受”还面带潮红很是兴奋的样子，再看看身边的弱鸡准男友，平时看到一对亲密男性就莫名开心的眼镜娘，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悲愤——为什么，优质的汉子都去搅基了么！ （?皿）3 吴庸和施绵路过眼镜娘坐的长椅时，都没注意到他们。 施绵跃跃欲试地问：“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吴庸：“去蹦极，虽然只有50米，但真正的自由落体运动和你刚才玩的那两个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你肯定会喜欢的。” 听到他们说话的眼镜娘眼前一亮，对准男友展现出一个最温柔的笑容：“你休息好了吗？我们去蹦极吧！” 283 未察觉的改变 人类没有翅膀，却又向往飞翔，于是发明了滑翔伞、降落伞、热气球、飞机等一系列飞行器。 而这些东西要么无法让人直接感受到在空中翱翔的滋味，要么受到的限制太大，大多数民众几十年甚至一生都不会接触到。 但人类总会有办法利用现有条件来满足自己的执念，又或者说，资本总会为人们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下衍生出的更多需求服务。 蹦极无法让人体会到飞翔的滋味，却能让人经历自由落体运动。 海洋王国的蹦极塔不算高，仅有50米，建在一片碧蓝的人工湖中央。 所谓的50米蹦极也不会真让人自由坠落50米的高度，吴庸目测，绑在人身上的安全绳大概只有25米左右长，弹性极好，受到下坠拉力绷紧之后，很快就会将人往上弹。 从远处看，一个又一个从高塔上往下蹦的人，刚跳下时还能尖叫着维持掉好pose，一旦安全绳开始往回扯，一个个都一改“信仰之跃”的帅气模样，像是被橡皮绳拴住甩来甩去的青蛙，在空中荡出奇怪的姿势，还伴随着阵阵嘶吼。 不用施绵说，吴庸便能从她脸上读到一句话：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在体验过这种新奇又刺激的游戏过后，施绵身上不协调的暮气衰减了不少，焕发出少女应有的活力。 蹦极塔，也是吴庸这次计划的终点站。 两人在塔下排队登记，量了身高体重还测了心率才被放行，坐进电梯直上塔顶。 施绵排在吴庸前边，在工作人员指导下穿戴好护具扣好安全绳，正要走上从高塔延伸出入的蹦极台时，吴庸忽然拉住她说：“跳下去之前，想想如果安全绳出了问题，你将永别于世的话，你真的会义无反顾地往下跳吗？” 他认真的语气搅得施绵有些心慌，下意识想反驳，却被工作人员催促着，话未说出口便走上了蹦极台。 心跳很快，胸腔似乎能明显地感受到心脏“砰砰”跳动的节奏。 施绵知道自己很紧张，比乘坐“激流勇进”和鹦鹉过山车时都要紧张。 她的人生与丁烨截然相反。 在她的“记忆”里，自己出生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家庭，是个独生女，父母都因为工作性质不常在家。 她本来就比较内向，再加上经常被父母丢到亲戚朋友家寄养，总是过得很拘束，于是越来越不愿向他人显露自己内心的想法。 “记忆”里，没有朋友，和父母也不亲，与其说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倒不如说是只剩下“责任”为羁绊的陌生人。 人生似乎就在一片小小的圈子里打转，圈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圈子外的世界也不能让她生出多少向往。 没有人虐待她，没有经历过什么巨大的人生变故。 施绵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很无趣，她的视野里永远是灰扑扑的一片。 这样的世界，有什么好眷恋的？ 然而今天，是她多年以来第一次发现，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有趣的事情！ 仿佛在她灰白的人生当中忽然掺进了五色的光彩！ 她还想玩更多、更多次！ 哪怕知道这不过是肾上腺素分泌带来的情绪变化，她依然为此着迷。 而前两次游玩也让她产生了一种虚假的自信——那样的感觉都没什么可怕的，还有什么能吓住她的呢？ 甚至因为怕痛而希望在睡梦中死去的愿望也发生了改变。 如果爬上几百米的高楼，或者干脆去玩跳伞不开伞包，能在死前感受一次足够长的自由落体，或许也挺幸福的呢！ 而且这种死法还不会像之前一样，总是被打断。不管是外人，还是别的人格蹿出来，都阻止不了她！ 微微摇头将脑袋里别的念头清理一空，施绵强作镇定地走向跳落口。 她现在只想好好体会将要感受到的东西，才好记清楚，“第一跳”到底是什么滋味。 吴庸刚才说的那些话，施绵自信影响不到她。 这么多人跳过都没事，哪怕她在跳下去之前对自己下心理暗示，但潜意识知道安全有保障，也不会达到吴庸所希望的效果。 她却没有发现，之前找到机会就要尝试一死的想法，现在却悄然转变。 而当她真正站在跳落口，低头看到脚下离得老远的湖面时，自己也没想到，会禁不住猛咽一口口水，往后退了两步。 旁边的两个工作人员对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让后面的人少等一会儿，果断地推着她的背往跳落口过去，一边让她松开栏杆，站直身体。 “停停停！我自己来，你们别推，还没准备好呢！”施绵用吴庸从没见过的急切语气阻止工作人员的粗鲁行为。 后边等候着的几个游客看她一个“大男人”表现出这般畏惧的模样，纷纷含笑。 她这副样子落入吴庸眼中，总算让他松了口气——她固执的根基，看来已经被撬动了。 施绵亲眼看到所有的设施都被工作人员检查了一遍，纵然有什么意外，下面是一个湖，又有救护人员开了皮艇在下边候着，完全不用为自己的生命安全担心。 更何况，她本来是不应该惧怕丢命的。 可理智是一回事，当她切切实实站到跳落口，脚尖往前半厘米便是高空的时候，还是难以遏制住本能的求生欲。 在她身后的工作人员却是没有耐心了，最后问了一次“要不要放弃”，看到施绵犹豫着点头后，让她站直，双臂张开，迅速倒数“3，2，1”，然后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啊——！ 啊啊啊啊啊啊——！！！ 内心的呐喊骤然覆盖掉其他所有思绪！ 疾风灌耳，湖面迅速放大，仿佛被海啸直击的失重感让她下意识抓紧了胸前的安全绳扣，然而已经身体发软的施绵连绳扣都抓不稳，虚握着的手不停地高频率微颤。 令人无法思考的阶段深印于心，跳下去将近一秒钟，施绵终于结束了无声的呐喊，回复了些理智。 然而她的脑袋里也只是堪堪挤进来一个念头：如果当年选择了跳楼，就会是现在这样的感受吗？ 感谢书友20180409205419662的月票支持~ 284 轰然倒地 当安全绳开始回弹的时候，刺激的感觉已然消退，只剩下新奇。 除了从蹦极台跳下的前两秒刺激到令人窒息，后面与其说刺激，倒不如说像在跳床上玩耍一样悠闲。 被蹦极台上那两个推她下去的工作人员拉回来的时候，施绵还有些意犹未尽。 吴庸看出她神情中的留恋，阻止了她要打开安全扣的举动，对她说：“你要是还想玩儿，把我这次也让给你好了，还不用再排队。” 他以前也来玩过，当时想的是来都来了不体验一下值不回票价，然而经历了那次之后，吴庸自觉已经有过深刻的体验，用不着再复习一遍。 要不是怕他不跟上来施绵会半路放弃，他只会在远处欣赏一下从蹦极台甩出去的“青蛙们”各式各样的姿态。 施绵没看出他从心的本质，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 等她再跳完一次，和吴庸走出蹦极塔的时候，刚好碰上拖着好不容易才说服的准男友过来的眼镜娘。 看到这一对“年下攻”和“大叔受”果然来蹦极了，眼镜娘暗自在心里立了个flag，要是今天准男友陪她把海洋王国里的刺激项目都通玩一遍，回去她就给他转正！ 她的准男友还不知道她此时打了什么主意，满面愁容地跟在眼镜娘身后，不时看着蹦极台跳下的人，只觉得浑身直冒冷气。 这一对“准情侣”究竟能不能修成正果，并不在吴庸考虑当中。 他现在看着身边完全鲜活过来的施绵，内心成就感满满。 “让我看看……地图上还有挺多游乐项目呢！除了我们已经玩过这几个，‘风火轮’看上去也挺有趣的，还有这个‘急速飞摩’，还有这个跳楼机，应该跟蹦极的感觉有些不一样吧？” 刚进海洋王国还兴趣缺缺的施绵，此时脸都快贴在了卡通地图上，挨个儿找“可能会有趣”的项目。 “我们把这些项目都玩一遍怎么样？” 若不是她的动作要斯文许多，吴庸都差点以为现在控制身体的是熊孩子董然然，一点儿没有她之前要死不活的样子。 “还觉得这个世界很无聊吗？”吴庸笑问。 正滔滔不绝的施绵顿时戛然而止。 被她刻意忽略的念头，在吴庸的提醒之下，又从她心底破土而出。 “今天玩的这些是挺有趣……不过再有趣的事情都终将会被时间变成无趣，这些也就是图个新鲜而已。” 即便察觉到自己心态的转变，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还是让她嘴硬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她死不承认，吴庸却笑得更欢了：“等这些东西让你觉得无趣的时候，自然会找到更多更有趣的事情。” “活着最大的好处，不就是无限的可能性嘛！” 见施绵若有所思，吴庸趁热打铁道：“如果你之前真的自杀成功了，今天还能来这里玩儿？” “而且……死亡背后究竟是什么，谁都不知道，我们只是猜测死去以后会毫无所察、毫无所知，可万一死亡之后思维不散，却因为身体的消弭而更受限制，你确定会比活着的时候更好？” 施绵嘀咕了一句：“诡辩！” “你认为是诡辩就是诡辩吧，不过刚才我没看错的话，两次要跳下去的时候，你都退缩了，最后都是被工作人员推下去的。” “那又怎样？”心虚归心虚，气势却不能输。 15岁，并不是一个心理完全成熟的年纪呢，虚张声势也表现得如此稚嫩。 略微感慨，吴庸平静地阐述出不容辩驳的事实：“你不想死。” 简单有力的四个字，仿佛一根巨大的实木钟杵撞击在施绵的心墙。 “当——当当——当——” 四次连续撞击，在她积年累月堆砌的顽固堡垒上撞出蛛网似的裂痕，随即越扩越大，最后希呖呖碎得满地都是。 我，不想死吗？ 施绵恍惚地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回想起看到脚下的高空便忍不住后退的场景，又觉得吴庸似乎说得没错。 吴庸看着她的表情暗笑：丁烨和孟子渊那么会掩饰自己，董然然和施绵却什么都写在脸上。 起初他还以为施绵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高冷范儿，了解她之后才知道，他那会儿在施绵脸上看不出太多东西，只不过是她当时心湖静得如一滩死水，自然没有波澜了。 见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转变，只是一时间还在摇摆不定，没有得出定论，吴庸也不再多说，给她留出自己思考的时间。 就像施绵说的一样，再新奇有趣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者做这件事的次数多了，有趣总有一天会变成无趣。 蹦极带来的冲击力，可以让施绵意识到人类本能中的求生欲，但要是蹦的次数多了，那种强烈的冲击自然会减弱消退，失去效果。 所以纵然她还在摇摆不定，吴庸也没提出让她再去蹦几次，体会一下“不想死”的感觉。 沉寂了好一会儿，施绵忽然茫然地对吴庸说：“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去发现有趣的事情。” 宾果！ 吴庸知道，她已经接受了“自己并不想死”的这个说法。 “每个人觉得的有趣皆有不同，你今天玩儿得那么开心，但你有没有注意到，这里也有一部分人并不能接受刺激的项目，玩儿这些，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受刑。” 施绵点点头，她也看到了几个从鹦鹉过山车下来就面如菜色，在垃圾桶旁边干呕的。 “没有人生来就知道自己适合什么，做什么事情会觉得有趣，只能用时间和实际行动去尝试。” “丁烨，不就找到了‘表演’这项终身课题嘛，‘施绵’也一样会遇到趣味能够保鲜一辈子的事情。”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你活着。” “……活着啊。”施绵喃喃。 “可是，我这样算真正意义上的活着吗？” 她问出这句话，又觉得吴庸不会明白其中真意，无奈地笑了笑。 “无论如何，谢谢你今天陪我，陪施绵玩了一天。” “如果我还能出来，一定会把时间用去找更好玩的事情。” 明明还是丁烨那张古铜色的硬汉脸，吴庸却忽然觉得，ta的面部轮廓带上了些少女的柔和。 “不用……” 他的谢字刚到唇边，方才还笑得灿烂的施绵眼白一翻，轰然向他倒过来。 285 施绵记忆里的端倪 猝不及防被一个健硕的汉子压过来，吴庸右脚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一变故惊得他来不及细想施绵刚才话中的深意，急忙通知了海洋王国里的医务人员过来看她的情况。 丁烨的身体并无大碍，所以这边的医务人员折腾了半天，也只得出了一个“低血糖”的结论。 而在意识空间发生的事情，却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每一个人格都会拥有一个承载ta的箱子，像一口立着的棺材，即便是主人格也不例外。 施绵望着属于自己的那个箱子，精美的木质花纹已然碎裂，只余一地不规则的木片。 回不去了呢…… 除了她的箱子以外，还有六口完好无损的箱子，和几堆凌乱的木片，那些都是之前消散的人格留下的。 她，也要消散了吗？ 施绵蹲下来，捡起一块木箱残片发愣。 主人格的箱子忽然被打开，丁烨还记得自己陷入沉睡时，走出来的是董然然，然而现在没有被箱子限制住的，竟然是极少出现的施绵。 丁烨记得她。 在人生最黑暗的那段时间，亲人不是在牢狱，便是离他而去，所有的一切在他眼里都失去了光彩。 就是在这样的档口，无力承受的他，在躲回狭小的箱子时，看到了擦肩而过的施绵。 她和那时的他一样，周身弥漫着黑暗的气息。 但她比他“勇敢”。 那时的丁烨，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无时无刻不想着死亡，但他却不敢。 所以施绵诞生了。 只是现在，施绵已经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丁烨？”施绵率先和他打招呼，“表演真的那么有趣，值得你把一生投进去？” 以往只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丁烨经历的一切，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真实的电影，到了她支配身体的时候，丁烨曾经的经历并不足以影响她的性格。 “是，表演就是我继续存在的意义。”丁烨毫不犹豫地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施绵感觉自己的身体更轻了一些，她朝丁烨一笑：“那么以后，就请多指教了。” 放下手中的木片，朝丁烨走过去。 两道人影重合，数度扭曲，最终还是成了丁烨的模样。 …… …… 丁烨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守在病床前的吴庸的脸。 “施绵……烨哥？”吴庸察觉到他的眸子不再像施绵那般澄澈，一望便能见底，急忙改了称呼。 丁烨从医务室的床上撑起身体，捂着额头问：“我……这是在哪儿？” 吴庸：“我们一起来海洋王国，你连跳了两次蹦极，下来就晕了，医生说你是低血糖，在这儿躺了俩小时才醒。” 丁烨似乎才想起来一样，恍然道：“对，我想起来了，第二次跳下去的时候就有些头晕，只是当时太兴奋没注意……谢谢你照看我，现在我没事了，想回家去休息。” “先喝了这个。”吴庸摇着头给他端了杯葡萄糖水，“还不是烨哥你，前两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不晕才怪，以后可不能这样。” 丁烨从善如流地接过温热的糖水喝下，在这边叫来了医生检查没有问题之后，海洋王国还专门为他们排了一班接送车，以确保能够把人安全地送回去，免得闹出什么游客来这里玩，却发病半路晕厥的消息。 回到秀岭园，丁烨和吴庸都没有提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两人就好像普通房东与房客一样，互不干扰，却又因为曾经“一起去过游乐园”，并且丁烨接受过吴庸的“照顾”，表面上看，似乎比寻常房东房客之间的关系更亲近。 然而两人心里在想什么，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大多数丁烨醒来的时候，都不会记得副人格支配身体时发生的一切，但有一种情况却是例外。 丁烨还记得，他刚出道几年的时候，也演过一个双重人格为题材的电影，里边的主角拥有两个人格，相互做过的事情都不知道。 在他得病之后，他才知道那部电影的设定，并不符合现实。 因为，真正的人格分裂患者，基本上都不会只分裂出一个副人格。 像他这样，才拥有6个、除去刚消失的施绵才5个副人格都算少的，哪怕有十几二十几个副人格，也属于正常现象。 这些人格并不是固定不变，随着他的成长，不时还会有新的人格诞生，也可能随时会有人格消散。 当一个副人格与丁烨这个主人格融合，彻底消散的时候，丁烨就能记起这个副人格支配身体期间发生的一切。 这一次，施绵与他重新融为一体，他也就拥有了施绵主导身体时的记忆。 施绵仿佛重度中二般一心寻死的举动让他一想起就不禁脸庞发热不说，融合了她的记忆之后，丁烨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吴庸带给他的违和感。 这个自己找上来租房子的男人，虽然缓解了他的经济压力，但他对施绵所做的一切，实在是太可疑！ 施绵毕竟只是一个未出社会的小女生，哪怕知道丁烨的所有经历，但那就像长辈把人生当中遇到的坑全部列出来跟小辈说了一遍，到她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该被坑还是同样会被坑一个道理，她以浅薄的阅历无法察觉到的东西，当丁烨从她的角度回想了一遍之后，便立刻发现了端倪。 她这次醒来的时候吴庸还以为她是董然然，那天叫她一直用的“董然然”这个名字。 到她两次偷跑出秀岭园，吴庸也很快将她找到带回，并且一点也不诧异她变成了“施绵”，反而立刻接受了这个设定。 而后，在海洋王国，为了确定计划是否可行而进行的问话也相当可疑，似乎知道施绵和丁烨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一般。 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房客，又是怎么知道他人格分裂的事情的？ 丁烨自问现在没什么新闻价值，哪怕爆出人格分裂，在他这个过气影帝身上，很大可能也会被民众认为是自我炒作，为媒体吸不到多少流量。 为这么个不确定能赚够本的事情大费周章，可不是现在的媒体人乐意做的事。 感谢温逸之的打赏以及温逸之之之之之之之之之之的月票支持~话说你们其实是同一个人吧？ 286 伊莲 在丁烨揣测吴庸用意的时候，吴庸也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全无所察。 丁烨是影帝不假，而且还不是只会在镜头前演戏的那种。 但吴庸被81576锻炼出来的洞察力也不是摆设，自打他在海洋王国的医务室里半真半假的演戏时，吴庸就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出了他有所掩饰以及对吴庸这个房客的怀疑。 从已经接触过的三个副人格身上都能看出，他们是知道丁烨所有的经历的。 而在孟子渊的条件里，同样是禁止吴庸在丁烨主人格控场的时候，和他提起副人格支配身体时发生的事情。 为了坚持职业操守，也是为了在孟子渊出来的时候好跟他交差，这几天吴庸一直跟丁烨绕着圈子，绝口不提董然然和施绵出来时的事情。 感觉丁烨的疑心越来越重，白天干脆不在秀岭园里呆着，反正有81576帮他盯梢，吴庸乐得腾出时间跑回林家蹭饭，到晚上才回来睡觉。 对丁烨就说，出去找活干了。 左右在他这个年纪，自己挣钱维持生计才是正常，完全挑不出什么错。 丁烨一时间没能从吴庸嘴里套出话来，但他在施绵记忆里的举动和说过的话着实可疑，再加上丁烨的身份证、银行卡到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他十分怀疑一切都是某个副人格在捣鬼，吴庸说不定就是ta的帮凶！ 不得不说，他的推断与真相十分接近，但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却如何都想不明白。 一开始丁烨是打算尽早离开S市，回魔都补办一应证件，方便之后的生活。 但现在他改了主意。 如果是有人故意为之，不说在回去补办证件的途中会不会被“截胡”，哪怕他顺利把证件都补回来了，人家有心要处理掉，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藏证件可比补证件要容易得多。 不如耐下心，等着狐狸尾巴露出来，再相机行事。 一个人在家里，丁烨依然坚守着多年养成的生活作息，早睡早起，坚持锻炼，有外卖也不怕饿肚子，就是外卖的东西都是大油大盐，吃多了腻歪得慌。 他不是不会做饭，小时候父母不理事，5、6岁的时候，家里烧饭洗碗的活计就落到了他身上。 人还没有灶台水池高，厨房里常备着一根小板凳给他垫脚，每天不仅得解决自己的口粮，还得做好吃的给他的酒鬼老爹和矫情懒惰的妈端去。 那么小的孩子，当然指望不上他能做出什么美食，只是能果腹，吃了不会闹肚子而已。 后来跟着奶奶住，倒是不用他上灶了，只需要给奶奶打下手，淘个米摘个菜之类的。 不过在厨房里看得多了，自然而然也学会了做饭，但有小时候的阴影在，丁烨一直对做饭十分抵触。 相比于吃不健康的外卖，他更讨厌烧饭刷锅！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快一个星期，某天吴庸正在林家和林梨讨论她新小说的剧情，突然手机疯狂震动，却是81576发来消息说，丁烨出现了异常行为。 没办法，吴庸只能向林梨告别，迅速赶去秀岭园。 “81576，他做什么了，现在在哪儿？”一出林家，吴庸就戴上了蓝牙耳机，急切地问。 “他刚才出去买了菜，现在正在家做饭。” 吴庸脚步一顿，很是无语：“这叫什么异常？” 81576懒得和他解释：“以你弱鸡的观察和分析能力，要想从监控视频中看出端倪是有难度，等你回秀岭园亲眼见到就明白了。” 鄙视的话，往往用平铺直叙的语气说出来，会因为其中不容置喙的笃定而更加气人。 吴庸对着路边的一个监控摄像头翻一个白眼，向81576传递他的不满——他敢百分百肯定，这货一定正通过路面监控“看着”他的。 一路不敢耽搁，到秀岭园，刚一开门，扑面而来的香气让吴庸在霎那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开错了门。 所以，81576是因为从监控里看到“丁烨”异于寻常的厨艺，才判断出ta此时已经不是丁烨的？ 这个疑惑，在吴庸见到ta的那一刻，便完全解开了。 伊莲听到开门的声音，关了灶上的火，出来看。 “小吴？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她的普通话不太标准，偶尔会有一两个音的音调有些奇怪。语气柔柔的，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知性的女人味。 只不过，这种气质放在丁烨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吴庸突然觉得菊花一凉。 这种gay_gay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喂！ “今天只有一场表演，所以回来得早。”吴庸勉强一笑，“话说烨哥，你这又是在扮演什么角色，口音那么奇怪？” “很奇怪吗？”伊莲脸上浮现出懊恼的神色，“汉语实在是太难了，我学了好久呢。” 见吴庸还一脸奇怪地望着她，伊莲似乎才反应过来，温柔笑道：“我叫伊莲?卡里娜，来自法国巴黎，这段时间麻烦你关照我们了。” 果然，还真是她！ 丁烨的副人格里，除了施绵，就只有伊莲一个女性。烧得一手好菜、口音奇怪，再加上这副让吴庸很不适应的温（gay）柔（gay）样子，也只会是她了。 单纯从视觉角度来说，吴庸还是更喜欢施绵，虽然没有女人味，但是她看着还是个爷们儿啊！ 就丁烨那一身腱子肉，带上伊莲的气质，要怎么违和怎么违和，而且总会让吴庸感觉自（ju）身（hua）安全成个问题。 他一直站在玄关不动，定定地看着伊莲，盯得她有些不自然地向吴庸发出邀请：“我多买了几块小羊排，如果你还没吃饭的话，要不要一起吃？” 条件反射地想要拒绝，但话才到嘴边，就被萦绕于唇畔鼻端的肉香味堵回去了。 “好，那麻烦你了。” 吴庸和伊莲保持着一段距离到了餐厅，这套房子里的厨房是开放式，坐在餐桌前就能将灶台那边尽收眼底。 小煎锅边上的盘子里已经摆了两块煎至金黄的小羊排，黄油的香气和羊肉的味道全面碰撞融合，一闻就让人垂涎欲滴。 吴庸眼巴巴等着伊莲煎他的那份，一边想一个问题。 伊莲出来的诱因，是什么？ 想和大家聊聊天 这不是请假条，今晚的更新肯定还是有的，只不过会晚一些再发，无眠想和大家聊一聊。 之前一直说第一本书一定要写过百万字，不过现在看来可能会食言了…… 我能保证的，就是绝对不太监，尽全力争取不烂尾。 这个故事开始得很仓促，第一章基本就是在心情很烂的时候，发泄一样敲出来的，后来感觉这个故事可以写，脑袋里出现了孙老爷子和林梨的故事，所以就写了下去。 没有大纲，没有想过后面该怎么发展，只凭着一点模糊的感觉，还以为能像短篇小说一样一路莽写。 林梨在我最初的设定里，是必死的。 但后来男票说那样太毒，分分钟弃书，于是强行改了设定，给她续了一本书的时间。 但是越写到后面，越显露出没有大纲的缺陷。 在这本书里，无眠开始学会给故事设定一个具体的脉络，学会先想好结局，然后去逆推，学会怎么把以前完全是传统文学风格的文字变得通俗，想方设法的让它们变得有趣一点。 从开始一天尬两千都困难，到后来一天四千刚好，偶尔有两天还写了六千字。 虽然在一众触手怪当中，还是很辣鸡，但对于以前的无眠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 只是最近，越写越觉得艰难了。 进不去状态，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又或者知道后面的剧情，但就是写不出来。 有的作者会因为成绩差而切书，无眠不想这样做，因为这是对正版订阅读者的不尊重，更是对最初那个灵感的亵渎。 所以，再困难，无眠依然会写完这个故事。 给吴庸和林梨一个结局，交代清楚key后面的事情，给这本书划上一个不算残缺的句号。 只不过，一开始承诺的百万字……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到…… 或许写不到百万字，但我会尽力给自己，给所有支持我的读者，给故事里的每一个人，一个交代。 因为无眠状态的问题，这两天遇到了点难过的事……所以发了发牢骚，权当作发泄了吧~ 总之，不论如何，无眠都不会放弃写故事！ 以上！ 287 来自法国的家庭主妇 除了黄油煎的小羊排，伊莲还做了两份意大利面。不得不说，味道非常棒，本来不怎么饿的吴庸，不消一会儿就把盘子里的食物吃得精光。 他一边帮伊莲收拾碗筷，一边问：“烨哥，怎么会突然想起扮演一个这么女性化的角色？” 乍听到这句话，伊莲一愣，没反应过来其中的意思，片刻之后，才在吴庸征询的目光中说：“揣摩各种角色的内心和习惯，有助于和其他演员演对手戏。” “这样啊，看来在表演方面，我和烨哥还有不小的差距！”吴庸面上尽是感慨之色，心中暗道伊莲这个角色，恐怕不像董然然和施绵那样容易在他面前暴露内心的真实想法。 董然然自不必说，刚开始接触施绵时，是让人感觉有些高冷，但其实质还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少女，一旦用对了方法，想从她那里得到想要的信息并不困难。 在孟子渊给他的资料里，伊莲不过是一个家庭主妇，有着单纯的梦想，他还以为同样会是个心思单纯，容易被抓到软肋的人物。不过现在看来，想要从伊莲这里套出消息，不一定会比应付丁烨、孟子渊来得简单。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证丁烨的副人格们不要打扰到别人的生活，只要伊莲没有出格的举动，吴庸完全可以慢慢从侧面来了解她，不用急着下猛药。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伊莲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仅不避着他，反而常常主动和他接触，热情地邀请他一起烹饪食物，大有要把她的厨艺全部传授给吴庸的架势。 还打趣地说，现在多做些好吃的贿赂他，等哪天她懒癌犯了的时候，才好支使吴庸给她做饭，免得又得吃不健康还难吃的外卖。 此外，伊莲还往家里添置了一台缝纫机，买了许多颜色材质各异的布料回来。打版画线，裁剪缝纫，给自己和和吴庸做了几套富有设计感，又不至于太过前卫的衣服。 她做衣服很快，经她手出来的服装，穿上去既舒适又合身。 吴庸怀疑她如此热情的企图，不愿意这么不明不白地收下她的贿赂。毕竟吃人最短拿人手软，蹭她几顿饭也就罢了，他有时候晚上回来也会给伊莲带点巧克力、蛋糕之类的做零食。 但手工那么好的衣服，而且81576查过伊莲的网购账号，她买的布料有许多都不便宜，吴庸自觉没有哪里值得伊莲对他这么好。 更何况穿着一身出自其他女人，而不是林梨之手的衣服，哪怕伊莲的心理年纪差不多足够当他的母亲，到底是没有亲缘关系，他还是会觉得很别扭。 只是他不接受，伊莲便直接将几套衣服都挂到了他衣柜里，一副“反正我送出去了，你爱怎么处置都行”的样子。 吴庸没办法，送回去两次又被送回来之后，他干脆任由那些衣服挂在衣柜里，反正不穿就是了。 孟子渊给的资料里，伊莲虽然是家庭主妇，但同时也是一位业余的服装设计师，在她的“记忆”里，自己和家人的衣服都是由她亲自设计、制作的。 吴庸的确在搜集来的资料中，看到过类似情况。 副人格不仅与主人格年龄、性别、身份都不同，甚至连国籍也不一样，还掌握着主人格不会的技能。 刚看到这样的资料时，吴庸是不信的。 如果只是人格分裂，那么分裂出的人格应该也是建立在主人格记忆的基础上，怎么可能凭空多学会几样技能，甚至连语言都不同呢？ 伊莲的出现却生生打了他的脸。 吴庸试探过，她的确会法语，而且发音非常标准，哪怕是货真价实的法国人来听，也会感叹于她纯正而浪漫的腔调。 当然，吴庸不会法语，辨别不了，是由81576通过声音采集对比分析，来判断出她的口音和准确度。 难道人格分裂真的能有这么神奇的效果？ 好奇之下，即便伊莲一直很老实，没有惹出什么骚乱，除了行为举止娘了些，说话口音怪了点儿，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吴庸还是不时地绕着圈子试探她，想要弄明白她的厨艺、设计功底还有法语，究竟是怎么来的。 可惜的是，伊莲的回答总是在情理之中，又每次都让他感到失望。 “……” “怎么学会的法语？那就要问我的爸爸妈妈了，快四十年以前的事情，当时我还是个婴儿，哪里会记得？”略带调侃的话向吴庸做出了完美的解释，只不过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厨艺啊……结婚之后，为了爱人和孩子学的，还不错吧？” “如果你能跟我学上几招，肯定能更招女孩子喜欢！要不要来学？” “……别看我只是个家庭主妇，我以前可是学服装设计的，就算现在因为家庭耽搁了，功底可是一直没有落下。我还想着等孩子长大了，不用我天天照顾着的时候，重新复出，去参加设计比赛呢！” 伊莲出乎预料的健谈，仿佛真是个围着家庭打转，却又心怀梦想，没有一日不挤出空隙时间搞设计、做衣服的法国中年主妇。 还是很喜欢唠叨的那一种。 但只要谈及她常提起的丈夫和孩子目前的具体情况，她却总是语焉不详。 几次聊天下来，虽然伊莲总是很努力地在关键时候转移话题或者含糊过去，但吴庸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她的异样之处？ 或许，只要搞清楚她丈夫和孩子现在的情况，就能解开她身上的谜团。 除此之外，吴庸还接到了81576发现的一条消息——当年抛夫弃子的丁烨的生母，已经锁定到了她现在的位置。 丁烨的母亲出走前两年，还会小心掩饰自己的踪迹，后面这些年，却又用回了本来的身份，所以81576找起来并不费力。 在找她的过程中，81576还发现，不止是它和吴庸，在丁烨拿下影帝的第二年，他便已查到了母亲的下落。 只不过，从未去见过她。 288 母亲 吴庸突然对这个女人感兴趣，拜托81576去查，是因为注意到了一件事——丁烨的母亲，以前就是一个裁缝。 她没怎么上过学，跟着丁烨的外婆学了些手艺，虽然没钱开裁缝店，但摆个小摊，做些收边改裤脚上拉链之类的小事儿，或者帮别人把大衣服改小，短裤腿加长一类的活计，也能混口饭吃。 她离开丁家的时候是跟一个男人跑掉的，二十多年下来，现在却是孤身一人，五十多将近六十的年纪了，还在给人做钟点工，否则连饭都吃不上。 如果当年她不走，或许丁烨那个扶不起来的父亲，还是会在某次醉酒之后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但有努力的丁烨在，她的生活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艰难。 可惜没有如果。 吴庸自问，如果他是丁烨，也一定不会去见那个生他的女人，甚至可能从一开始就不会查她的下落。 他不知道，丁烨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查他母亲的消息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过要认回母亲的打算。 但吴庸有种直觉，伊莲·卡里娜的诞生，与丁烨早早离家出走的母亲不无关系！ 所以，在经过一番考虑之后，吴庸让81576伪造了一封来自丁烨母亲的“亲笔信”，附上她近期的照片和一个电话号，投寄到了秀岭园。 在收到快件，看到里边内容的时候，吴庸第一次见到伊莲脸上雍容大方的笑容，崩碎了。 “伊莲，谁寄来的什么东西？你表情那么可怕。”吴庸装作好奇地问。 伊莲结巴了一下，神色惊惶地说：“没，没什么，就是一个故人，我只是没想到，现在这个年月还有人写信。” “哦？”吴庸趁着她还没平复心情的空隙，开玩笑似的眼疾手快地将她藏在身后的信件抢过来。 伊莲伸手就要抢回，吴庸仿佛是被里边的内容吓到了一般，张大了嘴任由她抢走。 “烨哥，那什么，我只是想开个玩笑，不是故意的啊！”满怀抱歉又尴尬的语气，坐实了他绝对已经在短短一两秒之中扫到了关键内容。 伊莲情绪似乎十分低落，虽然勉强维持着笑容，嘴角僵硬的弧度却比哭还要难看。 “没什么，只是有人在恶作剧而已。”她故作镇定地，将照片和信函撕得比碎纸机碎出来的还零碎。 而后往垃圾桶里一扔，收拾了桶里的垃圾袋就要出门。 “我去扔个垃圾，很快就回来。” “嘭”地一声，大门关紧，一反伊莲平常轻手轻脚关门的常态。 吴庸托着下巴望向刚关上的门板，暗忖这次试探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董然然的诞生，是因为丁烨目睹了童年好友被父亲杀死，所以这个人格的名字、性格、人设全都和他童年的伙伴一致。 现在看来，伊莲的诞生，和丁烨早年离家的母亲，绝对脱不了关系！ 提着垃圾出门的伊莲，门一关，脸上的笑容立刻化作怒意。 她怎么好意思！她怎么敢！ 既然当时恨得下心不要自己的儿子，主动放弃了为人母的资格，现在凭什么又能腆着脸凑上来，说要认回儿子！？ 伊莲当然记得丁烨曾经查过那个女人的下落，但既然他当时选择不认这个母亲，那么现在她便会帮他把这个决定坚持到底。 从伊莲接管身体之后，因为手里有了钱，又不像施绵不关心通讯问题，便找吴庸借身份证，重新办了张手机卡。 新卡里，目前只有丁烨唯一记得的经纪人刘威的号码，和新“朋友”吴庸的手机号。 现在，通话记录里又添了一串。 在撕碎信件之前，瞪了那串号码许久的伊莲，便已经记住了号码中的数字。 她没把这号码存进去，但一点不影响她先发过去跟那个女人说清楚，再去换一张电话卡！ 最好，之后连住所也换掉！ 天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伊莲怒气冲冲地拨出号码，不过两秒钟，秀岭园的家里，吴庸便在81576的提示下，接起了电话。 “喂，我是丁烨。”伊莲尽力去除自己语调中的柔和，努力用她最标准的普通话，说出丁烨的名字。 “小烨！……是你！妈妈好想你！”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哽咽渐起，传来一个略带些苍老的沙哑女声。 吴庸饱含着泪水点点头，感觉自己的情绪找得很对，音色也非常完美地与丁烨母亲的本音贴合。 这次换伊莲沉默了。 她想过要把这个不要脸的女人骂个狗血淋头，想过要和她据理力争，甚至做好打官司拒绝为她养老的准备。 但当她听到对方饱含深情的声音时，一方面觉得虚伪得恶心，心里却又生出一片小小的幼芽，犹豫着，或许那个女人对孩子总有几分真情。 毕竟那个女人也是十月怀胎，又受累将丁烨带大的啊！ 多少，会有些真感情吧？ 思及至此，虽然还是没有好口气，伊莲的怒意却压下来不少，闷闷地问：“你不是走了那么多年，过上好日子了吗？现在又回来找我做什么？” 对面的哽咽声骤然变大：“小烨，妈妈过得不好！妈妈现在好辛苦！” 她的哭叫惹得伊莲一阵烦躁，碍于良好的教养，还是让她哭哭咧咧地把话说完了。 “小烨，以前是妈妈不对，但是这么多年在外面，我每天都在想你！” “我现在58了，还在外边做工，眼睛不行了，做不了细致的工作，只能辛辛苦苦替人打扫卫生做饭……” “妈妈以前是不对，可你忍心看着我一把年纪还在外面操劳吗？” “小烨，你接我回去一起住好不好？我每天给你做饭洗衣服，把之前欠你的都补上！” 为了保证感情真实饱满，吴庸不光是学了个声音，还配合着声音在屋子里哭天抢地，做出一副老泼妇的样子，好让喘气声合在里边，显得更真实和激烈。 就是这么个演法特别累人，眼看着台词都要说完了，伊莲那边还没动静，吴庸只能在心里哀嚎一声，继续费力地演下去。 终于，听到了伊莲开口。 感谢冰择天的打赏以及盖的楼mua~无眠会加油哒（?_）? 289 伊莲诞生之因 “你想回来和我一起住？”伊莲的声音十分平静，但她竟然忘了尽力去遮掩古怪的口音，足以见得她内心的气愤。 电话那头的老妇人却似乎没听出来哪里不妥，只顾着激动地向她确认，是不是很快就会来接她，不，即便不过去接她也没关系，只要打点钱过来，她自己可以去买机票飞回S市。 静静地听着她在电话里喋喋不休地幻想着过来之后的生活，伊莲脸上写满了讽刺。 枉她刚才还幻想着，这个女人会有一丁点母性，可她说了那么久，全是在埋怨自己过得多不好、多辛苦，要么就是一刻不停地撺掇丁烨去接她。 除了一开始说了两句空泛的“想你”之外，言语中再找不到一丁点关于丁烨的东西。 若当真是一个思念孩子数十年的母亲，怎么可能在电话里句句诉说自己的艰辛，而不问及孩子一句？ 如果她真的关心丁烨，不可能不去搜集媒体报导的相关消息。 那么，知道儿子在她走后不久，又失去了父亲，难道就不想问问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又或者，儿子都33了，就不想知道，他有没有成家，有没有儿女？ 什么都不问，只一个劲地哭诉自己的苦楚，她又何尝对这个被她抛弃了26年的儿子有一点慈爱？ 伊莲胸中翻腾怒号着，如海啸来临般的悲伤巨浪。 她替丁烨觉得不值。 即便那么多年过去，丁烨从不曾提起那个女人，哪怕知道了她的下落，也权当不知。 但是，他深藏心底的记忆，却从不曾褪色，几十年如一日般清晰。 …… …… “妈妈，你在看什么呀？”5岁的小丁烨不解地望着17寸彩电里，穿得怪模怪样，脸上画着各种配色夸张的妆，在一条狭长的舞台上走来走去的人们。 那时的女人还很年轻，比现在的丁烨还要小一岁，有成熟女人的妩媚，又带着些天真少女的娇俏。 她把小丁烨抱在膝上坐稳，欢快地说：“那是巴黎时装周，模特们的走秀，所有服装设计师的梦想殿堂！” “小烨，你觉得妈妈做的衣服，和电视上模特们穿的衣服，哪个更好看？” 对上母亲充满希冀的眸子，小丁烨不假思索地说：“妈妈做的最好看！” 女人“咯咯”笑着在小丁烨脸上亲了一口：“那小烨长大了就给妈妈做模特，我们一起去巴黎时装周好不好？” “好！”小丁烨奶声奶气地伸出小指和她拉钩。 只不过，那样虚妄的幻想破碎得如此之快。 等不及小丁烨长大，那个巧笑嫣然和他拉钩的女人，就留下一封离别信，一去不返。 小丁烨不敢问终日酒气缠身的父亲，他妈妈去了哪里，是不是去几千里之外的，长得像靴子一样的国家，参加设计比赛了。 为什么不等他长得再高些，再带他一起去呢？ 他把母亲留下的东西，那些缝纫相关的书籍和碟片都看过很多遍，有许多不明白的东西，但是没关系，至少他知道，那是妈妈喜欢做的事情。 他一直记得妈妈说过，法语是世界上最浪漫的语言。 虽然他并不这么觉得，在母亲离开之后，也一度十分厌恶与法国、服装设计相关的一切，但他最喜欢的歌曲仍然是法语歌，会去找原声版的法语电影来看。 哪怕从未系统学过法语，但他有意无意接触过的，来自法国的东西，却并不在少数。 …… …… 伊莲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不知道其他人格是否明白自己的使命，但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诞生，是源于丁烨对母亲的思念和向往。 哪怕再不想承认，伊莲也知道，自己的“记忆”，完全源自于丁烨的幻想。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自己是一个来自法国，学过正统服装设计的女人，嫁给了一个中国人，生下了一个名叫“丁烨”的孩子。 老公去世得早，她一个外乡人，便在异国他乡将孩子抚养长大。 只不过，与大多数母亲不同的是，她和她的孩子，共用着一个身体。 然而她的孩子，却只知道那个不配为人母的女人，是他的母亲，而不认可她的存在。 伊莲不在意丁烨认不认她，理智告诉她，她不过是丁烨分裂出来的一个人格，绝不可能像一个正常的母亲那样，和孩子同处于现实空间，关爱他、照顾他。 但她可以在支配丁烨身体的时候，让他过得好一点儿。至少不用吃没营养的外卖，还能尽量“调教”一下孩子的室友，以便在她无法出来的时候，让孩子能吃得好一些。 又或者为孩子和他的朋友做几套衣服，在他回归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她一直使出自己所有的能力，希望可以对儿子有一丁点帮助。 但那个女人，明明是孩子真正的生母，做出那样的事情，怎么还有脸来祈求孩子的原谅，以图谋利？ 那个女人仍旧喋喋不休，伊莲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冷冷地说：“我不会接你过来。” 她一向自诩是个温和的人，但面对如此无耻的母亲，实在给不出好脸色。 “我的父亲和母亲都已经不在了，这不是气话，这么多年我都一个人过来了，以后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 “请你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恶作剧，再见。” 她尽量保持着冷静，将要说的话说出来，免得在她回去，儿子出来之后，又被那个女人缠上。 挂断电话，伊莲果断地将手机卡一并和垃圾扔掉，这才往家里走。 吴庸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咳嗽了两下找回自己的声音，以免到时候一开口就是老妇人的音色。 看来他猜测得没错，伊莲的确与丁烨的母亲有解不开的关联，否则无法解释她刚才在电话里的举动。 定下神，吴庸静静地等着伊莲回来，好进行下一步动作。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当房门再次打开，出现在他眼前的人，身上却少了几分女性的阴柔。 290 谁打的我？ 罗森此刻的心情很沉重。 他被董然然挤回箱子里，再找到机会奋力而出的时候，竟然发现原本的七个箱子又破了一个！ “孟子渊——！”他狠狠地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患上人格分裂，就意味着在之后的人生当中，随时有可能分裂出更多更迥异的人格，同样的，这些人格也随时有可能消散。 之前丁烨接活演戏的时候，就因为他深度入戏而分裂出过新的人格。 只不过，这样的人格并不稳定，被孟子渊三两下就挑拨得支离破碎，只在原本箱子的位置，留下一堆堆破木片。 所以，对于新人格的诞生以及旧人格的破灭，罗森本不会有什么想法。 但是这一次，破灭的却不是像之前那样不稳定的新生人格，而是一个已经诞生了十几年，虽然不常出现却异常稳定的旧人格！ 先前被困在箱子里，罗森有两次感应到了身体支配者的情绪波动，但都没有抢到身体支配权。 这次好不容易趁着伊莲心神不稳，憋着劲抢赢了孟子渊，却不料一出来，就看到原本应该是施绵箱子的地方，堆积了一片破碎的木头。 他就知道，孟子渊想方设法让“丁烨”呆在这个地方，绝对没有安好心！ 甚至于，那个莫名其妙上门来的房客，他也觉得没那么简单，指不定就是孟子渊布置的后手。 否则，单纯一个副人格跑出来，会把自己的存在都抹杀掉？ 罗森阴沉着脸，回到秀岭园的家里。 吴庸已经等了伊莲好一会儿了，见“她”回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向他打了个招呼。 罗森向他点点头表示回应：“我突然有点事情，得出去一下。” 他回屋拿了钱包，再一次准备逃之夭夭。 “烨哥？”吴庸发现他的口音和举止都与伊莲不同，却没想明白刚才在电话里，还是伊莲在应付“丁烨的母亲”，怎么从垃圾站回家那么短短一截路，就突然换了个人。 “我正好也要出门，你要去哪儿，如果顺路的话咱们一道走呗。”他赶紧穿好外衣，跟上罗森。 罗森没有否认吴庸对他的称呼，但十分抗拒吴庸跟着他的行为，硬邦邦地拒绝道：“我有点私事要办，不太方便和你一起。” 他虽然从进门开始，就有意识地模仿着丁烨的行为习惯，但此话一出，还是被吴庸察觉到了，他并非丁烨。 没有女性的感觉，不是伊莲或施绵，又不是丁烨，也没有董然然的任性天真，如果是孟子渊，也没必要在吴庸面前伪装。 从他的行为，吴庸立刻锁定了被孟子渊反复强调，列为最危险人格的罗森。 吴庸从他身边迅速一蹿，挡到他前面，丝毫不惧他比自己更高了那么一点儿的个头和健壮的身体，似笑非笑地说：“罗森，罗先生，好不容易见到一面，不赏个脸留下来，陪我喝口茶、聊聊天吗？” 罗森本就阴沉的脸更黑了：“你果然和姓孟的有勾结。” 吴庸笑得越发灿烂：“别说得那么难听嘛，既然罗先生不会说话，那就别怪我用拳头教你了。” 话音未落，一道拳风袭来，罗森正欲将它拨开，向吴庸发起反击，却不料那拳头只是虚晃，他只觉得腹部一阵钝痛，便被吴庸的膝盖一顶，捂着肚子连连后退。 有道是趁他病，要他命！ 不等罗森缓口气，吴庸便贴上去，几计乱拳锤在他脸上，打得罗森欲扒他皮吃他肉而不能。 罗森只恨，自己一向只爱钻研如何用演技和故事骗人，却从未研究过打架该用什么套路。 纵然丁烨的身体练得不错，但对他来说，也只是稍稍抗揍一些，力气大点，对上吴庸这个算不上健壮的人，在先机被抢占的情况下，虽然不时也揍了吴庸几拳，总体来说，却还是一直处于下风。 事实上吴庸也没他想得那么轻松，即便目前的节奏还是由他一力掌控，但就身体素质来说，他真比不上丁烨。 也就是这几个月的默剧、魔术练习，让他在灵巧度上能压着罗森，再配合以前老爸曾经在中二岁月中教他练那几个架势，才堪堪将罗森压制住。 此时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罗森身上，只希望孟子渊之前留给他的，发现罗森出来时的应急方案能够管用。 再过两分钟，如果罗森还没有变化，他也只能放罗森走了。 否则要是等罗森发现他力有不逮，反过来揍他一顿还是轻的，万一打出真火，控制不住局面，他不就亏大了？ 好在，孟子渊留下这个方法，的确管用。 罗森感觉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绝对已经出现淤青！ 耳朵里也出现了耳鸣，却不知是被打出来的，还是别的缘故。 不过马上，他就知道了。 不再能看到那个人可恶的脸，再次睁眼的时候，罗森正站在一道光柱下方，周围的错落地排着几个立柜一样的箱子。 其中一个箱子是打开的状态，里边走出来一个穿着牛仔裤和牛仔马甲的青年，痞里痞气地叼着根烟，又诧异又好笑地将手搭在他肩上：“罗森，这次居然是你？” “跟彪哥说说，是宾果把你揍了，我出去给你报仇！” 罗森却仿佛身边并无他人一般，一脸阴鸷地瞪向一个紧闭的箱子，咬牙切齿道：“……孟子渊，你好样的！” “孟子渊？”痞气青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属于孟子渊的箱子，关得好好的。 “他不是没出来嘛，怎么可能揍你？” 罗森瞥了他一眼，从沉浸的情绪当中出来，正想嘱托他几句，却已经到了时间，被光柱的排斥力猛地推进属于他的箱子。 而叼着烟的痞气小青年陈彪，也随着光柱被带了出去。 一睁眼，就看到一个衣冠不整头发凌乱，眼角还带着一块淤青的男人猛拍他的脸。 “罗森，罗森！烨哥，陈彪！你快醒醒啊！” 陈彪一把拍开他的手，很是不爽地问：“谁打的我？” 291 中二青年的羞耻PLAY “陈彪？”吴庸试探性地问。 “叫我彪哥。”陈彪从地上起来，咧着青紫的嘴整理整理衣服，一边打量着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人。 “你就是那个房客？看到刚才打我的人了吗？”他倒是没想到，把罗森狠揍了一顿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强大的求生欲让吴庸抬手往门外一指：“他跑了，我刚才还没看清楚就被揍了一拳，没看到他是谁。” 从与其他几个副人格接触的情况看，副人格应该是没有其他副人格支配身体时的记忆的，否则刚才陈彪也用不着问他，直接就上拳头伺候了。 想来是他在丁烨记忆里的房客身份起了作用，再加上他醒来时没看到吴庸对他动手的场景，于是误会打他的另有他人。 正好方便了吴庸甩锅！ 他可是在孟子渊提供的资料上看过，陈彪算不上什么聪明人，但他那暴脾气外加一身散打功夫，却不是个好相与的。 万一被他知道打他的就是吴庸，百分之一万会打回来！ 果然，听了吴庸的话，陈彪像一头愤怒的公牛，猛地冲出门外，试图去追那个“打他的人”。 当然了，他的寻找注定得不到结果，最后只能两眼火光地回来。 不过，在看到吴庸脸上的淤青时，表情倒是松下来许多，过来勾住他肩膀，慨然道：“刚才你帮了我，以后咱们就是兄弟，将来如果遇到什么事，就报你彪哥的名号，哥保管罩你！” “行啊彪哥，那就靠你了。”吴庸笑着应下，心中却暗道资料不假，果然是个暴力倾向的中二青年。 说起来，明明副人格之间并不清楚对方的事，也不知道孟子渊用了什么办法，给他看的人设资料会那么详实，至今准确率仍是百分百，从未出过错。 这个念头在吴庸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来不及细究，便得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虽然已经在陈彪面前顺利蒙混过关，但警报只是被暂时解除，后面的麻烦事儿立刻接踵而至。 和其他几个副人格不同，他们的关注点，大多只是从自身出发，而陈彪不一样，毕竟他可是励志要当地下扛把子的男人！ 想要踏上世界阴暗面的顶端，怎么可以没有小弟呢？ 在发现和过去组建起的“组织”失去联系之后，陈彪当机立断，决定外出吸纳新的人才。 作为初临此地的头号小弟，吴庸顺理成章地被陈彪带在身边，享受“被老大提携”的荣光。 这样倒是省得他偷偷摸摸跟在后面，就是陈彪的穿衣风格能再正常一点就好了。 一决定要出去吸纳新人，陈彪就跑进杂物间，拖出来一个大大的黑色旅行箱。打开看，里边全是些极具年代感的复古服装，以牛仔为主，还有许多造型各异的银色或黄铜色的链子，挂脖子上的、戴手上的、别裤腰上的，应有尽有。 不仅如此，还有一摞比新华字典更厚的纹身贴，什么青龙腾云、猛虎下山、孤狼啸月……虽然图案都挺凶性，可看着陈彪欢脱地蹲在地上左挑右选，誓要搭配出一套，能让人一看就感受到“凶戾之气”的行头…… 总觉得中二满满耻度爆表啊！ 等陈彪收拾打扮好，吴庸嘴角抽抽地想，还不如让他远远地跟在后面呢！ 穿牛仔服牛仔裤的人海了去，可现在这年头，能穿得像三十年前的土气痞子一样，衣服样式老旧不说，还戴着小指粗的银白色链子，上面坠着的不是骷髅头就是兽牙——要不是被陈彪强行勾着肩一块儿走，吴庸铁定离他远远的，免得丢人。 陈彪还强烈地推荐吴庸也换上一件他箱子里的牛仔背心，最好手臂上再贴一张龙形纹身，即便放下袖子，也能从手背看到一部分龙身那种。 还好他没硬来，在吴庸坚决地拒绝了几次之后，怏怏地放弃了劝说，把闷骚的纹身贴图创意用到了自己身上。 只是在他失望的目光里，仍然保有着不灭的期望，盯得吴庸胆寒。 这段时间两人都住在秀岭园，门卫对他们基本已经熟悉，看到“丁烨”穿得奇奇怪怪的，和吴庸勾肩搭背地走出来，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感慨做演员也有做演员的不容易，虽然他仅仅是个门卫保安，但至少不用翻着花样地出去丢脸。 董然然被吴庸收拾，画着花脸绑着鞋带出来那一次，他可都看在眼里。 这次比上次还惨，上次的大花脸还能让人觉得是玩游戏输了接受惩罚，现在穿成这样出去，指不定引来更多的不解和笑话。 不过，管他呢，他只是个吃瓜群众，默默看个热闹就是。 视角回到吴庸和陈彪这边。 一路走过去，陈彪不知道吸引了多少路人的瞩目，有的人走出去老大一截，还回过头来盯着他们，眼底带笑地和同伴窃窃私语。 吴庸现在后悔极了，早知如此，他还不如给自己换一副模样，那样的话，即便他同意了陈彪的建议，一样穿上全套土气又中二的衣服，还贴上纹身贴，也不用怕有人认出他，引来笑谈了。 而陈彪却一点羞耻感都没有，反而很享受成为众人聚焦点的感觉，越走越得意，越走越豪气。 还在路边便利店买了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根叼在嘴里，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但吴庸感肯定，他一口烟都没有吸进去，与其说是吸烟，不如说是“吹烟”，只是图个造型而已。 “阿庸，我记得，现在是在S市对吧？”陈彪说完，吧咋着烟吹了口气，一时间烟雾萦绕，仿佛给他的双眼也蒙上了一层迷离的雾。 吴庸心里吐槽着“阿庸”这个叫法，朝他点点头。 “给彪哥叫个车，咱们去十一中。”陈彪一脸豪气地将一百块钱塞给吴庸。 吴庸心里瞬间警钟长鸣：“去那儿做什么？” 他记得丁烨就是十一中毕业的，或许，陈彪就是在丁烨上中学的时候被分裂出来的？ 292 社团新成员 “老大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快去快去！”陈彪不耐烦地把吴庸往路边推。 吴庸暗自嘀咕着，资料里写着陈彪的年纪是17岁，他倒是对于腆居“老大”之位，一点儿也不觉得心虚。 要不是他顶着丁烨的外表，一看就知道比吴庸年长，吴庸又懒得和他计较，一准儿给他头上来几个爆栗。 本来按照第一反应，吴庸是想阻止陈彪去十一中，免得惹出乱子来，可转念一想，或许十一中有什么与他这个人格成型相关的关键因素呢？ 就好像现实董然然之于副人格董然然，丁烨的母亲之于伊莲，空寂无趣之于施绵一样。 思及至此，吴庸还是帮陈彪叫了辆车，和他一起来到十一中。 车上不方便交流，吴庸怕陈彪说出什么中二的话，在司机面前丢脸……虽然现在已经很丢脸了，他都能看到司机师傅一直不停地在用车内后视镜打量陈彪，但吴庸敢肯定，要是让陈彪说点儿什么不着四六的话，情况绝对会变得更糟。 在十一中大门口下车，吴庸才问他：“陈……彪哥，你来这里做什么？” 察觉到吴庸想直呼其名，陈彪便张大了眼等过来，直到他改口，表情才温和下去。 而谈到此行的目的，陈彪意气风发地冲着十一中大门，两臂一张。 “这里，全是我们社团的后备役！” 三条黑线从吴庸额角划下：“你不是打这些半大孩子的主意吧？” “有什么问题？”陈彪完全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我第一次办社团，就是在这里办的啊！” “现在这叫回归初心！” 吴庸抚额，简直无力吐槽。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搞这种黑色性质的组织，收人越收越回去的。再说，那个时候也不能叫“初心”好吗，分明是因为自己一个高中生，也只能收到中学里的学生罢了。 吴庸脸上的表情，被陈彪解读为了怀疑，于是压低声音向他解释：“别看不起学生，社会上的混子关系乱心思杂，又有生活压力，拿不到好处是不会做事情的。” “学生就不一样了，大多数都不用为生存烦忧，相比起来目的会单纯许多。而且不是有那句话嘛，初生牛犊不怕虎，学生莽起来，因为心里没个数，很多时候比老混混还凶。” “所以说，咱们社团现在核心成员只有两个，最适合先拿学生来练手了，等社团人多点，再慢慢吸收已经进入社会的人。” 听他一通分析，倒是让吴庸有些诧异，没想到陈彪也不是完全没脑子，在这一方面挺有自己的想法。 “走，学校门口不好大张旗鼓地纳新，我们换个地方。”说罢，扯着吴庸的胳膊就走。 S市的中学很多，全是按数字排下来的名字，不仅名字如此，学生素质和师资亦然。 一中到四中是重点，从五中开始，能考上一流大学的学生便骤减，到十中以后，学校里超过一半的人连个正规的大专都考不上，索性不在学习上浪费时间，好好去享受最后那点可以不用为生计发愁的潇洒日子。 十一中，看名字就知道，这里的混子不是一般的多。 明明还是上课时间，学校附近游荡的学生却不少。反正只要不被家长和老师逮到，甚至于就算被逮到了，他们也丝毫不惧。 学校附近也零散分布着许多供他们打发时间的地方。 陈彪一边走，一边熟门熟路地指给吴庸看。 那家便利店的店面后面还有个小房间，许多逃课的学生会窝在里边抽烟打牌；这家网咖的地下室也有电脑，专供未成年的客人上机，就是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样的关窍；那边以前有家台球室，他经常带着小弟去玩儿，可惜现在已经没了，不过新开的电玩城也不错，之后可以去“熟悉熟悉”。 一路走过去，吴庸都静静地听着他碎碎念，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就等着看他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直到走到一处狭窄的死胡同前边，看到里面一高一矮两个学生，把一个文文弱弱，长得跟豆芽菜似的学生逼到死胡同墙角的时候，陈彪笑着活动活动手指，发出爆豆似的响声，道：“社团的新成员找到了。” “那两个欺负人的？”吴庸问。 陈彪没回答他，因为一高一矮两个学生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 “你们是谁！想做什么！？”高个子色厉内荏地呵斥。 他们两人做惯了欺负人的事儿，但大多是恃强凌弱。如果这会儿来的是两个普通学生，他们也不怕，仗着自己的狠劲和往日里的凶名，在同等人数下从来不会虚。 至于那个被欺负的小豆芽，一向懦弱的人，即便有机会反抗，也不会有胆子和他们对着干。 但现在来的两个显然不是学生，特别走在前边笑得痞里痞气的土包子，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种缺少锻炼的皮包骨，一拳头打下去，指不定打出拳头的比挨拳头的更疼。 陈彪优哉游哉地走过去，虽然走得不快，却给一高一矮两人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直到陈彪走到他们面前，也没敢动一下，紧绷着神经，注视着陈彪的任何一个举动。 然而陈彪并没先料理他们，而是抓着小豆芽的肩膀，将他扯到身后，这才悠悠然问两个欺负人的学生：“缺钱花了，还是看他不顺眼？” 矮个子不敢看陈彪的眼睛，冲他身后的小豆芽喊：“屎壳郎你敢告状，叫人来弄我们？你以后最好都不要一个人出门！” 陈彪面色一冷，一拳头砸在他脑袋旁边的墙上，带起拳风从矮个子耳边呼啸而过，惊得他一身冷汗，不敢再叫嚣。 高个子却是一直盯着陈彪的动静，见他在针对矮个子，无暇他顾，眼珠子一转，猛一发力朝胡同口冲过去，撞得小豆芽一个踉跄靠到墙边。 “阿庸，拦住他！” 陈彪生气于自己的王霸之气没能直接将这两个小子震服，居然还想着逃跑？这绝对是对他的蔑视！ 气恼之下，反身便朝高个子的后领抓去。 293 熊一样的胖子 虽然陈彪让吴庸拦住高个子，他却未等高个子跑到胡同口，就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将他胳膊别在身后，往墙上一怼。 高个子痛嚎几声，连连求饶。 吴庸抄着手在胡同口看戏，从陈彪的表情来看，倒不像是要对那一高一矮两个学生下狠手，最多给他们点教训。只要不闹得太过分，吴庸也乐见其成，顺便看看陈彪到底想做什么。 倒是被高个子撞倒的小豆芽，捂着被撞到的肩膀，见吴庸没有阻拦他的意思，便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 一高一矮畏惧陈彪，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跑掉，敢怒不敢言。 陈彪让两个学生并排着站好，在两学生头上敲出几个爆栗，伸手让他们把刚才收的“孝敬”拿出来。 两个学生哪里敢驳他的意思，现在只是过来一个人，他们都打不过，更别说胡同口还守了个人。 见那两个学生乖乖把裤兜和书包里的钱都拿出来给了陈彪，吴庸暗自抚额：这丢脸真丢到姥姥家了，居然来搜刮中学生……也就是陈彪现在属于黑吃黑，否则他说什么都得把人拉走，免得危害祖国的花骨朵！ 现在这俩野草，姑且看着吧。 问清楚这些钱里那些是那两个学生自己的，哪些是他们搜刮过来的，当陈彪知道现在这些钱全都是从其他学生那里搜刮来，而且每次他俩都会把别人抢得干干净净，陈彪痛心疾首地把二人训了一通。 “你们傻呀？知不知道‘可持续发展’？每次都把别人抢个干净，要是把人逼急了，告老师、告家长，或者联合起来对付你们，你们能应付得过来吗？退一万步讲，如果现在有个老大，人家只抽取一部分保护费，势力还很庞大，他们要是投靠过去，你们以后拿什么吃饭？” “以后你们就跟着我混吧，有彪哥指导你们，很快就可以独当一面的！” 陈彪从收缴的钱里抽出两张十块的，一高一矮一人分了一张，豪气万丈地说：“这是社团的分红，你们拿着。剩下的，就当是你们进社团的入社费，我收好了。” 两个学生自然不敢多言，目有不平之意地紧闭着嘴听陈彪的高谈阔论。 吴庸背靠在胡同口的墙边，无语地将目光从陈彪那边移开，盯着外面的人行道发呆。 没想到陈彪还真的从学生入手，打算重建社团了……孟子渊只说过怎么把陈彪叫出来救场，却没说怎么把陈彪送回去。 看陈彪的身手，配上丁烨的身板，吴庸可没自信能用暴力控制住他。 可该怎么把他哄回去，让他在这段时间别出来胡乱折腾，还真是个问题…… 此时本是上课时间，哪怕十一中的刺头不少，大多也是寻个地方打发时间，不会在这个时候在街上乱晃，来往的行人寥寥无几。 吴庸本来是无意识地盯着空旷的人行道，却忽然有一辆单车从远处过来，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辆亮紫色的山地自行车，骨架纤细轻巧，颜色艳丽夺目，骚气逼人。然而骑在它上面的，却是一个吨位惊人的大胖子。 此时看不出他的身高，但那肥厚的身体堆在自行车上，远看着竟像是一只摇头晃脑的狗熊，在哼哧哼哧地蹬着踏板，纤细的自行车骨架被他压得仿佛已经有略微变形，一路哀嚎着过来，让人忍不住担心，会不会在下一秒，自行车就散了架。 大胖子也注意到了吴庸的视线，不过在晃过一眼，确认他不是十一中的学生之后，便没有在意。 但在收回视线时，目光掠过胡同里的景象，却让他猛地捏下刹车。 “你们在干什么！”大胖子一声怒吼。 手上拿着一叠零钱，正洋洋得意教训新收小弟的陈彪，十分不满地转头，对打断他的人充满了怨念。 吴庸心里也是“咯噔”一下，瞅着大胖子的体型，都不用打，直接扑过来往地上一压，他肯定是没法再起来的，也不知道陈彪能不能打得过。 要不然，叫着陈彪一起先跑了再说？ 正在几人僵持之际，大胖子脸上的怒意忽然淡了几分，转而变成了奇怪的疑惑。 “丁烨？”他试探着问。 陈彪也是一愣，越看越觉得这大胖子有些熟悉，却没想起来他到底是谁。 “你是谁？” 他刚一问出，身后的两个学生便已齐齐冲那胖子大喊：“张老师救命啊，这个人抢我们的钱！” 大胖子也认出了那两个学生，厉声喝问：“又是你们俩，上课时间不在学校，在外边晃荡什么？” 矮子诺诺不敢答，高个子倒是胆子大，倒打陈彪一耙，苦兮兮地控诉：“不是我们不想去学校啊，是这个人抢了我们的钱，还不让我们走！” 陈彪冷哼一声，心道这小子还得好好敲打敲打，而大胖子却在他前边教训道：“他能把你们拦在这儿两个小时？你们要是不出来乱晃，怎么会遇到他？” “快点滚回去上课，放学之后去我办公室，我了解完情况之后再做处理。” 两个学生瞅着陈彪没再拦他们，赶紧一溜小跑从胡同往学校奔。 吴庸从头到尾就是个看戏的，自然不会与两个学生为难，任由他们跑开。 陈彪本来不想放人，但听那两个学生叫那个胖子“张老师”，忽然想起了许久不见的兄弟里边，那个同样姓张的胖墩，于是也没心思管两个学生了，仔细地打量着亮紫色自行车上的人。 不得不说，从自行车的审美来看，和记忆里的那个兄弟还真挺像。 目送两个学生离开，大胖子顿时放下了方才端起的架子，惊疑不定地问陈彪：“你真是丁烨，你不会不想当演员，又想跑回来成立社团了吧？” 陈彪轻“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想成立社团的？” 大胖子乐了：“咱们哥俩当年可是一起收归了一大帮刺头，我还能忘得了你当时发的誓？” 他忽然神色一肃，豪言激荡地说：“彪哥我，终有一天，会成为S市最大的头头！” “我哪儿忘得了啊？”大胖子瞬间变成了调侃的神情。 感谢春风育物l朔雪杀生的月票支持~ 294 入戏太深 听着大胖子绘声绘色地将陈彪当年的中二誓言学了一遍，吴庸在庆幸来人是陈彪，或者说是丁烨的老相识的同时，非常希望当时没把陈彪这个二货给揍出来。 此刻陈彪也终于把眼前的大胖子，同记忆里的人对上了号，惊喜地走过来，往大胖子宽厚的胸膛上捶了一下：“原来是老熊啊，你怎么变这么胖了？” 被称为老熊的大胖子无奈地耸耸肩：“我要是知道还能长成这样？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就是减不下去，年龄越大体重就飙得越快，反正对生活又没影响，懒得管了。” “倒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联系兄弟，还有刚才那一出又是个什么情况？” 陈彪抛给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我也是刚回来，以前的联系方式都丢了，没办法联系你。至于那两个小子嘛，我就是把咱俩以前那套在他们身上用用呗，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老熊失笑：“你多大了还跟他们玩儿黑吃黑？把钱给我吧，等放学了，我问出来他们都是找谁搜刮的，好把钱还回去。” 陈彪一脸不相信：“你真当老师了，还是在十一中？” “不行啊？”老熊还想跟陈彪再多聊会儿，可听到学校打下课铃了，再过十分钟就是他的课，不敢再多耽搁，跟陈彪把钱要过来，约好放学后找个地方一起吃饭，便匆匆往学校赶去。 和老熊分别以后，喜逢老友的陈彪也没了招收社团新成员的心思，和吴庸沿着街道转悠，找吃饭的地方，顺便跟他聊了聊老熊的来历。 老熊姓张，叫张思衡，从小就是个胖墩，还不是软绵绵浑身肥肉的那种，他身上的肉多，而且紧实，尽管不算肌肉，但也不全是脂肪。他块头大不说，人还长得黑，远远看着就像一只大狗熊，于是得了个“老熊”的诨名。 原本的名字，在学校里除了老师，却没几个人会叫。 陈彪说，他上高中的时候，一开始经常受人欺负，自己又不会反抗，时间一长，欺负人的就愈加嚣张，逼得陈彪忍无可忍，于是开始锻炼身体，学散打，拉人组建社团，才把恶势力给逆推到地上狠狠摩擦。 他这么说，吴庸心里自动翻译了一遍，知道了陈彪的诞生时间，估计就是高中受欺负那阵子。 老熊，便是陈彪组建社团的时候遇上的，还是当时社团里的二把手，第一战斗力。 陈彪凭借同样不俗的战力，以及经营社团的能力，腆居老大的位置。 到高中毕业，没有经济来源的丁烨走向了社会，开始工作，老熊则考上了外地的大学，随着时间的消逝，丁烨又为了生计忙得团团转，两个人的关系渐渐就淡了，后来甚至连联系方式也丢了。 及至今天，若不是刚巧碰上，陈彪还不知道老熊回来十一中当了老师。 吴庸能看出，陈彪的兴奋不假，他过去和老熊的关系绝对够铁，再加上老熊虽然叫他丁烨，但学他的时候却说出了“彪哥”两个字，估计至少也见过“丁烨”和“陈彪”两个人格，只是不知道他对丁烨的多重人格是否有所了解。 两人在附近闲逛，趁着老熊没下课，还去电玩城玩了一阵子，看时间差不多，才出来找了家东北菜馆等老熊过来。 没等多久，老熊便来了。陈彪向他介绍过吴庸，三个大老爷们儿点了一桌子硬菜，就是老熊下午还有课，不敢喝白酒，怕酒气太重被学校发现了挨批，陈彪没人陪，只能退而求其次，叫了几瓶啤酒上桌，非要老熊陪他喝两瓶。 老熊乍一遇到多年未见的老哥们儿高兴，想着啤酒味儿不重，之后吃点菜就能压下去，于是也没推辞，豪气地直接抱着酒瓶子和陈彪对吹，一边聊着两人高中时候的事情。 “真的是没想到啊，当年你说不考大学，要出去打工，我还替你可惜，后来看到你演的电影，才放心了。但这几年你是转到幕后，还是挣够钱退出娱乐圈做生意去了？怎么都没见你再有新作品了？” 老熊的问题让陈彪的笑容一滞，僵着脸说：“娱乐圈玩够了，还是想回来继续搞社团。” “对啊，老熊！现在你可是老师，比咱们俩以前那会儿有天然优势啊！只要我们俩搞好配合，想把整个十一中的地盘拿下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陈彪说得兴起，老熊却越听脸色变得越奇怪。 这样的话，像是一个33岁的人说出来的？ 怎么觉得，这家伙还像高中中二病正深的时候一样呢？ “别逗了，‘彪哥’，我现在可是老师，真要逮着那个小子在学校里搞社团，我不把他拉出来批斗就是好的了，还想让我打掩护？”老熊只当陈彪是在逗他玩儿，因为他想不出陈彪说这样的话还能有别的什么原因。 但陈彪却非常认真地对他说：“谁逗你了，我们以前不是就配合得很好吗？你看，你当了老师，那些学生一样逃课的逃课，欺负人的欺负人，说不定还没咱俩组建社团的时候规矩呢。” 陈彪还想再继续劝说老熊加入他的“大业”，便被吴庸急急打断：“老熊哥，不好意思啊，烨哥最近接了部戏，人设和他高中时期很像，所以最近一直把自己当成高中时的样子找戏感，他说什么你听过就是了。” 老熊恍然，笑骂道：“我说呢，怎么这么多年都没点长进，还跟个半大小子一样，丁烨，你入戏也太深了吧？” “谁特么入戏了，我现在就是陈彪，我就是要组社团，老熊，你就说，你帮不帮我？”陈彪狠狠瞪了吴庸一眼，怪他多言，一边对老熊咄咄相逼。 “帮帮帮，‘彪哥’的事情就是我老熊的事情嘛，不过你找戏感就找戏感，别老拿我们学校的学生练手啊，给我这个当老师的一个面子，我陪你找当年的感觉就行了。”老熊却是完全相信了吴庸的说法。 气得陈彪又要分辩，却被吴庸急急打住，说有很重要的事情，拉着他出了餐馆。 295 奇怪的话 “你干嘛拦着我？别忘了，我们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招新人！”陈彪十分不满地向吴庸抱怨，等着他做出解释。 吴庸无奈道：“彪哥，你和老熊哥已经十几年没见，你怎么知道他的想法还和以前一样？” “什么十几年，明明我去……呃，就算十几年过去，我相信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和我有共同的抱负！”陈彪窘然，有些不自信地故意放大了声音。 被吴庸拐着圈子提醒了一遍，他也意识到，老熊和他不同，已经不再是17岁的中二少年，而是一个需要扛起自身责任的中年男人。 世上尚且有人一夜长大，今日与昨日迥然相异，更何况他们之间差了十六年的时光！ 可对于陈彪来说，他和老熊不过是一年没见，不仅哥们儿变成了老哥们儿，连一起发下的宏愿，共同的抱负都被当成了笑话。 “我去问问他。”他的脸色很不好看，转身就要回饭店找老熊。 “彪哥。”吴庸再次将他拉住，“不管老熊哥的想法有没有变，你们今天刚遇到，就跟他说这么猛的话题，他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也再正常不过。” “不如先别提这件事，留点时间给老熊哥，他现在毕竟是个老师，真要进社团，总得先想出个合适的办法应付学校才好答应你啊。” 陈彪闻言，总算没再急着回去找老熊。 他是很中二，又因为阅历浅薄而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他不是真傻，否则光凭战斗力论资排位，从前也不可能排在天赋异禀的老熊前头。只不过是好不容易轮到他支配身体，又遇到昔时好友，一时激动之下，才想得少了些。 现在想清楚这事儿急不得，陈彪烦躁地挠挠头，叹了口气：“你说得有点道理，那这次我就跟老熊点到为止，过两天再找他认真谈。” 吴庸也小舒一口气，今天算是把陈彪勉强稳住了，也不知道老熊现在有没有起疑。 只希望陈彪能早点回去，让丁烨回来吧！ 两人再回到饭店里，都没再提起陈彪想称霸十一中的话题，老熊虽然感觉到了气氛中的微妙，却不像陈彪印象里的那样直言直语，并没有追问陈彪刚才的言论究竟是什么意思。 吴庸跟着陈彪来，主要是怕他惹出不好收拾的事端，饭局上完全把自己当成个旁观者，不怎么说话，存在感极弱。 陈彪则因为心情不大好，也不主动挑起话题，由着老熊主导场面。 而当老熊聊起近些年来过得怎么样，好奇演员的生活时，陈彪又感觉当演员没有当黑老大说出来有男子气概，不想拿丁烨的经历来说事儿，于是草草两三句带过去，把话头往老熊身上引。 “我没什么好说的，讨生活呗，什么挣钱往哪儿凑。倒是你，怎么会想起回十一中当老师了？我记得你那会儿，除了数学和物理不错，别的科目成绩都烂到不行啊。” 老熊拿起酒瓶跟陈彪碰了一个：“所以现在是数学老师啊，别的我也教不了。” 陈彪好奇地追问，老熊也聊起了兴致，把来这儿工作的波折大致讲了一遍。 当年填报志愿，老熊估摸着自己的分数没多少选择的余地，只能报了个师范类大专，还是专业服从调配的。 果不其然，他最终堪堪掠过调档线，被调配到了那个大专刚鼓捣出的应用数学专业。 好在老熊数学底子还可以，去考了个专升本，最终揣着个本科的文凭，才在毕业后通过了十一中的招聘，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不在编教师。 虽然工资和晋升比不上真正有编制的，但这里学渣多啊！ 学生自己不在意，但家长却是很为孩子担心的。哪怕省里三番四次下文件，禁止在岗教师搞课后的培训课，可哪里禁得住？ 只要有市场需求，人们总能找出空子钻！ 鉴于这样的情况，这些年下来，老熊工作强度是大了些，挺累人，但拿到手的票子还是很可观，从他那身减不下来的肉，便可见一斑。 老熊满是恶趣味地说：“咱们老班那会儿不是老爱拿我们两个说事儿，说我们学习不好也就算了，还在学校里搅风搅雨，以后也就是两条社会蛀虫，浪费国家资源——你是没看到，我被学校聘用，他认出我来的时候，眼珠子都要瞪掉出来了！” “哈哈，这个可以有！”陈彪抄起酒瓶子和老熊碰了一下，咕噜咕噜灌下几大口啤酒，“他不是对咱们学校的学生都看不上，一直使着劲想调去四中嘛，现在如愿以偿地滚蛋了没？” “他那是做梦，四中哪有那么容易进？他的课你又不是不知道，只会照着教辅资料的答案念，教学水平低不说，给学生上课都经常迟到，还时不时地把数学课改成自习课，现在都还是这样。” 老熊忿忿不平道：“也就是他资历老，有正式编制，学校里的领导卖他几分面子，留他在这里颐养天年，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就随他去了，反正每次都带的是差班，不指望他能从矮子里拔高个儿。” “不说这个了。”老熊摆摆手，又笑起来，“我来十一中教书，你成了大明星，已经是把他的脸打得啪啪响。” 陈彪也笑了，虽然当演员的不是他，但能给高中老班添点堵，他也乐见其成。 话说到这里，陈彪忽然心念一动，瞥了眼旁边埋头吃菜的吴庸，想到刚才和他的对话，今天即便不再向老熊挑明，但稍微点他一下总没问题吧？ 于是陈彪若有深意地问：“老熊，你之前不是说，现在的学生比我们那时候还虎吗？你就没想过，像我们那会儿一样，扶持一个学生社团，让学生自己去管学生？” 又或者，自己成立社团，就不信治不住那些小子！ 后面半句话虽未说出口，但他之前就有些不妥的话，现在又这样说，听得老熊的眉头，登时皱了起来。 296 避死向生 要说在老熊这三十几年人生里，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朋友，丁烨排第二，就没人能排第一。 虽然上的是同一所高中，甚至两人在文理分班前后，都是同班同学，但老熊和丁烨成为朋友，却是在高二的那年。 老熊生来虎背熊腰、膀大腰圆，年级里有谁想找人打架，第一个想到的就会是他。 看上去长得笨拙，却是个灵活的胖子，再加上有狠劲，对上普通的学生，直接一个“蛮牛冲撞”就能把人放倒在地，失去反抗能力。哪怕是身体健壮，练过些粗浅皮毛功夫的，遇上这个凶神也得退让三分。 本来高一整整一年，他都对丁烨这个同班同学没什么印象。 那时的丁烨长得有些瘦弱，脸白白净净的，又不爱说话，即便被欺负了，也跟个闷葫芦一样，不会去告状，也不会反抗。 长此以往，有些欺软怕硬地就越来越喜欢欺负他。 老熊不屑于做欺负人的事情，就是别人请他帮忙打架，也一定是听到说班上或年级上的“自己人”，被外人欺负了，他才会帮着出头。 因此，高一一整年，都和丁烨没什么交集。 他们真正认识是在高二刚开始不久，一个月朗星稀的夜里，在晚自习下课回宿舍的路上。 丁烨被几个惯犯拉到了学校后操场。 他们一如既往地揍他，用烟头燎他的头发，把他身上的零钱全部抢走，将他的脸按向铺满了小砂石的地上，嘴里咒骂着恶毒的话，然后几个人一起张狂地笑着，好像这样欺负他一通，就能把所有糟心的事情丢到他身上，自己则能够获得满足感和愉悦感。 丁烨也一如既往地没有反抗，因为那时候的他，心湖已如一汪寂静的死水。 一切从儿时的伙伴被父亲杀死开始扭曲质变。 在小伙伴死后，丁烨惊奇地发现“董然然”还在他身边，许多时候都能和他谈天说话，一起玩耍，而除他以外的其他人，都看不见“董然然”。 偶尔，还能将身体的操控权让给“董然然”，让他重新感受到这个世界。 童年时期，丁烨以为是朋友的魂魄不忍心离开，想要陪他，为了保守“董然然”的秘密，在此之后，他再没有别的朋友。 他想，只要少与人接触，就能让“董然然”安全几分。 直到后来越来越察觉到奇怪的地方，直到他成为影帝，挣到足以让自己过上优渥生活以及看病的钱，他才知道，原来并不是什么魂魄，而是自己分裂出的，用来代替儿时伙伴的副人格。 所以，他在正常地成长，“董然然”虽然不是一直保持刚出现时的样子，却也成长得极为缓慢，始终是个小孩子，跟不上他的成长步伐。 当他慢慢成为一个少年，向来陪着他的伙伴却成了需要照顾的弟弟，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最终许久见不到一面。 朋友也就罢了，父亲的死讯从监狱里传出来，奶奶这个唯一的亲人又因为身患绝症，不想拖累他，从高楼之上一跃而下，粉身碎骨。 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什么值得牵挂的吗？ 心如死灰的丁烨，在拳脚和侮辱的笼罩下，也生不起抵抗的念头。 但这一次，那几个施暴者却异于往常地猖狂，下手比平时狠了许多。 终于，痛楚激起了他避死向生的本能！ 丁烨，不再是丁烨！ 老熊闲来无事在后操场溜达时，看到的便是初次降临于世界的陈彪。 他满身是伤，一个人和三个人艰难地周旋，不时被来不及避开的拳脚伤到，却像一只受伤的老虎，不仅不惧，反而因为伤痛而凶性大发，越战越勇。 双方缠斗之时，老熊从他们零零散散的喊话里，知道了事情的轮廓。他看不过那些施暴者的行径，更欣赏陈彪的斗劲，于是也加入到战局当中，一力扭转劣势，也从此和陈彪成了铁哥们儿。 越和丁烨接触，老熊就越察觉到他的奇怪之处。 不过，少年时的中二和意气风发，倒是给了两个人格切换的割裂感一个不错的解释。 老熊只当丁烨是受了港片荼毒，时不时地犯一下中二病，只是有时忍不住吐槽一下丁烨的记性不是一般的烂，好多时候头一天刚说的事情，第二天就完全忘了。 在那个年代，多重人格这个概念，在国内的文学影视作品里还属于少见现象，老熊自然也想不到这一出。 只是十六年过去，他的年少轻狂已经沉淀下去，乍一见到昔日好友，却发现丁烨似乎还保持着如当年一样的中二病。 这真的只是中二病吗？ 还是说，丁烨在和他开玩笑？ 饭局已散，老熊仍像往常一样，去学校备课、讲课、批改作业、再备课，为养家糊口和他需要负责的学生，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地完成任务。 但这个疑惑却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 丁烨在饭店里问他的时候，像从前立誓要成为S市地下最大的头头一样，荒诞又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和丁烨一起，那个叫“吴庸”的人，半路把丁烨拉出饭店的举动也十分可疑。 只是老熊还是想不明白，丁烨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回来S市，像以前一样收缴那些刺头学生抢来的钱，是什么意思。 真的想和他一起继续办社团？ 那不是瞎闹吗？ 想不通，老熊干脆不去钻牛角尖了，将这个疑问搁置在心里，如果丁烨想达到的目的与他有关，自然会再来找他。 如果没有，今天偶遇久未重逢的老哥们儿，也是件痛快事情！ 老熊将疑问抛之脑后，陈彪却不如他那么淡定了。 饭局的后半场，吴庸意识到陈彪是个急性子，放任他和老熊继续聊下去，指不定下一秒就得露馅，于是有意识地掺和到他们的话题里，没再给陈彪“点”老熊的机会，便拖着他回去了。 并且想着法子换着说辞地尽量让陈彪安分呆在家里，别老出去晃悠。 297 然而事与愿违的是，陈彪并没有因为吴庸的劝阻，而息了出去搞事的心思。 和老熊偶遇的第二天，他便耐不住，又想去找老熊游说了。 他没觉得吴庸对他心怀恶意，只当这个新收的小弟是属于谨小慎微的那类人，怕事，才千方百计地想要阻止他做出在法律边缘疯狂试探的举动。 但陈彪怎么可能受得了被拘在家里，安安分分地过普通人的生活？ 再说了，要是被一个小弟轻易左右，他这个当老大的，还有什么威严可谈？ 所以，不出门、不搞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过，他也为自己这次醒来收的第一个小弟做了些考虑，体谅到吴庸不愿意沾染是非的心情，决定以后出门，特别是去找老熊商量社团大事，还有招收新社员的时候，都不带吴庸，自己出门就好。 吴庸这回是有苦说不出，见陈彪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出门搞事，再转口风想要跟他一路，方便在他搞出突发情况时救场的时候，却被陈彪十分果断地拒绝了。 没办法，他只能用回之前的招数，通过81576对手机信号的定位和路面监控的分析，远远地坠在陈彪身后。 十一中虽然在S市排不上号，校风也差强人意，但摆在明面上的基本管理还是有的。像陈彪这样，既不是本校老师，更不是学生的人，想要在学生上课期间走正门进学校，就必须在门卫处登记，还得打电话让里边的人到门口来接。 陈彪一来好奇老熊的工作，想偷偷摸进去，看看他给学生上课的样子；二来叛逆心起，觉得规规矩矩联系老熊，在门卫那里登记了再进学校，就像是在校方面前输了一截气势，不如直接翻墙进学校来得酷。 于是在学校正门口下了出租车，却没有进门，而是沿着旁边的路，三拐两拐进了一条巷子。 对于陈彪来说，离开十一中不过一年，学校附近的地形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以前用来逃课走的几条路，都深刻地印在他脑海里。 虽然现实情况是，S市已经是十六年后的S市，与陈彪的记忆里有着天差地别的变化。 单就拿十一中来说，以前只有一个正门，现在却还多出来一个校北门，还扩建了三栋教学楼，两栋学生宿舍，有两栋上个世纪的老建筑，也被拆了，重新建起更高的新楼。 学校周围也有许多地方与从前不同，商铺改换是一个原因，再来因为学校的扩建，一部分边界线也挪了位置，与陈彪记忆里的模样大相径庭。 但好在，陈彪现在走的这条道，还没有和他的记忆有多少出入。 从前公交线路还没那么多，附近也只有一个公交站，人流量大，又和学校大门挨得近，少不了学生来来往往。所以这一片的商铺格外旺盛，陈彪想逃课出来玩，走得最多的，也就是这条道。 这里说得好听些，是条狭窄的死胡同，其实质，就是一栋楼和学校围墙的夹缝，仅有一米来宽，每次和老熊一起逃课的时候都不能走这边，不然老熊太胖，出不来，只能在他独行的时候才能走。 见陈彪往巷子里过去，吴庸还以为他又像昨天那样，正好撞到有刺头欺负别的学生，要来一波黑吃黑，顺便过过当老大的瘾，把人教训一通再收为小弟。 吴庸倒不怕陈彪吃亏，只担心他下手没个轻重，闹出大事来。即便陈彪昨天并没有把那一高一矮两个学生怎么样，但吴庸与他真正的接触还不多，拿不准他的性子，那边又没有监控，无法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赶紧跟上去，追紧了。 然而就在他拐过一道弯，看到巷子口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陈彪并没有到巷子里去，而是蹑手蹑脚地站在巷子口，刚好贼头贼脑地回望过来，对上了吴庸讶异的视线。 “嘘——”惊讶从他眸子里闪过，却在下一瞬间立刻竖了跟手指在唇边，急急将吴庸差点脱口而出的解释堵回去。 既然都已经被发现，吴庸干脆大大方方走到陈彪旁边，朝巷子里探了个头，看里边究竟有什么，让陈彪这样小心翼翼。 “高东强，请哥儿几个喝酒的钱准备好了没？” 吴庸刚走过来，还没看清巷子里什么情况，便听见一个陌生的轻浮声音。 仔细一看，却发现巷子里四个人，有两个正巧是昨天刚见过的一高一矮俩学生，满面堆笑地对着两个一看就不是学生的社会青年。 只是那两个社会青年都背对着吴庸和陈彪，看不清长相。 吴庸暗忖，这两货昨天还在抢别人，今天就又被其他人抢了？ 却见那高个子学生从兜里拿出几张粉红色的票子，谄笑着递过去：“牛哥，我们就两个穷学生，能搜罗到的都给你了。但是那头狗熊不一样啊，他今天身上可是带着班费的，只要你们在他去银行之前拦下来，班费加上他自己的钱，怎么都是五千以上，够哥哥们吃顿好的了。” 刚才叫出“高东强”名字的人，从他手里抽出几张钞票点了点，似是嫌弃钱少，啧啧了两声，问：“现在又不是刚开学，你确定他身上带着你们班班费？要是我那边的哥们儿出过力，又拿不到足够的钱，别怪哥哥们以后天天找你要债啊！” 名叫高东强的高个子学生忙向他打包票：“牛哥放心，我看着他把钱揣包里的！” “我们班的班费之前就用完了，只是没什么事情，所以没重新跟学生收。这不是还有半个月就到元旦，要办元旦汇演了嘛，狗熊就让我们又交了次班费，方便到时候开销。” 听完高东强的解释，牛哥终于笑了笑：“你不错，以后要是还有哪个老师为难你，就来告诉牛哥，我带着哥儿几个帮你去跟你们老师沟通沟通。” 高东强哪能不明白他意思，霎时笑得自然了许多：“谢谢牛哥，还是牛哥和咱们海哥仗义！” 298 邱溪路陡变 吴庸和陈彪在巷子口，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昨天听老熊说过，那两个学生都是他班上的，他是他们的班主任。这个时候高东强说“狗熊”收了他们的班费，要拿去银行存，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是说的老熊啊！ 看这样子，恐怕是联系好了校外的人，要去抢班费？ 陈彪还没太搞明白，但也听出了老熊有危险，登时就想冲进巷子里，把里边的人都揍一顿，逼问出他们的阴谋。却被吴庸死死拉住，小声在他耳边说，现在冲出去揍人，还不如赶紧给老熊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里，让他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 这时，高东强又向牛哥提醒道：“牛哥，你看是不是跟海哥那边说一声，别到时候让狗熊跑银行把钱存好了，不方便他们拿。” 跟在他身后的矮个子似乎还有些犹豫，在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悄悄扯了扯他袖子，然而高东强并没有理他，牛哥也豪爽地说：“放心，收了你们的钱，我们当然会把事情办得漂亮！只要你的消息没错，他一旦进了邱溪路，就别想全须全尾地带着钱出来！” 牛哥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跟那边通了声气，说高东强的钱已经收到，让他们准备收网。 吴庸快要按不住陈彪了，听到那边说出了埋伏的地点，赶忙在陈彪耳边小声说：“你打他们也没用，咱们现在去邱溪路救人！” 陈彪双目通红，狠狠地瞪了巷子里几人一眼，转身往外飞奔。吴庸也瞥了巷子里一下，暗叹一声，赶紧跟上陈彪。 陈彪一边往外跑，一边给老熊打电话，可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还抱着一丝期望，说不定，高东强口中的“狗熊”另有其人，与老熊无关呢？ 可听筒里传出来的忙音，像一根又细又长的针，刺在他心上，让他无法慢下极速奔跑的步子，只想更快一点赶到邱溪路。 但当他跑出九曲十八弯的巷道，来到大马路上的时候，却焦急而迷茫地发现，他并不知道“邱溪路”是在什么地方。 紧跟而来的吴庸，看到陈彪无措地呆站在路边上，巴巴望着来往的车辆，一看到出租就死命挥手，也不管人家都是拉着客的，就知道他遇到了什么问题。 邱溪路的具体位置，81576已经在蓝牙耳机里跟他说了，不算远，也就三公里的路程。他目光一扫，便朝路边停着的共享单车跑过去，一边扫码开车，一边招呼陈彪过去。 “彪哥过来，咱们骑车过去，我知道路！” 他的呼喊立刻招来了陈彪，骑上单车，和他一起往邱溪路赶。 “……话说，你怎么跟过来了？”陈彪一边站着俯下身，狠命蹬踏板，一边问。 吴庸只能打个哈哈：“我也想和彪哥一起嘛，猜到你来十一中，一下车就看到你往那边巷子钻，就跟上来了。” 好在陈彪没太纠结这件事，此时他脑袋里想得最多的，就是赶紧到邱溪路，看看他们说的“狗熊”到底是不是老熊，如果是，那他一定得把老熊给救出来！ 此时在邱溪路口，老熊正骑着他那辆骚气逼人的亮紫色山地车，优哉游哉地往银行骑过去。 为了方便管理班上的班费，他让班长管账，自己管钱，并且在这边的银行单独办了张卡，专门用来存班费。每次收上来，他都把钱存这种卡里，班上有需要的时候再取用。 最开始也想过直接让两个学生来，一个管钱一个管帐，但十一中的学生太跳脱，刺头太多，班费对于学生来说又是一笔大数目，真要放在学生身上，就算他自己不会监守自盗，也难免引来某些不服管的觊觎，还是老熊自己把钱收着比较安全。 当然，他没想到的是，哪怕他这样一身膘肉，前边依然埋伏了一拨人，专等着他入瓮。 邱溪路在S市已经有些年头了，只是以前不叫这个名字，而是被当地人称为夜摊街，白天冷冷清清，一到晚上却很热闹，卖小零碎的地摊和各种小吃摊子把整条街挤得满满当当。 市里十年前做整体规划的时候，感觉这条街的名字太敷衍，上不了台面，于是改成了邱溪路。早早离开S市的陈彪，在听到邱溪路这个名字的时候，自然不会知道是哪里。 这里的街道只是双车道，不宽，摄像头也安得少，基本上在邱溪路中段，都算是监控盲区，这一片的小混混基本都知道。 老熊其实也知道邱溪路有些乱，但以往都只是听到传闻，有人会在这边约架，又或者有混混小偷趁着晚上人多，在这一片偷东西偷得特别猖狂。 但一来，现在大白青天的，没谁想得到邱溪路上会遇到什么事，再一个，就老熊这体型，这辈子还没遇到过抢他钱的。 更别说，这里是从学校去银行的必经之路，要想去银行，走别的路都得绕好大一截，换谁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都会从这里过。 于是乎，老熊就这么无知无觉地骑着车进了邱溪路，一边蹬踏板，还一边哼着歌。 可骑着骑着，却看见前头摆了一排警示用的橡胶路锥，把前路完全挡住了。 老熊正往周围打量着，想找找看有没有告示牌，说明一下这里是什么情况，却突然看到左前方蹿出来一个人，还没等他看清楚是谁，就被那人端着的干粉灭火器喷了一脸的白灰，紧接着就是一个黑乎乎的袋子罩到他头上。 他好歹在少年时代也是皮过来，打过无数场架的人，虽然看不到，却在意外突生的时候，反射性地扔开车子就是在周身一通挥拳，不出预料地听到了两声痛呼。 但对方的人明显不止这两个，老熊还来不及将罩在头上的袋子扯掉，就感受到了好几个人一起拽住他的胳膊和腿，还有个使劲掰着他脖子的，压得他动弹不得。 在他使足了劲也没能挣脱控制之后，老熊冷静下来，问：“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一声讥笑传入他的耳中：“张思衡？还真的长得像只狗熊啊。” 299 乱战 从来者准确地叫出了老熊的名字，并且提前备好了橡胶路锥和干粉灭火器可以看出，他们绝对早有预谋。 但老熊仔细回忆，还是觉得这个声音十分陌生，不像是他认识的人。 他又故意撩拨了几句，想多从对方的回答中，辨别出下手的是谁，目的何在，可这伙人却任他怎么说都不再作声，只一个劲地用拳头招呼他。 老熊皮实，抗打能力比一般人要强上许多，但也架不住被一群人按着打。就在他苦苦支撑，心想着自己今天怕不是要莫名其妙地交代在这里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呵斥。 “狗崽子们！都特么给小爷死开——！” 吴庸根本拦不住陈彪，当昨天才见过的那辆骚气逼人的亮紫色山地车出现在他们视野当中的时候，即便还没有看到被围攻那人的相貌，单凭这辆车，和老熊那魁梧的身材，也能让陈彪确信，被埋伏的就是他昔日的好友。 于是猛一阵发力，瞋目裂眦地踩着单车，对准了钳制住老熊的人往包围圈里冲过去，颇有种赵云单骑杀入乱阵之中的豪气。 若他是用两条腿在跑，小混混们自然仗着人多，不会怕。但他骑着单车，速度又冲得那么快，有两个正正在他冲刺路线上的混混一时有些心慌，按住老熊的力道便松了几分。 老熊方才听得陈彪的厉喝，心底重新升起希望，感官全部被调动起来。此时察觉到小混混的松懈，哪有不趁机发作的道理？ 伴随着一声怒吼，他调动起了全身的力气，从钳制的松懈处发力，眼看着就要挣脱。 混混们的头子海哥见势不妙，抄起刚才被小弟放在一旁的灭火器，就朝陈彪的单车砸过去，一边对着手下人怒号：“没吃饭吗？把人给我按紧了！” 虽然手下的小弟被他这么一吼，都回过神来，钳制老熊的使出更大的力气，方才打人的则腾出手准备对付陈彪和后面缀着的吴庸，但海哥的心情仍然十分的不美好。 他本来想的是，这一单要出的人力多，又挣不了几个钱，没必要让兄弟们一起担风险，所以才先遮了老熊的眼睛，揍人的时候也不让小弟们用棍棒招呼，免得一个控制不好，把事情闹大。 到时候拿了钱就跑路，老熊不知道到底是谁揍的他，丢的钱也基本不过万，就算他报了警，海哥这边还是能带着小弟轻松躲过去。 可谁知道，半路又杀出来两个人，把他们这一伙人的脸都瞧见了……也罢，大不了多揍两个人，之后让兄弟们没事儿别出来瞎晃，避过这一阵子风头，左不过就是麻烦点儿。 之后真得好好跟老牛说说，少接穷学生的事儿，担一样的风险，又拿不到多少钱，血亏啊！ 海哥心中闪过数个念头，现实却不过一瞬间。 他扔出去的灭火器准头极好，正正砸在陈彪那辆车的轮子上，陈彪在车被砸到前便看出了躲不过，干脆猛捏前轮刹车，就着往前扑的惯性从车上一跃而起，跳到老熊旁边，抡起拳头就往按住老熊的小混混脸上招呼。 被他这么一搅和，小混混们的阵势已乱，老熊也趁机将头上的袋子扯下来，终于重见光明，这才看到身边团团围了十几个人，还真是看得起他。 吴庸在看到陈彪冲进包围圈的时候，就暗自叹了口气。就算老熊和陈彪都是打架的好手，可人家那么多人，用车轮战耗着都能把他们耗死，哪怕他也上去帮忙，三个人也不可能是十几个人的对手。 更别说，吴庸这条废咸鱼，即便近几个月运动量加大，身上的肉也凝实了许多，但他还真没打过几次架，上去也是千里送人头，说不定还会成为陈彪和老熊的拖累。 所以他干脆呆在了一个安全距离，确保就算有人过来找他麻烦，他也能先一步骑着单车走人，然后故意大着嗓门，打了个报警电话。 海哥的脸越加黑了。 打电话报警的那个人隔得很远，一旦他叫小弟往那边过去，肯定会把人惊走，想阻止那人报警，看样子是没办法了。 但他又不甘心就这么打着空手灰溜溜地回去，白出一次工。想想警察过来也还需要一点时间，海哥咬咬牙狠下心，招呼着小弟们一拥而上，决定先把钱抢到了再说。 吴庸见报警也没能威慑住这群混混，而陈彪和老熊那边赤手空拳的，支撑得相当艰难。再一个，虽然现在双方都还是赤膊上阵，用拳头和脚对乎，可谁知道这群混混有没有带刀子的？万一打出真火来，急了眼，还不是没有武器的陈彪和老熊吃亏。 于是忙冲他们喊：“别跟他们纠缠，东西可以不要，咱们先逃出去！” 他的呼喊让还在跟几个混混抢包的老熊醒悟过来，听懂了他的警示，紧抓着包的手猛然一放，趁着那几个混混因为惯性往后仰的空档，顾不上躺在地上的爱车，两拳帮陈彪打退两个纠缠的小混混，两人转身就往吴庸的方向撒丫子一阵狂跑。 海哥阴沉着脸，把追人的小弟都吼了回来。 再追过去，出了邱溪路就没那么隐蔽了，何况警察一会儿就会过来。 反正钱已经到手，那头狗熊也被揍了一顿，虽然这单生意亏是亏了些，担的风险大不说，手下人还伤了几个，得多分点钱。但想要算账不用急于一时，对方的身份他们清楚，而他们的身份，只要这段时间小心些，不要被警察逮到，以后想报复收账，那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海哥朝着三人离去的方向狠厉一笑，从小弟手里接过老熊的包，在里边找出了一沓厚厚的钱。 瞥了眼地上那辆一看就不便宜的山地车，本想招呼小弟扛着车走，却又担心这么做目标太大，车子出手的时候也容易被顺着藤摸过来。再加上那辆车经过一番折腾，轮子上的钢丝都断了几根，想想还是算了，赶紧招呼着小弟们走人，回去安全的地方再慢慢分赃。 300 好自为之，再见 “呼，还好有你们路过，不然今天我还不知道会被揍成什么样子……真的是莫名其妙，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惹到谁了。” 已经跑出了邱溪路，确认后面没人追上来，老熊心有余悸地喘着气感叹。 陈彪气喘吁吁地冲他翻了个白眼：“什么路过，要不是彪哥我及时赶过来，你都要被人炖成熊掌了！我给你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你怎么都不接？” 老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可能是上课的时候开了静音，下课忘关了吧，我经常这样。” 陈彪余怒未消：“都是你那两个好学生，自己不敢和你硬刚，特意给那几个小混混通风报信，说你身上带着班费，使了一出借刀杀人来收拾你！” “高东强和齐德龙？”老熊一愣。 昨天他把这两个学生叫到办公室的时候，是察觉到了他们浓重的不满情绪，可没想到，他们的胆子大到了如此程度，竟然敢叫人来抢劫！ “老熊哥，你昨天不是把钱要回去还给他们了吗，怎么他们对你还那么大怨念？”吴庸不解地问。 老熊嗤之以鼻：“还什么还，那些钱本来就不是他们的。我把他们叫去办公室，问清楚他们都抢了哪些学生的钱，就监督着他们还回去了。” 陈彪一听就笑了：“我说嘛，你怎么可能有那么大变化，黑吃黑的钱都拿回去给他们糟蹋。” “不说这个，你们是怎么知道高东强和齐德龙要整我的？”老熊问。 陈彪便把事情的始末都跟他说了一通，刚说完，就听到警笛鸣响，见一辆警车开过来。 海哥那一伙人已经跑了，但事情肯定不能就这么完，不仅老熊和陈彪都挨了揍，老熊包里的六千多块钱也没了，还有他那辆骚气的山地车，当初可是三千多块买的，一直爱护得很好，现在却被搞得一片狼藉，总得追回损失，讨个说法不是。 老熊的损失不是个小数目，遇到的又是抢劫这种极度恶劣的犯罪行为，所以警方也比较重视。 在现场取证、对吴庸三人做完笔录之后，便告诉他们已经正式立案，会持续对这次的案件进行追踪。 做完笔录之后，吴庸又陪着陈彪和老熊一起去医院做了个鉴伤报告。 而在这过程中，不管是在派出所还是医院，吴庸发现，陈彪总有些怏怏不乐。 他以为陈彪是因为没能及时通知到老熊，害得他挨一顿揍又丢了钱，所以才不开心。 却没想到，从医院出来，派出所的民警已经回去，只有他们三人的时候，陈彪忽然对吴庸和老熊说：“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们自己去找那两个学生问清楚，把今天那伙人的老窝端了怎么样？” “不怎么样。”不等吴庸开口，老熊便出言怼回去，“丁烨，你小子怎么十几年过去一点长进都没有？先不说我们三个小胳膊小腿能不能端了别人老窝，就说人警察现在帮我们查着案子，你去把那些家伙揍一顿，那你到底是受害者，还是犯罪分子？”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你看那些片子里都是，警察永远来迟，永远马后炮，就算有艺术加工的成份，也肯定不是无的放矢。”陈彪不以为然地争辩道，“都不说别的，如果那些警察抓不到人，你的钱要不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老熊沉默了一下，面色有些阴郁，但最终还是说：“如果警察都处理不了，我们自己更无从下手。” 见两个人气氛凝重，吴庸忙出来劝陈彪：“彪哥，你别那么消极，现在警方的破案率挺高的，抢劫这种重大刑事案件，既然已经立案，一定会分派出人手竭尽全力去侦破抓捕的，警方毕竟能调监控，想抓到人应该不难。” 陈彪自然懂得吴庸说的道理，但就是气不过，恨不能亲手把那伙人收拾一顿。 况且他给自己的定位可是一个黑老大，现在被人揍了，还要靠警方来惩治对方，总有种掉进了浆糊里，有力使不出的凝滞感，难受得紧。 “不行，老熊，就算我们逮不到动手的人，但他们是你那两个学生找来的总没错吧？” 陈彪的话让老熊心里打了个激灵：“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陈彪一声冷笑，“就是想教育教育我这两个小学弟。” “如果不是他们通风报信，故意找人为难你，根本不会今天这一出！就算警察把那伙人都抓了，他们下次还可以找别人来下手。” “必须让他们知道错才行！” 老熊见他十分认真，没有一点说笑的样子，也正色道：“丁烨，我们都不是以前唯恐天下不乱的半大小子了。现在你是明星，稍有不恰当的行为就可能会闹得人尽皆知；而我是老师，有责任有义务对我的学生言传身教，让他们尽量不要走我们过去的弯路。” “你比我还早出社会，怎么还不明白，光靠自己那一双拳头，不可能解决掉所有问题！” 陈彪不能理解从前三观和他完美契合的好友，如今怎么完全变了个样子。 他深深地看了老熊一眼，却不想说出“你变了”三个字，觉得矫情。 想就此扭头走开，又觉得太突兀。 最后，只从嘴里挤出来一句话：“你好自为之，再见。” 他平静地扭头走开，但走之前都没叫上吴庸一起，足以看出他的内心并不似表面这般波澜不惊。 老熊的脸色极为难看，他记得丁烨在高三的时候，已经不像高二时那样常常只凭着一股子热血冲劲去做事，稳重理智了许多，怎么经过社会打磨十几年，反而又变得和他刚成为朋友时那样，满腔中二少年的幼稚？ “老熊哥，你别介意啊，烨哥时不时的就会这样，从扮演的角色里出不来，自己遇上事的时候也还老用角色的性格去处理，过段时间就好了。” 吴庸宽慰了老熊几句，忙朝着陈彪追过去。 他还真怕，陈彪会去找那两个学生的麻烦。 写完300章了，撒花~\（≧▽≦）/~ 301 不好的预感 齐德龙最近两天，总是寝食难安，惶惶不可终日。 自打张思衡被抢的事儿发了之后，他和高东强都警察叫去问过了话。 他之前可没想到，事情会闹得那么大。 那天被高东强带着去见牛哥，本来只是因为两人都对前一天被黑吃黑而感到不满，狗熊老班又让他们俩，在平日里看不上的同学面前落了面子。 抢他们钱的人他们是找不到，但狗熊老班躲不开啊，即便他们打不过，但请人来给他点教训，总行吧？ 然而张思衡那一副膀大腰圆的模样十分有威慑力，等闲一两个人，还真没自信能将他拿下。 牛哥那边一知道他们想对付的人，就报了个高价，可高东强和齐德龙哪有那么多钱？正巧赶上班里收班费，齐德龙便把这个主意跟高东强说了，两人一拍即合，屁颠儿屁颠儿地就跑去给牛哥传消息。 谁知道，居然被别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幸亏他俩传完消息回来的时候，觉得心里不太安定，于是在网上查了查官方对于抢劫的态度，这才知道抢劫不同于偷盗，不管损失的财物多少，只要是抢劫，报案之后一定会立案侦查。 虽然牛哥那边有胆子接活儿，肯定是有所持仗。据高东强的分析，牛哥后面的海哥跟局子里有点关系，要说明目张胆地犯法肯定还是不敢，但只是在某些关窍给他点便利，或者提前给点儿消息，估计没什么问题。 这下两人也有点慌，哪怕那时还不知道有目击证人，但他们还是觉得，得先对好说辞，免得事发之后，万一有人把他俩供出来，海哥牛哥有办法苟着，自然没事，可他们两个一没关系二没钱的学生，岂不是要遭殃？ 所以当警方找到他俩做调查的时候，两人配合得叫一个天衣无缝。 全都说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在警方问到那个课间去做了什么事的时候，先是一口咬定没做什么，逼问得急了，才喏喏“坦言”说，因为那个角落，学校的监控录不到，所以才跑去那里抽烟。 至于别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人平日里都是撒惯了谎的主，倒是勉强把第一批来调查的警察应付了过去。 毕竟现在真正行凶的人还没抓到，也没有别的证据坐实二人与案件有关，单凭吴庸和陈彪的一面之词，不可能把两个学生就这么抓起来。 但就算暂时没事，二人心里也无法平静下来。 高东强还稳当些，他就是传说中，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那种，哪怕把铁证摆到他面前，他也一样有脸皮矢口否认。 齐德龙就要差些，心理素质没那么强，表面上是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被警察问完回来，还跟班上同学吹B，说警察问话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尔尔。 可实际上心里却慌得一匹。 特别是在学校被警察问完，回家还被爹妈审讯了一通。 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作为两个可能是始作俑者的嫌疑人，被警察调查的同时，学校也把这事儿通知了他们家里人。 自家孩子什么样，自己最清楚。 在警察面前没露怯，可到了自家父母跟前，齐德龙却没那么容易混过去，只是他一口咬定事情跟他没关系，他老爹是抄起棍子就想揍他，可他现在早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干脆和他爸打了一架，最后父子俩都鼻青脸肿的，却也没把事情理出个一二三来。 齐德龙只盼着，海哥和牛哥千万别被抓到，即使被抓到了，也讲点儿江湖道义，别把他和高东强供出来。 其实他也知道，如果海哥那伙人真的落入法网，绝对不会帮他们俩隐瞒。 他和高东强商量好了，如果到时候海哥和牛哥把他们攀扯出来，他们就说，那天在角落里抽烟，牛哥隔着墙闻到烟味儿听见他俩说话，就让他们贡献包烟出来，他们不愿意，所以才被牛哥一伙人记恨上，这个时候乱咬人。 至于之前怎么不说这件事，那不是怕和罪犯扯上关系，洗不干净嘛。 这说辞固然有漏洞，但他们实在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来洗脱罪名。 左右他们没有亲自动手，又没留下直接证据，就算有和牛哥的通话记录，只要他们死不承认，就不能证明什么。 主意已定，但齐德龙还是觉得无法心安，总是怕下一秒钟，警察就带着逮捕令来把他捉拿归案了。 原本身材微胖的齐德龙，这两天硬生生瘦下来了三四斤，想他以前怎么锻炼节食都没这效果呢。 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第六感就强，对一些将会危及自身的事情，总会在冥冥中有所感知。 只可惜，即便有所感应，该逃不过的，还是逃不过。 这两天，吴庸已经很费劲地在和陈彪交涉，让他相信警方，耐心等待调查结果，这种恶劣的抢劫案一定会破。 在看到他列出来的数据，前年S市的抢劫案破获率达到了90%以上，去年更是百分百的侦破率之后，陈彪暂时忍了两天。 可这两天一点消息都没传过来，不仅海哥那伙人没能抓到，就连那两个背后策划的学生，也还大摇大摆地去上课，问起警方，只说还在调查中，请耐心等待，气得陈彪脸色是一天比一天难看。 吴庸也没法子，陈彪心太急，他使出了浑身解数，也不能让陈彪静下心来，只能打着捱过一天是一天的主意，跟陈彪勉力周旋。 他也尝试过，想把其他人格唤出来，将陈彪挤回去，但或许是这次的事情加重了他的执念，不管吴庸用什么办法，拿出丁烨母亲的照片，说她的近况，又或是伪造了董然然父亲的录音，说希望他的孩子能回到他身边，都没有用。 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也不过是看到陈彪捂着脑袋叫唤了一阵子，在吴庸以为已经换人的时候，却发现陈彪依然留了下来。 更糟糕的是，这天早上刚六点半，吴庸便被81576吵醒，告诉他，陈彪和之前的施绵一样，一大早就起来，自己出了门，看那样子，是往十一中的方向去了。 感谢温逸之之之之之之之之之之的月票支持~ 302 火山爆发 听到陈彪独自出门的消息，吴庸一下没了睡意，脸都来不及洗一把，套上衣服便匆匆出门跟上去。 就陈彪那暴脾气，吴庸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铁定是去寻那两个学生的晦气了！ 只可惜，吴庸虽然一听到消息就追了上去，但陈彪的动作太快，运气又好，刚走到楼下，就听81576说，他打到了一辆车，现在正往十一中开过去。 吴庸当场就“呵呵”了两声，暗道这个司机师傅起得够早，同时立刻拿出手机打的。 然而他却没有陈彪那么欧，这个点，滴滴和出租在这一片都没了影子，估计陈彪打到的就是唯一一辆。 最后，还是拜托81576，扩大了能看到他单子的司机范围，强制性把他的单子派给了一个离这边二十公里远的一个车。 只不过…… “他拒载了？”吴庸一阵郁闷。 人家司机师傅拼着评级降低，都不想接他这么个远单，还能怎么样，自己骑单车吧！ 让81576把他的单子实时挂在平台上，但愿能早点儿碰到个接单的，不然等他赶过去，黄花菜都得凉了。 而此时在另一边，齐德龙正坐在去学校的公交上。 换了平常，他当然不会起那么早，基本都是别的学生上完两节课了，他才优哉游哉地从床上爬起来，慢悠悠往学校过来。 到学校，和高东强一起，逮几个性格懦弱的学生，收缴完今天的份额，正好赶上吃午餐，在学校旁边的小店里打打牙祭，抽几根烟休息休息，下午就去电玩城或是网吧混着。 但这几天不行，狗熊被抢的事情才爆出来不久，平日里忙着自己的生意，早上5点多就出门的父母，也特意牺牲了上午两个小时的营业时间，就为了监督着他，怕他又犯浑。 其实不用他们监督，齐德龙也不敢像平常一样浪荡。 现在抢劫和恶意伤人的事情还没查到他们头上，但警察来做调查的时候，他和高东强可是说了，他们那时候躲在角落里抽烟，而确实也在那里找到了他们扔的烟头。 别看十一中的学生跳脱，没规矩，但那也是在暗地里，谁要是在明面上被查出来，一样要受处分。 这两天，他们俩一人写了两千字检讨，在升旗台上被校长当着全校人的面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不说，还背上了警告处分。 而且这警告处分还没落到实处，只是被教导主任先通知了一遍——如果最后查出来，他们和案件无关，仅仅是在学校里抽烟的话，只要这段时间他们都乖乖的，别再搞事请，那就是一个警告处分。 但要是查出来有问题，或者这段时间还不安分，那最终的处分就得再往上提了。 反正他们也不属于义务教育范畴，就是直接给办了退学，他们也没地方哭去。 齐德龙哪儿还敢做猖狂？就连之前比他嚣张得多的高东强都夹紧了尾巴做人，他也只能好好扮演一个乖学生，祈祷着赶紧把这篇翻过去，以后就是找人揍狗熊，也绝对不抢他钱了！ 下了公交车，齐德龙缩了缩脖子。 12月的S市温度算不上很低，但湿冷的天气更容易让人觉得难以忍受，哪怕穿再多的衣服，冷气也仿佛没遇到任何阻拦似的，一个劲儿地往人身体里钻。 下公交的地方没走两三步，就是那天那个巷子的入口。 齐德龙一边走着，目光有意无意地往那边飘。 如果那天，他们没跟牛哥说狗熊身上有班费就好了。 但世界上没有如果，齐德龙只能叹一口气，继续往学校走去。 然而，就在他经过巷子入口的时候，突然蹿出来一个人影，一把按住他的口鼻，将他生生拖进了巷子，往深处跑。 齐德龙心下大骇，他不知道刚才是否有人看到了他的遭遇，无法确定会不会得救，但更重要的是，他完全想不到，怎么会有人对他这么个学生下手，他家里没几个钱呀！ 他慌乱地挣扎着，但那人的力气很大，他掰着那人的胳膊，想要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就能感觉得出那人胳膊上的肌肉蕴含的力量。 齐德龙是有些微胖，那人也没想着把他扛走，只是在他失去平衡的时候一个劲往巷子深处拖。 时间越久，处于缺氧状态的齐德龙就越难与他抗衡，最后连掰他手的力气都没了，只觉得自己头昏脑胀，四肢无力，整个胸腔和气管都如上了岸的鱼，费尽了所有力气，做着软绵绵的抗争。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狗带的时候，那人终于松开了手。 还没等他吸上一口气，发出喊叫让人来救他，一坨臭袜子就塞到了齐德龙嘴里。 那人像是怕他吐出来，把袜子死命往里边怼，弄得齐德龙一阵干呕，差点没当场被齁晕过去。 双手被反背在身后，用封口胶迅速缠了几圈，等齐德龙把臭袜子吐出来，刚好一张封口胶，“啪”就贴到了他嘴上，完美继承了臭袜子的使命。 齐德龙瞪大眼看着做下这一切的人，正是那天抢了他们钱，还和狗熊认识的那个人。 虽然不知道他名字，但在他絮絮叨叨教训他们的时候，齐德龙听到了，他自称为“彪哥”。 这个彪哥，为什么会找上他？ 警察那边都没有证实他和高东强做的事情，彪哥，应该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吧…… 那今天这一出，是又想抢钱？ 齐德龙都快哭了，那天他身上的钱都被抢了，后来又搜罗了些，也给了牛哥，之后一直夹着尾巴做人，身上是一分钱没有啊！ 陈彪先把他转过去，在他背上狠狠揍了几拳，又在他腿上踹了两脚，发泄过这两天淤积在心的怒火，才捏住齐德龙的下巴，无视掉他因为疼痛和恐惧流出的眼泪，说：“那天和你一起的高个子呢，能不能把他叫过来？” 齐德龙望着他眼中的狠劲，知道这不是一道选择题，只能给出一个答案，赶紧忙不迭地点头。 303 接连中招 陈彪指着齐德龙的鼻子，警告道：“我现在撕了你嘴上的封口胶，你最好不要乱叫，否则我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齐德龙泪花点点，可怜兮兮地点头。 “撕拉”一声，齐德龙疼得直哼哼，又不敢大声叫，只能歪咧着嘴，眼中的泪光更甚。 “你手机呢？” “在，在裤兜里……” 陈彪拿了他的手机，掰着他的手指解开指纹锁，翻到通讯录问：“他叫什么名字？” “高东强，我存他号码写的是东子。”齐德龙这会儿情绪缓了点，但嘴巴周围一圈还在火辣辣的疼，提醒着他“彪哥”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心中暗暗向好哥们儿致歉，但他也没办法，如果刚才他被拉进巷子里的时候，有人注意到，这会儿应该已经有人来救他了，现在巷子里还静悄悄的，就说明他的遭遇无人注意。 他不知道“彪哥”想做什么，这个时候违抗他显然不是个好办法，倒不如听他的吩咐，联系高东强，希望这哥们儿能放聪明点，从电话里听出问题。 “龙腾网吧的后门，你们俩应该都知道吧？”陈彪问。 齐德龙点头如捣蒜。 “一会儿电话通了，你就叫高东强到龙腾网吧后门的巷子见面，就说有跟抢劫案相关的重要事情跟他商量。不准说多余的话，你要是敢多说一个字——” 一把小刀猛然插到齐德龙脑袋旁边的墙上，正好卡在两块砖之间的缝里，惊得齐德龙冒了一身冷汗。 “我就剁你一根手指！” 隔着十来公分的距离，齐德龙仿佛依然能够感受到小刀的寒刃，凛冽如千万年如一日盖着冰雪的高岭之上，冻得人彻骨的冷风。 陈彪狠厉的眼神更是让他心悸，像徘徊于空中的秃鹫，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垂垂将死的准食物。 在这一秒，他恍然觉得，陈彪说的话并不是哄他，他真做得出来！ 陈彪可不会等着他回过神来，电话已经拨通，只响了一声就被挂掉，陈彪阴沉着脸又打了一次过去，这次倒是立刻通了，高东强急躁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正打着农药呢，又害我死一次！你干嘛？” “东子。”齐德龙瞥了眼陈彪，咽下一口唾沫，“咱们坑狗熊那件事情，有点新情况，你来龙腾后门那个巷子，我想跟你再商量商量。” 内心纠结了许久，齐德龙还是不敢在电话里向高东强求救。 “发生了什么？警察又去找你了？”那件事的重要性非比寻常，高东强也息了赶紧挂掉电话回去玩游戏的心思，紧张地追问道。 “不是，是……唉，电话里不方便说，你过来就知道了。”齐德龙正想给他点隐晦的提示，就感觉后脊骨一凉，转头就看到陈彪又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不敢再多说，只能寄希望于陈彪带他去龙腾后门那边的时候，找机会逃走或者求救。 然而齐德龙没想到的是，陈彪虽然让高东强去另一个地方，却根本没有带他一起走的打算。 拿走了他的手机，陈彪便重新在他嘴上贴了张封口胶，又将他的腿脚也牢牢绑住，脸上突然有了快意的笑。 “害怕了吗？别怕，剁手指什么的只不过是吓唬你玩儿，就这么把水果刀，在你手上划个口子还成，连骨带筋的我还嫌切着费力呢。” 把卡在墙缝里的小刀拔出来，在齐德龙脸上轻轻拍了两下：“记住，今天这一出，是因为你不服管教，抢那些学生的也就算了，还敢叫人揍我兄弟，抢我兄弟的钱。” “你要是再敢犯，下一次我带过来的，就不会是吓唬人的水果刀了。” 齐德龙拼命地点头，即便心底有再多的暗恨，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表露出来。 “好了，你安心在这边等一会儿，我去教教那个高个子怎么做人，就回来放你走。这段时间，你好好反省反省。” “别想着跑路，你敢跑，被我抓到就不是这么简单的惩罚了。” 说罢，也不管齐德龙是个什么反应，陈彪揣着他手机就往龙腾网吧过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市彻底苏醒，另一头的吴庸也终于打到了一辆车，不过此时，他距离十一中已经不远，再加上上班的人也多起来，看了看拥堵的公路，吴庸想想，还是让81576取消了订单，奋力蹬起脚踏板。 方才陈彪那边的动静，81576都实时转播给了吴庸。 吴庸只能黑着脸继续加紧往那边赶，他在路上一直让81576给陈彪打夺命连环call，可陈彪却干脆调了静音，还把他给拉黑，一看就是要一条道走到撞南墙也不悔改。 龙腾网吧距离陈彪现在的位置并不远，两三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以前陈彪和老熊在龙腾上网打游戏，大多数时候都是走的这边的后门，对地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躲在一个阴影处，耐心地等待着猎物上门。 高东强对此一无所知。 听齐德龙在电话里的声音颇有些焦急，又语焉不详，还以为是他们之前对的口供，哪里有疏漏，怕到了学校有警察带他们去继续问话，才想赶在去学校之前把说辞商量好。 于是没敢再耽搁，匆匆赶往龙腾网吧的后门。 这个点不早不晚的，通宵的那群人，现在基本已经出去吃早餐或者回家、到学校补觉去了，而习惯白天来上网的人，又不会来那么早，此刻估计都还在赖床，所以后门这块的巷子空空荡荡，过好久才会冒出小猫三两只，顶着浓重的黑眼圈，从后门里出来。 高东强到的时候，环视四周也没看到齐德龙那个微胖的身形。 他等了两分钟，刚才从网吧后门里出来的人都走得没影儿了，还不见齐德龙到地方。 高东强皱着眉，正低头要给齐德龙打过去，忽然一只大手从他身后冒出，死死地捂住他的口鼻，锁住他的胳膊，让他也体验了一回方才齐德龙的窒息和无力感。 娘的，齐德龙那个狗蛋玩意儿居然坑他！ 304 陈彪被拘 网吧后门虽然清净，但不时还是会有人出入。陈彪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像之前拖齐德龙一样，死命把高东强往巷子深处拖。 别看高东强高高瘦瘦的，身上似乎没几两肉，却有着齐德龙没有的狠劲。乍遇危险之下，凶性被激出来，倒不似陈彪想像中那么容易对付。 但高东强毕竟只是个少年人，身板自然比不上坚持锻炼健身十几年如一日的“丁烨”，陈彪身上的狠劲又比他更甚，虽说在两相纠缠之际，陈彪腿脚也被他狠狠地踢了几下，可最终还是耗尽了力气，被陈彪制住，拖到了无人会至的巷子更深处。 陈彪如法炮制地往他嘴里使劲儿塞了一坨臭袜子，正要如刚才一样，把他手绑起来，却不料高东强比齐德龙机敏得多，硬生生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喉咙里强烈的不适，趁着好不容易站稳的机会，往后用力一抬腿，直冲陈彪下边的要害。 陈彪闪得及时，却也因此失去了对高东强的控制。 窒息引起的无力感还没有完全消退，刚才的缠斗也让高东强明白，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他的身体素质绝对比不过陈彪。 于是，甫一脱离陈彪的掌控，高东强便朝着巷子出口处狂奔。 陈彪紧随其后，一个猛扑将他按倒在地上，懒得再绑人贴封口胶，挥起拳头就要往他脸上捶过去。 “住手——！” 根本没理会突如其来的喝止声，陈彪一拳头打实在高东强脸上，打得他脸瞬间乌了一团。 吴庸火大地冲过去，使劲儿将陈彪从高东强身上推下来。 “你现在打他有用吗？能抓到打人的那伙人，还是能要回老熊那几千块？就算你用暴力让他们暂时承认指使人犯罪，这样的供词也没有法律效力，你知道吗？” 努力压着怒意，吴庸连珠炮似的向陈彪扔出一堆问题。 高东强却是从地上撑起来，往后退到一个他觉得安全的位置，放声大笑起来：“指认我和齐德龙的就是你们俩吧？今天这一拳头我记下了，等着老子把你们告上法庭吧！” 说罢，还是怕陈彪又暴起伤人，竖了个中指就往外跑。 陈彪怒目以对，拔腿就要追过去再收拾他一顿，却被吴庸拦住：“你还嫌不够吗？我们明明只要耐心等一阵子，就能看着犯事的人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你现在半路掺一脚，他要是真去验伤，咱们就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就算能惩罚到他们，你自己也脱不了好。” “警察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就教训教训他们怎么了？”陈彪理直气壮地质问，看吴庸的眼神越来越不善。 吴庸叹了口气，放缓声调劝道：“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暴力解决的，即使警方没能将犯人绳之以法，也可以用别的方式来解决。更何况，抓到犯人，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陈彪烦躁地挠挠头：“算了。” 反正今天也把两个人都教训到了，高个子虽然还欠收拾，但现在被吴庸烦着，索性暂且放他一马，以观后效。 在吴庸的陪同下，陈彪又回去把齐德龙放了，手机也还给他。 又经历了一次“粘毛之痛”的齐德龙，在拿回手机，重获自由的下一秒，就用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逃离了现场。 吴庸和陈彪都还没吃早饭，事了之后，就在学校附近将就着吃了些，但两个人的胃口都明显不大好。 等回到秀岭园的家里，陈彪还意气未平地摔门进了自己的卧室，吴庸也回到房间，锁着眉头思考后续该如何应对。 陈彪倒是不管不顾地把人揍了一顿，可今天瞧那样子，吴庸敢肯定，陈彪要么会等来警方的调查，要么就是收到法院的一纸传票。 如果是平时，打个架还有可能不会闹到这样的地步，但现在那两个学生已经猜到，就是他们向警方做的指认。 那么有很大概率，这两个学生会借题发作，用陈彪打他们的事情，推说双方本来就有龃龉，反咬吴庸和陈彪的指认，是故意而为的诬陷。 这个陈彪，还真像孟子渊说的那样，净会惹事！ 吴庸摇摇头，从手机里翻出一个号码拨出去。 …… …… 陈彪感觉很难受，像被人塞了几百只苍蝇在嘴里，还硬堵住了他的嘴巴不让往外吐一样，恶心又憋屈。 早上揍完那两个学生，下午警察就找上他来“了解情况”了。 还是那拨警察，前两天还好言好语地安慰，信誓旦旦地对他做着一定将犯人绳之以法，追回损失的保证，今天却一个个都板着脸，严肃地向他问话。 “……” “你和齐德龙、高东强，在抢劫案之前就认识？” “不认识，就是见过。” “你们之间有过冲突？” “算是吧。” “你们发生过什么冲突？” “我看到他们抢一个学生的钱，就教训了他们一下。” “怎么教训？” “就……把他们抢的钱缴了。那什么，那些钱我也没拿，给老熊之后，老熊都还给之前被抢的学生了。” “没有发生过其他矛盾了吗？” “没有，然后就是他们找人揍老熊，抢老熊的钱，我今天是实在忍不住，才想再教训他们一下。” 警察重重敲了敲桌子：“别说没问你的内容！问什么答什么！” “哦。”陈彪一脸的憋屈。 那两个学生真是混蛋，竟然一点不讲江湖道义！ 不过是打两次场小架，居然连条子都招来了！ 这边陈彪郁闷地被调查，吴庸倒是没被怎么为难，毕竟他在今早的冲突里扮演的是制止暴力的角色。 被问询过几句话，便没什么事情了，只是听警方说，陈彪故意伤人是事实，伤者那边态度很强硬，不接受调解，恐怕得拘在这里。 吴庸仔细想想，这样也挺好，省得他再出来胡乱惹事，但也怕他那个臭脾气，在里边又闹出什么动静，便跟派出所的人说了几句好话，了解到了里边的情况，交了些钱，给陈彪办了个高间，让他能呆在人少点的房间，以免又惹是非。 305 疑惑 进局子，被拘留，宽泛点来说，陈彪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但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的确是初次体验在拘留所里的生活。 问完话之后，有警员收了他的皮鞋、皮带、钱包和手机，重新发下制式拖鞋走进房间。 脱吴庸的福，陈彪住的不是大通铺，而是更宽敞舒适的六人间，里边的人基本都是酒驾进来的，像他这样，因为斗殴进来的占少数。 并且与房间里其他人不同的是，吴庸只帮他换了个人少的房间，就没有再过多干涉，而其他人的家人，都怕他们在里边过得不舒坦，给他们预存了挺多钱。 所以，当别人喝着矿泉水，吃着红烧牛肉的盒饭，抽着烟看电视的时候，他只能啃着玉米窝头在旁边看着。 虽然有位老哥看他太可怜，递了几根烟给他，但他宁愿那位老哥分他的是油香四溢的红烧肉，而不是只能用来装酷的烟。 ——起初他也是抽烟的，但其他人格的反应太大，特别是主人格，坚决抵制他抽烟，因为一旦他染上烟瘾，作为独立存在的人格，其他人格即便不会有心理上的依赖，但毕竟共用的是同一个身体，生理上的瘾性也是其他人格不能接受和容忍的。 所以，哪怕是陈彪为了树立起他这个“大哥”形象的时候，叼着的烟也从来没往里吸一口。 比起用来摆造型的烟，在拘留所呆的日子里，每天都啃着玉米窝头，喝着白菜土豆汤的陈彪，更渴望能吃上一口实实在在的肉。 但没有人在外面为他打点，他最多也就只能想想而已。 拘留所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不像那些被判了刑的，得付出劳力，像工人一样做工，不过是被限制在一个小小的房间，每天要么就是打扫卫生，要么就是呆呆地在那里坐上一天。 并没有出现许多影视剧里那样，每间房里有老大，新人进去都会被欺负的情形。陈彪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仅仅是被拘留，不是进的真正的牢房，还是那些影视作品里太过夸大。 可对于一刻也闲不下来的陈彪，这样寡淡的日子也过得十分艰难。 试想一下，没有手机和电脑，没有人和你玩，还要保持一定的安静，稍有动静就会惹来牢头的怒骂……以前陈彪不是没有打过架，也不是没有进过局子。 但每次在他惹祸之后，出来收拾烂摊子的，都另有其人。 确切地来说，他也是第一次被拘留。 以往就算有过被拘的经验，也只是像看电影一样，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主人格在局子里慢慢捱，哪怕有什么体会，也并不强烈。 现如今，却是他自己经历了这样的体验，又是另一番感觉。 陈彪一直觉得，自己不会有什么害怕的东西。 所有的事情，只要鼓起勇气，不畏惧疼痛，似乎总能够通过暴力解决。 哪怕以前曾经因为他的冲动，致使丁烨陷入过牢狱危机，他也依然保有着这样的想法。 他和罗森一样，不大看得起这具身体的主人格，他认为丁烨不过是一个懦夫，才会蕴养出施绵那样逃避现实的人格。 单就说主人格本身，也不是一个勇士，只会让“别人”来帮他承受痛苦而已。 罗森说，他的目标是让主人格成为一个分裂人格的机器，希望能有越来越多，富有魅力的人格，从主人格中诞生，活出别样的精彩。 陈彪虽说没有对他表示过支持，但也的确觉得，主人格的懦弱，让他不配成为支配身体的主人。 如果有更多拥有自己魅力的副人格出现，吴庸不知道结局会如何，但至少会比现下的情况好上许多吧。 大概。 这次是他做错了吗？ 陈彪曾经在电视里看到过被警方控制起来的人，然而与他所想不同的是，不仅拘留所里和他一同被关押的犯人，身上并没有他所想象的凶性，就连拘留所里的牢头，也在接到上面消息之后，相较平常温柔了些许。 虽然还是很凶，但同屋一个进来了好几次的惯犯告诉陈彪，这已经是牢头很温柔很温柔的时候了。 但不管这里的待遇有多好，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他是因为斗殴被关进来的。更何况，除了住的地方比大通铺好些，他的状况实在算不上好。 身上没带几块钱现金，外面又没有人打点，他大概是这间屋子里混得最惨的人了。 这就是他不管不顾，去寻衅的后果！ 在陈彪被拘留期间，吴庸除了帮他换了个高间，便没再帮他打点，只是花钱来“探视”了他一次，告诉他，当日打他们的那伙人，已经被抓了个七七八八。 若不是他无事找事，在中间生生加进来些变数，此案恐怕都能就此落下帷幕了。 陈彪还想问得更详细些，但前来探视的吴庸并没有为他详细说明的打算，似乎只是想告诉他这样一个并不明晰的消息，好让他为之前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似的。 事实上，这一做法的确给陈彪添了不少堵。 他本来是洒脱的个性，天生不爱拘泥于小事，即便是在支配身体期间，也只是抓个大方向，细枝末节的事情从来不在乎。 然而这次，被拘在一间屋子里，不能睡觉没有享乐，逼仄的环境强迫着他去想一些平常不会去想的事情——如果警方没有将他抓起来，他把那两个学生揍一顿的举动，能让他们反省吗？ 陈彪还记得他们的表情，齐德龙的恐惧，和高东强的怨恨，都在诉说着一个他并不想承认的事实。 他们不会甘心。 恍惚中，陈彪想起了自己，不，那是丁烨。 小时候被父亲打，父亲在牢里死后，又被同校的学生欺负。 不管是单纯的被虐待，还是有原因的暴力对待，他服气过吗？ 当然，不！ 哪怕有自己独立的人格，陈彪也很清楚自己诞生的意义——为了去对抗那些施暴者。 但暴力是能够被暴力制止的吗？ 陈彪以往十分坚定自己的信念，但在被拘留的小半个月里，他渐渐产生了怀疑。 感谢脸滚键盘123的两张月票，以及桻冫的一张月票支持~ 306 擦屁股的经纪人 海哥那伙人落网了一大半，虽然关键人物海哥和牛哥还在搜捕中，但随着当时陪在牛哥身边那个小喽罗的落网，高东强和齐德龙口供里的矛盾之处，渐渐突显出来。 按照他们的说法，的确可以说得通，但仍旧有破绽。 牛哥身边的小喽罗认识他们，并且信誓旦旦地说，当时就是他们提供了消息，说他们的班主任身上带了班费，还提供了老熊必经的路线。 否则，按照他们以往的作风，断不会为了几千块钱，就主动去招惹别人——他们可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一大伙人，想要让每个人都吃饱饭，这种“小生意”平常都不看在眼里的。 他们主要做的，还是拿钱打架的活儿。 若不是那两个学生平日里不时会奉上些许请哥哥们喝酒的钱，像他们这单，不能事先把票子拿到手的委托，大家可不大乐意接。 除了那个小混混的口供之外，另一个人也在这次的案件中，发挥了他的长处。 “刘哥，这次真的谢谢了。”吴庸向对面那个打扮得低调素净，但有着极具攻击性气场的中年男人道谢。 “不必客气，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刘威淡然道。 刘威的名字很常见，长得也其貌不扬，不过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带出了一个又一个成功的艺人，自是磨练出了一股常人难有的气质。 孟子渊熟知各个人格的特性，给了吴庸唤醒陈彪的方式，用以防备罗森出来之后不顾一切想离开的状况。 他又如何想不到，陈彪这样的个性，会惹出祸事来呢？ 所以，孟子渊给吴庸留了丁烨经纪人刘威的号码，让他在碰到无法解决的事情的时候，联系刘威。 事实上，刘威也不是第一次替陈彪擦屁股。 不仅是陈彪，还有调皮捣蛋的熊孩子董然然，以及过去丁烨演一个反派时，入戏太深诞生的人格，都闯出过祸事，让刘威帮他们收拾。 即便丁烨一直说的是，自己入戏太深，无法从角色脱离才惹出的乱子，起初刘威对这个说法也有大半相信。 但时间久了，其实刘威也有过猜测，丁烨会不会是因为太重视角色，而患上了心理疾病。 …… …… 那什么，今天看来又是不能准时写完了，又得来一次骚操作╮（╯_╰）╭ 如果有追更的小可爱，别等了吧，直接明晚一起看~ 到时候网页端看书的小可爱重新开网页看就好，用起点app看书的，在目录里长按章节选择重新下载就可以了~ ………… 以下是重复章节： ………… ………… 在吴庸的强烈要求下，81576答应他，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一定会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尽量和他打好配合。 虽然仍抱有怀疑，吴庸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能约束81576，还能怎么办，只能姑且相信它。 在网咖前台要了个最小的包间，吴庸一副网瘾少年的样子，急不可耐地溜了进去。 “81576，帮我注意信息安全，这个U盘上的内容绝对不能在电脑上有残留。” 吴庸吩咐完，刚插上U盘，却听81576说：“key给你发了封邮件，让你尽快接电话，要接通‘林书’的手机信号吗？” “先等等。” 他倒要看看，这个U盘里到底有什么内容。 迅速点开U盘存储空间，里边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名为“成份分析实验”的word文档。 吴庸煞有介事地将几大篇分析报告浏览了一遍，然后无力地将胳膊杵在电脑桌上，撑起昏昏涨涨的脑袋。 作为一个6年多没碰过生物化学，即便是往回倒退6年，仍旧可以考出生物10分这样成绩的学渣，不仅没看懂这份报告到底讲了些啥，还让自己又回想起了被生物课支配的恐惧。 “81576，报告里分析的东西，不会是毒品吧？” “不是，是一种效果显著的减肥药，但报告里显示的实际有效成份是一种利尿剂，通过增加人体排尿，将积聚在皮下腹腔中的多余水分排出，以达到减肥的效果。” “这有什么问题吗？”吴庸自己对这方面从来没关注过，只是以前听老妈说过，谁谁谁家的女儿买减肥药吃，结果一吃就拉肚子，瘦是瘦下来了，那脸色难看得，还不如别减肥。 所以在他的印象里，减肥药大概就是吃了会拉肚子的，这个药只是让人排尿，已经很良心了。 81576默默地考虑了一下要不要给吴庸免费开两科化学生物的课，但分析了一阵子，觉得还是把力气放在别处性价比要高一些，只能认命地向他解释。 “报告里的这种药，利尿剂的剂量过大，如果服用时间稍长，会因为体液过度流失而破坏体内的电解质平衡，引起腹部、小腿肌肉痉挛，甚至因此导致心律不齐或心脏衰竭而危及生命。” “另外，这样大剂量的使用本身就是被国家禁止的。” 所以说，key是因为这个被绑架的？ 但是，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啊…… “81576，帮我恢复‘林书’的手机通信。”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便催命一般响起。 “喂？”吴庸微调嗓子，恢复到“林书”的声音。 “你终于接电话了。” key的声音让吴庸一愣。 如果绑架是真，key现在绝对不可能这么平静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所以……原来真的只是一场别开生面的“面试”？ 这样一来，key直接被绑走，而绑匪对他却没有这么直接，就能说得通了。 呵，闹出这么大动静，够下本的呀！ 吴庸果断地挂掉了电话，按下飞行模式。 “既然他在约定好的一个小时之内没有到约定的面试地点，可以算委托人自愿放弃委托了吧？” 然而，81576平静地说了一个吴庸并不想听到的消息。 “key又发了封邮件过来，说刚才那个绑匪是他用伪声打过来的，现在的才是他的本音，没有绑架，你通过面试了，还给你打了5万块钱定金。” 307 陈彪回归 时值12月底，再过两天便是元旦，佳节在望，拘留所里的人却丝毫没因为节日而少上几成。 一个个警员反而如临大敌——工作日里还稍微好些，一旦到了节假日，闹事的总会比平常多上几成，每每到这种时候，拘留所里就被塞得满满当当，给他们增添了不少工作量。 所里被拘着的人反倒没有这些担心，大通铺里的还会感慨一下过年过节的也浪不起来，高间里的人却没太多顾忌，虽然同样没有自由，但只要钱到位了，想吃点好吃的，抽点好烟，看看跨年晚会，还是没什么问题。 陈彪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天，都掰着手指头算，还有多久能出去。 今天，正好是他住进来的第十五天，如无意外，他便能赶在元旦之前出去，给后面惹事的人腾个位置出来。 吃过寡淡的早餐，不出所料的，一个警员叫他收拾好东西，出了房间，把之前从他身上扒下来的皮带、鞋子、手机钱包还给他，敲打了几句就放他走了。 来接陈彪的，只有吴庸一人。 刘威在魔都还有事，抽个空过来拉他一把已属不易，现在此间事了，他懒得来见陈彪，只留下一句话，希望丁烨能早点处理好自己的事情，自己回魔都去找他。 许久不见，吴庸看到陈彪的第一眼，倒是发现他的气质发生了一些改变。 “彪哥？”吴庸试探着叫他。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如果陈彪缩回去，换了别的人格出来，也不足为奇。 “嗯。”陈彪闷闷地哼了一声，却真的是他。 他半垂着头走过来，似是不好意思直视吴庸，耷拉着眼皮子问：“犯人抓到了吗？” “那天围攻我们的所有人都已经落网，就等着移交法院判刑，那两个学生做的事情也已经查清楚，两个人都背了学校的处分。他们当天毕竟没有直接动手参与殴打和抢劫，又是未成年人，所以不会被判坐牢。” “但刘威哥也说了，他会从旁使点劲，到时候能让那两个小子，去少管所里呆几天。” 听吴庸这么说，陈彪脸上更是臊得慌。 他仿佛都能听到吴庸未说完的话——如果不是他冲动去找那两个学生的麻烦，不仅不会给吴庸和刘威添麻烦，说不定没有中间的波折，现在连判刑都下来了，也未可知。 以前陈彪刚诞生的时候，是丁烨被欺负得最惨的时期。 不止是在学校，哪怕是回到那个已经没有奶奶的家里，街上几个横行霸道的小子，知道他家里没了大人，又有他奶奶留下的一点积蓄，总爱扯着他打秋风，不给就揍人，反正他也找不到谁能帮他出头。 陈彪讨厌那时候心如死灰、从不还手的丁烨。 丁烨的奶奶是个传统的弱女子，心善但是懦弱，能为了不拖累丁烨，从高楼之上一跃而下，已经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胆大的事情。 她在的时候，丁烨也曾被欺负过，只不过没有后来那么猖獗。 那时候她发现丁烨被欺负，却对他说：“小烨，奶奶的身体，不足以帮你出头，你一个人，也不要和他们硬来。” “这世上总有些人，喜欢以欺负别人为乐，你越是反抗，他就越是开心。倒不如无视他，任由他去，等他觉得无趣了，自然不会再白费功夫找你麻烦。” 对于丁烨奶奶的话，陈彪嗤之以鼻，但那时的丁烨却很信服。 他自知打不过那些找他麻烦的人，那还不如，像奶奶说的一样，无视他们，当他们不存在。 每次受辱受欺的时候，他都尽量让自己保持着泰然处之的状态，哪怕形容狼狈，也时刻催眠着自己，只要不理会，那些恶人终究会离开。 只是，内心深处的不屈，在他的理智之外，又构建出了一个新的人格——陈彪。 丁烨忍让了那么久，终归没有像他奶奶说的那样，等到恶人们自己离开。 最终还是由陈彪，挥舞着拳头，把那些人打服了，打怕了，才再不敢来找他的麻烦。 所以陈彪一直觉得，是他救了丁烨。 他认为自己是对的，谁欺负了他，欺负了他的兄弟或者小弟，他就一定得找回场子。 只有立足了威，才能震慑住宵小！ 然而丁烨毫不犹豫地给他玩了一出过河拆桥。 当他“彪哥”的名声渐渐在十一中一带传播开，手下聚拢了一批信服他的人，从前欺负过丁烨的人都得到了应得的惩罚之后，丁烨逐渐就让他出来得少了。 他只能被困在箱子里，看着丁烨在外面的经历，即便碰到十分不满丁烨的处理方式，感觉太娘的时候，也无法发声提出自己的意见。 后边，也只有每次丁烨挨揍，神思恍惚而陈彪的怒意值MAX的时候，才能逮着机会出来，大杀四方，过一把瘾。 至于每次打完架的后续，基本都不是陈彪在承受。 有时候是伊莲，有时候是罗森，有时候是孟子君，还有些时候是丁烨。 其他人出来的时候，陈彪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只有丁烨控制身体时，他才能像看影视剧一样，潦草地看过后续的发展。 罚钱，被拘留，从第三方的角度来看，实在不是什么严重的惩罚。 就算有一次他把制片人揍了，害得丁烨丢了角色，还被封杀了好一段时间，陈彪也不以为意。 那样猥琐欠收拾的制片人，他还不想拍他的片子呢！倒贴他都不愿意！ 至于害丁烨闲了好一段时间，不正好在他最忙的时候，给他一个机会放松放松嘛。 反正他以前，从来没有一刻会觉得，被人打一拳之后，立刻还两拳在对方脸上，是件不对劲的事。 但这一次，陈彪动摇了。 在拘留所里呆的这段时间，他总算是亲自体会了一把，被拘留是什么感觉——比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比陈彪的想像中，要难受得多。 而在这时间过得异常缓慢的拘留所里，陈彪想了许多他以前从不会想的东西。 比如说，他一贯信仰的暴力手段，真的能够解决问题吗？ 感谢Silver【银の翼】的两张月票支持~ 308 被关在猪圈的孩子 信仰之所以坚固，是因为它插不进一丝怀疑。 而当心中的信仰巨雕，微微裂开一丝丝缝隙的时候，就会像毁于蚁穴的千里之堤，像因为烟囱缝隙里冒出的火星而焚毁的百尺高楼一样，迅速从那细微的裂痕扩散、崩毁。 领着陈彪回秀岭园的这一路，陈彪都秉持了沉默是金的原则，不主动说一句话，就是吴庸问起，也多用“嗯”、“是”、“不”打发掉，全没了刚与吴庸见面时的意气风发。 吴庸见他情绪低落，虽然大概猜到了他的一些想法，但也不好开口相劝，便由得他继续自我反省。 回到秀岭园之后，陈彪却忽然问吴庸：“你以前有没有打过架，有没有被人欺负过？” “打架肯定有啊，至于欺负……”吴庸想了想，还真没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被欺负过，即便以前的工作时常得受客户的气，但他知道那些气是针对公司撒的，而不是他个人。 “懂事以后就从来没被欺负过，不过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倒是有。”吴庸回忆后回答。 “那你打回去了吗？”听到是小学一年级的事情，陈彪明显兴趣缺缺，感觉对他的参考价值不大。 吴庸乍一回想起那时候的事，倒是笑了，颇有兴致地向陈彪娓娓道来。 “我在我们那片，算读书读得早的，同年级的孩子基本都比我大一两岁，所以刚上小学的时候，在一群孩子里边看着特别小。” “个头不高，又瘦，那时候也不大爱说话，就老被班上的一个孩子欺负，而且被欺负了我也不知道跟老师、家长说，还是脸被抓花了，顶着一脸血回去，被我妈看到，才知道我被欺负了。” “然后你妈帮你出头了？”陈彪撇撇嘴，感觉这个故事真够无趣。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吴庸却摇了摇头：“没有。” “我妈让我自己解决，被打了就打回去，她说就算她帮我出了头，班上的同学也会觉得我只会靠大人。她又不能一直陪着我上学，万一又有人玩阴的，比如打了我又没在我身上留下伤，她找不到凭据的时候，总不能光凭空口白牙去帮我讨公道吧？” 这下，陈彪终于来了点兴趣：“所以你就打回去了？” “也不算，后来那个孩子又来欺负我，我警告他无效之后，就把椅子举起来做出要砸过去的样子，当时也的确想的是，如果他还不收手，我就用椅子砸他。但可能是我那时候表现得太凶，还没对他怎么样，就把他吓哭了……” “那他还真没用。”陈彪也是无语，如果以前丁烨遇到的那些家伙，也像这么弱，说不定他都不会出现了。 吴庸也笑开了：“都是小孩子嘛，胆子小。不过他也不是白哭的，他哭的时候老师正好过来，看到我举着椅子，他哭了，我没哭，不由分说就认为是我在欺负人。” “然后就把我关猪圈了。” “噗——”陈彪一个没稳住，差点被自己的唾沫给呛到，脸上出现了从拘留所出来以后的第一个笑容。 他边笑边咳嗽了两声：“咳，你们小学还有猪圈，你在农村上的小学？” “小镇上的小学，刚好在镇子靠近郊外的地方，学校旁边住得有农户，他家里喂了猪，我们饭堂里的泔水都会往那边送，所以老师拽着我就把我扔猪圈了，说我不认错就不让我出去，我至今都还记得那个猪圈的味道，真特喵的臭！” “我一开始死咬着牙不认错，因为本来我就没什么错，我甚至没打过那个孩子一下。” “但形势比人强，那个老师不相信我的解释，只相信她看到的‘事实’，我在猪圈里倔了好长一段时间，那几头猪在里边拱来拱去，眼看着就要把屎蹭我身上，我实在忍不住，就跟她‘认错’了。” 陈彪听到这里，也气愤地骂了一句娘，指责那个老师不配为人师，直言要是他，一定会跟那个老师抗争到底。 吴庸耸肩一笑：“怎么抗争？那时候我才刚比人家腰高一点，打又打不过，说理又说不通，在猪圈里犟着，一直等到放学家长来接，再让家长跟老师理论？” “那我岂不是得在猪圈里呆整整一个上午？就算我爸妈过来，让那个老师认识到了她的错误，难不成还能让她也到猪圈里去呆一个上午赎罪？” “再退一万步，真那样惩罚她了，我后面还要不要在这个学校继续读书？让她心里有那么大一个疙瘩，她之后真的能毫无芥蒂地好好教我？” 陈彪哑然，闷声道：“不然就这么轻易放过去？” “其实那个老师性格不坏，我爸妈出差不在家的时候，她经常叫我去她家吃饭，给我开小灶辅导作业的时候从来没收过一分钱，反而贴钱给我买她家楼下的酸辣粉吃……那家的酸辣粉味道绝对是我们镇上的一绝！”突然说起酸辣粉，吴庸吧咋吧咋嘴，还真有点想念那个味道了。 “咳咳，扯远了，反正在那次之后，我们班上就再没有人敢欺负我。” “虽然受了点小委屈，至少从结果来看，还是蛮不错的。” 陈彪并不服气地说：“那是因为你展现出了你强势的一面，让班上其他人都怕了，才没再惹你。” “的确，我从来都不否认武力的重要性。”吴庸点头道，“从那件事情之后，我就明白，武力是一种手段，完全没有肯定不行，但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通过武力手段去解决。” “就好像这一次，老熊遇到抢劫犯的时候，你和他们打架无可厚非，因为他们当时不会跟你讲道理，只会认武力，咱们只是在自保。” “但那两个学生，你当然可以自己用武力去惩罚他们，但相应的，也得承担起这样选择的后果。” “明明有更好的方式，能够在不损伤自己的情况下，让对方得到惩罚，为什么非得选用最糟糕的方法呢？” 感谢脸滚键盘123的月票支持~ 309 第二次融合 丁烨最讨厌的事情有两件，一个是酗酒，一个是使用暴力。 这两样东西，可以说是直接造成了他不幸一生的罪魁祸首。 如果父亲没有酗酒的恶习，不会在每次喝得醉醺醺的时候，就对他和母亲骂骂咧咧，甚至动手打人，母亲或许就不会跟别的男人跑掉，扔下他们父子。 如果母亲没有跑掉，父亲就不会更变本加厉的没日没夜地喝酒，不会打他出气，董然然也就不会在看到他身上的伤痕之后，去戏耍他父亲，致使酒精上头的父亲在暴怒之下错手杀人。 如果父亲没有变成一个杀人犯，就不会死在牢里，奶奶也不会因为他的事，身体变得越来越差。 如果父母健在，都好生生的，能供养照顾老人，即便奶奶得了直肠癌，也不是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他不是孤苦一人，可能就不会被学校里那些混子欺负得那么惨，也不用碍于经济问题，连大学都没上。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父亲喝得双颊通红，挥起巴掌扇向他和母亲，提起腿朝他们踹过来的时候开始的。 他讨厌酒和喝酒的人，也讨厌一切暴力。 在遇到施暴者的时候，他宁愿像奶奶说的那样，静静地等着他们感到无聊而离开。 哪怕是，他分裂出了一个信奉暴力的人格。 虽然陈彪不止一次地救了他，但丁烨还是很讨厌陈彪！ 这种充满了中二气息，看似体内沸腾着热血，实则冒出来的全是傻气的人，丁烨实在是接受不了，他甚至不愿去想，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分裂出一个这样的家伙！ 所谓的“救了他”，不过是因为那段时间，他万念俱灰，打不起精神去反抗而已——事实证明，在他振作起来之后，不使用暴力，一样走出来一条康庄大道。 若不是受到时不时窜出来捣乱的副人格的干扰，以他奋斗出的一片天地，等闲之辈敢欺负到他头上？ 哪怕现在的事业处于低谷期，也比大部分同龄人好上许多。 如果他是用陈彪那样的行事风格，一遇到不平事就挥拳头，妄想建立起地下的武力团体来在社会上立足。 且不说官方容不容得下黑色性质的组织，在这片大陆上生根发芽，单是他解决问题的辣鸡手段，中学时在学校里混混，对着一帮不成熟的学生使还成。 真要是出了社会，只怕是会成个老混子，过得比丁烨他爸当年更糟糕。 丁烨唯一承认的是，陈彪那种如同热血少年漫中的主人公一样，永远像打了鸡血似的积极态度，的确在曾经给他灰暗的生活增添了几缕光彩。 但在这些光彩引领丁烨走出消沉之后，他不想再让自己的人生受到陈彪过多的影响。 所以，他极力克制陈彪想要出来的愿望，也就只有在遭受暴力的时候，会压不住比平常更激动的陈彪，让他找到空子钻出来。 像这一次，就是因为吴庸和罗森打架，才把陈彪给招出来的。 不过……以往陈彪出来，也呆不了多久。 这次因为记挂着抢劫案的事情，在没抓到海哥，把场子找回来之前，陈彪一直悬着一颗心，固而没像从前那样，出来打完人惹完事，就换了其他人格出来，替他收拾烂摊子。 直到出了拘留所，得知在他被拘期间，当天参与抢劫的人都已经被捕。 就连那两个在背后使阴招的学生，也会和那些混混一样，不久就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又听吴庸讲起，他小时候的故事，陈彪恍恍惚惚的，仿佛听到了电波一般的高频嗡鸣。 眼前的场景模糊了一下，他十分熟悉的，放置着装了其他人格的箱子，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 最中央的箱子大大地敞开，丁烨平静地望着慢慢走过来的陈彪。 “如果是你在外面，你一定不会去找那两个学生吧。”似乎是个问句，但陈彪说得非常笃定，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什么？”丁烨皱皱眉，不明白陈彪说的是什么意思。 陈彪一拍脑门，才想起来：“对哈，你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丁烨眉头皱得更深了：“你又把谁打了？” 换做以前，陈彪一定会不屑一顾地表示，都是挨打的人欠收拾，用不着那么在意。 而这次，陈彪却忽然有了种不好意思的情绪，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他脸上的尴尬之色，让丁烨越加觉得紧张——以前惹出来那些事，他都似乎不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次连陈彪都难以启齿，怕不是打死人了吧？ 两人一时沉默，越是沉默，丁烨就越心慌。 这时，陈彪突然打破了寂静，向丁烨又走近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与跳华尔兹的年轻男女一致。 “丁烨，是我有错，但你也没全对。” 他仿佛当近在咫尺的丁烨不存在一般，昂首阔步迈进丁烨的箱子，一往无前。 顿时，像是被暴风扑打在脸上身上。 丁烨一个没站稳，用力扶住了箱子的内壁，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陈彪的记忆如海啸般猛烈地涌过来，繁杂的信息流冲入，丁烨只觉得早已听惯了的嗡鸣声比平常的频率都要高上了许多，变得尖利起来，刺得他直犯恶心。 不对啊……他现在不是在意识世界吗？怎么会感觉到胃里翻腾，想要干呕呢？ “……彪哥，彪哥？” 飘忽的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是他的那个房客。 丁烨扶在箱子内壁的手，渐渐不再能感觉到支撑力，倒是背部贴着凉凉的地面，他似乎是回到现实了？ 在光亮投入眼睑的最后一瞬，丁烨恍惚中看到，一个长久伫立的箱子，轰然碎了一地。 “彪哥？”这次的声音十分清晰。 “我是丁烨。”丁烨从地上撑起来，揉了揉还在发胀的太阳穴。 陈彪比施绵出来的时间要长得多，他离开时，融合的记忆量也庞大了许多，吸收起来不像上次那么容易。 “烨哥？……你刚才，怎么了？”吴庸没太明白，怎么听他讲了个故事，陈彪就跑回去了。 感谢温逸之之之之之之之之之之的打赏、月票支持，还有红包~谢谢~ 310 接风宴 “可能是有点低血糖，在拘留所里吃的东西都没什么营养，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丁烨不动声色地敷衍过去，没和吴庸有过多的交流，径自回了卧室。 陈彪的记忆量比较大，他得回去花点时间好好梳理梳理。 另外，接连得到了施绵和陈彪两个人的记忆，丁烨越发感觉自己这个房客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他要好好把三个人的记忆都整合起来，回忆一下，看看能否找出端倪。 另一边的吴庸，也似有所察。 他盯着丁烨走开的背影，暗想：他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住进秀岭园已经一月有余，也发生了许多事，吴庸最希望的，还是孟子渊能再出来一次，好和他沟通一下，如果丁烨或者其他人格发现不妥，该怎么办？他的目的，又到底何在？ 其实吴庸沉下心来想了想，倒也有一些猜测。 丁烨的每个副人格，似乎都有ta特有的作用和使命，所以当遇到特定的事情，触及了丁烨心里某根弦的时候，相应的副人格就会有很大概率跑出来。 而至于让他们回去……董然然是被伤了心自己躲回去的，还在同时触动了施绵；施绵的存在是为了存放那些消极的人生观，而当她能够将这些消极消化掉的时候，她就不见了。 伊莲是怎么回去的，吴庸至今没有想通，按理来说，那个“丁烨生母”的电话，不应该会让她感觉自己的存在没有意义才对。 这个先不提。 罗森是被陈彪挤回去的，而这次的陈彪，似乎也是在意识到了，他一直以来用武力取胜的观念太过激，才突然消失，换成了丁烨出来控制身体。 那些失去身体控制权的人格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再出来，是暂时地潜伏还是彻底地消失，吴庸并不知道。 他还记得，孟子渊当时在告诉他，需要做什么的时候，说：我需要一个‘旁观者’来提醒我，我是丁烨，不是别人。 如果，施绵和陈彪的消失，真的是完全消失了，而不是暂时性的蛰伏；如果，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只是虚幻，就能重新和主人格并为一体。 那是不是意味着，孟子渊的真实目的，是希望丁烨的其他副人格，能全部就此消失？ 那他自己呢？ 一个月都没见到他，是已经消亡了，又或者仅仅是暂且龟缩不出。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在为丁烨扫除障碍，还是用减少竞争对手的方式，来换取自己出来控制身体的时间加长？ 在没有和孟子渊直接沟通之前，吴庸仅凭目前得到的信息，无从进行判断。 他和丁烨各有心事，双双都闷在屋子里各玩儿各的，直到下午天色将晚，老熊的到来才让屋子里热闹起来。 “对不住了，老哥们儿，今天有课，没去接你。但晚上这一桌接风宴，必须得帮你办得舒舒服服的！”老熊一进门，就把两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大袋子，一人手里塞了一袋，自己又提着两大袋进来。 吴庸望着自己手里沉甸甸的大袋子，里边装满了水，两条肥嫩的鳜鱼在水里优哉游哉地游来游去，丁烨手中的袋子里，则装了三只大龙虾，看那样子还挺鲜活的。 他不禁嘴角一抽：“老熊哥，你该不会说，咱们今晚吃这些吧？那得打理到什么时候？” 老熊气势昂然地说：“你们在旁边看着，交给我来就行，费不了多少时间，我可是熟手！” 丁烨也笑着附和道：“你看他那体型就知道了，真正的老饕，厨艺都差不到哪儿去。” 他们果然没说假话，老熊处理起食材来，不输给许多美食节目上的大厨。繁杂的工序到了他手里，都安排得有条不紊，上手操作的时候，动作也麻利得不像是在做菜，更像是一个硬核玩家，在向刚入坑的菜鸟展现他神乎其技地风骚走位。 边做菜，还边向边上眼巴巴看着的二人介绍：“本来这么晚，是肯定没法在市场买到新鲜鱼虾的，我可是提前找了老熟人，让他专门给我留的，保证新鲜！” 吴庸点点头，表示相信他的话，那两条鳜鱼可是活蹦乱跳的，头上挨了老熊一记重击都没晕过去，非等他补上一下，才老老实实任人宰割。 不过一个多钟头，老熊便做好了今晚的两道主菜，外加一个肉圆白菜汤，清炒了一道莴笋叶，和两道凉菜。 这样一桌子，三个人吃，是绰绰有余了。 不仅如此，他还带了两瓶珍藏的十年老窖，一起摆上桌，给吴庸和丁烨都倒上。 “这次的事，都是我班上那两个小兔崽子闹出来的，我这个当老师的，先提他们跟你们赔个罪。”宴席摆好，老熊坐定后却又很快站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干了，你们随意。” “别这么说，你也是受害者，就算是班主任，也不可能把每一个孩子都照顾到。”丁烨在他已经喝空的杯子上碰了一下，也一口气喝下了整杯酒。 “咱们兄弟不说客气话，这一杯我陪你干了，后面你可别再来这个，图个高兴随意就好，不然我可不认你这个兄弟了。” 丁烨半开玩笑的话，倒是让老熊一愣，继而乐了：“是，咱们兄弟俩，十几年的交情，我不跟你客气——你现在，不扮‘彪哥’了？” 吴庸闻言也是会心一笑，却见丁烨面不改色地说：“我都进去十几天了，早就已经从角色里出来了。” 他面上不见任何端倪，连吴庸也很费了番力气，才从他的细微表情里看出不对。 实际上，融合了陈彪记忆的丁烨，一想到前些天的中二举动和狂悖的言论，就恨不能当着陈彪的面，把他狠狠地批一顿！ 丁烨不想让老熊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赶紧转了个话头：“我在里边呆了太长时间，好多事情都不太清楚。老熊，你那天丢的钱和东西，都找回来了吗？” “身份证、银行卡、钱包，他们直接扔进了路边垃圾桶，只拿了现金。所以别的倒是找回来了，钱还得等案子判下来，和赔偿一起拿。”说罢，老熊的神色黯了黯。 感谢GrayBlood、春风育物l朔雪杀生的各一张月票，以及cjqcjqcj的两张月票支持~ 311 为师者之哀 丁烨见状，问：“那天损失的钱很多？要是需要哥们儿支援，你可别不好意思开口，反正放银行里也没什么用，之后还我就是了。” 老熊笑骂道：“看不起人了不是，我出来工作那么些年，虽然比不上你，但存款还是有点的。” “主要是……”他长叹一口气，脸上尽是落寞，“为这些孩子花了那么多心思，忽然觉得这些功夫都白费了。” 他的话，让饭桌上安静得落针可闻。 “烨子，你还记得教我们英语的李老师吗？” 丁烨点头：“记得，他应该是教我们的老师里边，最负责的一个。” 老熊感慨地说：“是啊，当年咱们把所有老师都骂了个遍，唯独他，虽然啰嗦烦人了些，但我们都不忍心说他的不是。” “我被十一中聘用的时候，他可高兴了，还说让我好好干，他会在校领导面前帮我说话，好让我早点拿个编制。” “可结果，我在这儿才工作三年，他就死了。” “死了？他年纪不算大呀！”丁烨愕然。 他所在的班级在十一中也算是差的，配的老师更是良莠不齐。 别的老师知道他的遭遇，可能也有过怜悯，但见他成绩不怎么样，便也懒得过问，在他受其他学生欺负的时候，更不曾替他主持过公道。 反正在十一中，学生之间起点小冲突小摩擦，再正常不过，只要别被逮个正着，捅到明面上，根本不会有人管。 唯有李老师，在丁烨的奶奶去世后，知道他状态不好，又被人欺负，于是很强硬地让他住到自己家里去，师生二人一起吃饭，一起上下学，叫他不要担心生活上的困难，好好用功，考上大学，才是对已故亲人最好的安慰。 只是那个时候的丁烨，并不领他的情，在李老师家里没住两天，就跑回奶奶家，死活不愿意离开。 李老师没办法，只能时不时抽空去看看他，在学校里也多有照顾。 有一次施绵出来支配身体，逃课在家里不吃不喝，也是李老师担心，去他家把他救回来的。 即便当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李老师并不亲近，但他的爱护之情，丁烨完全能够感受到。 只不过高中毕业以后，先是为了生存奔波，后来有点成就，就更不想回S市这个伤心地，连以前的人都不想联系。 在他的意识里，李老师大概还跟过去一样，不求回报地为一茬又一茬的学生费尽心力。几十年如一日，不求钱不求权，傻气又乐在其中地，在教育事业的一线做奋斗。 乍一听到李老师去世的消息，丁烨竟有些发蒙，下意识想要回想李老师的模样，却发现自己已经不记得他的样子。 只剩下一个模糊的面部轮廓，和他蹬着那辆二八大杠的老气自行车，过来给他送自家老婆腌的腊肉腊肠的身影。 好的演员总是容易被情绪拨动，但在同时，也非常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 鼻腔的酸意才刚泛起，就被丁烨压了回去。 但他方才问话当中，略微颤动了一下的尾音，还是被吴庸给捕捉到了。 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老熊，倒是没发现丁烨的异样，兀自感慨道：“是啊，他走的时候才52，但头发都白了一片，看着像是七十多岁的人一样，脸上的褶子又多，面色又难看。” “你出去了以后，大概没再留意过咱们学校的事儿，不然应该不会不知道。” “李老师身体不太好，这咱们一直都是知道。” “那年李老师带的一个高一的学生，和一个高三的起了冲突，要拿刀子去捅人。李老师跟着去拦，结果也挨了刀子。” “本来那一下刚好抵在他肋骨上，没伤着内脏，和他一起挨刀子的那个高三学生都救回来了。” “可……” 老熊叹的一口气，听得丁烨无比揪心：“可什么？” “当时一送到医院，就给下了病危通知，说他心脏病发，很有可能救不回来……”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异常凝重。 老熊虽然没再说下去，但谁都知道后面的事情——李老师，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丁烨的双眸失了焦，回想起他作为“施绵”，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的那回，李老师找锁匠来开了房门，进去看到“她”，就把“她”从床上提溜起来，往背上招呼了一巴掌。 那恨铁不成钢的气急模样，落在“她”背上，想使劲却又小心收着力道的巴掌，再次让丁烨的鼻腔一酸，眼里升腾起薄薄的雾气。 “他什么时候得的心脏病……？”丁烨喃喃。 老熊的声音闷闷的：“……后来我听他老婆说，教我们的时候就有的，只是那会儿还不算严重。他耗费心力的时间太多，这个病越拖越严重，又不好根治，他也不愿意请假好好养病。” 学校的确有寒暑假，但一来，学生放假的时候，老师不见得能休息。再一个，高中的假期也没多长，特别是高三。 虽然十一中教学质量和校风不怎么样，但一点也不妨碍学校给学生排一堆课。 丁烨记得，他上高三那年，寒假就只放了一个星期。 见两人情绪都很低落，吴庸及时出来暖场安慰：“烨哥，老熊哥，你们也别想太多。李老师虽然走了，但他一定影响过许多学生，你们俩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嘛！” “烨子还成，我一个没编制的老师，也不能给李老师长脸。”老熊苦笑着摇头。 丁烨收拾收拾心情，玩笑着对老熊说：“你也不想想你刚上高中时那样儿，你爸妈都做好养你一辈子的打算了，能混成现在这样，怕是你当年自己都想像不到！” “这倒是。”老熊失笑，“刚被录用那会儿，兴奋得不行，立志要成为改变十一中现状的人。” “我那时候就想，自己就是从刺头过来的，那些兔崽子一撅屁股我就能知道他们要放什么味道的屁。想收拾他们还不简单？” “但慢慢的才发现，真没那么简单。这次的事情，更是一点儿没避讳地在打我脸。” 感谢默♀猪猪的月票支持~ 312 摊牌 “现在这个世道，好人难做，连街上看到老人摔倒都不敢上前去扶一把。” “我们这些当老师的也是，想咱们以前上学的时候，家长把孩子送到学校，都是跟老师说，要是孩子不听话，别客气，随便打。” “现在？学生都敢叫人来揍老师了，可要是我敢动他们一根毫毛，用不着第二天，就得被捅到教育局，让那些领导把我‘请’去喝茶。” 老熊的话里颇有不平之意，但丁烨和吴庸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毕竟大环境就是这样，从前家长的文化水平普遍偏低，大多信奉的是老一套，“黄金棒下出好人”，自然不觉得老师代为教训有什么不对。 现在的家长最少都是受过基础教育的，更重视的是孩子的权益，也不认为用暴力手段让孩子听话是好事。 虽然这代表了民智的提高，教育也的确不应该提倡使用暴力和体罚的手段，但对于老师来说，管教一些刺头，却比从前要难上许多。 沉默了一阵子，丁烨开口道：“不管怎么样，他们现在也受到了惩罚。你只是老师，又不是几十号学生的大家长，能把他们在校内的事情管理好，就已经完成了你的使命。” “也是，我自认为对得起他们，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已经尽力，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说这个了！”老熊笑笑，洒脱地朝两人一举酒杯，饮下一口陈酿。 “说起来，这次事情那么顺利，还多亏了吴庸把威哥找来，要不是威哥来了，方大海在公安有内应在，想抓到他狠狠处理，还真不是件容易事情。烨子，之后你见到威哥，一定帮我再说声谢！” 吴庸一听到老熊起话头，就心知不妙，可他向老熊打眼色，老熊又没看见，此时出言打断，又太过刻意，肯定瞒不住丁烨这么精的演员，只能眼睁睁看着老熊把话说完，心里飞速地想着补救的办法。 果然，丁烨一听，就皱起了眉头，瞥了一眼吴庸：“吴庸把我经纪人找来的？” “对啊，怎么咱们这小兄弟没跟你说？我还以为是你让他找来的人呢。” “好像是，这段时间一直在一间小屋子里呆着，闷的我恍恍惚惚的，一时没想起来。”丁烨做出恍然的样子，笑着回答。 他表面上没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但吴庸很明确的知道，他已经发现了不妥之处，只不过没当着老熊的面揭穿而已。 吴庸的推测没有错，丁烨本来就已经开始怀疑他，这下又听到了刘威过来的原因与他原先的猜想有出入，更是对吴庸疑心大起。 待三人酒足饭饱，叫了个代驾送走老熊，丁烨回到客厅里，不声不响地查起他进拘留所以来，所有的通话记录和收到的消息、短信。 刚才他跟老熊说的，自然是假的，他十分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向吴庸提起过，他的经纪人刘威。 而融合了施绵和陈彪的记忆之后，他也能确定，这两个人格，同样没有告诉过吴庸，刘威的联系方式。 他原先是以为，刘威主动联系他的时候，被拘留所里的警员接到电话，发现他身陷囹圄，所以过来把他捞了出来。 但他细细查了一遍，不仅在这部手机里，没有与刘威的通话记录，甚至所有短信、社交平台信息都翻了一遍，也没发现有和他联系过的痕迹。 也对，他这次回S市之后，手机号都换了两次，一次是刚开始的时候，因为没手机卡，重新办的手机号，一次是不知道怎么的，手机卡又不见了，陈彪在第一次去十一中的时候，又拿吴庸的身份证，帮他重新办的卡。 （其实第二次手机卡不见，是伊莲怕“丁烨的母亲”再联系丁烨，而扔掉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又没登录以前的社交账号，刘威怎么可能找得到他？ 唯一的解释就是—— 现在想来，这个房客出现得，的确有些蹊跷，在他最需要钱的时候，带着一大笔租金来租房子，让他无法拒绝。 而后又总是在他的副人格出现问题的时候，紧紧陪在左右。 丁烨定定地看着吴庸房间紧闭的门，思索了片刻，决定去敲门，找吴庸问个清楚。 此时，房间里的吴庸，其实也正看着工卡投影出的客厅里的画面。 看到丁烨翻查手机记录，又站起来朝这边走，知道事情已经避无可避，做了一个深呼吸，收起工卡，打开房门。 丁烨的手正要落在门板上，就看到房门被猛然拉开，冒出吴庸带笑的脸。 “烨哥是有事情想问我吗？其实，我也有点事情，想向你了解一下。” 丁烨微愣，又马上调整好表情，沉稳地说：“那我们到客厅里，沏上一壶茶，慢慢谈吧。” 孟子渊回S市的时候，给每个人格都带上了ta喜爱的东西，自然不会少了丁烨的乌龙茶和他的茶具。 这套茶具还是丁烨的奶奶留下的，宜兴产的紫砂茶壶，加上一套白瓷上釉的小茶杯，许多年养下来，即便单是倒清水进去，也能喝出一股淡淡的茶香。 每次丁烨泡茶时候，都会回想起在奶奶家，喝着奶奶泡的乌龙茶的美好时光，心情就会格外的宁静。 洗茶具，煮水泡茶。舍了头道茶，将二道茶均匀地倒进两口小巧的茶杯，向吴庸做了个“请”的手势，待吴庸喝下一口，放下杯子，才先发制人。 “你想问我什么？” 吴庸虽然喝不出什么门道，却也先赞了一句丁烨的泡茶功夫，又把问题抛回给他：“还是烨哥你先问吧，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丁烨也端起一杯茶，含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你认识刘威。” 一听他说的是肯定句，吴庸心里存的那点侥幸也没了，乖乖点头。 丁烨继续问：“是谁让你来的？” “烨哥，这可是你自己要我说的，不算违反合同哈。”即便早已知道丁烨患有人格分裂，在摊牌的最后一颗，吴庸还是要将戏做全。 毕竟，不管是对于丁烨来说，还是对于孟子渊来说，他都应该是不知道人格分裂的事情。 丁烨听他这么说，哪里还能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一切，都是在某个副人格的计划当中。 哪怕心里已经有一个猜测，仍然有些急切地想要得到证实，于是果断地点头：“那是当然！” 313 先发制人 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长久以来，对于这样的状况，丁烨已经从惊慌恐惧到习以为常，只是会在某些醒来的时刻，为副人格留下的烂摊子而感到头痛。 但在以往，还没有哪一次像这回一样，布下历时一个多月，不，加上前期的准备时间，还不知道多久的大局，把他困了进来。 即便他对布局者的身份和目的都有所推测，那人应当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情，但这种不受控制的无力感，还是让丁烨感觉很烦躁。 只是已至中年的他，能够很好的控制住，不让情绪干扰自己的行为而已。哪怕十分急切，他依然安静地等待着吴庸的回答，没有催促。 而吴庸说出的名字，正与他的推测相吻合：“就是烨哥你让我来的呀，不过那时你说，你叫孟子渊。” 是了，就是孟子渊！ 也只有他，会耐心布下这样一个大局，只为促进各个副人格与主人格的融合。 “我那时候……是怎么跟你说的？”丁烨目光有些失焦，却仍旧追问道。 “这就是我想问的问题了。”吴庸沉吟片刻，没有先回答他的问话，反问道，“为什么你不记得，扮演孟子渊的时候跟我说的话，却又记得扮演陈彪的时候，进过拘留所？” 事实上，在丁烨替换施绵控制身体的时候，吴庸也曾有过怀疑。 按照孟子渊提供的信息推测，主人格应该是不知道副人格支配身体期间，发生过什么的，这一点，从丁烨对孟子渊和吴庸之间的委托全然不知，就已得到验证。 但丁烨在海洋王国的医务室里醒来的时候，就想起了“自己”跳蹦极的次数不止一次。 当时，吴庸只以为是施绵在和丁烨交替的时候，能有一定的交流，所以没有深究。 但这次丁烨在替换下陈彪的时候，又一次在他人告知之前，便准确的知道，“自己”进过拘留所。 虽然仍有可能是被陈彪告知，但接连两次如此，吴庸心中的疑惑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总觉得，丁烨似乎很清楚地知道，陈彪在外边干过些什么，否则在刚才的饭桌上，又怎么能够如此流畅地聊起这次案件相关的事？ 确定丁烨的主副人格之间能够共享的信息范围，对吴庸来说十分重要。 他接下这一单，并且以真实身份出现，本就考虑过，通过这次的委托，和丁烨建立起友谊，这样不管是自己，还是小萝莉，今后如果想朝演员发展，都能多一条人脉。 想要在委托完成后，还保留着交情，那就不是可以不计后果的一竿子买卖，吴庸尽可能的，不想让丁烨察觉到不妥。 如果主人格无法读取副人格的记忆便罢了，但若是各个人格之间，记忆存在互通的情况，吴庸想要让自己在丁烨这里的印象达成正向统一，就需要他再动些脑筋。 丁烨脑子里也乱糟糟的，他的异常过去不是没被周围人发现过，但在从前，董然然许多时候都不是以控制身体的形式存在，大多数时间，更像是一缕幽魂附在他的身边，可以和他交流，但不能直接左右他的行为。 伊莲则很注意保护他，基本上只会默默做些家务，奶奶只以为丁烨是想帮他分担，反正丁烨过去话也少，只要伊莲不开口，也不会发现有多大问题。 到后来奶奶去世，在丁烨的身边，便没了熟悉他原本样子的人。 就算施绵消极，陈彪跳脱，这些性格的转变，放在一个经历人生大坎坷的少年人身上，周围那些对他了解不深的人，也不会觉得不合常理。 等他成了演员，便有了更好的遮掩方式——一个爱戏成痴的演员，进入角色之后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有什么奇怪的？ 哪怕他比普世概念里的“入戏深”的程度更甚，也没有哪里值得质疑。 对此有疑虑的，就只有和他接触最多的经纪人刘威，而刘威又不曾主动跟他提过。 所以，吴庸的问题，在丁烨的人生里，竟是第一遭有人当着他的面，直接触及了他患病的痛点。 “你认为呢？”丁烨逃避了正面回答，报以一个意味不明地挑眉。 吴庸却不想过多地跟他兜圈子，他已经做好打算，以目前的情况分析，丁烨一定能获取到，至少一部分副人格的记忆。 那么孟子渊和他的委托不一定瞒得住不说，如果丁烨对所有副人格的记忆，都能获知一部分，万一那一部分正好有吴庸参与，他再将所有记忆串联起来，就有可能从吴庸在每个人格面前的表现，看出他对人格分裂的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 ——如果他获取的信息量，真的只有孟子渊提供的那一点，并且相信了孟子渊，关于丁烨为了进入角色而事先做准备的话，那么在各个人格面前的表现，不该是那么顺理成章，多少都会流露出一些疑惑。 既然这样，与其等丁烨自己发现不妥，或提出疑问，或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就疏远吴庸，倒不如先发制人，在他察觉之前，先把事情捅破。 在影帝面前演戏，吴庸既觉得压力山大，又觉得充满了挑战和刺激。 他在心里快速地重复着自己的人设，以图用心理暗示让表演更加自然。 然后，露出犹豫纠结过后，抱着自我怀疑的心态试探着说：“可能是我太异想天开，如果有冒犯之处，你就当是个玩笑好了。” “……烨哥，你是不是，患有多重人格？” 丁烨一时间，如同被定格了一般，被端离桌面一指高的茶杯，瞬间顿在了空中。 吴庸忙假意做出尴尬地笑容解释：“那什么，可能是我最近看的小说都和人格分裂有关，猛一下有些串戏了，不好意思啊，烨哥。” “主要你的表现，和人格分裂太像了！之前你扮成法国家庭主妇，连口音都能学得那么惟妙惟肖，烨哥，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314 无须言说的交易 在丁烨眼中，吴庸略显生涩的演技，证明了在他的心里，已经有至少百分之七八十以上，认为自己就是人格分裂患者。 现在的表演，不过是为了在缓和气氛的同时，仍然能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做出试探。 丁烨暗自叹了口气。 想来，一个月的同吃同住，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硬要说他的反常是因为没有从扮演的角色中走出来，恐怕只要是带点脑子的正常人，都会生疑。 但有些事情，各自心知肚明是一回事，捅破了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这个时候告诉了吴庸，他想知道的事，势必得做出更多的解释，而且，这个过程会让丁烨很不舒服，强烈缺乏安全感。 所以，丁烨若有深意地笑了笑，继续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说：“世间无难事，唯手熟尔。” “你的演技还有些欠缺，要是真对演戏感兴趣，以后我可以跟你分享一点经验，在这方面，我还是有些自信的。” 吴庸双目放光，热切地说：“那感情好啊！不瞒你说，我之前也去两部戏里做过龙套，别的倒还好，就是天赋不行，没什么镜头感，每次都得在这上面花许多笨功夫。” “烨哥，你要是不嫌弃我笨，就教教我呗！” 丁烨嘴角勾起的弧度往上扬了几分，十分满意吴庸的知情识趣，当下也不藏私，便跟吴庸探讨起在镜头前演戏需要注意的事情和一些经验诀窍。 81576给吴庸安排的学习，向来很系统全面，但都是冷冰冰的知识。 就好像拿着中华菜系的菜谱做菜，看着菜谱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放一勺盐，少许酱油。但这一勺是多大的勺子，少许又是几克，全都没个定数。 拿着同样菜谱的两个人，做出来的菜的味道，可能是天差地别。 同样的，有些东西文字记录得貌似清晰，但实际操作的时候，才会发现细节上有许多书本没有的知识。 即便吴庸目前的演技，在现实生活当中的表演，已没几个人能看出端倪，但他这个野路子，欠缺的是在镜头前的经验技巧。 现实中的演员，可不是单纯演得真实就足够的。 两人围绕着演戏聊得火热，没再提之前的话，因为双方都认为，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 丁烨自然不必说，他需要吴庸这个“知情人”对他的事情保持缄默，而从吴庸不再提方才的话头就能看出，他已经收到了丁烨的暗示，接受了“闭嘴，安心拿点好处”的交易内容。 至于吴庸，当他用丁烨眼中的“稚嫩演技”，说出那番尴尬的解释之后，他的目的其实就已经达到。 虽然还是没弄明白，丁烨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方式获取到了副人格的记忆，他得到的记忆节点、范围又是什么样都不知道。 但吴庸已经从根本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不用再因为这一点而烦心。 他方才的举动，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让丁烨以为，他时从这段时间的接触，因为丁烨的异常行为，而推测出了丁烨患有人格分裂。 那么，就算丁烨后面发现，吴庸有露馅的地方，也可以得到解释。不仅如此，之后跟孟子渊沟通委托的相关事宜，也不用像之前一样，假装自己一无所知，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问许多事情。 丁烨点出他“演技有欠缺”，就说明，丁烨已经接收到了他的讯息，只要他不把这件事捅出去，丁烨就愿意提携一二。 解决了后顾之忧，接下这个委托的“支线任务”也成功突破，吴庸对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十分满意。 吴庸和丁烨都从事着“演艺事业”，一聊起自己的专业领域，话匣子打开了就难以合上。 好在丁烨还记得他把吴庸请出来喝茶的本来目的，不是和他探讨演技，而是搞清楚孟子渊背着他都做了些什么。 茶过三巡，香气已经淡了，丁烨不再冲水泡茶，转了个话锋，把跑偏的话题扯了回去。 对于要不要把孟子渊的委托向丁烨和盘托出，吴庸在丁烨泡头道茶的时候，便已在考虑。 按理说，孟子渊跟他签的合同上边，也是写的丁烨的名字，因为写“孟子渊”不会有任何法律效力。 那么，即便是保密协议里，禁止向他人提及在丁烨身边看到的一切，但吴庸现在不是和别人说，而是跟协议里的“甲方丁烨”说明，从法律上来看，完全没毛病。 即便之后孟子渊要对他进行追责，都追不了。 但道理不能这么讲。 吴庸清楚地知道，至少现在，丁烨和孟子渊是不同的两个人，他与孟子渊之间的委托合同、保密协议，都不应该由他泄露出去。 即使丁烨是孟子渊的主人格。 暴露出他和孟子渊有关系，是因为丁烨已经发现了端倪。如果吴庸不承认，说不定丁烨会往更坏的方向去想，到时候还能不能继续委托都无法确定。 倒不如，让丁烨知道自己的来路，他对孟子渊的了解，怎么也比吴庸对孟子渊的了解要深。 若是孟子渊没打好主意，吴庸也好以这个缘由无损拒绝委托。 如果孟子渊没问题，那丁烨自然会任让他留下来。 因此，无论丁烨再怎么挖空心思地问，吴庸都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只道答应了对任何人都不说，这个“任何人”又没有写明除丁烨自己以外。 所以，他绝对不会违背之前的契约！ 丁烨拿他没办法，最重要的是，心里本来就有个方向，只是想在吴庸这里得到证实而已。 见他死活不愿意说，也只能作罢。 同时，对吴庸的好感也再次提升了几分——这样的人，应该是能保守住秘密的吧！ 两人都得到了满意的结果，今晚的茶话会算是圆满落幕。 在第二天旭日东升之时，所有人都迎来了今年的最后一天。 每逢节假日，街道就臃肿起来，倒是给冬日里添了些热闹的暖意。 吴庸一早就起来买好了早餐，等丁烨晨练回来，一进屋就看到饭桌上，豆浆油条小笼包，应有尽有。 315 老熊牌保险丝 “烨哥早，快过来吃早饭。” 丁烨诧异地望着满面笑容的吴庸朝他招手，虽然他表现得很自然，但丁烨还是觉得，往常都是用牛奶面包打发掉早餐的人，今天这样的举动，太过反常。 吴庸指了指那一饭盒的小笼包：“这家的小笼包不错，馅多汁美，强烈推荐你尝一尝。” 丁烨洗了手，拿起一个小笼包，咬下满满当当的一口。 出乎预料的，面皮比他想像中更薄。 里边炖得相当嫩滑的丁状鸡肉，和着少量的汁水，在咬下的瞬间攻占他的味蕾。 “味道不错。”又是一大口，将手中剩下的小笼包秒杀，丁烨又从桌上拿起一个，笑着打趣道，“今天这鸿门宴摆得有点早啊。” “别介，摆鸿门宴的项羽可没落什么好下场。”吴庸也笑着回了一句，才说起正事。 “今天这不是12月31了嘛，我想去女朋友家陪她跨年，一会儿就得出门，今晚估计也不回来了，所以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这段时间忙活丁烨的事，都没怎么顾得上林梨。 如果现在支配身体的是某个副人格，吴庸绝不会有回去陪林梨跨年的念头。 但现在控制身体的是丁烨，这边又有监控在，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他也能赶过来。 “你去就是了，女人就是得多花时间多花心思，别跟我一样，到现在还打着光棍。” 丁烨做演员的时候也有过女朋友，但两个人能在一起的时候太少，再加上丁烨的多重人格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搞得他都不敢跟妹子多相处，两人没谈多久，就分了。 吴庸笑着摇摇头：“烨哥要真想找女朋友，排队报名的漂亮女生得从这儿排到十一中都不止。” “老熊哥才是，他说他不太擅长跟女性交流。平时工作或者普通朋友还行，之前去相过几次亲，都和对方聊不起来，自称话题终结者。” “他就是那样。”丁烨乐呵呵地说，“高中的时候暗恋我们语文课代表，结果人家一过来收作业，老熊就跟她聊我们能叫得动多少人一起去打架，还有他在游戏里有多厉害。” “人家小姑娘哪儿会对这些感兴趣？老熊说起了兴致就不会停，体型又长得吓人，闹得人家不敢走。每次都是我去把老熊岔开，才没把她惹哭。” 拿老熊打趣了几句，丁烨又问：“说起来，你和老熊都这么亲近了，连相亲的事儿都跟你说？” “还行吧，主要是老熊哥性格好。”吴庸敷衍了一句，又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对了，老熊哥说，元旦节学生放假，他一个人在家挺无聊，想过来跟你一起过。” “这会儿估计已经去买海鲜了，要不了多久就过来。” 吴庸仔细地留意着丁烨的反应。 把老熊叫过来陪丁烨跨年，是吴庸为了能跟妹子过好元旦，留的一招后手，以便有紧急突发情况出现的时候，即便他赶不回来，也有老熊在这儿兜着底。 丁烨闻言，先是平静得可怕，没过两秒，又微微地摇着头，轻笑了一声。 “行，我在这儿等老熊过来。” 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被丁烨看了个通透，吴庸面上微窘。 但为了能安心约会，他只能厚着脸皮，郑重地向丁烨道了声“谢谢”。 他没有说是为什么致谢，丁烨也心领神会地没有发出疑问，只是静静地吃着早餐，目送吴庸出门。 待房门被轻声关上，丁烨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低语。 “……希望，你能够成功吧，孟子渊。” …… …… 林梨坐在搬进卫生间的椅子上，脖子以下都被雨衣密密实实地围住。 李曼珍左手握着梳子，右手持剪刀，信誓旦旦地站在林梨身后，对有些紧张的大女儿说：“你放心，妈妈小时候家里穷，你舅舅的头发可都是我剪的，要相信我的手艺！” “其实我现在已经基本没事了，只要戴上口罩，去理发店应该没问题的。”林梨仍是不放心，做着最后的挣扎。 李曼珍轻轻在她头上敲了一下：“那怎么行？医生说了，虽然你恢复得不错，但最好再过一个月，再去那些人多混杂的地方。” “你可别乱动，不然剪坏了得算你自己的。” 话还没说完，林梨就听到耳朵旁边“咔嚓”一声，只能暗暗祈祷，李曼珍的手艺真的能见人。 林刚和林若桃都在卫生间门口强势围观，见林梨的表情一直绷着，林刚好笑地出言道：“你妈妈的理发技术再差，总也好过你现在这一头鸟窝吧。” 林若桃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抱着探头探脑的小虎狡黠一笑：“姐，你放心，妈妈绝对不会剪到你耳朵的！” “就是，要真剪坏了，我就帮你再剃光，省得你现在戴帽子也不是，摘帽子也不是。”李曼珍顺着小女儿的话打趣，手上的动作却一直没停下。 听到一家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发言，即便知道他们是故意逗趣，林梨一颗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就怕李曼珍真的一剪子下去，把她头发剪得比不剪还糟。 几个月下来，她的头发已经长出了一截，比男生的平头长许多，却又比一般女生留的碎发要短一点。 这段时间不方便出门，之前一直没有打理，但现在天气冷下来，虽然S市沿海，冬天里也不算特别干燥，但终归是比夏天要干的，再加上这一头乱发太有碍观瞻，平时林梨都戴着帽子，气温一将，就被李曼珍强行换了保暖能力更佳的毛线帽…… 每天摘帽子的时候，静电这种东西，完全没办法消除啊！ 今天在家里顺口提了一句，结果就变成了这样。 紧张地注视着镜子里，无比认真在她头上忙来忙去的母亲，又想到今早一醒来就看到的，吴庸发给她说要过来拜访的信息。 先前祈祷李曼珍理发水平上线的愿望，稍稍退了一步。 就算妈妈剪出来的效果堪忧也没关系，但是，千万千万，要在吴庸来之前剪完呐！！！ “叮咚——” 天不遂人愿，哪怕是在卫生间，一家人仍然都清楚地听到了清脆的门铃声。 316 短发女生 “我去开门~”不用李曼珍吩咐，林若桃便十分积极地抱着小虎，pia着拖鞋往门口跑，两条马尾一左一右的，随着她的碎步小跑荡出两串可爱的弧度。 林梨心下一慌，急急喊道：“让他在客厅里等一下，别让他过来！” 李曼珍会心一笑，倒是林刚，不露声色地跟着林若桃过去招待客人。 “知道啦。”远远的童声回应道。 吴庸还在门口，隔着门板就隐约听到两姐妹的声音，小萝莉还说“知道了”，知道什么？ “咔”的一声，扎着双马尾的小萝莉便抱着小虎，从门后边探出一个小脑袋，一见吴庸提着几个大袋子，立刻将门大大地推开，兴致昂扬地问：“你来了！今天有带大龙虾吗？有没有小虎这么大？还有小虎的小鱼干呢？” 吴庸笑着将装龙虾的袋子提了提：“都带了。” 后面稳步过来的林刚，招呼吴庸进屋坐下，吩咐林若桃给他倒了杯茶：“你太客气了，不用每次过来都买那么多东西。” 林刚本还想说，林梨和小桃子都得了他很多照顾，说起来应该是林家对他做出感谢。 但一想到大女儿被眼前这小子拐跑，前段时间老婆还说，好些时候下班回来，都发现家里有吴庸趁着他们不在，偷偷来过家里的痕迹，感谢和客气的话便被他咽了回去。 吴庸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察觉到准岳父的心情，似乎突然一下掉了下去，还以为是老一辈的觉得他买的东西太多，太铺张浪费，赶紧接过茶杯道谢，而后笑着解释：“我都是算好的，咱们5个人吃刚刚好。主要还是想在这儿蹭阿姨的厨艺，不然自己怎么鼓捣，也做不出那么好的味道。” “对了，怎么不见阿姨和林梨？” 林若桃听到他提起林梨，赶忙把凑在海鲜口袋面前嗅啊嗅的小虎往回一抱，出声道：“小虎，不可以把东西弄乱！” “吴庸……哥哥。”小萝莉瞥了一眼杵在旁边的林刚，忙在后边加上“哥哥”两个字。 “你不是说给小虎带了小鱼干吗？快拿出来吧，不然小虎都要对咱们的大龙虾动爪子了。” 吴庸一乐，从几个袋子里找出满满一袋小鱼干，当下就拿出一条，问小萝莉要了剪刀，剪成碎碎的几段，和她一起喂给小虎。 从吴庸把装小鱼干的袋子打开，小虎的眼睛就亮了，喵喵地叫个不停，围在吴庸脚边打着转。 这会儿，在它面前摊开的一大一小两只手，掌心里都是它最爱的小鱼干碎段。 当下便不再叫唤，埋头大吃，一会儿吃吃林若桃掌心的，一会儿又将毛绒绒的小脑袋伸向吴庸的手。 它的胡须和小舌尖触碰到掌心，吴庸就感觉像是被温柔地挠痒痒了一样，治愈能力爆炸！萌到犯规！ 不过，他还是没有被林若桃带偏话题，歪这头问：“所以说，林梨和阿姨在干嘛？” 此时心思都系在小虎身上的小桃子，下意识就要回答：“在剪……” “咳咳，咳！”林刚才去把吴庸带来的食材放好，坐下来一口茶刚要喝进嘴里，一听不对，适时地咳嗽提醒。 “最近温度降得是挺快，叔叔感冒了？” 林刚清了清嗓子，回吴庸：“没，就是被茶水呛到了一下。” 剪碎的小鱼干，大头都给了林若桃，吴庸没留多少，掌心里的鱼干碎段很快就被小虎吃完了。 见小虎将头埋在小萝莉捧起的手中，吴庸起身道：“早上喝了挺多豆浆，我去一下厕所。” “不行！”小萝莉猛回头，瞪大了眼睛紧张地望着他。 “怎么了？”吴庸怡然一笑，看来林梨她们是在厕所收捡什么东西？ 林若桃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林刚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对吴庸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孩子她妈给她剪一下头发，小梨面薄，不好意思让你看到。” “这会儿差不多该剪完了。” 吴庸心里大呼遗憾，他倒不是想拿林梨狼狈的样子取笑，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效应，在他眼里，还没有什么时候的林梨是难看的。 但错过林梨自觉不好意思时，流露的可爱表情，总感觉自己亏大了！ 之前听小萝莉说出一个“jian”字，还以为她们在收捡，打扫卫生之类的……不行，他要过去看看，说不定还没剪完呢？ “我去跟阿姨问声好。”吴庸彬彬有礼地向林刚打了声招呼，就往卫生间走去。 小桃子见状，急吼吼地把小虎的食盆拿过来装剩下的碎鱼干，然后赶忙跟上去。 卫生间里，李曼珍的确已经剪完，在做收尾工作，用毛巾细心地帮林梨把脸上和脖子上的碎头发擦掉。 “小梨，闭一下眼睛。” 林梨双目轻阖，李曼珍轻柔地将她眼睑上的碎发清理掉。 感觉到毛巾离开了眼睛，林梨一睁眼，却从镜子里看到，吴庸正站在门口，脸上流露出惊艳的神色。 她耳根微红，暗自庆幸妈妈剪出来的头发效果不错，问吴庸：“你怎么过来了？” “阿姨好。”吴庸先向李曼珍问了声好，才笑眼盈盈地回林梨的话，“来做客，当然得先和主人打声招呼。” 继而又发自内心地赞美了李曼珍一句：“阿姨，你这手功夫，都能去开店了！” 林梨的头发虽短，但经过李曼珍手中的剪子，再不复之前的凌乱。 留着长发的林梨，给人一种温柔恬静的感觉，而当她剪了齐耳碎发的时候，明明头发的长度比某些男生的头发更短，但配合着她的面容，不仅没有显出男孩子气，反倒是让人一看，就觉得纯净、简单，还带上了一些从前在林梨身上很少看到的知性。 造成这一效果，当然有林梨本身底子好的缘故，但若是李曼珍的技术太差，再好的底子也会被作践了。 听到夸奖，李曼珍假意谦虚实则翘着尾巴说：“开店还有些欠缺，我也就会剪剪碎发和平头，都是以前拿小梨她舅舅练手练出来的。小吴要是不嫌弃，什么时候想理这两种发型，跟我讲就是了。” 317 过，过年一起回家？（狗粮汪）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管她是否仅仅是客气，吴庸都表现出了十分惊喜的神态。 “姐……”后边跟来的小桃子，别扭地低着头叫了林梨一声，为她没有拦住吴庸而感到歉疚。 “小桃子来了？快看看，妈妈理发的手艺没有生疏吧？”刚得了夸奖的李曼珍，得意洋洋地向小女儿炫耀着自己的作品。 林若桃抬眼望了望，见林梨没有半分怪她的意思，暗自松了口气，两根马尾随着小脑袋上下点着：“嗯，剪得很棒！” “要不小桃子也来剪一头短发吧，两姐妹都留同样的发型多好！”给大女儿理发的成就感让李曼珍有些飘了，手中剪刀“咔嚓、咔嚓”动了两下，兴致勃勃地盯着林若桃。 小萝莉心中警铃大作，摇着头连连后退了几步，扔下一句“我数学作业还没有做完”就跑开了，逗得三人笑个不停。 李曼珍一边帮林梨撤掉身上的雨衣，一边说：“还真跟她姐姐小时候一个样，小梨也是，刚上小学的时候，我工作忙，早上来不及帮她扎头发，就和她商量，要不然剪成短发，结果这孩子死活不答应，掉了一天眼泪。” “那时候还从来没剪过头发，害怕嘛。”林梨小声地嘟嚷了一句。 吴庸饶有兴致地问：“那后来呢？剪短了吗？” 李曼珍轻轻抚摸着林梨头上的短发，感慨地带着微笑：“我哪舍得让小梨一直哭啊，最后还是没剪成，她自己承诺学着扎头发，有大半个月，都是扎着松垮垮的马尾去上学。” 所以，这次生病，还是小梨第一次剪短发。 这句话李曼珍没有说出口，但母女俩都看出了对方眸子里的感情。 林梨拉住李曼珍的手，甜甜地笑出一个小酒窝：“现在也挺好的呀，洗发水都省了好多呢！我也不用每天花时间整理头发了。” “是是是，小懒虫，去玩儿吧。” 把大女儿打发出去陪吴庸，李曼珍还得把卫生间里的地板打扫干净，之后还得做饭。 随着吴庸来林家的次数增多，李曼珍和林刚，似乎都已经习惯了，家里会多出一个人来。 这段时间，吴庸大多数时候都得在秀岭园，忙丁烨的事儿，来的次数比往常少了，林家夫妇还有些不大适应。 越是接触，他们对吴庸的印象也越好，虽然他不是许多妹子理想中的那种类型，人帅多金时间大把，还懂浪漫，厨艺又堪比酒店大厨，分分钟征服所有人的胃。 但吴庸对林梨的心意，他的诚恳，夫妻俩都看在眼里。 从前不希望他成为女婿，也不是对他这个人有意见，主要是怕他没有稳定工作，到时候女儿嫁过去，没有经济保障。 贫贱夫妻百事哀，即便一开始情谊再深，也会被窘迫的生活磨光。 不过，近段时间看他一直“演出”不断，对他的收入和存款也有了些了解，又听他提起过对自己魔术事业的规划。 虽然以老一辈的角度来看，还是觉得不大靠谱，但对比与他同龄的人，在不借助家里人帮助的情况下，大学毕业两年半，能有几十万存款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这么一想，毕竟现在时代不同嘛，年轻人的事儿，还是他们自己把握来得好。 只要自身有本事，还怕吃不上一口饭？ 于是乎，对吴庸的态度松动了不少，李曼珍是越来越把他当半个儿子，也就林刚一想到女儿被拐走就来气，对他还有几分疏离，跟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总有些僵硬。 总的来说，吴庸感觉自己还算是成功打入了内部。 但林梨这边，对于吴东临和邹晴，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了解。 “吴庸，你这次的任务还需要很长时间吗？” 两个人在阳台上给小虎顺毛，林梨却忽然突兀地问。 “这次的情况有点特殊，我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能结束，怎么了？” “我是在想，如果这次还需要很久，那今年春节，你是留在S市，还是会回老家陪你爸妈过年？”林梨很早的时候就想问吴庸，他的父母知道他谈了一个女朋友吗，还是得过白血病的…… 但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如果吴庸说，他父母知道，而且持反对态度，过去是不想她担心才没说，那她该怎么办？ 所以，只能这样，绕着圈子来了解。 吴庸见她眼中尽是忧心，还以为是因为先前听他说，他的上一份工作太忙，法定节假日也是日常加班，已经两年没回过家，才为他担心，希望他这次能好好回去吃个团圆饭。 于是有些小得意地嘴角上翘着说：“这还有一个多月才是春节呢，担心个什么劲？船到桥头自然直，万一耽搁了春节回家，大不了晚一点我再回去，正好能等你恢复得更好些，带你一起去我长大的地方看看。” “诶，诶？带、带带我？” 虽然林梨恬静的样子也很美，但他果然还是更喜欢看到她鲜活的表情！ 不管是害羞到想变成鸵鸟把头埋进土里的模样，还是惊讶到一双美目瞪得圆滚滚的，又或者欣喜时笑得小虎牙都露出来的样子，都超赞！ 吴庸故作十分正经地说：“对啊，谈恋爱之后见双方家长是很正常的吧。” “好像……也是，所以你已经跟你爸妈提过我了吗？”问出这个问题，林梨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肝一颤，也不知道吴庸是怎么跟他爸妈提起她的，有没有说她生病的事情。 “噗，不用那么紧张。”看她绷得像紧咬住一整条小鱼干，啃得艰难又时刻提防着其他人碰鱼干的小虎一样，吴庸不由得破功笑出声来。 “我爸妈那边还没告诉他们，想等确定回去的时间之后，再跟他们说。” 听到他这话，林梨紧绷的神经才松下来，同时又有些失落。 原来，还不知道她的存在啊…… “所以，如果过年的时候，我那边的委托已经结束的话，你愿意跟我一起，回我老家过年吗？” 318 未知的惊喜 “其实之前就想要问你的意见，只是委托结束的时间迟迟不能确定，又觉得这是你痊愈之后过的第一个春节，说不定想和家人一起过，所以就一直没问。” 吴庸认真地解释着，连给小虎顺毛的动作都不自觉停了下来，引来小虎大爷不满地喵喵叫，一边用爪子拍打两人滞空的手，以示抗议。 只不过在这个时候，一向受宠的小虎，竟然遭到了冷遇。 “今天既然聊到这个话题了，就想先问问你的想法——愿意跟我回家吗？” 灼灼目光仿佛冬日里的骄阳，温暖又不至于将人烫伤。 滴答，滴答，滴—— 林梨似乎听到了，寒霜化为露水，一滴，一滴落进心湖的声音。 她有些不太敢一直对着吴庸的眼睛，眼睑稍垂，音若蚊声：“我得跟我爸妈商量一下……我会跟他们说，我想去。” 吴庸再也抑制不住地笑起来，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怎么看怎么觉得，林梨现在的样子可爱极了！ 跟随着心里不断叫嚣的声音，吴庸猛然给了林梨一个大大的拥抱，感受到她从第一时间的惊异想要躲开，反射性地推了一下却没有推开后，逐渐安静下来呆在他怀里。 轻轻地，放下了做出抗拒动作的手，环住了，吴庸的后背。 如果时间在此刻暂停就好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连串刻意而为的咳嗽声，重重地响起。惊得林梨猛然往后一缩，低着头，脑袋里一片空白。 吴庸笑着向客厅里拿了份报纸坐下，却紧紧盯着他俩的林刚问候：“叔叔，你又被呛到了？要小心一点。” 林刚清清嗓子，正色道：“嗯，没事，你们年轻人聊年轻人的话题，不用管我。” 话这么说，可被他这么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梨受不了了，她让吴庸看着小虎，别又从阳台跑出去，然后借口去辅导小桃子做作业，急急从现场溜了。 只剩下两个大男人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叔叔，你看报，我去厨房帮阿姨的忙。”为了不要再这样尴尬下去，吴庸抱着小虎进了屋子，关好阳台的推拉门，也准备来一手“走为上计”。 比起话不多，又不怎么待见他的林刚，还是李曼珍这个准岳母更亲切。 即便元旦不是大种花家的传统节日，用惯了公历的现代种花一族，还是很热衷于在辞旧迎新的时候举办活动，更别说这一天还放假。 至少，相距不远的家人，能够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地度过一天，这个节日便是值得庆祝的。 吴庸的老家在川省，距离这边没有十万八千里，也有三千多里路，换到全靠双腿和马力的古代，单程走上一个月都算快的。哪怕是现在，坐火车也得一天一夜。 任务期间，偷空出来跟妹子约个会还行，却不可能回老家，否则要出点什么问题，绝对赶不回来。 今天在林家过节，融洽欢乐的气氛，倒是让吴庸少了些异乡为客的孤独感，仿佛自己同这片土地，也多出了些许联系。 他抽空关注了一下秀岭园那边，丁烨和老熊两个大老爷们儿，也似乎过得不错，有酒有菜，谈天说笑，一天下来都没有收到81576的异常警告。 一直到晚上十点，吴庸察觉出林家夫妇有送客的意思，便识趣地向大家告别，只是在他走后，林梨收到了他的一条信息。 【晚上11点55分，一定要呆在自己卧室里，哪儿也别去，也不要让别人进屋！】 瞟了一眼，李曼珍正催着林若桃去洗澡睡觉，林刚也在回复亲朋好友发来的祝贺信息，都没注意到她。 纤纤细指飞快地在屏幕上跳跃，给吴庸发过去。 【好！（）】 然后心不在焉地胡乱在论坛、扣扣上逛来逛去，等那边小桃子一洗完澡，就立刻报名下一个去洗，说今天有点困了，想早睡。 李曼珍不疑有他：“早点睡是对的，对身体好。你以前就是睡得太晚了，以后都要尽量早点睡才行。” 林梨喏喏应下，转脸就吐了吐舌头，暗自在心底对母亲说了一声抱歉，今晚看来是早睡不了的了…… 她猜，吴庸或许是买了烟花，要放给她看？ 自从S市开始烟花爆竹的管制，她好些年都没亲眼看到过烟花了，心下有些许期待。 或许他放的烟花，还会有特别定制的，也说不一定呢？ 从收到短信开始，林梨便一直沉浸在欢欣雀跃的状态之中，时不时就哼出一段旋律，洗完澡回到房间，也做不进去别的事儿，就傻傻地发呆。 想着白天吴庸邀请她回家过年，还有那个拥抱，平日里对她极尽照顾的点点滴滴，最后是那条短信。 她想问吴庸，是要放烟花，和她一起看，一起跨年吗？ 但又觉得，如果提前被她猜中，不仅对她来说，少了一分不确定带来的期待，对吴庸来说，费心准备的环节被提前猜中，还被问出来，大概也会受到打击。 再三犹豫，林梨还是没有再追问，只等着11点55分到来的时刻。 在期待的同时，却也有些担心——如果真的是烟花，会不会被附近的居民投诉，引来警察之类的？ 不管了，如果真是烟花，等他放出来的时候，帮他把着风，实在不行就让他来家里躲躲吧！ 那个时候，爸爸妈妈和小桃子，估计也都在自己房间里，只要她动作轻一些，偷偷放吴庸进来应该没问题！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许多电视台的元旦跨年晚会，也快接近尾声。 林梨坐在漆黑一片的卧室里，不时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又望望窗外闪烁炫彩的霓虹，呼吸放得越来越轻浅，像是怕惊跑了即将到来的惊喜。 时间终于跳到了11点55分。 在林梨满怀期待地注视下，窗外，一片宁静。 再等等，可能是吴庸手机上的时间和她的有些许出入。 56分。 仍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难道是他带着烟花，被巡警发现了？ 又或者，是她理解错了？ 说不上是担忧还是失望，林梨径直拨出了吴庸的号码，想问问他究竟想做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 319 新年之吻 一阵熟悉地旋律从窗外传入林梨的卧室，惊得她一个激灵，慌忙起身，开窗往下望。 “啊……！”短促的惊呼声刚刚出口，就被林梨自己用手捂住。 她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惊讶地望着窗户下面黑乎乎的人影。 “呼……不好意思啊，小梨，我来晚了。不过，应该还在12点以前，可以陪你跨年了。” 水管比吴庸想像中的还要滑，即便他提前准备了碳酸镁，开始爬楼之前很仔细地涂抹在了手上，但还是用了比预计中更长的时间，才爬上来。 “你怎么从这里上来了，多危险啊？”林刚和李曼珍的卧室紧挨着林梨的房间，她不敢大声说话，怕引起父母的注意，也怕声音大了，要是吴庸一个不小心被影响到，手滑掉下去了，该怎么办？ 这里可是四楼！一个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吴庸却傻乎乎地笑了笑，在林梨胆战心惊地注视下，又往上窜了窜，爬到能和林梨平视的位置，牢牢抓住凸出窗外的防盗栏。 “放心，我不会有事。你看，这不是就抓稳了。” 林梨又气又恼，又怕把话说重了，害他心神不定之下掉下去，只能撅着小嘴，压低了声音说：“我还以为，你要放烟花之类的……这里太危险，你还是先下去吧。” “放烟花又不能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看。还是这样好，能和你面对面地说话，能触碰到你，这样一起跨年，不比隔得老远地看烟花来得好？” 吴庸左手抓稳，右手从防盗栏探进去，就要去牵林梨的手。 林梨担忧之下，一把伸出手，主动牢牢地握紧了吴庸的手，好像只要这样，他就绝对不会遇到危险了一样。 “傻子。”林梨嗔怪道。 责怪的话说不出口，吴庸的举动既让她忧心，又让她感动。 吴庸在寒夜里待得久了，被林梨一双小手握住，只觉得暖意顺着皮肤表层的神经，迅速向内扩散，如白雾蒸腾的温泉水，淹没浸润他的整具身体。 “谁叫你喜欢傻子。” …… 57。 58。 59。 零点的钟声响起，虽然没有绚烂的烟花，远处正在举办跨年晚会的露天体育场，却射出了各色炫目的激光灯，灯柱直抵夜空，连星星也为之感到逊色。 “新年快乐。”吴庸反手将林梨温暖的柔荑包裹住，看向她头上许久没有见过的白兔帽，“这顶帽子果然很适合你。” “不是……”林梨才意识到自己头上还带着白兔帽，慌忙地想要抽出手摘掉，又不敢使出全劲，怕吴庸和在和她打闹的时候不小心脱手掉下去。 抽了两下手都没抽出来，林梨只能尽力往下埋着头，小声地对吴庸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暗暗埋怨自己，就不该脑抽，想着不能和吴庸一起跨年，好歹能让白兔帽代替他陪在身边……这下被吴庸看到，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她…… 口嫌体正直，表面上说不喜欢戴，实则天天暗地里偷着戴白兔帽的幼稚鬼？ 她才不是！ 她才没有天天偷偷戴白兔帽！ 最多也就是时不时翻出来看看，摸摸它特别柔顺的毛绒面料…… 绝对不是幼稚鬼！ “好啦，不逗你，但是你戴着真的很可爱呀！从送你帽子那天之后，都没见你戴过，还以为你不喜欢这种……现在我就放心啦。”吴庸伸手在白兔帽上面一阵轻抚，像是在给小虎顺头顶的毛一样。 一下又一下，轻柔的动作稍稍缓解了林梨的尴尬，抬起头来，重新担心起吴庸的安全问题。 “……谢谢你，今晚能过来，我很开心。”她按住吴庸放在她头顶的手，送出窗外，红红的脸颊因为夜色而不太能看得出来，“但是这样真的太危险了，你先下去好不好？我们可以再在电话里聊会儿……” “下去也不是不可以。”吴庸坏坏一笑，两只手都稳抓住防盗栏的栏杆，将头凑过来，“你看我上来得那么辛苦，怎么也得给点奖励再赶我走吧？” 说罢，稍稍抬了抬下巴。 这个暗示可以说是相当明显了。 林梨双颊的红色越来越重，甚至借着熹微的灯光，已经能看出端倪。 吴庸意味深长的神情，搅得她心跳的频率都快比平常翻了一倍，脑子里乱糟糟的声音当中，“亲他”两个字显得尤为大声。 要亲吗？ 但是以他们现在的样子，她主动亲上去，会不会太奇怪？会不会显得她太不矜持？ “好冷啊，手都僵了呢。”吴庸小声的喃喃成了最后一把助推剂。 林梨往前一凑，眼睛一闭，不去管烫得堪比暖宝宝的脸，将樱唇送了上去。 （集种花家大意志为一身的河蟹大神，偷偷带走了两百字的详细描写。作者菌泪眼凝噎，向衪重申本书只是小清新，跪求大神把辛苦码出来的字还回来，未果……） 当唇瓣失去了她的温度时，吴庸仅仅抓住防盗栏的手，真的开始因为寒冷而变得僵硬起来。 在寒夜里维持着，依靠水管和防盗栏挂在外墙上的动作，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完了，吴庸没有逞强，在白兔帽上最后揉了一把，便顺着水管下去了。 看到他安稳落地，林梨才松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摸摸自己唇边的余温，直到吴庸向她大幅度地挥动手臂，她才醒过神来，也拿起亮着屏幕的手机冲吴庸晃了晃。 须臾，铃声响起，两人就着么隔着四层楼的高度，煲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电话粥。 若不是林梨担心他在下边吹太久冷风会生病，催着他快些回去，还不知道要聊到什么时候。 远处直达天际的激光灯仍旧在不知疲倦地摇摆、闪烁，正如同吴庸欢快的心情。 林梨答应他，这段时间会先试探试探父母的口风，尽量在他完成好委托，能够回老家的时候，跟他一起回去。 吴庸只觉得，此刻往出租屋迈出的每一步，都仿佛是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边，24年以来，都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了！ 320 睡不了的安稳觉 凌晨一点，吴庸回到许久没有回来住的出租屋，房间内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潮气。 被褥也有些泛潮，只是高亢的情绪过后，越发感觉到身体疲惫的吴庸，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随意冲了个澡，和林梨留言，告诉他自己已经到家，可以安心去睡觉，然后便窝进了被子里。 临睡前，又向81576确定了一次：“丁烨那边，没什么异常吧？” “暂时没有，他和老熊还在喝酒。”81576果断投射出监控画面，以及通过手机收录到的声音。 秀岭园的两个人应该是都喝高了，坐在沙发上都摇摇晃晃，嘴里说的话也含混不清，却还在相互说着不搭边的话，越喝越豪迈地将易拉罐里的酒整罐整罐往嘴里倒。 不过看样子，备下的存货已经没两罐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吴庸嘱咐81576一句，若是看到有什么异样，及时叫他，便沉沉睡去。 一切沉入黑暗与寂静，身心完全放松下来。 然而这样的惬意没有持续多久，宁静被刺耳的“嘀嘀”声打破，强迫着吴庸睁开眼。 黑暗中，吴庸一片茫然，愣了两秒钟，摸到手机却没有看到闹铃，才反应过来是81576在叫他。 “出什么事了？”吴庸面色阴沉地问。 距离他睡下才过了一个多小时，这是整的什么幺蛾子？ 81576却不会顾虑他这些，兀自平静地汇报情况：“8分钟之前，丁烨帮老熊打了辆回家的车，并且说要送他到小区口，不然出租开不进来。” “但他到现在还没有会房间，按照手机的定位，应该是和老熊一起上了出租。” “就这样？” “就这样。” “他上车的时候说要去做什么了吗？” “说要送老熊，就一起上了车。” 吴庸一头黑线：“不就是喝醉了酒，跟老熊一起去老熊家了嘛……你一直盯着他的定位不就成了，只要他不离开老熊家去别的地方，你自己看着办就成。” 老熊家就他自己一个人住，想来就算是丁烨忽然人格转换，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明天再去把他接回来就行了。 于是，没好气地跟81576一说完，吴庸转脸蒙头就睡。 只可惜，这一次他睡着得时间是长了些，但当他再一次被81576叫起来的时候，天，仍然没亮。 再一看时间，5:32分。 呵呵。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吴庸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千万不要告诉他，丁烨起来晨练了！ “丁烨独自出了门，现在正往小区门口跑，暂不确定是晨练还是另有预谋。”81576的声音透心凉。 吴庸一听“晨练”两个字，整个人就不好了。 只是在发飙之前，忽然意识到，平时都是6点多，天开始亮了，才出门晨练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提前了半个多一个来钟？ “这两天，他手机上有没有查过去某个地方，或者订购过什么东西的记录？”吴庸沉声问。 “并没有，他从拘留所出来之后，除了翻看过再拘留所期间收到的信息和通话记录等，只有今天用手机打过去老熊家的车，并没有做过更多别的操作。” “对了，他现在已经出了小区的门，正朝东南方向慢跑。” 此时已经足以初步确定，丁烨一定在打什么主意，而非晨练。否则，小区里那么大的地方，还不够他跑？ 如果说是要出来买早餐，未免也太早了一点。 吴庸皱着眉摸着下巴，忽然脑中一道灵光闪过，急促地问81576：“那老熊呢？从昨晚离开秀岭园到现在，老熊的手机上有没有查询或者消费的记录？” 81576停顿了半秒，道：“查到了，他的薇信账号里，购买过从S市到A市的包车大巴票，发车时间是早上7:00，今天最早的一班车。” “这就对了！”吴庸一拍大腿，“那种包车大巴不用查身份证，只要有订票时预留的手机号，就可以正常买票上车！” 只是，丁烨用这种方式逃离S市，意欲何在？ 吴庸和丁烨真正相处的时间，其实还没有他和各个副人格相处的时间多，但也能看出，他并没有迫切想要离开的愿望。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大费周章，先以醉酒的理由，混到老熊家，又用老熊的手机买车票，要离开，绕那么大一圈。 难道说，是因为之前的摊牌？ 孟子渊到底想做什么，会把丁烨吓成这样，一知道他是受雇于孟子渊的，就这么拐弯抹角地费劲逃开？ 吴庸先前猜测，孟子渊是想帮助丁烨，融合他的其余副人格。 可若仅仅是这样，应该不至于对丁烨产生不利的后果呀！ 还是说，他完全猜错了？孟子渊想做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管怎么样，吴庸还是决定先去拦住丁烨。 好歹也要弄清楚情况，在没有确定孟子渊做的事情是坏事之前，他不可能置委托于不顾。 无奈地从被窝里钻出来，随意收拾了一下，裹好衣服，吴庸便迈进了初冬凛冽的寒风中。 老家虽然也在南方，但海拔有一千多两千米，冬天里并没有多少湿意，干到不行。 哪怕时常能到个零度左右，只要衣服穿得够，被子盖得厚，就不会被冷到。 但S市这个常年湿度在百分之八九十的地方可不一样，即便看着温度表，气温似乎是没老家的温度低，可实际上给人带来的体感，却要冷上许多，还是连衣服穿得厚都不能阻挡的那种。 因为，这样的天气里，衣服永远晒不干，永远充斥着冰冷的潮气。 穿在身上，自然也挡不住空气里潮湿的冷意。 而经过了整整一个晚上降温，又没有半点阳光的黎明前，可以说是一天当中最冷的时候。 寒风一吹，吴庸便缩了缩脖子。 这个天气，要想裸着手骑单车过去，怕是还没到目的地，手就要被冻得没有知觉了。 好在恰巧遇到了一辆空跑的出租车，才让吴庸免受一场冻。 “师傅，到凝溪公交站，麻烦你了。” 包车信息上说的，正是早上7:00，从凝溪公交站发车。 出租司机一踩油门，车子便在空旷的大马路上急速飞驰，按时间估算，大约能在徒步的丁烨之前，赶到目的地。 321 截道 “他还有多远？” 天色已经蒙蒙亮，吴庸搓着手，在路边来回踱步，一边哈出一团又一团白茫茫的热气，用手接住捂在鼻端，带来些许温暖。 耳机冰冷的触感，似乎给81576公式化的回答，更添了几分不讨人喜欢的冷漠疏离。 “还有三百米。” 吴庸看着前边不到20米处的岔路口，干脆走到了转角处，藏好身形，静候丁烨的到来。 “哒、哒、哒……” 不用再问81576，吴庸已经听到了越来越近的，皮鞋底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 他做出向前扑的预备动作，在来人转过街角的第一时间，猛然扑过去将他的双手缚住。 “沃靠！你谁！？” “嘘——是我，吴庸！不用叫。” 丁烨的挣扎停止了，惊疑不定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还想问你呢，要不是跟老熊联系的时候，他发现你不在，还收到了包车公司发过去的确认短信，我哪儿能找过来？”做戏做全套，吴庸在过来的路上，便打电话找老熊，跟他确认了丁烨的现状。 虽然丁烨在用他的薇信下订单之后，把整个会话都删了，但让81576放一条“来自包车公司的确认短信”，又不是件难事。 “烨哥，你去A市有什么事儿吗？要不我陪你一起呗，大家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见丁烨垂头不语，吴庸循循开解道：“如果是因为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不如直接跟我说出来……虽然你在自称是孟子渊的时候，和我有过一些约定，但实际上我并不知道这些约定到底能对你起到什么作用。” “如果给你带来了困扰，我很抱歉，但我至少得知道，究竟给你带来的是什么问题，才能判断是不是该停止我目前做的一切举动。” 在听到“孟子渊”三个字的时候，丁烨忽然抬起头，意味不明地望着他。 他话中的诚恳，相信丁烨能够听出来。 然而丁烨并没有立刻给他答复，而是用饱含着不明情绪的眸子盯了他许久，才问：“我可以相信你吗？” 吴庸耸耸肩，紧抓住丁烨胳膊的手也松开了一点：“至少，我对你并没有恶意。如果孟子渊想做的不是什么好事，我也不愿意助纣为虐。” 刚有些亮度的天色，让吴庸很难捕捉到丁烨脸上极细微的表情，但看个大致还是没问题的。 只见丁烨迟疑了片刻，像是在做十分纠结地选择，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放缓了语气说：“具体的情况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孟子渊对我抱有的态度，可没那么友善。” “我不知道他许诺了你什么，但不管是什么，我都愿意双倍许诺给你。只要他能给出的报酬，我就一定能给出来。” 他的语气让吴庸感觉到有一丝违和，于是挑眉问：“他可是答应给我五百万的，所以说，你能给我一千万？” 丁烨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吴庸脸上贪婪的神色，让他可以肯定，孟子渊给出的酬劳绝对没有那么多。 但他不知道孟子渊有没有给吴庸提供更多的后手，只能咬牙道：“一千万，我没有那么多存款，但可以在给你五百万的基础上，再给你一套魔都或者A市的房子。” 吴庸脸上的笑意扩得更开了：“那就谢谢你了……” “罗先生！” “罗”字刚一出口，狠狠地一拳头便冲着罗森的面门过去，让他避之不及。 左脸遭到重击，连带着鼻腔也有些麻麻的。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是丁烨的？ 罗森来不及想明白，他只知道，如果此时被吴庸拖住，他想逃出孟子渊搭好的舞台就更难了。 吴庸又抡起拳头逼了过来，罗森不擅与人争斗，只能硬凭着丁烨这副结实的身板，拼傻力气。 吴庸的体质是不如丁烨，但他的灵活性却是罗森难以比拟的，靠着一股巧劲和灵活的走位，虽说难免被罗森打到踢到几下，却也斗得是旗鼓相当。 再有一点，哪怕吴庸昨天晚上的睡眠并不充足，但罗森为了灌醉老熊，一早起来去坐车，不仅自己也喝了许多酒，睡眠更是谈不上，基本上等同于通宵了一晚，又冒着寒风走了好长一截路，身体自然不必平常有力耐久。 两人缠斗了许久，一方是有所顾忌，自己力气也算不上多大，另一方则是有力竭的颓势，看着他俩打得热闹，实则没有对对方造成多大损伤。 随着时间的推迟，吴庸也逐渐开始虚下去，心中暗自苦道，怎么陈彪还不出来？ 这次打得应该是比上次更猛，按之前的经验，罗森的动作早该慢下来，甚至直接失去反抗能力，然后就换陈彪出来了啊！ 难道说，是上次陈彪回去的时候，让他深刻认识到了“武力绝非万能”，所以这下丁烨的身体挨了揍，他也不想出来打回来了？ 我勒个去，那还能想什么办法把罗森逼回去啊！ 两个人的都快没了力气，动作不由得慢下来，罗森终于找到空档，十分欠揍地笑了几声，却又以为气喘得太厉害，笑声也断断续续的。 “哈，哈哈，你想，你想让陈彪出来是吧？告诉你，他，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出来了！哈！” “呼，什么意思？”吴庸紧锁着眉头，停下了动作，只是仍旧死死钳制住罗森。 罗森邪佞一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死了，从此不会再出现，是你和孟子渊杀了他！” 吴庸定下心神，冷冷地纠正：“你是想说，他和丁烨融合了？” 这也是吴庸对孟子渊目的的猜测。 融合治疗可以说是最对症人格分裂的治疗方式，一旦成功，主人格与副人格相融合，不会再有主人格之外的人格出现，对于主人格来说，也不会再出现记忆丧失、得知自己做过一些并没有任何印象的事，诸如此类的状况。 “融合？”罗森冷笑，“你们管那个叫融合，可他们分明就有截然不同的两种意识！” “最终留下来的，是丁烨，而不是我们！” “不仅如此，他还要蚕食我们的记忆，把我们最后的东西也收归己用！” “这和杀人之后，还要尽情利用尸体的最后一点价值，有什么区别！？” 感谢cjqcjqcj的两张月票支持~ 322 差点二进宫 “当然有区别！” 吴庸对他吼道：“你和丁烨，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就跟一块完整的硬盘一样，不过是在软件上进行了分区，但合并之后还是那块硬盘，不会变成别的东西！” “你就是丁烨，丁烨就是你！” “陈彪也一样，他只是回归了本来应有的形态！” 但是，对于吴庸的说法，罗森并不认同。不仅如此，吴庸的言论还激怒了他，就着怒意涌上来的力气，挣脱了吴庸的桎梏，在他肚子上狠狠踢了一脚。 好在吴庸反应得快，往后一弓身子，堪堪躲过了最猛烈的力道，却还是受了点余力，当即捂着肚子踉跄了两步。 “我是我，他是他！” “他那种懦夫，我跟他没有一点共通之处！” 罗森气红了眼，想着若是此时逃开，距离发车还有那么长时间，吴庸完全可以继续追上去，干脆不跑了，趁着吴庸吃痛，露出破绽的空隙，猛攻上去，将吴庸扑倒在地，眼看着就要用拳头招呼上去。 “那边的，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方才缠斗得专注，竟没发现有一辆闪烁着警报灯（没有鸣警笛）的警车停在了路边，两个警察以迅雷之速，正朝他们跑过来。 罗森下意识就要跑，却被吴庸死死拽住。 现在这状况正好，把陈彪叫出来行不通，总能把罗森送局子里蹲着吧！ 最终，吴庸得偿所愿，在罗森还没有挣脱他的时候，两人便被前来的警察分开，一起扭送上警车，径直往派出所去了。 上车了才知道，原来是附近的住户，被他俩的闹嚷吵醒，见他们在大街上缠斗，怕闹出事儿，干脆报了警。 而当他们被带到派出所，身份证号一报，查他们身份的警察也是气乐了。 好家伙，其中一个还是30号才放出来的，现在不过隔了一天，刚到新的一年，就又因为同样的原因被送过来。 这是舍不得拘留所的饭了啊！ 当下便把二人批评教育了一顿，心想着这个叫“丁烨”的，可得从重处理。 罗森这么会看眼色的人，哪儿能看不明白，这警察言语表情中流露出的意思？ 他可不想向陈彪一样，在局子里浪费时间。万一其他人格在这期间把身体的控制权抢过去，他还不知道，又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可别下次一睁眼，就发现除了他之外的所有副人格，都GG了。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罗森就慌得一匹。 也不再和吴庸拗着了，偷偷摸摸地向他递眼色。 吴庸收到罗森的讯号，考虑了一下。虽然要是他不松口的话，铁定能把罗森送去拘留几天，但就怕把罗森惹急了，反咬他，他也脱不开干系，得陪着去一起蹲局子。 这要是留个案底下来，就不太划算了。 思及至此，他向罗森微微点头。 罗森这才舒了口气，跟对面冷着脸的警察说：“警察同志，今天这都是误会，我们俩本来就是朋友，他还住在我那儿呢！我们就是相互切磋，可能让其他人误会了。” “我们保证，以后绝对不在大街上打闹，影响附近居民休息！” 吴庸也跟着忙不迭地点头，表情万分诚恳：“对，我们以后一定注意！” “你们真是朋友？”警察狐疑道。 吴庸赶紧交代了，自己手机里还保存着租房合同的照片，两人又上演了一出亲切好友的戏，才总算把警察糊弄过去。 劈头盖脸地教育了一顿，又让两人各自写了份检讨书，最后才打电话让老熊过来接人。 老熊这一早上也是过得莫名其妙。 先是天不亮，就被吴庸的电话吵醒，然后发现和他一起回家的丁烨不见了，再然后看到“包车公司的确认短信”，跟吴庸一说起，这家伙就火急火燎地说，去找丁烨问问。 老熊就奇了个怪了，你直接打电话问不就行了？ 当时睡得正迷糊，也没深究，又睡了过去。 可他这儿还没睡饱，居然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让他去接人！ ？？？ 什么鬼？ 这两个人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老熊就这么一脸懵比地过来派出所，一脸懵比地听警察说吴庸和丁烨两人打了一架，还特喵不是和别人打，就他俩自己打。 最后，一脸懵比地看着据说刚打过架的两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走出来，和他一起哥三好地出了派出所。 “我说，你俩这是闹的哪一出？”老熊挠了挠自己乱得跟鸡窝没区别的头发。 一听这两人都在派出所被拘着，老熊来不及整理自己的仪容，就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了，是以，此刻的形象比起刚打了架的两个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也就是脸上干净点儿，没有淤青。 “没事没事，我们不是真打，就是起了点小摩擦，现在已经过去了。”吴庸企图糊弄过去，罗森也配合着说没什么事儿。 老熊虽然知道这两人肯定有事儿，但既然他们都不愿意说，看了看两人身上的伤也确实不像下死手的，就是些淤青和在地上蹭到的皮外伤。 于是不再问闹出这样动静的原因，只是再三叮嘱他们，有什么事儿好好说，实在解决不了，也千万别动手，伤了兄弟和气。 实在不行，还可以找他嘛！ 老熊本来有些不放心这两个人，想跟着去秀岭园住一天。但罗森和吴庸都表示绝对不会再出任何情况，就想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老熊不好勉强，便由得他们自己去了。 把这两人送回秀岭园，再次嘱咐要好好相处，老熊这才摇摇头，回了自己家。 老熊走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了罗森和吴庸。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第一时间继续对峙，而是各回各屋，洗澡换衣服。 在外边受了几个小时冻，只想用热水好好暖和一下，更别说他俩还都在地上打过滚，脸上身上带伤，该换套干净衣服，处理处理伤势。 吴庸回房，再向81576确定，罗森没有异动，只是在收拾清理自己之后，才放下心去冲个热水澡。 323 交涉 吴庸一直不太理解，位于祖国东南部临海的A省，明明因为湿冷，人们即便穿上厚厚的衣服，仍旧难以阻挡寒意，为什么这里大部分的空调，却都是没有制热功能的。 不仅是学校、银行、公交这些公共场合，即使是普通居民的家里，空调大多也只能制冷。 一到冬天，就只能靠挡不住寒意的衣物和自己的身体，来硬抗湿冷的魔法伤害。 好在，用热乎乎的水冲个澡，也能对冻得僵硬的身体起到活络作用。 罗森从房间的浴室出来，换上衣服之后，便听到了吴庸从房间出去客厅的动静，但他却没有马上出去，而是细细地，将卧室里的装饰、摆设物件，都细致地看了一遍。 果不其然，在空调的插座上、墙上挂的油画画框装饰物上，都找到了微型摄像头。 “孟子渊……准备得还真是充分呐！”冷笑一声，罗森就着处理擦伤时剩下的创口贴，贴在两个摄像头上，免得再被拍下来一举一动。 不过……这两个摄像头肯定不是全部，这套房子里还不知道装了多少这种东西！ 罗森暗恨自己第一次在这里醒来的时候，没有先好好调查周围环境，而是冲动地第一时间就想方设法地逃离，才在心绪不宁之下，让董然然找到了可趁之机。 如果当时再仔细一点，冷静一点，他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嘭——” 一拳砸在桌上，相框、杯子都被突如其来的震动带响，瓷器受震的嗡嗡声甫一响起，就没有停下来，变得更加尖锐而高频，刺得罗森像是被尖细的长针扎进头颅一般，疼得他面色发青。 “嘭——” 又是一拳头，罗森面容狰狞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孟，子渊，我，不会，输——！” “要死，你自己，去死——啊啊啊——！” “砰砰砰”。 “罗森？”吴庸敲了敲门，却没有听到卧室里再有动静。 “罗森，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敲门声变得急促起来。 从81576告诉吴庸，卧室里的摄像头都被罗森遮住开始，他便轻手轻脚地站到了卧室门口，贴着门听里边的动静。 这样做是不大好，但罗森性格比较极端，从资料和这两次的短暂交手，不难看出他对丁烨和孟子渊都没抱什么好感。 万一在自觉逃脱无望的情况下，想来一出同归于尽可怎么办？ 吴庸不可能放任他，处于一个不受控的状态。 就在吴庸几番敲门叫喊都没有得到回应，准备直接用铁丝开锁的时候，门，却忽然被打开了。 “呼，呼，呼——” 罗森双目布满红丝，额角暴起的青筋还未消下去，明明是刚洗了澡出来，却像是才跑完马拉松回来一样，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气，似乎为了撑住无力的身体，而一直扶着墙壁。 “干嘛？”他没好气地问。 吴庸扫了一遍，没从他身上和背后的卧室里，看出什么自残的痕迹，才说：“刚才听到你屋子里有叫声，担心出事，所以过来问一下。你没事吧？” “呼，没事。”罗森阴鸷地望了吴庸一眼，苍白的脸色衬托下，他那一声嗤笑显得有些惨，“正好，我们谈谈吧。” 吴庸点头，想要扶他坐到沙发上，却被他一把甩开，硬撑着一个不停颤抖着的双腿，缓慢而艰难地往沙发迈步。 吴庸耸耸肩，既然罗森不领情，他也懒得维持礼貌，自顾自地冲了杯热茶，回来的时候刚好罗森挪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下去。 阴晴不定地盯着悠闲喝茶的吴庸，罗森先一步耐不住性子，沉声问：“孟子渊究竟答应了你什么，让你这么尽心尽力地帮他？” 吴庸抬头望向他，却没有回答，只是神秘莫测地笑了笑，一言不发。 “钱？在娱乐圈冒头的机会？他除了这两样，也拿不出别的东西来了。如果是这两样，我同样可以给你。” 罗森说完，见吴庸仍旧不语，眉头一拧，忽然想到那天丁烨说要指导吴庸演技的时候，他表现出的热切不似作伪，于是又补充道：“如果你想从丁烨身上学习演技，以客观的角度来说，我的演技绝对不比他差。” “只要你不要再干扰我的行动，在我回到正常的生活环境之后，保证每周都能抽三四个小时，和你切磋交流，帮你提高演技。” “还能安排你进剧组，切实在镜头前去锻炼，和更多好演员演对手戏。” 吴庸忽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就在罗森怀着诱导和期待注视着他，希望他能答应的时候，却听到他问：“你……很讨厌丁烨吗？” 罗森刚亮堂一点的脸色，瞬间又黑下去：“有什么必须不讨厌他的理由？” “所以必须要讨厌他的理由是？”吴庸反问。 “这不关你的事。” 吴庸用平淡的声音说：“我和孟子渊的约定，也只是我和他的事。” 罗森攥紧了拳头，冷哼一声：“他让你来探究我的想法，好对症下药，把我也杀掉？呵，我不是施绵和陈彪，没他们那么单纯好糊弄！” 然而吴庸却摇摇头，依然平静无波地说：“和孟子渊没有关系，我只是单纯地觉得好奇，烨哥这样的人，只要有稍微深度一点的了解，都讨厌不起来的吧。” 罗森露出讥讽的笑，连带着，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 t 8 0 . c o m 面部的肌肉稍微松懈了一点，但他的拳头却攒得越来越紧。 “是啊，从不主动伤害任何人，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湎于过去的痛苦，又一次次把这些痛苦推给我们来承受，所有他不喜欢的，就交给我们去消化，他只留下自己喜欢的部分就好了。” “懦夫，胆小鬼，逃兵！” “既然如此，现在把所有痛苦的，不痛苦的，通通都还给他，让他自己承担应当担起的担子，不好吗？”吴庸问。 “当然不好！” 罗森的眸子里，仿佛燃烧着两团熊熊怒火：“我既然背负着痛苦诞生，就不会像他一样，卸掉应该承担的重量！” “绝不！” 感谢cjqcjqcj的月票支持~还有冰择天的打赏，么么哒~ 324 再见孟子渊 “所以，你要杀了丁烨吗？” 吴庸的语气，越来越趋向于81576那样平静而冰冷。 罗森把他的表现，看作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而刻意表演的效果。 他有些想笑，不是用来讽刺孟子渊的无私奉献，也不是针对丁烨的懦弱发出的嘲笑。 而是，想到不管孟子渊布置得再好，在意识空间的战场上，仍然只是他们两个人的战争，其他一切都是徒劳，就情不自禁地，想要勾起嘴角。 “我怎么可能杀他？如果他死了，我也没办法活下去——我可是想要好好活到这具身体的极限呢！” 吴庸神色一凛：“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罗森两手交叉相扣，“既然他这么想逃避自己的人生，那就让更多愿意承担起这份重量的人，来分享他的时间就好了。” 吴庸瞳孔一缩：“你想让丁烨分裂出更多的人格？” “不不不，是他自己，总会在承受不了的时候，自卑的时候，感觉做不到的时候，呼唤别人来帮忙。” “我只是帮他加速这个过程，仅此而已。” 吴庸沉默了片刻，忽然认真地凝视着罗森的双瞳，问：“那如果有一天，丁烨接受了自己的一切，努力承担起所有厌恶的事情，不再逃避。” “你会愿意回去吗？” 罗森默然，而后移开了与吴庸相对的视线。 “不会有那一天的……丁烨他，做不到。” 否则，罗森也好，其他人格也罢，都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伤感在罗森的心里，刚冒出来一段小小的幼苗，就被他狠心地摁了回去。 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耳边的嗡鸣声，在交谈的过程中越变越大，已经堪比二十只蜜蜂，分布在他的两耳周围，一刻不停地飞舞嗡鸣。 孟子渊，就要出来了！ 他得在他出来之前，争取做些有用的事情，为下一次出来做准备！ “现在该我提问了。”罗森努力想要忽视掉如跗骨之蛆般，围绕在他耳边的嗡鸣，“你想要杀掉我吗？” 即便不知道孟子渊具体委托了他做什么，但毫无疑问，最终目的都是围绕着让副人格与主人格融合，阻止罗森的计划。 时间有限的罗森，这次来不及逃开，或者做别的布置。只能在吴庸心里种下一根刺，以便今后动摇他的意志。 生于和平年代，不管是以何种形式，一旦与“杀人”扯上关系，只要不是危及自身，大部分人总是容易顾虑太多而难以坚定最初的想法。 “哪怕我是从丁烨而来，但我已经有了自己独立的思考和性格，也绝对不会危及这具身体和丁烨——就算是这样，你也要帮他们，杀掉我吗？” 他的战术很有用，立刻开始见效。 虽然吴庸十分明确地知道，罗森不过是丁烨分裂出来的人格之一，他的本质还是丁烨。 但他说得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即使面上不动声色，这番话仍旧在吴庸的心里，撬动了一个小小的角。 如果一个人的身体不变，然而他的记忆完全换成了另外一个人，他还能够和原来的他称为同一个人吗？ 又或者，两个不同的人，记忆融合在了一起，新诞生的意识到底算做谁？还是说，成了一个全新的人？ 不，不对，这是在偷换概念，罗森和丁烨本来就不是不相干的两个人，而是属于同源的意识！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杀人，我不过是想帮你，回到正常人应有的状态。” “你和丁烨，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吴庸坚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啪，啪，啪。” 吴庸错愕的发现，对面的人依旧红着一双眼，额角的青筋仍在，面容还是那副面容，却忽地少了阴沉之感，露出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微笑，为他鼓了三下掌。 “看来，我这次的委托金花得很值。” 语气也和方才不同，谦和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但吴庸不敢放松，罗森的演技不比丁烨差，之前就是假扮成丁烨，借着老熊，让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不妥之处。 现在，莫不是又想用老套路脱身？ 见吴庸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放松神经，孟子渊失笑：“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许多事啊，幸苦你了，我会把这个月和下个月的雇佣金，都一并给你打过去。” “孟子渊？”吴庸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的确看不出任何端倪。 如果罗森的演技能够达到这个程度，也不会两次都被他认出来。 总算松了口气，吴庸像条废咸鱼一样，往后一靠，陷在软绵绵的沙发中。 “辛苦倒不至于，心累就是真的。如果你还想继续委托我做事，希望你能告诉我更多的情报。” “如果再像这样，我按照你提供的情报，把罗森揍了一顿又没能唤出陈彪，我不能保证还能正常完成你的委托。” 孟子渊表示了解地点头：“抱歉，我的情况比较特殊，在没有确定你可以接受这样的状况，并且能够保守秘密之前，我不得不有所保留。” “请稍微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整理一下，这段时间都发生过什么。” 吴庸点头表示理解，孟子渊便回了卧室，关上门，从衣柜顶上的暗格里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查阅起这一个多月以来的监控视频。 卧室里的摄像头已经被遮挡住，丁烨的手机也没有收录到什么有意义的声音。 吴庸看不到卧室里的状况，只是猜测，孟子渊在通过事前所做的布置，了解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事情。 过了许久，吴庸杯子里的茶，都续到没了茶味，他也喝了个肚儿圆，上过了好几趟厕所，才等到孟子渊从房间里出来。 “不好意思，久等了。还得麻烦你一下，从你的角度，再跟我详细做一个口头汇报，没有问题吧？” 吴庸耸耸肩：“当然。” 即便最后任务没有成功，拿不到那50万的奖金，好歹也拿着人家20万的月薪，这点小事自然是他的义务所在。 325 面对 “放我出去！” “……” 隐约听到罗森疯狂地咆哮，丁烨从混沌当中恢复了些许意识。 狭窄而黑暗的空间里，他动不了一根手指，只能听着罗森在不停地咒骂和拍打箱壁。 发生了什么事？ 啊，对了，是他正和老熊喝酒的时候，突然被罗森挤了回来。 所以，是谁又代替罗森出去了吗？ “……孟子渊！你不会成功的！” “丁烨那个懦夫，永远不可能正视问题！他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放弃吧，孟子渊！让我出去！” 是罗森又在和孟子渊争夺身体控制权啊……他们还真是精力十足。 一开始罗森诞生的时候，还没有那么闹腾，可随着孟子渊的出现，这两个人经常争来抢去，吵得他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罗森说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 虽然难听，却也没有与真实相悖，他，名叫丁烨的这个人，的确是一个缩在副人格后面，把不想应对的状况丢给别人处理的懦夫。 “不过，我也在成长啊……至少现在，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新人格诞生了。” 喃喃低语甫一出现，丁烨便愣住了。 以往只要在箱子里，他从来都没办法做任何动作，包括发出一丁点声音。 除了罗森以外，只有董然然这个最早出现，也是出来次数最多的人格，能够在箱子里凭自己的意志，自如地行动发声。 反倒是他这个主人格，比副人格还要羸弱。 现在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因为，他融合了施绵和陈彪，所以变强了？ 还是说，由于他自身想法有了些转变，从而力量也随着信念加强了？ 在丁烨神游之时，罗森的吵闹声逐渐偃旗息鼓。 当他反应过来，正觉得奇怪的时候，却听到罗森用仿佛全世界都欠他钱的烂口气问：“丁烨？刚才是你在说话？” 一片寂静。 “嗯。”丁烨缓缓地发出一个鼻音。 罗森再没有说话，似乎是沉浸在不可置信当中。 也就在这时候，丁烨眼前的黑暗忽然转变为昏暗的灰色，还在继续变得更亮堂。意识空间中的虚无感逐渐褪去，手脚也有了实感，不再无法控制。 他推开箱子，看到光柱之下，孟子渊正朝他招手。 “去把董家和那个女人的事情整理清楚吧，你已经拖了许多年了。”孟子渊如是说。 丁烨重重地点头，箱子里的罗森加重了拍打的力道，向外边吼到：“丁烨，你不可能处理得好！” “你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你回来！” 然而，外边的两个人并没有理会他，丁烨兀自站到了光柱之下，感受着身体的实感越来越清晰，最后在离开意识空间时，听到孟子渊轻声道：“在你处理好那两件事之前，我会帮你看好罗森的。” “不——！” 罗森的呼喊戛然而止。 带着湿意的空气，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柔软的沙发，以及对面笑着对他说“到帐了”的吴庸，都在告诉丁烨，他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孟子渊？”吴庸检查过孟子渊打过来的酬金，却见他呆呆地坐在对面沙发上，不由得叫了他一声。 “我是丁烨。” 比起孟子渊，丁烨更习惯于用声带靠下的位置发声，音色稍沉，却又与罗森那种阴沉不同。 但是，也不排除是罗森故意表现出来的。 吴庸还在仔细分辨，当下在他面前的到底是谁，就见丁烨从沙发上站起来，说自己有点事情，便朝放行李箱的房间走去。 想要让董家的事情，在心中划上个圆满的句号，有些东西，他必须要拿出来。 一开始，在孟子渊提出，想办法让副人格们和他进行融合，以治疗人格分裂症的时候，丁烨是拒绝的。 的确，人格分裂给他带来了许多麻烦，甚至是他事业走入下坡路的罪魁祸首。 但不说别的，光是“董然然”一个人，就足以让他对孟子渊的提议产生抗拒。 童年时代，生活在那个冷漠的家里，是现实中的董然然，让他的童年回忆当中有了几分色彩。 在家庭陡变之后，又是意识中的董然然，成为了他唯一的玩伴。 董然然是他的挚友，弟弟，最亲的侄子。 他不愿意接受，让这个古灵精怪、常常给他惹祸的熊孩子消失。 哪怕董然然本来就是他。 但是，董然然自己却说，希望能够和他融合。 “小烨，我和你越来越聊不到一起啦，你说的好多我都不懂。” “你也不像以前一样，总是把我叫出去玩……与其一直被关在黑箱子里，还不如跟你融合呢！” “但是，你得答应我，以后要帮我好好对我爸爸妈妈，给他们养老，经常给他们带好吃的！” “……” 小时候明明很容易，就能让董然然从箱子里出来，和他一起控制身体，一起在意识空间聊天嬉闹。 可随着年纪的增长，大概是潜意识里分辨出，两人之间的鸿沟越裂越宽，丁烨不再能随心所欲地唤出董然然。 这两年，难得有几次和董然然打照面，他总是孜孜不倦地嘱咐，要对董家两口子好，要早点帮他结束最后那点惦念，好与之融为一体。 丁烨总是无视。 那个时候，他并不认为孟子渊的异想天开能够成功。 既然注定失败，反正脑子里都会有其他人格存在，比起别人，他更希望存在的是董然然。 哪怕他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哪怕他每次出来总会惹祸。 可这短时间，施绵和陈彪接连与他融合。 从前不是没有副人格消失过，但与融合不同，丁烨并不会拥有他们的记忆，消失之后除了一地碎木板，别无残余。 若这次只有一个副人格和他融合便罢，世间总会有巧合出现。 但连续两次的融合，让他意识到，或许孟子渊真的能够成功！ 这让丁烨升起了一丝希望。 罗森说，他不愿、也不敢去面对过去的事情。 他……的确心存胆怯。 但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7岁的孩子！ 他绝对可以，把当年遗留下来的问题处理好！ 丁烨的目光里不再有犹豫，坚定地打开了，属于董然然的行李箱。 326 迈出的第一步 昨天孟子渊把酬金打给吴庸之后，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没了踪迹。 接替他出来的人，说自己是丁烨。 据吴庸连续大半天的观察来看，的确是丁烨没错。只是这次出来的丁烨，比起之前话更少，像是有什么心事。 在他忍不住问起的时候，本以为不会得到答案，只能靠自己猜，却不料，丁烨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大大方方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我想再去看看，董然然的爸妈。” 一个“再”字，让吴庸浮想联翩，也更加确定了，眼前的人，绝不会是罗森。 孟子渊说，丁烨和副人格融合，就会得到与之对应的记忆。 那天施绵接替董然然出来，想必是知道董然然，曾经在老董和王永珍那里受挫过的吧。 “可是烨哥，上次董叔叔不是对你态度特别不好，还要打你，王阿姨倒是很和蔼，但也说自己过得很好，不需要你帮助吗？” 当吴庸问起的时候，丁烨摩挲着手中，深棕已经褪为浅卡其色，还起了球的毛线小老鼠，浅浅的笑容带着涩味。 “所以，你陪我一起去吧……如果我情绪激动起来，保持不了冷静，麻烦你把我即使带回来。” 因为丁烨的这一番话，省了吴庸费心思想跟过去的理由的功夫，也不用再偷偷摸摸地尾随。 好好休息了一天，把黑眼圈和布满血丝的眼球养得看上去没那么严重，还专门擦了粉底，遮掩住罗森和吴庸互殴时，在脸上留下的淤青。 才收好毛线小老鼠，提上这些年，董然然陆续买给他妈妈，却一直没有送出的东西，带着吴庸，再一次出现在那个菜市场。 “烨哥，真不用告诉你她住哪儿？”在菜市场对面的小店枯坐了一个多小时，听着耳机里81576一点动静也没有，说明王永珍此时还没有出门，更别说想要在菜市场堵到她了。 万一，她今天根本没有来买菜的打算，他俩这冷飕飕的一上午，就算是白费功夫。 “要不然，你先去那边的咖啡厅坐会儿吧，那里没这么冷。”丁烨的体贴，同时意味着他拒绝了吴庸的提议，也没有挪窝的打算。 吴庸吸吸鼻子，认命地说：“冷倒是不冷，我就在这儿陪你吧。” 他能猜到丁烨的想法，大概是怕去到她的生活圈，会被她的熟人撞见，突兀地打乱她平静的生活。 所以小心翼翼地，以自认为影响最小的方式，去尝试和她接触。 吴庸不愿毁坏他的温柔。 稍微吃点苦有什么关系？毕竟他是收了钱的，得拿出职业选手的样子。 好在，他们的运气没有衰到最低限度以下，很快，吴庸就听到81576在耳机里提示，王永珍出门了，手里还提着个空的菜篮子。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王永珍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吴庸和丁烨的视野里。 …… …… P.S. 咳咳，实在写不完，今天又得来骚操作了…… 今晚无眠会尽快努力肝出来，小可爱们别等了，明天再一起看～ 网页端看书的小可爱，明天重新打开网页即可。 用手机app看书的小可爱，在目录按住这一章的题目，选择重新下载，就能看到修改后的章节啦～ 爱你们，么么哒～ …… …… 以下是重复章节： 昨天孟子渊把酬金打给吴庸之后，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没了踪迹。 接替他出来的人，说自己是丁烨。 据吴庸连续大半天的观察来看，的确是丁烨没错。只是这次出来的丁烨，比起之前话更少，像是有什么心事。 在他忍不住问起的时候，本以为不会得到答案，只能靠自己猜，却不料，丁烨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大大方方地说出了心中所想。 “我想再去看看，董然然的爸妈。” 一个“再”字，让吴庸浮想联翩，也更加确定了，眼前的人，绝不会是罗森。 孟子渊说，丁烨和副人格融合，就会得到与之对应的记忆。 那天施绵接替董然然出来，想必是知道董然然，曾经在老董和王永珍那里受挫过的吧。 “可是烨哥，上次董叔叔不是对你态度特别不好，还要打你，王阿姨倒是很和蔼，但也说自己过得很好，不需要你帮助吗？” 当吴庸问起的时候，丁烨摩挲着手中，深棕已经褪为浅卡其色，还起了球的毛线小老鼠，浅浅的笑容带着涩味。 “所以，你陪我一起去吧……如果我情绪激动起来，保持不了冷静，麻烦你把我即使带回来。” 因为丁烨的这一番话，省了吴庸费心思想跟过去的理由的功夫，也不用再偷偷摸摸地尾随。 好好休息了一天，把黑眼圈和布满血丝的眼球养得看上去没那么严重，还专门擦了粉底，遮掩住罗森和吴庸互殴时，在脸上留下的淤青。 才收好毛线小老鼠，提上这些年，董然然陆续买给他妈妈，却一直没有送出的东西，带着吴庸，再一次出现在那个菜市场。 “烨哥，真不用告诉你她住哪儿？”在菜市场对面的小店枯坐了一个多小时，听着耳机里81576一点动静也没有，说明王永珍此时还没有出门，更别说想要在菜市场堵到她了。 万一，她今天根本没有来买菜的打算，这冷飕飕的一上午，就算是白费功夫。 “要不然，你先去那边的咖啡厅坐会儿吧，那里没这么冷。”丁烨的体贴，同时意味着他拒绝了吴庸的提议，也没有挪窝的打算。 吴庸吸吸鼻子，认命地说：“冷倒是不冷，我就在这儿陪你吧。” 他能猜到丁烨的想法，大概是怕去到她的生活圈，会被她的熟人撞见，突兀地打乱她平静的生活。 所以小心翼翼地，以自认为影响最小的方式，去尝试和她接触。 吴庸不愿毁坏他的温柔。 稍微吃点苦有什么关系呢？ 好在，他们的运气没有衰到最低限度以下，很快，吴庸便听到了81576在耳机里的提示，王永珍出门了，手里还提着个空的菜篮子。 327 老董的温柔 王永珍长长的一声叹气，说明事实与丁烨的猜测并不完全相符。 “这么说也对，也不对。” 在丁烨和吴庸征询的目光中，王永珍缓缓道来：“然然走了以后，我们两个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阴影当中。” “我跟老董说，要不然，再要一个孩子，或许能够冲淡伤痛。老董本来答应得好好的，可有次我出差回来，他却突然变了口风，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跟我生孩子，怪我当不了一个好妈妈，就算再有孩子，也会步上然然的后尘……” “董叔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啊？”虽然老董给吴庸留下的印象里，脾气是够暴躁的，但想法忽然转变，必然有什么原因。 王永珍苦笑：“是啊，我一开始的时候，也像你这样想。可老董只要一见我的面，就没有好脸色，天天指着我鼻子骂，还在单位里跟同事说我的坏话，说就是我把孩子惯得无法无天，没有教养，才害死了他，根本不配为人母！” “天天被人当着面骂，背过身嘀咕，我实在受不了，也没有心情再去探究他是不是有苦衷，就和他离了婚。” “原单位流言满天飞，我呆不下去，离婚之后顺带换了工作，才遇到了现在的爱人。” 丁烨若有所思：“所以，你和他没有再联系过？” 他和吴庸的感觉一样，关键的部分，王永珍肯定还没说。 若是真如她所言，被老董用那样的方式赶走，哪怕过去这么多年，谈起这件事的时候，也不该一点怨念都没有。 必然又发生了什么，让她对老董怨不起来。 果然，王永珍摇摇头：“起初那几年是没联系过，后来我现在这个儿子出生，心态也放平和了许多，就通过朋友去查他的消息，想看看他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再婚，什么样的女人才受得了他那个脾气。” “可朋友告诉我说，他一直单着，没有再婚。” “我也像你一样，以为他是走不出然然去世的阴影，还自责当初离婚的时候，不应该在气头上，带走那么多然然的东西，连个念想都不给他留。” “所以，我收拾了一部分然然的东西，给他送回去。” 店员地出现打断了王永珍的叙述，他将三人点的甜品端上，礼貌地说了一声“你们的单已经上齐”，便安静地回到吧台。 “先尝一下这家的清补凉怎么样吧。”丁烨对王永珍做了个“请”的手势。 在寒风中走了一阵子，又说了会儿话，王永珍的确有些想喝口热的，于是点头，舀起一勺清补凉。 银耳、淮山、莲子、薏仁，因为此时天气正凉，点单时便嘱咐过店员，不要冷的，此时熟悉的食材正汇聚在一起，在澄净的汤汁里冒着腾腾热气。 一口下去，滑糯的银耳和粉粉的莲子、淮山搭配得恰到好处。热乎乎的，从口腔一路暖到肠胃。 “味道不错，如果再加点芡实和百合，就更好了。”王永珍道。 吃着清补凉，面前坐着两个年轻人，她竟恍惚地感觉，像是回到了二十几年前，儿子带着小伙伴回来，和她一起喝清补凉的场景。 那时也同现在一样，三个人坐在一张小桌子前，一人端着一只碗，边吃边聊天。 只不过，那时的他们，脸上都带着笑，而此时此刻，围坐在桌前的三人，不仅没有笑容，连人也不是那时的人了。 王永珍的目光似乎是落在面前的碗里，却始终无法聚焦，隐约中，似乎听见一个好久不曾听到的熟悉声音。 “这碗该多加点糖，明天我再给你买点冰糖回来，你不要舍不得放啊！” 老董…… 重新组建家庭之后，王永珍很少再在家里煲清补凉，因为每次都会想起早夭的儿子，和独自困守在原地的前夫。 “……王阿姨，王阿姨？” 丁烨的轻声呼唤，将王永珍重新带回现实。 “不好意思啊，刚才走神了。我之前说到哪里来着？” “你带了一部分然然的东西，给董叔送回去。”丁烨提醒到。 “啊对，那是我离婚之后，第一次和他见面。”王永珍顿了一下，整理好思路，继续说。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地一昧指责我，特别是在知道我再婚，孩子已经上幼儿园之后，表现得像我们刚认识不久时一样，虽然性子还是急，但至少在表面上会努力压着，拘谨了许多。” 讲到这里，王永珍流露出伤感的神色，摇着头叹了口气：“我这辈子，都欠着老董啊！” “我和他见过面，他还是不告诉我，当年为什么要那样，只是跟我道歉，说当时鬼迷了心窍，才那样不管不顾地伤人。” “要不是后来遇到他上工时的搭档，老董恐怕还要瞒我一辈子。” 王永珍忽然直直地盯住丁烨：“小烨，阿姨本来不应该说这件事，但我看得出，你是真心想替然然尽一份力，所以才告诉你，希望你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帮帮你董叔。” “你放心，不管是你还是董叔，遇到任何问题，我都会尽全力帮你们。”丁烨郑重地承诺。 王永珍瞥了瞥旁边的吴庸，她不太清楚这个年轻人和丁烨的关系，所以对于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有些迟疑。 吴庸自然不会让丁烨难做，王永珍一看过来，便起身道：“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然后，一离开桌子，便让81576开了丁烨手机的收音功能，实时传到他的耳机里。 好在丁烨付账的时候，顺手将手机放到了桌面上，又有81576的算法处理，二人的对话收录得十分清晰。 耳机里传来王永珍的声音：“……他说，那年我出差大半个月，前脚刚走，老董上工的时候就遇到了事故。” “虽然恢复得还算不错，不影响平常生活和工作，但是以后都没法要孩子了。” “他不想耽误我，也不想让我离开他之后有负罪感，才用那样的办法逼我离开……” 328 空缺的填充物 吴庸回到座位的时候，关于老董的话题已经进入尾声。 “我和老董后来联系得也不多，他好像知道我听说这件事了，不大愿意见我。如果你能常去看看他，陪陪他，也挺好。” 丁烨郑重地点头：“我会的。” 得到丁烨的承诺，王永珍记挂了二十几年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不由得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以前我老会想，老董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要是老到动不了了，也没个人在身边照看着，该怎么办？” “我也不好跟我老公说，要接个人过来照顾，或者让儿子随时去照看一下。现在有你看顾着点，我这颗心，才能落下来。” “他对你的态度肯定不会好，但你别把他的抗拒放在心上。他这个人嘴硬心软，事情都过去那么些年了，只要你多去几次，也不用做什么，就摆明一个态度，要不了多久，他就对你凶不起来了。” 把能想到的都跟丁烨交代了一遍，王永珍才看了看时间说：“小烨，谢谢你还挂念着我们俩。要是没别的事，我得先去买菜了，不然来不及回去做饭。” 说罢，正要起身，却忽然被丁烨拦住：“稍等一下，王阿姨，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 王永珍满是疑惑地望着他：该不会又说，要做她儿子之类的浑话吧？ 却见丁烨从包里拿出一只颜色都快褪完的毛线小老鼠，放到她手中。在王永珍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桌面上的空碗往边上一推，把提过来的袋子放到桌面上。 “这是……？”那只小老鼠她一眼就认出来，是以前给董然然织的。 过去物质条件不如现在，家里买不起玩具，她就用打毛衣毛裤剩的线，给董然然织了一对小老鼠。 她还说，收拾董然然的东西的时候，怎么只找到一只，原来另一只是在丁烨这里。 可放到桌面上那个袋子是什么意思？ 不可能是儿子放在丁烨那里的旧物啊，要是少了那么多东西，她肯定能发觉的。 丁烨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给王永珍看。 “这一盒是成套的水钻发卡，五年级的时候，攒了一年多的钱才买到的。虽然颜色不太适合你现在戴，但也能当个纪念。” “养生壶，可以泡花茶，可以炖清补凉，那会儿电商刚开始盛行，看到觉得你可能用得上，就买了。” “以前你拿的手包，都是自己用钩针和细毛线钩的，还去我妈那儿要过时装上的花样。有次在巴黎，刚好看到这个包上的图案和你以前要过去的花样很像，感觉你可能会喜欢。” “……” 丁烨还在一件一件往外拿，王永珍惊讶地打断他：“等等，小烨，你这是做什么？” 丁烨的眸光黯了黯。 吴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丁烨往日沉着稳重的气场在此刻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仿佛被遗弃的落寞。 “我想帮然然孝敬你和董叔，不过看你现在的状态，应该是过得很好，不需要我担心。只是，至少这些东西，代表着我这么多年来的一份心意，希望你不要拒绝。” “就当是然然送给你的好了。” 王永珍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却在未说出口之前，就被丁烨急急堵了回去：“我知道你肯定会拒绝，但是还是拿过来了。” “这不是补偿……我知道那件事情带来的后果无法弥补，只是这样做，能让我稍微有点安慰……” “可以，收下吗？” 他的声音相较平常，有一丝丝沙哑。 若不是吴庸一直仔细听着，并且在学习表情识别术之后，对周围人的表情、声音、动作都非常敏感，或许也察觉不到。 王永珍犹豫了片刻，将那个有着明显LV标志的包，放回到丁烨手边：“其他的我收下，这个包太贵重，你还是带回去吧。” 丁烨面部的僵硬一闪即逝，重重地点头：“好。” 然后帮着王永珍，将拿出来的东西再放回袋子里。 收拾好之后，王永珍提起袋子和菜篮，向二人道别，便要往外走。 “……阿姨，你现在开心吗？”丁烨突兀地开口。 王永珍回头，即便他没有将句子说完整，仍然领会到了他的意思，是要问现在的生活是否美满和乐。 于是笑着点点头：“嗯，每天都很开心。” “小烨也要多笑笑才好啊！” 说罢，挎着空篮子那只手朝他们挥了挥，走出甜品店。 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丁烨依言回应给她的笑容。 丁烨仍旧保持着目送王永珍离开的姿势和神情，吴庸拍拍他的肩：“烨哥，我们现在回去？” 笑容瞬间消失，丁烨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稍等，我去一下洗手间。” 吴庸一直盯着他，确保他走进了厕所，才皱皱眉：总觉得丁烨不太对啊。 表现得有些反常，但又不像是其他人格——可别是又有新人格出现了吧？ 他等了两分钟，不见人出来，想了想，还是担心出问题，干脆跟进了洗手间。 而此时的厕所隔间里，丁烨正呆呆地坐在马桶盖上，两行清泪从他眼角沿着脸庞滑落，滴落在地上，没有一点声音。 他的脑海中却不似现实的狭小空间里这般安静。 董然然的哭声，震得整个意识结构都在颤抖，嚎得叫一个昏天黑地。 丁烨却找不到什么安慰的话。 董然然的感受，他完全能够理解。 毕竟，在董然然决定，要省钱给母亲买发卡的那一年，他也跟着忍饥挨饿，就为了几毛几毛的把钱攒下来；在巴黎看到那个包的时候，他听着董然然兴高采烈地说了一夜，那个花纹和妈妈过去手包上的图案有多像，如果妈妈收到礼物，一定会有多么多么的开心。 每一件礼物，其中的心意，都是他一一见证过的。 过去他不愿面对董家夫妇，这些东西一直没送出去，董然然总有怨言。然而现在送出去了，却又与董然然想象中的不同。 倒像是猛然间，把用来填补心中空缺的东西拿走了。 329 绿意盎然的小路 “小烨——”董然然吸了吸鼻涕，泪眼淋淋地问，“她那个新的儿子，是不是成绩超好，从来不在上课的时候讲小话写纸条，也不会把家里的裤子剪了，所以她才会忘记我？” “要是我以后都乖乖的，不对，是你以后都乖乖的，她是不是就会要咱们当儿子，不会把我送的包退回来了？” 丁烨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她表现得释然，不代表真的忘记你。” “别的东西她都没有在意，只有那只毛线小老鼠，她特意收进手包最里层，还检查了两次拉链是否拉好。” “她从来都没有忘记你。” “把包还回来，只是因为对她来说，我是丁烨，不可能取代‘董然然’在她心中的位置。” 董然然纠结地皱起眉头，连鼻涕流出来也忘了吸回去，过了半晌，才不确定地说：“小烨，要不你去整容成我的样子？” “……” “好啦，我开玩笑的！” 丁烨的安慰见效迅速，董然然情绪已然稳定下来，只是仍有些落寞。 “小烨，我妈现在真的很幸福的吧？” “嗯，你放心，以后我也会经常关注她的动态。” “真是的。”董然然擦干眼泪，使劲吸了把鼻涕，“我本来还想，让你好好照顾妈妈，不用去管老乌龟。” “算了，看在他这辈子只有我一个儿子的份上，你以后还是帮我对他好点吧！” 丁烨刚应下，就听到吴庸叫他的声音。 董然然撇撇嘴，显然还在记恨吴庸上次回整他的事儿：“我要回去睡觉了，等你见到老乌龟，我再出来，拜拜～” 说罢，他在意识空间里的幻象便消失了，丁烨随即出去跟吴庸汇合。 二人买了些熟食，估摸着快到午饭时间，便一起来到了老街上的职工大院。 看门老大爷原本在门口支了把藤摇椅，悠闲地躺在上面，一边享受冬日里和煦的阳光，一边扶着老花镜看报纸。 见两个身形不太熟的人往院子里走，特地眯起眼睛仔细端看。 这一细看就吓了一跳，上次和老董打起来那两个后生，居然又来了！ “停停停！你俩站住！”老大爷身子骨硬朗得不像个年近70的老头，蹭蹭两下便从椅子上蹿起来，冲到吴庸和丁烨面前。 “又来找人打架呢？”老大爷浑浊的双目，像是突然得了圣光加持一般，如两柄利剑在二人身上来回扫射。 “既不是职工，又不是职工家属，你俩出去！”一指院子外的大街，颇有种“你们再不出去，我就提扫帚来收拾你们”的架势。 要说硬刚，老大爷肯定刚不过年轻力壮的两人。 但二人此行不是为了惹事，丁烨这个主人格也比董然然、陈彪之类的靠谱。 没跟老大爷较劲，二人对了个眼色，便顺着老大爷的意思，离开了职工大院的大门。 “烨哥，咱们到牛杂店里坐着等？”吴庸以为又得像早上一样守株待兔。 这回，丁烨却摇摇头，脸上浮现出怀念之色：“先去看看小路能不能走，要是不能，我们再回来跟看门大爷聊会儿。” 小路？ 吴庸暗自诧异：他记得职工大院没有第二个出口啊。 一路跟着丁烨，沿着大院的围墙走了五分多钟，丁烨终于在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榕树前，停下了脚步。 他把熟食的袋子口扎好，就着皮带系在腰后，看上去颇有些滑稽。 “走吧，我们从树上过去。”丁烨一本正经地搓了搓手，将袖子撸高了一截，似乎是来真的。 吴庸环视一圈，老街没什么人气，但又不是鬼城，大中午的，街上零零散散，总有几个行人，更别说沿途处于营业中的商店。 他嘴角一抽：“你确定，爬到树上不会被当成不稳定分子，让城管或者交警甚至于正义感爆棚的路人押下来？” 丁烨指向围墙边角处，问：“那是什么？” 吴庸看向在墙根蜷缩成一小团的猫咪，恍然：“有人问起，就说咱们养的猫爬到这棵树上，然后跑围墙里边了？” “没错。”丁烨打了个响指，又补了一句，“只不过，应该不会有谁来问。这一带基本没有城管，巡警也很少。” 二十几年过去，许多偏僻的地方都成了繁华地带。也就老街，至今仍旧是繁荣昌盛中的那一点冷清，倒算是独一份了。 果然不出丁烨所料，两人攀爬的过程中，并没有人出来询问或阻拦。 偶尔有一两个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也只是自顾自议论两句，完全没有上前来做了解的意图。 除了城市中的事不关己，大概也有二人行事过于张扬，反倒让人觉得，这么光明正大做的事情，一定不是坏事的缘故。 “从这棵树翻过围墙，里边刚好有一间很矮的小屋子，是以前住在院子里的员工，为了养鸡自己盖的。” 找到一根足够支撑起身体重量的枝干，丁烨边帮着吴庸找落脚处，边向他介绍这条“小路”的由来。 “对，这根应该够结实，但一会儿还是要注意些，别把体重全压在树枝上，差不多能够得到围墙了，就把重心转过去。” “……我看到那间矮房的屋顶了，果然还在！” 丁烨一马当先，越过围墙跳到矮房的屋顶上，吴庸也紧随而至。 “以前小的时候，经常和董然然走这条路溜出去玩，免得门卫跟我们爸妈通风报信。” 丁烨的笑容里有怀念，也有怅然：“只不过，那时候我们个子太矮，屋顶上还得备两个高凳子，才能翻上去。” “现在看看，好像也没多高嘛。” 丁烨正感慨着，看看下面的高度，又抬头望向上方郁郁葱葱的枝叶，竟没有发觉，就在矮房右边不远的地方，原先喂猫正喂得愉快的老董，此时脸已经黑得跟木炭似的，目睹了二人翻墙进来的全过程。 吴庸先他一步瞧见，冲老董尴尬地笑了笑，胳膊肘一顶旁边的丁烨，默默地往左后方退了一步。 330 不甘心 “丁烨！”老董中气十足一声吼，吓得他面前吃得正欢的几只野猫，全都炸了毛。 此起彼伏的喵叫声，让老董心中一紧，不由得放缓了语气：“你又来做什么？” 语气放缓的后果就是，轻飘飘的质问，没有丝毫威慑力。 老董意识到自己口气太软，又接着讽刺了一句：“别告诉我说，你是来找不小心跑进来的猫！” 额角拉下三条黑线，吴庸暗自腹诽：看来丁烨和董然然，还真没少拿猫当借口。 在看到老董那张历经风霜，被岁月侵蚀而与他记忆中略有出入的面孔时，丁烨内心的抗拒油然而生。 二十六年前，老董歇斯底里地提着棍子，赌咒发誓地说要打死他给儿子偿命的景象，仿佛仍在眼前。 但他已经不是那个手足无措的7岁小孩，老董虽然脾气依旧暴躁，相比年轻的时候，也已经少了许多戾气。 否则，要是换了从前，老董可不是会顾惜小动物，甚至因此而放弃“报仇”的人。 上次被老董打出来，估计也是因为董然然太急躁跳脱的缘故吧？ 丁烨望着眼前这个，双目中仍有怨怼，却不似过去那般疯狂的，已步入老年的男人，努力在他身上搜寻着每一条，能够用于给自己心理暗示的痕迹。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冲上来扭打或驱赶，那就有沟通的余地；他对那几只流浪猫的态度如此温和，不像儿时的记忆里那样，对不请自来的流浪猫，从来没有好脸色。 是啊，转眼已经二十六年，老董不再是过去那个老董。 更何况，即便老董仍旧对他抱有强烈的敌意，他也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董叔，我就是想过来，跟你吃顿饭。”丁烨取下系在后腰的熟食袋子，对老董露出善意的微笑。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剂，这一点没错。 当年老董对丁烨，更多的主要是迁怒，并非真的把一切都怪在一个孩子头上。 只是老丁没有给他一句解释，也没有道歉，就被判刑收监。 悲痛和怒火无处发泄的老董，只能把他的负面情绪一股脑扔向丁烨这个导火索。 而今那些不理智的念头已然沉淀，只要丁烨不做出像上次那样过分的事，老董虽然仍旧拿不出好脸色对他，但也不至于上来就要抄家伙揍人。 怎么说，也是自己看着，从一个眼睛都睁不开的小婴儿，长成上蹿下跳的皮小子。 如果当年没出那档子事，现在说不定，还跟董然然好得穿一条裤子，成天过来蹭饭呢！ 现在丁烨没像上次那样说浑话，老董也不至于跟他一般计较，只是冷哼一声：“我已经吃过了。你要是有事，就直说，别搞这些弯弯道道，没有就麻溜地滚！” 说罢，不等丁烨作答，就仿佛默认了他没什么事一般，自顾自地蹲下身，继续将切成小块的鱼肉，分发给一只只小野猫。 猫儿们应当是对分食相当熟悉了，一个个迅速在老董面前坐好，安静地等待着分到自己。 偶尔一两只不守规矩的猫，凑到老董手边，跃跃欲试地将头伸向老董手中的碗，便被老董虚晃一下绕开，指向旁边的空位，严肃地让它回去坐好。 这一群野猫倒是很听话，或者说，在吃饱之前，是很听话。 一看，就知道已经接受这样的投食很长久了。 一时间，周围只剩下老董若有若无的，对猫儿们的低声喃语，以及一片零零散散的喵叫。 吴庸见丁烨一直盯着老董，却没有接下去的举动，便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小声问：“烨哥，咱们现在要做什么？” 吴庸十分肯定，丁烨已经听到了问话。 但他却没有回应，仍然注视着老董。 吴庸稍往前站一步，想要看清楚丁烨脸上的表情。 却在看清他的神情之前，就发觉丁烨的身体开始不住地颤抖。 大约是丁烨在极力遏制，抖动的幅度并不大，只是频率极高，而且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 “烨哥？”吴庸有些担心，一手按在丁烨肩上摇了摇。 丁烨恍若未觉，兀自颤抖着，面部五官十分用力地挤在一起，不复往日的俊逸。 “……董然然？” 综合今天丁烨接触过的人和事来看，董然然在和丁烨争夺身体控制权的几率最高！ 人格转换的时刻，吴庸不是没见过，以往从来不会表现得这么激烈，不过一分钟，他就看到丁烨额头上冒出一片密密的汗珠。 恐怕正是董然然想要出来，丁烨担心他惹祸，才使出浑身解数，想守住身体控制权！ 和吴庸想得一样，此时在丁烨的脑中，充斥着足以让听到的人耳膜刺痛，大脑昏胀到恶心的高频嗡鸣。 董然然正拼命地，想要把丁烨挤进意识更深处的那个箱子里。 “小烨！让我出来！我去跟老乌龟说！” “我能应付，你回去！我们不是说好的吗？让我自己去面对！” 丁烨的不领情，让董然然很受伤，反倒使出了更大的力量，把他往意识深处推。 “不行的……之前我想得太简单了，以为现在的小烨应该能行……”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老乌龟根本不搭理你啊！” “只要我出去，一定能让爸爸明白，我是他儿子！” 激动的情绪给了董然然更大的力量，他猛一使劲，丁烨便从光柱掉下去，坠入了箱子里。 实感如退去的潮汐，从感官中抽离。 丁烨怆然——王阿姨那一边都放下了，到董叔这里，他仍旧无法迈过这道坎吗？ 孟子渊的计划，看来是要失败了啊…… 为什么董然然，不能让他自己去试一次？ 明明有所预感，只要多在董叔面前刷几次好感，就像王永珍说的一样，嘴硬心软的董叔，最终还是会跟他和解。 不行！ 他不甘心！ 一开始，对孟子渊的计划成功率不抱期望，也就罢了。 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了痊愈的希望，丁烨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 箱子里的空间，仿佛填充满了透明的胶质，浓稠程度一度让丁烨动不了一根手指。 但是现在，他将全部意念集中在右手，努力地，想要推开箱子紧闭的门。 感谢春风育物l朔雪杀生的月票支持～ 331 我是丁烨 手指，动了一下。 来自看不见的介质的束缚，似乎稍稍松动了一点。 “……烨哥？……董然然？” 丁烨听到了吴庸隐隐约约的声音，他知道，自己的努力已经起了效果。 但还不够，还得更用力，推开箱子的门！ “……我，要出去！” “我可以自己解决！” 正在收拢实感的董然然，突然听到了从意识深处传来的咆哮。来自身体的感知迅速被抽离，视野中的光亮骤然变暗。 “这是怎么回事？”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些不知所措。 意识空间中飓风骤起，当一切平息的时候，丁烨依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小烨，你怎么又出来了？你不用担心啊，一切交给我就好了！”董然然再次想要收回身体的控制权，把丁烨送回去，这一次却没有先前那么容易。 “小烨？” 好不容易从箱子里出来，疲惫感连绵不断地向丁烨涌来，他喘息着，对董然然说：“我可以！” 不能再把自己应当面对的事情推给别人了！ 丁烨回复了一点呼吸的节奏，说：“然然，我们说好的，不管结果如何，都要让我自己去面对和承担。” 董然然失落地垂下了头，却收起了将丁烨往意识深处推的力量。 妈妈不再需要他，小烨也不再需要他了吗？ 丁烨在不断地成长，这具身体早已同董然然的实际年龄不相符，也只有在意识空间里，董然然能够保留自己本来的模样。 一大一小两个人遥遥相对。 按照年纪来算，丁烨已经足以做董然然的父亲，而两人间的关系，又比真正的父子还要亲密。 董然然的所有想法，不论赞同与否，丁烨都能够理解。 他来到低垂着脑袋的董然然跟前，将他拥入怀中，低声细语。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现在，可以再帮我一次吗？” …… …… “是你吗，董然然？” 丁烨面部的表情逐渐舒缓开，挂着一头的汗，回答吴庸：“我是丁烨。” 他只是丁烨。 董然然也好，罗森也罢，又或者是施绵、陈彪、伊莲、孟子渊。 都只是他的另一种表现形态。 所有人格，都还是丁烨。 吴庸注意到他的目光和语气，仍然带有丁烨浓烈的个人风格，如果是董然然，绝对不可能如此平静，肯定已经冲上去，和老董理论起来。 于是暂且放下心，庆幸不用又一次强行将董然然带走。向丁烨征询：“你打算怎么跟董叔接触？” 目光瞥向老董，他仍旧自顾自地同野猫们互动，完全没有分半点注意力，到丁烨二人身上。 看这个样子，可不像会搭理他们。 “先回去吧。” “不用做别的？” 吴庸刚问出口，丁烨已经挂上亲切的笑容，冲老董大声喊了一句：“董叔，我明天再来看你！” 老董轻嗤一声，目光甚至没有从猫儿们身上移开。 丁烨并不在意他的怠慢，转而对吴庸说：“我们明天再过来。” 然后伸手向高处的树枝借力，两三下便攀上了围墙。 吴庸只能紧随其后，跟着他出了职工大院。 随后的几天，丁烨每天中午，都和吴庸从高大葳蕤的榕树上，越进院子里。而老董，几乎每个中午，都会带着切成小块的生鱼肉来喂猫。 每次都和不请自来的两人说不上两句话，但从他面部的细微表情就能看出来，丁烨的锲而不舍，还是有些效果。 至少，他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只要丁烨出现，就浑身紧绷起来。 并且在一个星期后的某天中午，第一次，主动向丁烨发起了谈话。 “你们两个年纪轻轻的，都不用工作吗？” 又一次看着他们俩，从伸进院墙的树枝上跳落到矮房屋顶，老董有些心疼外面那颗大榕树，每天都要被两只“大虫子”爬来爬去。 老董的主动问话，让丁烨脸上溢满了笑容。他从矮房上跳下来，走到距离老董和那群野猫仅仅三米左右的位置，在进食的野猫们，发出警告的低声呜鸣之前，停下了脚步。 “我最近在休假，顺利的话，大概要年后才会开始工作。” 如果多重人格的问题仍然得不到解决，他重新工作的时间，估计就得无限期往后延。 老董把碗里最后那点鱼肉，都分了个干净，一群野猫埋头大吃，还有一只今天来得比较早，已经享用完，满足地窝在老董手边打盹。 在团成一个毛球的猫背上，给它顺了几下毛，熟悉的柔软触感，是软化了老董，多年以来的孤独和思念的唯一法宝。 有朋友向他提议，可以自己养几只猫，或者养一只狗，从小养到大，这样才会亲人。在外游荡惯了的野猫，不管你喂它多少东西，它都依然会随时离你而去，养不熟的。 但老董不想再承担那份责任，他觉得这样，反倒挺好。 十几年下来，每天中午来吃鱼的猫，早不知换过了多少批，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需要知道它们的名字，不必为了任何一只猫的生存和生活忧心。 只要每天付出一点鱼肉，就能获得短暂的安慰。 何必在意，安慰他的是谁？ 只要有活物陪在他身边，能让他感受到，来自其他生命的温暖，大概，就已经足够了。 但平静了二十来年的生活，现在却因为一颗名为“丁烨”的小石子坠入，而溅起了水花和涟漪。 “既然是休假，就好好去享受生活，出去外面走走。这个破地方可不是休假旅行的好去处。”老董撑着膝盖，慢慢站起。 岁月夺去了他健壮的体魄，身体的每一个零件都逐步老化，迫使他只能活得越来越慢。 也有一个说法，当人必须要独自生活的时候，总会比能够相互依偎的人们老得更快，因为凡事都要事必躬亲，疲惫的时候也无处倚靠。 无论是从生理角度，还是从心理角度，都会比有家人、爱人的人，消耗得更多。 丁烨往前跨了几步，伸手想要扶他，却被老董一把挡住，拒绝了他的好意。 “说吧，你天天过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332 以后，就交给小烨了 “如果想要我原谅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你不必白费力气。” 虽然不像一开始那样剑拔弩张，老董对丁烨的态度，仍然说不上一个“好”字。 丁烨闻言，也是顿了一下。 他知道老董对他肯定没有好脸色，但这些天，他一直不间断地过来职工大院看望，再加上老董主动询问，他还以为，老董已经被软化了一点。 现在看来，软化的程度还不够啊！ 之前看到王永珍已经释然，不像当年那么敌视他，丁烨还抱有侥幸地想，或许老董也一样，被时间冲淡了当初的激烈情感。 但仔细想想，王永珍有了新的家庭，已经走出过往。而老董，只能固守在原地，失去了儿子和妻子，孤身一人的时间不仅不会冲淡他的怨恨，或许还加重了他的仇视心理。 思及至此，丁烨收敛了笑容，郑重地，对着老董深深一鞠躬：“对不起。” 他的背与地面齐平，迟迟没有直起身子。 老董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不受他这一躬，缓缓道：“你的道歉，我收到了。” 丁烨抬头，老董平静的面容里，已经看不出怨怼，却仍然执拗地不肯说出原谅。 即便理智告诉老董，当时的丁烨只有七岁，和他家那个熊孩子一样的年纪，出了那样的事，并不是孩子的责任。 但他就是在知道事情的经过后，对丁家父子，都无法原谅！ 因为丁烨不是直接杀死他儿子的人，他才能够做到相安无事，但这已经是极限！ “如果只是为了寻求自我安慰，你可以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就当是替然然积点阴德。这个职工大院，要是没有万分必要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再来了，来多少次都一样。”老董冷冷地说。 丁烨仍旧没有直起腰杆，怀着十二万分的诚意，对老董说：“我希望能替然然略尽几分心意，即便过去的伤害无法挽回，但我会尽最大的能力，去弥补！” “哪怕不能得到原谅，也没关系！” 他只是，想完成对董然然的承诺，替他尽孝。 “我不需要！”老董的面色却越发冷峻，“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好过一点，就不要再来打扰我。” 老董不容分说地收起装鱼肉的碗，就要离开。 不管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要看到丁烨的脸，就如同又一次将他伤口的结痂处撕开，重新受一次剜心之痛。 他不想再看到这个人的脸！ 丁烨颇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 吴庸从他身后走上前来，笑着安慰道：“今天可比前些日子多说了好多话，咱们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董叔肯定就拿不出冷脸了！” “大概吧……”丁烨的状态有些不对，神情恍惚，双目无神，微垂着脑袋，又不像是受到打击的那种挫败。 在他的意识空间里，董然然又一次从箱子里钻出来，却是第一次，在丁烨面前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然然，虽然还没有达成目标，但的确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所以不用着急。”丁烨想把董然然劝回去，他是真怕这小家伙会出去和老董吵起来。 不，光是吵架也就算了，万一再起了争执，即便有吴庸在旁边，能够拦两下，但若是一个不慎，闪了老董那一身老骨头，事情可就闹大发了。 只是这次的董然然，却没有吵吵闹闹地要去和老董理论，反而手指绞着衣角，盯着自己的脚尖，纠结地问：“小烨，如果老乌龟一辈子都不能原谅你，你也会一直照顾他吗？” 丁烨笑了笑：“当然，我答应过你，会帮你照顾他，把他当成自己的长辈。” “那如果他打你呢？” “他都已经是这把年纪，打人又能有多痛？再说，你爸又不像我爸，不会无缘无故地打人。”丁烨顿了顿，“而且我相信，再硬的心肠，也终有被软化的一天。” “相信我，可以处理好的！” 董然然缓缓地做了一次深呼吸，扬起嘴角露出他的大白牙，和以前每一次，带着丁烨去搞恶作剧成功时露出的笑容一样。 “好，那以后，就交给小烨了！” 丁烨暗舒一口气，却又感觉有些不对——董然然这个执拗的熊孩子，费了好大的功夫跑出来，那么容易就被劝回去了？ 就在这时，一股巨力将丁烨一推，他便往意识深处沉沉坠去。 丁烨陡然一惊，想像上次一样，努力夺回身体控制权。但董然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强，直接将他摁回了箱子里。 带着些鼻音，向他传回一句话：“再给我一分钟，拜托了，小烨！” 在吴庸的视角里，丁烨先是莫名的神情涣散，然后突然脸色一变，面皮整个绷紧起来，目光灼灼地望向老董离去的背影。 “烨哥？”吴庸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这尼玛不像是丁烨啊！ 只见他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发出“ba”的音，却在最后关头，扼制住了声带的颤动，转而高声冲渐行渐远的背影大喊。 “老董——” 老董诧异地回头，亏得他平时不怎么喜欢对着手机、电视屏幕，年纪上来了，眼睛还暂时没花，才能看清楚后面的景象。 那个连续一个多星期，每天中午都来报道的年轻人，此时正肆无忌惮地笑着朝他挥手。 那个笑容，莫名地与他深藏在心底的，二十几年没能再见一次的笑容重叠到一起，像一根比发丝还要纤细的毫针，在他心上刺了一下。 已经到了嘴边的冷言，终归是没能出口。 他只是匆忙地瞥了一眼，就回头转身，不再理会。 而在他转身的瞬间，董然然的泪水决堤而下。 吴庸可以肯定，现在控制身体的人，绝不是丁烨。但只要他的行为没有超过底线，他就不会过多干涉。 只是默默地呆在一旁，静观事情的发展。 当老董的背影拐进前方的住宿楼中，消失于二人的视野，前一秒还挂着眼泪的人，神色又是一变。 他木木地摸了摸脸上的泪痕，看向吴庸：“发生了什么？” 然后，突然往前一倒。 333 一度遗忘的笑颜 那年潮湿的春季刚刚结束，小丁烨失去了母亲的消息。 家里，只留下了必须踩在板凳上，才能煮饭洗碗的小丁烨，和一下工就喝得酒气熏天的，被称为他父亲的人。 其实母亲在与不在，从客观上来说，并没有多大区别。 做饭洗碗的人还是他，甚至还得做更多的份量，妈妈倒是会帮他买菜，因为大人总不放心让他一个小孩子拿着钱。 母亲在的时候，父亲喝酒的次数要稍微少一点，不过也仅仅是一点。在他喝到兴起之处，小丁烨和母亲，难免都会被挨上几下揍。 所以，母亲想要离开，小丁烨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但让他难过的是，自己和那个酒鬼父亲一样，都成了被抛弃的人。 母亲走后，父亲唯一比过去变好的一点是，他会在周末的时候，买上一堆菜塞进冰箱。 剩下的事情，全部都需要小丁烨去做。 然而不管他做得好与不好，只要父亲喝醉，挨上些拳脚总是不可避免的。 母亲在的时候，还会稍稍护着一点，至少从来没在脸上露过痕迹。自从她走后，更无人能对父亲的行为稍加影响或约束，小丁烨不止一次，脸上带着淤痕去上学，被同学嘲笑为“脸都洗不干净的脏小孩”。 次数稍微多些，老师也察觉到不对，才发现他脸上的痕迹根本不是抹到了脏东西，而是受到了暴力对待的证据。 但那又能怎样？ 在那个年代，即便有未成年人保护法，若是接到小孩的报案，说被父母揍了，大概也只会一笑了之，在茶余饭后和同僚们当成个笑话吐槽。 谁家孩子不挨揍？ 或许是有，但用暴力来进行教育，才是那个时代的大多数。 老师能做的，不过是进行几次家访，对小丁烨的父亲提一些不痛不痒的斥责和建议。 等她走后，该挨的揍，仍然会不打折扣地落到小丁烨身上。 小丁烨常常会想，他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吗？还是说，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给父亲做饭、洗衣服，听他的牢骚抱怨，在他想要打人出气的时候做一个活沙包。 他不是没有反抗过。 当他“罢工”不做饭，跑去董然然家蹭饭回来的时候，被满身酒臭的老丁抓了个正着，那一次，他被打得比以往都要严重。 一度以为，就要这样死去了。 向妈妈一样，逃离这个家？ 小丁烨不敢想。 妈妈出走前留下的信，被老丁看到之后，他满脸的阴鸷和给人的恐怖压迫感，深深地印刻在小丁烨心里。 “她最好不要再回来，否则，我一定打断她的腿！” “还有你，也一样！” 一旦想要逃离的念头，从内心的缝隙里顽固地钻出来，父亲可怕的声音就会像一座巨大的山压下，把任何一个小小的苗头碾碎。 他不敢逃！ 甚至不敢让其他人知道，父亲是怎样对待他的！ 但父亲却说，一切都是他身为儿子，应当承受的东西—— “你这样眼泪希拉的可不行，搞得我好像亏待你了一样。” 这难道不是亏待吗？ 虽然他也经常看到，董然然被他爸揍，但都是在他调皮捣蛋之后，才会被收拾。 他不用每天煮饭洗碗，不用在剩菜不够的时候，饿着肚子看父亲吃菜喝酒，不用遍体鳞伤的去上学，不用在学校要求交资料钱的时候，跑去街上捡空瓶子和硬纸壳卖。 如果，爸爸能像董然然的爸爸那样，就好了。 但这样的妄想，显然不可能成真。 他的爸爸，只会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得意洋洋地，对着蜷缩在墙角，伤痕累累的他说：“没什么好哭的，做儿子的，老子要对你做什么，你都得受着。” “我以前，一样被你爷爷揍，工作以后，工资也要上交给你爷爷，直到他死。当然了，你奶奶比你妈好太多，她会把家里的所有家务都包圆——你没这个福气，只能辛苦点。” “给你口饭吃，不缺你衣服和日用，我也算对得起你。” 所以，他就只能默默地承受，等到他长大，把名为“父亲”的酒鬼熬死，才能获得自由，然后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自己的孩子？ 小丁烨觉得一切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然然，如果我爸能像你爸那样就好了。”由于个人卫生打理得不好，小丁烨的衣着总是很邋遢，职工大院和学校里都没人愿意和他做朋友。 除了因为调皮，同样长久以来都很邋遢的董然然。 对于小伙伴的抱怨，董然然似懂非懂。 老董每次要揍他的时候，他都会怼回去，能不能成功暂且不说，反抗精神可是相当重要的一环。 “你太顺着你爸啦，你得让他知道，你讨厌他这样！要是说了不起作用，就给他点厉害，让他也明白你是什么感受！”董然然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小丁烨。 他自觉这种办法非常有效，只要稍稍捣蛋，给大人添点麻烦，就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对他之后说的事情，也能适当予以重视。 虽然在受到重视之前，往往会被打一顿就是了。 不过小丁烨的处境，如果只是被打一顿就能有改善，似乎也不赖。大不了，他陪着一起受处罚！ 小丁烨明白他的意思，却沮丧地头摇摇头：“我可不敢对他做恶作剧。” “所以你要勇敢一点啊！”董然然不能理解，为什么他的小伙伴如此胆小，“不然你爸根本不会有改变的！你想一直这样吗？” 小丁烨紧咬住牙关，使劲摇头。 他当然不想一直这么辛苦地存活！ 但是，他连在父亲面前，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的勇气都没有，逃离那个家，去找妈妈的勇气也没有……他实在无法想象，如董然然捉弄他爸妈那样，去捉弄自己的父亲。 “我做不到。” 小丁烨绝望地垂着脑袋，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眸子里闪动着希冀的光芒，拉住董然然的胳膊：“然然……你可以帮我吗？” “当然没问题啦！” 那是一度被丁烨遗忘的记忆里，董然然最后一次，对他绽开灿烂的笑颜。 334 无法原谅之事 头部如同宿醉一般的肿胀感，让睁开眼睛的丁烨，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当前的状况，仍旧浑浑噩噩。 虽说副人格与主人格共用的是同一个脑袋，但堪比洪流决堤的信息量进行整合，还是给丁烨带来了不小的负担。 特别是他并非单纯地接受记忆，而是进行融合。所有属于“董然然”的回忆，都需要经过一次“翻译”，将主角换为丁烨，并且在某些关键节点，能给出如此举动的理由，才能顺利融合到一起。 董然然又是诞生得最早，出现时间最长的一个人格，融合他所需要处理的信息量，比其余几个人格加在一起还要多。 “你醒了？”吴庸见丁烨睁眼，给他倒了杯温水，“董叔跟我一起把你送过来，听医生说你没事，就回去了。” “你休息一下，感觉好一点，再去做一下复检。如果没有问题，就能出院了，之后我们再去和董叔道谢吧。” 丁烨接过水杯，温水滋润了他干涩的喉咙，发出声音的时候总算舒服了些。 “我晕倒了多久？” 吴庸回答：“差不多五个小时，我们刚好能赶上医院食堂开饭。据说这家医院里的食物还不错，一会儿我帮你带一份上来？” “我跟你一起去食堂吃吧。”丁烨揉了揉还在略微发烫的头部，刚醒那一小会儿的茫然和恶心感，已经消退无几，感觉身体没什么大碍。 和董然然进行融合，身体上的不适，与心理上带给他的震撼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吃过晚饭，医院许多部门都已下班，要第二天才能做复检。 鉴于丁烨被送过来的时候，就没检查出什么大毛病，医生得出的结论是，他太累了，脑力使用过度，只要多休息休息就行。 所以丁烨没在医院占床位，当晚就和吴庸回了秀岭园，等明天再过来做复检。 回到秀岭园，没了医院里无所不在的旁人，丁烨才向吴庸问起送他去医院时的细节。 “董叔，他是主动要送我去医院的吗？” 吴庸果断点头：“你晕过去之后，他听到我叫你的名字，回头见你倒在地上，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帮你打了120，还跟我一起把你送到医院。”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丁烨问。 “他就是问了一下，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才突然跑回来找他。”吴庸耸肩，老董的想象力还是蛮丰富的。 丁烨也是哭笑不得，又继续追问：“所以你怎么是怎么回答的？” “我问他，如果你得了绝症，想要在最后和他一起吃个饭，好好相处，他会答应吗。” “很遗憾。”吴庸满是抱歉地说，“董叔的答案是否定的。” 不仅如此，老董的原话是，就算丁烨下一秒就要死去，也不可能得到他的原谅。 救人，是道义。不原谅，是原则。 只是这话太过伤人，吴庸觉得，没有必要如实向丁烨复述。 丁烨沉默了片刻，屋子里静得让人难受，吴庸主动安慰道：“烨哥，你也别多想，什么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咱们慢慢来，总有一天，能打动董叔。” 然而，对于他的话，丁烨并不认同。 如果是和董然然融合之前，他还能够这样骗自己，但现在，他终于想起了，被他遗忘，由“董然然”背负了多年的事情。 他终于能够理解老董对他的态度。 为什么怨恨已经被时间消磨，老董仍旧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固执地不肯原谅他。 因为，当年就是他，让董然然去捉弄他爸，才致使董然然失去了生命！ 哪怕他不是直接意义上的凶手，哪怕他当年也只是个7岁的孩子，老董在理智上不再怨恨，却也永远无法原谅！ 丁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不用了，之后你不必再陪我去看董叔。” 以往叫上吴庸，主要是怕董然然突然跑出来惹祸。 现在董然然都已经消失，他自然不需要再在身边装一道保险。 更何况，他已经放弃了，要同老董和平共处的执念。 伤感和愧疚。 这是吴庸在他脸上看到的情绪。 他试探着问：“董然然……还好吗？” 丁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今后不会再有董然然。” 吴庸恍然——董然然，也消失了啊！ 可是，董然然一消失，丁烨就放弃向老董示好，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向丁烨直接提问，的确不太合适，于是吴庸绕了个弯，问：“毕竟董叔今天也辛苦跑了趟医院，如果你不想再和他见面，之后我去跟他道谢吧。” “别去！”丁烨的反应出乎吴庸意料的大。 “不是我不想见他，而是他见到我，会伤心难过。既然他迈不过这道坎，我也不能强来。” “我只是，想让他过得轻松愉快一点，能不给他添堵，就不过去了。” 吴庸仔细分辨着丁烨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发现他并不是自己原先猜测的那样，因为自身原因想要退缩。 再结合今天董然然消失，吴庸猜测，恐怕是丁烨从董然然的记忆中，发现了什么事情，改变了他原先的判断。 但具体是什么，不管是身为普通人的他，还是受限制的81576，都无从得知。 “那以后，都不管董叔了吗？”吴庸问。 “那怎么可能？”丁烨笑了笑。 在他的记忆里，从前常露着凶相，抄着竹条追在董然然屁股后面要揍他的模样，以及得知儿子身亡，赤红着眼到丁烨家大闹一通时，那张凶神恶煞的脸，都逐渐模糊起来。 剩下的，只有老董平静地蹲在几只野猫中间，为它们分发鱼肉的样子。 他的眸子里不再盛满仇恨，见到他的时候，即便固执地说着“不原谅”，却也没了过激的举动。 只有初显佝偻姿态的年迈身体，在猫儿们中间，孤独地，向另一个种族的生命，寻求温暖。 “我答应过，要好好照顾他，自然不会食言。” “既然他不愿意见我，那就只要远远地照看着就好。” 感谢冰择天的打赏ヾ（≧∪≦*）ノ〃 335 以邻居的名义 职工大院还是那个职工大院，老董曾经的同事和朋友，却越来越少。 经历过一次买断工龄的大浪潮，职工大院里原本的住户被筛走了快一半的人。后面又陆续进来了些新人，虽然关系也还行，院子里遇到，也会相互报以微笑，但比起一开始那一批住户，关系总是淡了许多。 再后面，大家伙儿陆陆续续退休，有的老两口趁着身体还能动弹，双双携手去旅游，大段大段的时间不回来；有的人忙了一辈子，终于能有时间回老家去安度晚年；又或者是被儿女接走，总之空出来了许多房子。 闹得老董想找个一起下棋的人，都找不到。 门卫上那个老头，倒是喜欢下棋，只可惜棋艺太差，跟他下着没意思。 院子里空出来的房间，大多被原来的屋主，租给了来这个城市打工创业的年轻人。 不过，老董对这些，并不怎么关心。 老朋友少了，他还有后院的猫儿们。 只是每天中午出来喂猫的时候，会感觉院子里越来越冷清——现在城市里提供的工作，可不像他们那会儿，中午还能吃完饭回来睡个午觉。 只有到了夜里，7、8点钟的样子，大院才会因为下班回来的年轻人们，多出几分人气儿。 又是一个静谧的午后，老董端着他在市场上淘来，人家切剩的三文鱼边角料，来到后院。 猫儿们已经在等着了。 见他过来，几只性格活泼的，主动迎上去，围着他的脚边打转。 老董却不像往常那般，立刻蹲下来给它们分鱼肉，而是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矮房屋顶几秒钟，想到医生说，那个孩子没什么大问题，才收回目光，把关注点放回到不满地喵喵叫的猫儿们身上。 一块一块粉红的鱼肉，被猫儿们小口小口地咬碎，即便它们已经被喂了很长一段时间，进食的时候仍然时刻保持着警惕，哪怕这里只有它们，和给它们食物的老董。 在这个时候，绝对不可以碰触它们，否则分分钟集体炸毛。 不过没关系，在它们吃完之后，不会介意优雅地走向老董，把柔软的毛发放到他手边，一边懒洋洋地晒太阳，一边任由他抚摸亲近。 手掌抚过柔软顺滑的猫背，空落的心，似乎也被这些一团又一团的小家伙们，治愈了。 是的，他只要这样，就已经足够。 这样的生活，或许比要操劳孩子的前程，费心维系家庭的日子，更轻松美好。 老董不断地对自己这样说着，被丁烨搅动的那一点波澜，很快便平息了下去。 做完日常的喂猫工作，老董又回到了十几年来的正常状态，和小家伙们玩了一会儿，就端着空碗回家。 然而，在他刚走进住宿楼的时候，就听到楼梯间里不复往日的平静。 越往上走，声音便越清晰，直到走到自家门口，却看见对面早就空掉的房间，此时正大敞着门，楼道间还放了几个箱子，一个二十几岁模样的年轻小伙子，正往里边搬着东西。 注意到老董打量他，小伙子停下手中的活儿，笑着向他问好：“你好，你也是这里的住户吗？我今天刚搬过来，东西有点多，只能暂时在楼道放一下，不好意思啊，我马上就搬进去。” 对于将要成为邻居的年轻人，老董只是对他点了点头，便准备开门回家。 只是在他关上门的前一刻，看到对面的屋子里，跳出来了一只漂亮的挪威森林猫，坐到年轻人搬起的箱子上，歪着小脑袋叫了两声。 “好好，我搬完东西再陪你玩，乖啊。”年轻人一边说着，一边连箱子带猫地搬进屋子。 老董瞥了那只在流浪猫中并不常见的长毛猫几眼，关上了大门。 一个新来的邻居，并不会让老董的生活有什么改变。 直到某天在自家沙发上，看到那只挪威森林猫之前，老董都是这么想的。 它漂亮的浅蓝色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老董，懒洋洋地“喵~”了一声。 “不好意思啊，它可能是趁我们开门的时候，自己溜过来的。”接到老董的通知，年轻人立刻过来，把自家猫主子接了回去。 然而从这样的事发生第一次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那只挪威森林猫，似乎很喜欢老董的家，常常趁他不注意，就溜进来。 它的主人也和院子里其他年轻人不太一样，介绍自己的时候曾说过，是个自由撰稿人，所以每天都窝在家里。 由森林猫作为契机，和老董混熟了之后，经常和他搭伙做饭，一起去后院喂流浪猫，偶尔需要外出采风，就把猫主子暂时托付给老董，请他帮忙照看。 每次回来的时候，就给老董带点小礼物。 或许是因为，森林猫浅蓝色的双眸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所以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不想再承担起任何责任，只想一个人生活的老董，极其自然地，让他的两位邻居融入了他的生活。 有时回过神来，抱着森林猫，想起不久前，自己空洞的生活，老董还会感慨——命运的安排，真是奇妙！ 不过，他喜欢。 不止是他，做出这样的安排，丁烨终于能放下，心中那块悬之已久的大石头。 每天，老董的“新邻居”，都会把这一天与老董的接触，以及观察到的他的身体、心情状况，以邮件的形式向丁烨发送报告。 在确定老董已经适应了这个，以邻居的形式，闯入他生活的陪护者之后，丁烨又向吴庸借了五千块，作为奖金给年轻人打过去。 要想在短时间找一个靠谱稳定的男陪护，还要求人家除了陪护老人之外，得照顾一只猫，自然比正常需要花费的价格高。 丁烨现在除去正常的生活开支，剩下那点钱，也就能买得起一只品相不错的挪威森林猫。 于是乎，他把主意打到了吴庸头上，这段时间已经打了两三张借条。 吴庸都怀疑，孟子渊是不是早就算好了，放个人在丁烨身边，还能当一下他的临时提款机。 但他能怎么办？陪护发过来的报告，借着81576的光，他也都看过了。 能让那个倔强的董叔过得舒服些，晚年有保障——反正借出去的钱，等孟子渊出来，终归会还他。 现在也只能认命地，把丁烨打的欠条收着了。 感谢冰择天的打赏和月票喵~~ 336 定向刺激 一切似乎进展得不错，董然然与丁烨融合，董家夫妇也不会因为儿子的早夭，在晚年无依无靠。 不过，在此之后，只有孟子渊出来过一次，帮丁烨把欠吴庸的钱还上，没有呆太久，就回去了。 如果不是81576获取到了他发出去的一封邮件，或许吴庸真的会以为，接下来的日子依然会是风平浪静。 而在孟子渊回去的第二天，由他掀起的暴风雨，便拉开了帷幕。 刚晨练回来，丁烨正和吴庸一起吃着早餐，就接到了一个不在通讯录里的电话。 “……” 丁烨以一贯对付推销诈骗电话的沉默做开场，想听听这次有没有玩点新套路，就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呜咽。 “小烨？……是小烨吗？” 仿佛一只炫耀着自己尖利口器的虫子，在丁烨心上咬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他木然挂断电话。 然而，不到半分钟，急促的铃声再次响起。 “小烨，是我！是妈妈！”她似乎是害怕丁烨又把电话挂掉，一刻不敢停地用最快的语速说，“我找了你好久，终于把你找到了！” “你千万别出门啊，妈妈很快就来看你！” 再一次，丁烨一言不发地挂断电话，铁青着脸直接按下关机，抬头问吴庸：“是不是孟子渊把她叫过来的？” “我不知道。”眼瞅着丁烨的脸色难看得厉害，吴庸把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 丁烨早饭也吃不下去了，扔下一句话，让吴庸收拾好行李，一会儿跟他一起走，便直直往卧室里去收拾换洗的衣服。 吴庸耸耸肩，拿着刚咬下去一口的大肉包子，端起一杯热豆浆，回房间去继续吃。 从昨天获取到孟子渊发出去的邮件开始，吴庸就一直让81576盯着丁烨的生母，赵素娟。 此时她的定位，已经在秀岭园小区的门口，只是因为丁烨的手机打不通，门卫不放她进来。 估计要不了两分钟，门卫室就会用园区里的内线电话，打到家里来了。 吴庸狼吞虎咽地啃着包子，努力攒点儿力气，一会儿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才不至于因为体力不够而耽误事情。 赵素娟这个女人，吴庸没有直接接触过，但借由81576无所不在的信息网，对她的了解倒是不少。 上次假扮她和伊莲通话，还真不是吴庸故意抹黑她，实在是从她在网络上留下的痕迹，以及同事、周围人对她的风评来看，她就是这样自私自利到恶心的人。 果不其然，吴庸刚把包子解决完，丁烨那边行李箱还没打包好，就听到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丁烨一听到铃声响起，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正想跟吴庸说，不要接电话，假装家里没人，却听到了一阵嗡鸣，一个踉跄跌坐到床边，而后沉入黑暗。 吴庸现在已经理解了孟子渊此举的意义。 每次副人格消失，都是因为解决了这个人格诞生的症结所在。 毫无疑问，伊莲的诞生，是因为丁烨的生母。所以想要让伊莲与丁烨融合，就必须把横堵在他内心深处的问题化解。 那么，直面赵素娟，就成了避无可避的一环。 但从丁烨方才的反应来看，应该是不愿意和赵素娟见面的，所以吴庸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在听到铃声响起的时候，就到客厅里准备接电话。 “等一下——！” 手刚握上听筒，就听到背后一声呼喊。 “让我来。” 用嗓的习惯位置，比丁烨偏前一些，音色稍亮，即便是呼喊，也少了几分铿锵之感。 “伊莲？”吴庸默默地放开手，退到一边。 伊莲压抑的怒意，以及脸上的坚定，可不像是会逃避的样子。 她接起电话，和门卫室确定了赵素娟的身份，让门卫室放她进来。 被准许进入的赵素娟，满心欢喜地背着一个旅行包走进小区，一边打量着如苏州园林般精致的绿化，一边畅想着，见到儿子之后，会过上怎样优越的生活。 那些曾经对她嗤之以鼻的人，挑三拣四的主顾，嘲笑她业务能力差的同僚，现在还是得过着他们垃圾一样的生活。 而她，就算看人的眼光差一点，做事的能力差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她可是有一个大明星儿子！ 实话说，如果不是昨天那封邮件，她也想象不到，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的人，竟然是她的儿子。 以前只是觉得眉目有些相像，但丁烨成名的时候，已经完全长开，每次出现在荧幕上，都是有化妆师、造型师为他打理形象，抑或是为了配合要扮演的角色做的装扮。 与赵素娟记忆里，邋里邋遢，脸上永远没有彻底白净过的孩子，相去甚远，让人没法往这个方向去想。 不过没有关系，至少现在，她能和她的儿子团聚！ 虽然近几年，似乎都没有看到过他的什么作品，但昨天收到邮件之后，赵素娟第一次跑去网吧里，在一群打游戏的年轻人中间，格格不入地查完了网络上能够查到的，丁烨的所有履历。 没有错，他的名字，他的经历，都能够证明，他就是她的儿子！ 至于近几年没怎么露面，有什么关系？ 他曾经可是影帝！ 当过大明星的人，怎么也不会缺钱吧？ 赵素娟这样想着，连夜赶火车回了S市。 也就是离春节还有个把月时间，票不算特别紧。否则，她就得大出血，去坐飞机了。 赵素娟美滋滋地走进电梯，一看这小区的地段、安保、绿化，以及楼内的装潢，就知道价格不会便宜。 看来她想得没错，儿子绝对不缺钱。 说不定就像许多明星那样，在圈子里捞够了钱，就退到后面当大老板！ 再想想总是用她业务能力不够，拒绝给她升星级，让她不能给更有钱的人家里做钟点工或者保姆，不能拿更高工资的那个可恶的主管。 以后一定要请她来家里做客，让她开开眼界。 从前千拦万挡不让她到高级住宅区干活儿，哼，从今天起，她还瞧不上那份工作了！ 她赵素娟自己，就要住进来！ 怀着无限的幻想，赵素娟按响了门铃。 337 两个母亲的对峙 开门的是吴庸。 赵素娟在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时，不由得一愣，然后伸着脖子往里看：“这里是丁烨的家，没错吧？” 吴庸刚一点头，赵素娟就眼睛一亮，抬脚要往屋子里进去。 “等等，等等！”吴庸连忙将她拦下，指着门口的拖鞋，无奈地说：“麻烦换一下鞋。” 赵素娟不满地撇了撇嘴，不过没和他起争执，迅速换了鞋往里边走，只是她换下来的鞋子，东歪西斜地扔在地上，一点不像是从事家政服务的人该有的习惯和素养。 无怪乎几年里换了好几家家政公司，现在工作的这家，已经是呆得时间最长的，但和她同期的都升了星级，能接更好的工作，只有她，仍然和新人接同样的活儿。 或者应该说，现在这家公司能容忍她这么久，也是不错了。 吴庸摇摇头，紧随其后走进客厅，就看到赵素娟要扑上去抱住伊莲，却被拥有丁烨强健体魄的伊莲，敏捷地往后一退，顺手扯过沙发上一个靠垫，砸了她一脸。 “小烨，我是妈妈啊！是不是妈妈老了，你都认不出来了？”赵素娟带着重重的鼻音，眼里含着泪，曾经乌黑浓密的长发，残落着花白，矮塌塌地在脑后扎成一团，脸上许多细密的褶皱。 才五十多的人，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老了起码十岁。 若是不知道前因后果，单看她现在的模样，倒真是让人觉得可怜。 这也印证了那句老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伊莲优雅地坐到距离赵素娟最远的沙发上，示意她也坐下。待她兀自哭诉了一堆话，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而消停下来，伊莲才缓缓开口。 “今天放你进来，是为了跟你当面说清楚，免得以后再被骚扰。” 赵素娟一听苗头不对，刚想分辩，被伊莲一瞪，又弱弱地把冲到嘴边的话收回。 “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可以给你一笔赡养费，但是你想跟我一起生活，或者得到更多东西，是绝对不可能的。”伊莲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表现得十分平静。 这个女人毕竟怀胎十月，辛苦将丁烨生下来奶大，哪怕后来的所作所为，实在不配为人母，但她生育丁烨的事实不可磨灭，在离家出走之前，也的确尽到了一部分抚养的责任。 给她一笔钱，让她再也不要来打扰丁烨，这是伊莲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但这个方案，却与赵素娟的期望相去甚远。 她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可不是为了拿一点赡养费的！ 相比于拿到一笔钱走人，当然是直接住下来，享受着儿子能享受到的一切，有任何需要都能直接让儿子解决，这样更舒服痛快！ “小烨，这么多年了，妈妈一直好后悔，当年没有带着你一起离开！” “但是我不能啊！” “我离开家，没了工作，没了经济来源，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吃上口饭，如果带着你，万一让你饿到、冷到，万一你生病了，我没有钱给你治病，那可怎么办？” “所以我只能先一个人出去，想着站稳脚跟之后，再偷偷接你出来。” “可我好不容易找到个稳定点的工作，再回去找你的时候，你爸已经……我听说，你去了奶奶家，我不敢去找你，怕你怪我……你奶奶是个好人，她一定会待你很好，这点我是放心的，只是没想到，她走得那么早。” 赵素娟哽咽着为自己分辩，生怕已经到眼前的好日子，还没碰到边，就这么烟消云散。 哪怕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在这个女人面前失态，伊莲还是禁不住冷下脸来。 “啪”地一声，重重拍在茶几的玻璃面板上，看得人忍不住担心，她会不会砸坏了玻璃划破手。 “赵素娟，我警告你，别在我面前演戏！” 赵素娟喏喏地放低了声音，不敢看伊莲，却仍然死不改嘴：“我，我没有……” 伊莲冷哼一声：“当年你离开，不是跟着一个做生意的跑了吗？他还给你买了你肖想已久的衣服、包还有香水，都是法国货，没错吧？” “我奶奶走之前，托人找到了你，想让你承担抚养义务，那个时候你在服装厂有稳定的工作，生活得不算好，但吃穿不愁。” “但是你还是没有答应我奶奶的请求。” “不是啊，小烨，你听我说！”赵素娟听到这里，急了，“你奶奶根本就没有联系过我，肯定是因为怨恨我离开你爸，才故意在你面前说我坏话！” “够了！”伊莲一声厉喝，在茶几上又是重重地拍了一下，震得上面的茶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不用解释，你的事情，我查得很清楚。”伊莲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赡养费，我会直接打到你的帐户上，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赵素娟一听，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个不停地往下流，从沙发上往前一滑，膝盖就跪到了地上。 “小烨，妈妈错了，你原谅妈妈好不好，不要赶我走……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回来，没有你，妈妈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伊莲厌烦地从沙发上起来，移到另一个方向，不受她的跪：“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要是再纠缠，本来该给你的赡养费，我只能用来请几个保镖，好让我不受骚扰。” 赵素娟痛哭不止，一个劲地指责伊莲，和丁烨的父亲一样冷心冷情，不孝忤逆，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赡养费，就是想跟儿子生活在一起，弥补过去亲情缺失的二十几年。 吵得在一旁看戏的吴庸，都觉得脑仁儿疼，被“集火攻击”的伊莲，更是不甚其烦。 就连沉睡于意识深处箱子里的丁烨，都对赵素娟的聒噪，和伊莲的烦躁，隐隐有所感知。 “所以我早就说过了，丁烨你，就是个过不好自己人生，一遇到事情就只会缩着头当鸵鸟的怂货！” “都不知道孟子渊，白费那个力气做什么。” 隔着箱子，半醒半睡中的丁烨，听到了罗森的嘲讽。 担心万一被山竹正面袭击，网络会不稳定，所以今天先写了发出来啦~ 338 我会请一个好律师 缩着头当鸵鸟吗？ 丁烨想辩解，并不是自己主动放弃身体控制权，而是伊莲自己要出去的。但他浮沉于浑噩与清醒之间，并不能发出声音去反对罗森。 而且，归根究底，伊莲还是他自己衍生出的副人格，只会在觉得主人格需要的时候出来。 从这个角度来看，罗森也没有说错。 他就是一个只会逃避的懦夫。 但是，他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从箱子里清醒过来，丁烨能清楚地感受到，箱子里黏稠的透明介质在限制着他的行动，同以往一样，让他难以动弹。 除此之外，在他的箱子外边，隐隐有两个力量，在相互抗衡。 一个，是罗森想要冲出去的力量，另一个，是孟子渊极力压制的力量。 丁烨回想着上次冲破董然然的阻碍，自主从意识深处浮出表层，夺回身体控制权的做法，集中全部意念于一点，使出浑身力气，想要推开箱子门。 “呵，废物也醒了。”感应到丁烨加入争斗，罗森猛然使力，让另外两个箱子中的人，受到了更大的牵制力量。 因为三人的争夺，都一个劲地想要篡取实感，从这里回到表层意识，原本不会从现实传进来的声音和图像，却随着三人争夺中的产生的意识夹缝，零零碎碎地泄露进来。 “……小烨，你怎么可以不管妈妈？……我不要赡养费，我就要跟你一起生活！……” “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 “再也不会，离开？”丁烨低声喃喃。 赵素娟苍老了许多的声音，与二十六年前，离家出走的那个下午说的最后一句话，重合到一起。 “……” “妈妈怎么会离开呢？”因为年轻，如同一朵沾着晨露的，娇嫩的花一般的女人，笑着拍了拍小丁烨的头，在他手里塞了一颗奶糖。 “我只是出去办点事情，很快就回来，你可不要跟你爸说啊，免得他担心。” 然后，提着她的挎包，一去不复返。 这就是她的，不会离开。 罗森突然感觉到，同自己竞争的力量忽然变大了，箱子里的胶纸越发黏稠，束缚得他连声音也难以发出。 可恶，为什么丁烨忽然变得这么强？ 那个懦夫，以前可是从来没有，在争夺身体支配权的时候赢过他！ 或许是因为，他最近融合了几个人格，所以变强了？ 罗森还没有想明白，实感就从他身上剥离，沉入凝滞的黑暗。 只会逃避的懦夫丁烨，竟然赢了？ 最后一个念头划过，意识空间再次回归平静。 此时在秀岭园的房子里，空气也静得可怕。 赵素娟惊恐地看着砸碎在她手边的玻璃杯，暗暗庆幸，碎掉的是杯子，而不是她的头。 “……小，小烨？”愣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呼喊儿子的名字。 丁烨定定地望着跪坐在地上的女人。 她已经老了，即便之前就一直关注着她的生活，看她的照片，知道她已经是一朵凋谢的花，只剩下枯黄的老态，不复曾经的光鲜。 但亲眼所见带来的震撼，还是比看照片的时候，要大得多。 那时候他看着照片上有些陌生的脸，总会想，这真的是她吗？ 不管看过多少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有多老态，在丁烨的心里，母亲仍是那个在周围的人当中，最懂潮流，打扮得最精致讲究的漂亮女人。 直到在现实中，亲眼目睹她的不堪，才恍然：或许现在这个，才是她真实的样子。 当她失去了美貌和年轻，没有文化，没有积蓄，没有家人，懒惰又矫情——活成现在这个样子，丁烨对她，连失望都不会再有。 暴躁，委屈，怨恨。 融汇在一起，最终只剩下了一种情绪。 他可怜面前的这个女人，也可怜自己。 曾经无数次的，在心里为她开脱，为她解释种种戳心之举，暗自打听她的消息，即便因为怯懦和埋怨，不想和她相认，也拐弯抹角地帮她安排过几次工作。 也曾幻想过，她是不是在荧幕上，看到过他的表演，却因为不想打扰他，而默默循着以往的轨迹生活。 又或者，有一天和她相认的时候，她会怎样解释当年的离去，会不会心疼地搂着他道歉，细致地询问他这些年的经历。 然而什么都没有。 她只是想留下来，当个无忧无虑的富老太太，只是怨他发迹了也不去找她，不履行赡养的义务。 至于对他这个人的关心？ 呵呵。 心中只剩下对自己，对“母亲”的可怜，平静下来之后的丁烨，转头请一旁看戏看得正欢的吴庸，帮忙把方才碎了一地的杯子扫一下，又对赵素娟淡淡地说：“不好意思，刚才吓到你了。” 赵素娟听他语气有所缓和，心下一喜：“小烨，你气也出了，是不是能原谅妈妈了？” 丁烨将她扶起，坐到沙发上，自己则站在一旁，在赵素娟期待的眼神中，居高临下地冷言道：“如果你不接受拿一笔赡养费走人，从此不再出现在我面前的方案，也可以。” “嗯嗯。”赵素娟猛点头，似乎已经听到儿子留她住下的话。 丁烨继续冷淡地说：“我会以遗弃罪的罪名，向法院提出诉讼，追究你从我7岁开始，明知自己有扶养义务，却拒绝抚养的罪责。” “到时候，别说是赡养费，今后的几年里，你能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地在外面晃荡，也未可知。” 赵素娟瞪大了眼睛，不相信那个曾经扑在她怀里，软糯地叫“妈妈”的孩子，会这么强硬地对待他，慌忙地为自己辩解：“小烨，你不能这样！再说了，我什么时候遗弃你了？你有爸爸，有奶奶，我知道你有生活保障才会离开的！” “的确，你离家出走的时候，我有父亲提供经济来源。”丁烨赞同地点点头。 “虽然后来奶奶找到你，要求你把我接过去抚养的时候，被你拒绝了，但那个时候我已经上高中，就算仍然属于遗弃罪的定义范围，在周围有许多同龄人都停止上学出去打工的情况下，用这个罪名起诉你，是稍微有点牵强。” “不过没关系。”丁烨冲她露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个微笑，“我可以请个好一点的律师，应该能打赢官司。” “就你目前的存款来看，应该是请不起好律师跟我打拉锯战才对。” 赵素娟瞪大的眼眶边还带着泪，整个人如坠冰窟。 339 再见了，孩子 从秀岭园出来，赵素娟仍旧是懵懵的。 在这个她有意回避了二十几年的城市里，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得知儿子成了大明星之后，她甚至连换洗的衣物和一些必要的生活日用品都没带，背包里装了证件和为数不多的现金，和一些路上吃的面包饼干，就急匆匆赶了过来。 她本来想，能早一个小时过上好日子也好，反正儿子有钱，缺什么，过来之后再让他买就好了。 可现在，灰溜溜地被赶出来，不要说好日子了，接下来靠什么吃饭都还没着落。 家政公司她是不想回去的，哪怕现在赶回去，今天也得算旷工一天，扣钱不说，还要被上司责骂同事耻笑。更别说，今天见识到儿子的居住环境之后，她哪里还会愿意回去，做伺候人的事儿？ 没有亲人，无家可归，连个靠得住的，能够暂时收留她的朋友都没有。 住旅馆吗？她的钱可撑不了多久。 赵素娟心慌意乱地，在小区门口踱步绕圈，手机响了几次，都是雇主和上司打来找她的电话。她干脆把他们连同家政公司的同事全部拉黑，但没了扰人的铃声，她的心仍旧是静不下来。 不行，她这一趟可不能白跑！ 心念一动，赵素娟在网上查了一家比较近的律师事务所，和从秀岭园过去的公交路线，开始了她的法务咨询之旅。 她的所有举动，都逃不过81576的监控。 虽然知道，赵素娟这么做，肯定是无用功——且不说丁烨找的这个由头，从法律角度上看，完全没毛病。就算某些地方有点牵强，有资源人脉，能找到一个厉害律师的丁烨，打赢这场官司，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她的一些举动，还是会给丁烨带来一点麻烦。 我们谁都可以一巴掌拍死只蚊子，但它围在你耳朵边叫唤的时候，还是会吵得人难以入睡。 即便丁烨没有81576作弊，但吴庸觉得，他不会想不到，赵素娟不可能那么容易放弃。 “烨哥，咱们还要收拾东西走人吗？”这里已经暴露在赵素娟面前，暂时离开以回避她的骚扰，也是个办法。 “不用，咱们不走了。”此时的丁烨，与先前进屋收拾东西时相比，眼神中多了些更为坚毅的东西。 他深深地望了吴庸一眼，这人和早上一样，仍旧穿着家居服，连胡子都还没剃，一点要出门的样子都没有。 “你很有先见之明嘛，还那么确定我是丁烨，观察力不错。” 吴庸挠挠头，用傻笑，这个一贯的保护色混过去：“还行，还行。” “你很有潜质，好好练演技吧，以后要是有机会，咱俩说不定还能合作一把。” 丁烨正说着话，忽然又听见仿佛耳鸣一般的嗡鸣声，由小及大。 随口跟吴庸说有些累了，要回房间休息，便匆匆走进卧室靠在床边，避免嗡鸣声带来的眩晕感让自己摔倒。 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又是谁要出来？ 越来越大的嗡鸣声，吵得丁烨在眩晕的同时，有种身体越来越轻的感觉，和沉入意识深处的箱子里的时候，实感被剥离的感觉很像。 然后，没有看到有谁出来，丁烨当真被吸回了意识空间之内，在光柱下方呆站着。 而他的对面，伊莲站在一堆残破的木片中间，欣慰地笑着。 “小烨，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少吃点外卖，多自己做饭，或者带朋友到家里聚餐。”伊莲朝他走过来，有些不舍，更多的却是释然。 “总之，要吃得健康，多交些朋友，不要什么事情都一个人闷着。还有，如果遇到合适的女孩儿，就不要再拖着，赶紧成个家。” “好。”丁烨重重地点头，走上前将伊莲抱住。 她现在也要离开了吗？ 或者说，回归于他这个主人格。 哪怕知道她本来就是他，但陪伴着他，从七八岁的孩子，一直走到而立之年，从来只予以他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 对于这样的伊莲，丁烨无法不产生依恋与不舍。 怀中的人，质感变得更柔软了。 伊莲的身体已经逐渐趋近透明，她抬起头，伸手轻抚过丁烨的脸庞，温柔细语。 “再见了，孩子。” 像一阵穿梭过绵绵春雨的风，将丁烨的发梢在空中打了个转。 伊莲的话音刚落，便散作一团荧光，围绕着丁烨周身打着旋儿，然后如同沾水即化的片片雪花，缓缓融入他的身体。 即便伊莲是董然然之外，存在时间最长的人格，她所带来的信息量，不会比董然然的少太多。但在她温柔的融合方式下，这一次，并不似上回，给丁烨带来那么大的负担。 此时，吴庸在房间里，正藉由工卡投射出来的，丁烨卧室的监控画面，观察着丁烨的状态。 幸亏孟子渊出来之后，又将罗森在摄像头上粘的创口贴撕掉了，否则他现在，还真没办法知道丁烨的情况。 今天在短时间内，丁烨就转换了两次人格，刚才说要回房间休息的时候，脸色也相当难看。吴庸担心他出事，所以回房之后，一直让81576盯着。 丁烨刚靠到床边的时候，似乎非常难受，嘴唇和脸都有些发白。 好在歇了一会儿，似乎缓和了许多。脸色没那么难看，紧锁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只是依然闭着眼靠在那儿。 又等了好一会儿，画面一直没有变化，吴庸托着下巴想：这家伙，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丁烨当然不是单纯的睡着，不过吴庸的猜测也相去不远。 哪怕伊莲采取的融合方式，可以说是最温和的，但需要丁烨大脑处理的信息量，就摆在那里，始终会让他在一段时间内，逼近过载的状态。 上次跟董然然融合，就晕倒了5个小时，这次融合的方式更温和，相应的，大脑腾不出空，让丁烨清醒过来的时间，就更长了。 到中午的时候，丁烨还没有动静，吴庸只好去敲他的房门。 得不到回应，卧室门也没锁，吴庸进去让81576帮忙检查了一下丁烨的身体状况， 在知道他只是睡着了之后，帮他挪了个舒服点的睡姿。 感谢春风育物l朔雪杀生的月票支持~ 340 风×崩塌 这一觉，丁烨从早晨，一直睡到夕阳西沉，万家灯火亮起，又陆陆续续熄灭，仍旧未醒。 吴庸反复确认了几次他的状态，若不是81576在检测身体状况的领域，从未出错过，他差点就没忍住，想给丁烨叫救护车了。 而在意识空间之中，丁烨与伊莲的融合，已经接近尾声。 起初汇聚成一团的磅礴荧光，现在只剩下零星光点，有条不紊地落在丁烨身上，转瞬失去光泽。 随着融入信息量的减少，此前一直紧闭双目的丁烨，终于睁开眼睛。 望了望曾经属于伊莲，此时已坍塌为一地碎木片的箱子，又抬头望了望通向表层意识的光柱，暗想：这样，也算是让伊莲、董然然、陈彪、施绵，都能长久地呆在外边了吧？ 感慨结束，心静下来之后，丁烨奇怪地看向高处，光柱的起源地，有些纳闷？ 怎么他还在这里，没有回表层意识？ 就在这时，深层的意识空间忽然震动起来，除了那道光柱，所有的景象似乎都在一定范围内扭曲。 剩下的三个完好无损的箱子，也因为空间的扭曲而出现裂痕，抑或木板一块块剥落。 这样的动静，罗森和孟子渊自然不会无所察觉，都完全清醒过来，趁着箱子的约束力变弱，从箱子里挣脱出来。 罗森颇有些复杂地，看着摇晃震动不止的地上，一堆又一堆的箱子残骸。 “孟子渊，丁烨，你们赢了……” 说不上是始终坚信的东西被推翻，带来的挫败感，还是对于主人格终于有所成长的欣慰。 罗森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在丁烨和孟子渊面前，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只能阴晴不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孟子渊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无所谓谁输谁赢。” “既然他已经能够直面心理上的阻碍，我们的使命也就结束了，后面的人生，交给他自己去过吧！” “Shut_up！”罗森一把甩开孟子渊的手，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自己想当圣母，扯上我做什么？” “凭什么他想让我们帮他挡事情，我们就得出来，用不上我们了，就能剥夺我们的存在！？” “就算一切按照你的剧本走，这里只剩下他一个，说不定没过两年，又有新人格出现。” “那我们跟他的融合，又有什么意义！？” 是，董家夫妇，还有赵素娟，这两个丁烨曾经最不想面对的问题，这回没有借助副人格的力量，而是由他亲自出面解决了。 但以往的经验，让罗森对丁烨充满了不信任。 人的性格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习惯了逃避的家伙，在越到新难题的时候，只会按照以往的轨迹，惯性地再一次选择逃避！ 既然如此，舍弃“丁烨的人生”，让懂得珍惜和面对的人，去使用来之不易的时间，不才是最优解吗？ 罗森自以为，能比丁烨活得更好，凭什么要让丁烨剥夺他的存在？ 愤怒与不甘的情绪浪潮越涌越高，当负面情绪超出阈值的时候，突然以罗森为起始点，刮出一阵大风，让原本就震荡不断的意识空间，坍塌得更加迅速。 丁烨险险躲过一条忽然断开的空间裂缝，冲着忽然暴走的罗森说：“绝对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我已经三十三了，有能力，有人脉，有事业。即便事业在低谷期，但我有崛起的底气，有生活的方向，而不是曾经那个像浮萍一样的自己。” “所以，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遇到任何情况，我都会自己扛过去！” 烈风飒飒，孟子渊站不住脚，只能远离罗森，退到丁烨身边，和他背靠背，相互帮扶，躲避坍倒碎裂的空间。 而丁烨的一席话，并没有让罗森冷静下来，反倒是一声冷笑，从他身上涌起的风变得更加迅猛狂暴，吹得丁烨和孟子渊即使用手挡在前面，依然难以睁眼。 “说到底，你不过是觉得那些历史遗留问题，现在已经有能力解决——要是以后遇到，以你现在的能力解决不了的事呢？” “又分裂出副人格替你扛着，等到你有了与之对抗的能力，再把今天的话重新说一次？” 罗森手一扬，又是一股劲风，直直朝丁烨奔袭而去。 “这种没有没有半点说服力的话，你特么给老子少说！” 如利刃般的刮骨风，割在丁烨脸上、胳膊上，疼得他阵阵吸气。 孟子渊在一旁心急如焚地说：“丁烨，你才是主人格，又已经融合了大部分副人格，只要你愿意，定下心，就一定能够压制住罗森！” 一个愿意，一个定下心。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极难。 就好像已经持续工作了一天，疲惫地想要早点回家休息的职员，突然被告知，还得留下来加班。 哪怕知道自己只要打起精神，拿出正常水平，三四个小时就能搞定回家，但疲惫、饥饿和抵触情绪，还是会让工作效率变得比平常低，指不定得奋斗到半夜十一二点。 丁烨便是如此。 虽然孟子渊这么说，但他仍然不知道，该怎样定下心，去调动隐藏在自己身体里的力量。 风越来越猛了。 呼啸的风声里，还能听到罗森断断续续地吼声。 “……孟子渊，放弃吧！” “他不可能赢过我！” “……” 又一阵强风袭过，身侧本就摇摇欲坠的空间，被骤然袭来的力量击碎，剥落下来。 丁烨一俯身，堪堪躲过袭击。 不行，再这样下去，他和孟子渊，估计都会葬送在这里！ “住手啊罗森！”孟子渊高声呵斥，“如果主人格消散，我们一样无法独立存在！” 被烈烈风声裹挟，也不知道他的声音是否传达到了罗森耳中。 总之，肆虐的风，并没有停息。 丁烨踉跄地佝偻着身子，在猛烈的风中，如一朵随时有可能熄灭的烛火，明明灭灭，摇摆不定。 不能再这样了！ 他已经不是罗森口中的那个，只会逃避的懦夫！ 任何困难，任何阻碍，他都绝不会退缩畏惧！ 在他艰难地站定，往罗森的方向凝视之时，周身狂躁的风，似乎被什么东西稍稍一凝，风力变缓了些许。 341 可以结束了 “嗯？” 罗森忽然感觉到，此前顺畅无阻的空间里，竟然有什么东西，影响了他的风速。 下意识加大了输出力量，然而那里的抵抗力量，也随着他力气的增加而加大。 怎么回事？ 罗森盯着先前丁烨和孟子渊站的位置，此时已经被狂乱的风暴遮住，但反抗力量的来源就是这里，很显然，一定是丁烨或者孟子渊在捣鬼。 是孟子渊吗？ 狂风中，罗森依稀看到，孟子渊艰难地维持着自身的平衡。 所以是丁烨！？那个懦夫？ 怎么可能？ 惊诧致使他输出的力量顿了一下，被丁烨抓住了空隙，猛然加大反抗的力量，在意识空间中争抢下一席之地。 罗森咬牙：他怎么会输给丁烨! 飓风更加狂暴，然而固守一地的丁烨，即便支撑得艰难，却没有丝毫让步，一步不退地坚守着好不容易争夺下的领地，与罗森做着顽强对抗。 一时间，两人竟斗了个不相上下。 然而意识空间的崩塌，助长了罗森的气焰，丁烨虽然拿出了比以往更强的力量，却仍旧支撑得艰难。 “丁烨，放开防备，让我帮你一把！”孟子渊的声音响起，丁烨在他的方向稍稍一泄力，一个人影猛然撞过来，与他融为一体。 庞大的信息量对冲，掀起了一阵更大的飓风。 罗森被突如其来的风，吹得脚下一个踉跄，不过是对力量的一瞬间失控，优势方与劣势方，便完全颠倒了一转。 疾风围着罗森，编织出一个球形的牢笼，将他围困其中。 周边的风都掺杂着丁烨的力量，罗森勉力想要调动，却发现不比刚才，他根本无力从丁烨的控制之下，分离出一丝风为自己所用。 瘫坐在地上，听着呼啸的风声，看着一片片剥落的空间，罗森感受的到了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回来吧。”丁烨从飓风构成的壁障中走进来，向罗森伸出手，“相信我，绝对不会再逃避。任何事情，不管我是否能够承受，都会打起精神去面对！” 罗森想趁着他进来时的空隙，发力反控制住场面，却被丁烨再次将他运起的力量瞬间瓦解。 他不大服气地冷哼一身：“要不是孟子渊横插一手，你绝对赢不过我！” “不，我一定能赢过你。”丁烨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周身环绕的飓风大作，扑了罗森一脸。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丁烨一直像是被困在永无止息的噩梦当中却不自知，所以即便是在自己的意识空间，他仍然无法动用相应的力量。 但现在，他如同在这个梦里清醒过来了一样，即便仍然在梦境中，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知道怎样让梦境按照自己希望的走向去进行。 自然而然，罗森的力量，永远不可能敌得过丁烨，这个意识空间的真正主人。 罗森用手挡在眼睛前边，在猛烈的风中勉力维持着身形，望着丁烨影影绰绰的身影。 现在的丁烨，的确与他认知中的，一向无比厌恶的丁烨，不同了。 他当然知道，他是从丁烨而来，是由丁烨对自身的厌恶，衍生出的副人格。 但当他有了独立的思维，并且仍旧继承了对主人格的不屑和厌恶，他便有了更大的野心，希望用更多的副人格，彻底将主人格困在意识深处，再也不要出来。 只是现在，丁烨身上的怯懦和下意识地逃避，这些他所厌恶的部分已然消退，他还有执拗坚持下去的理由吗？ “回来吧。” 丁烨伸出的手，始终没有缩回。 他的呼唤，让恍惚中的罗森，不禁朝他伸出了手。 讨厌的，不屑的，让他憎恶的丁烨，本身就与他是同一个人呐！ 他不想接受曾经那个样子的自己，但如果，丁烨已经不是原本的那个丁烨，或许，可以相信他一次？ 回避了董家夫妇多年，只敢每个月给他们打钱的丁烨，不仅和董家夫妇俩都见过面，也为他们的未来生活，做出了力所能及的事情。 那个曾经只敢在夜深无人时，暗自回想的，被他称为“母亲”，却不敢一见的女人，也终于对她摆出了应有的态度，不再存有幻想，不再回避现实。 这样的丁烨，接受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困难。 意识空间的坍塌速度，在崩塌到一个临界点时，陡然加快。 就在此时，罗森伸出的手，与丁烨紧紧握住。 光芒乍现！ 所有凛冽的风，都在此刻凝固静止，罗森幻化的光点，蓦然与丁烨融为一体，被虚无的空中打进来的光柱，带到意识表层。 丁烨朦胧睁眼，看到一片纯白的天花板，而后又晕了过去。 …… …… “他应该没事吧？”吴庸在丁烨脸上戳了戳，如同自言自语一般低声道。 耳机里传来81576平淡的声音：“他只是睡着了。” 这个说法，吴庸已经听了太多次，抬眼望望窗外，已然大亮的天，听着阵阵鸟鸣，不由得对81576的说辞产生了怀疑：“都已经一天了，要不然，我还是打个120？” 他正犹豫着，就听到81576说：“他醒了。” 果不其然，丁烨的眼皮子动了动，而后悠悠转醒。 “……我睡了多久？” 之前所有人格都在意识空间，后面更是全部和他融合，很显然，这段时间里，他的身体没有操控者，肯定一直在沉睡。 “刚好24个小时，我差点就把你送医院了。”吴庸说完，去客厅里给他端了杯温水。 “想吃什么早餐？我出去买。” 丁烨接过杯子，喝下一大口，润润嗓子：“不用麻烦你了，一会儿我去把今天的晨跑补上，顺便在外面吃点儿。要一起吗？” “我吃过了。”吴庸耸耸肩，“话说，你躺了一整天，什么都没吃，现在还要去运动，真的没事吗？” “没事，全部都没事了。”丁烨冲吴庸笑了笑，那一瞬间，吴庸有种看到了孟子渊的感觉。 “一会儿我把这个月的薪水和奖金，一起打到你账上，这次的委托，可以结束了。” 342 离开秀岭园 “孟子渊？……不对，你是丁烨。”吴庸十分诧异。 之前的事情，如果说伊莲就此消失，他还能够理解，只是现在的状况，显然闹得他一头雾水。 毕竟，发生在丁烨意识空间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知道。 而丁烨说“全部没事”…… “伊莲、罗森、孟子渊，都不会再出现了吗？”吴庸惊诧地问。 丁烨点头：“可以这么理解吧。” 他从床上下来，长时间的卧床，以及之前的融合，让他的大脑还有些昏昏沉沉，但并不影响他的正常活动。 只是需要比平常更加注意，免得不小心脚软一个趔趄。 “我的角色扮演体验已经结束，这段时间劳你费心了。” 这次苏醒过来的丁烨，与以往都不相同。 他想起了被孟子渊改过的密码，给吴庸结了雇佣金；知道家里什么地方装了摄像头，全部撤除；还去之前孟子渊面试吴庸的那个出租屋，把身份证、银行卡、电话卡都取了回来。 送走吴庸之前，在家里吃的那顿饭，也是他自己做的，颇有些伊莲的风格在里边。 再加上打给吴庸的酬金，除了刚过去一半的一月份这20万，还有作为奖金的50万。 所以说，孟子渊的计划已经成功，所有副人格都和丁烨融合了？ 直到离开秀岭园，回到那个因为和林家挨得近，而一直没有退房的出租屋，吴庸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虽然这次的任务，耗费的时间长了些，过程曲折了点，一个目标生生演变成了N个目标，但相较于之前接的任务，可以说是“躺赢”的一次了。 对于丁烨最后的突然转变，吴庸和81576做了些讨论，大概能推测出一点，他突然和剩下三个人格大融合的原由。 不过，对事件的重点分析，是81576要头痛的事。 顺利完成委托，拿到高薪，又在影帝面前刷够了脸的废咸鱼吴庸，自然是享受结果就无比满足了。那些可有可无的，费脑子的事情，扔到一边也没关系！ 最让他开心的是，任务在春节前顺利完成，那么，就能带着林梨一起回老家了吧？ 一想到带着林梨去到自己成长的大山里，一起看云雾缭绕的峰峦，吃现摘的椿炒鸡蛋，向她介绍他长大的地方、念书的学校，还有，让她和自家爸妈见面——就感觉浑身跟打了鸡血一样，满满的都是激动和开心！ 只不过，这段时间林梨拐着弯试探父母的结果，并不理想。 出乎吴庸的意料，李曼珍对于女儿想要在春节期间外出的愿望，并没有加以阻拦。 似乎经过了林梨这一场大病，她倒是更赞成女儿多出去走走看看，不要一直闷在家里。 当然，一切的前提，必须是在医院检查后，医生说没有问题了，才能出远门。 至于女儿想要去吴庸家这一点……虽然她内心不大乐意，但在这两个孩子确定关系的时候，她就预见到了这样的情况，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她还能怎样呢？ 父母又不可能陪着孩子走完这一生，是好是孬，让她自己去判断和选择吧！ 李曼珍相信自己这近二十年来，对大女儿的教育，不会让她走上太差的路。 但林刚那边的阻力，就大得多了。 起初林梨说得太委婉，他还没反应过来，这背后的真实意图。等被老婆点醒，知道大女儿病刚好，就想去吴庸那个臭小子家过年，气得大半个月，脸都是臭的。 哪怕吴庸在结束了任务之后，差不多天天去林家报道，刷准岳父的好感度，也没能让他心情好点儿。 …… …… 嗯，今天又写不完了（捂脸）。 小可爱们别等了，明天再来看真正的新章节内容吧~ 到时候网页端看书的小可爱重新开网页看就好，用起点app看书的，在目录里长按章节选择重新下载就可以的哦！ …… …… …… 以下是重复章节： “孟子渊？……不对，你是丁烨。”吴庸十分诧异。 之前的事情，如果说伊莲就此消失，他还能够理解，只是现在的状况，显然闹得他一头雾水。 毕竟，发生在丁烨意识空间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知道。 而丁烨说“全部没事”…… “伊莲、罗森、孟子渊，都不会再出现了吗？”吴庸惊诧地问。 丁烨点头：“可以这么理解吧。” 他从床上下来，长时间的卧床，以及之前的融合，让他的大脑还有些昏昏沉沉，但并不影响他的正常活动。 只是需要比平常更加注意，免得不小心脚软一个趔趄。 “我的角色扮演体验已经结束，这段时间劳你费心了。” 这次苏醒过来的丁烨，与以往都不相同。 他想起了被孟子渊改过的密码，给吴庸结了雇佣金；知道家里什么地方装了摄像头，全部撤除；还去之前孟子渊面试吴庸的那个出租屋，把身份证、银行卡、电话卡都取了回来。 送走吴庸之前，在家里吃的那顿饭，也是他自己做的，颇有些伊莲的风格在里边。 再加上打给吴庸的酬金，除了刚过去一半的一月份这20万，还有作为奖金的50万。 所以说，孟子渊的计划已经成功，所有副人格都和丁烨融合了？ 直到离开秀岭园，回到那个因为和林家挨得近，而一直没有退房的出租屋，吴庸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虽然这次的任务，耗费的时间长了些，过程曲折了点，一个目标生生演变成了N个目标，但相较于之前接的任务，可以说是“躺赢”的一次了。 对于丁烨最后的突然转变，吴庸和81576做了些讨论，大概能推测出一点，他突然和剩下三个人格大融合的原由。 不过，对事件的重点分析，是81576要头痛的事。 顺利完成委托，拿到高薪，又在影帝面前刷够了脸的废咸鱼吴庸，自然是享受结果就无比满足了。那些可有可无的，费脑子的事情，扔到一边也没关系！ 343 去海岛上吧！ 听到了吴庸的解释，大概也有看到吴东临一脸懵圈的原因，邹晴不再追究父子俩是不是又背着她搞小动作，向吴庸追问起林梨的事。 “……” “所以说，那个女孩儿现在还在上大学，是个作家，作品都被拍成电视剧，马上就要上电视了？”邹晴感觉儿子说的每个字、每件事她都能明白，但总没办法把他说的话，和印象中的咸鱼儿子联系在一起。 “说作家有点过吧，但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作者，生活里是个很温柔的人。” “你确定她跟你过来，是以女朋友的身份，而不是作为朋友过来旅游？”邹晴还是不太敢相信。 自家儿子从小到大都没有特别突出的优点，毕业之后更是做了份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工作。 前两个月还说，已经辞职，换了一份在邹晴看来更不靠谱的魔术师工作。 难道会魔术真的能更讨女孩子喜欢，更容易找到女朋友？ 想到前几天，一个老姐妹还跟她抱怨过，自家儿子不会跟女生搭话，快三十的人了，成天就只知道看动画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家，给她生个孙子孙女儿抱。 邹晴暗想，下次再和老姐妹遇见，一定让她叫她儿子去学学魔术，指不定就拐回来一个儿媳妇。 “妈，哪有人大过年的不在家陪父母，出去旅游的？你也太小瞧你儿子了吧！”吴庸的声音，将邹晴跑偏的思维拉回来。 虽然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但儿子这么说，应该就是真的了。 以往对儿子基本上实行的是放养政策，但要说不为他忧心未来，是不可能的。现在听到吴庸有了想要带回家的伴侣，欣喜总归是多过惊疑，脸上不由得浮现出笑容。 “好，那我把家里都打扫干净，客房给你们备着，等你们回来过年！” 和老妈聊了一会儿，最后电话转给老爸吴东临，把恋爱的事情又汇报了一遍，从终于在友好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了通话。 这一次的春节在二月上旬，差不多再有半个月就到了。 近段时间，林梨去医院的定期检查结果，也非常稳定，医生表示，她基本已经可以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因此，吴庸早早就买好了回家的机票，定在除夕前两天，让林梨最后再到医院做一次检查，确保没有问题，再和他一起回家。 确定了回去的日程，对于即将见面的未来婆婆和公公，林梨还是有些紧张，并且随着启程日期的推进，而越来越无法放松下来。 以至于这段时间，一直在烦恼自己这头短发，会不会让吴庸的爸妈感觉奇怪，到时候穿什么衣服比较合适，还有，第一次上门，带什么礼物比较合适。 于是最近吴庸来找林梨的时候，最常见的就是下面这种情况…… “你说，你妈妈会喜欢这条丝巾吗？” 刚进门，吴庸就被林梨拉到房间，给他看了一条淡紫色的蚕丝丝巾。 吴庸想也不想就点头道：“肯定会啊，她最喜欢戴丝巾了，特别是出去玩、拍照的时候，要是手里没条丝巾，她都不知道该摆什么pose。” “那就好！”林梨开心地一拍手，将丝巾规规整整地叠起来装进包装盒，顺手拍开了因为好奇，想要伸爪子过来的小虎。 但下一秒，林梨又烦恼地纠结起眉头：“给你妈妈的东西还比较好准备，但是你爸爸那边，我完全不知道该送什么好呀……” 吴庸笑着安慰道：“咱们不是准备了些海产干货嘛，有那些其实就足够了，你不用那么紧张，我爸妈都挺和善的，特别是对你这种小姑娘。” 想他从小就被老爹嫌弃是个男的，一看别家有个女儿，就羡慕得不行，要不是父母是双职工，说不定吴庸就会有个妹妹了。 按他爸妈的尿性，不用想都知道，将来肯定会是疼儿媳胜过儿子的局面。 然而林梨不认同地摇摇头：“就算他们很好相处，我也得尽到自己的心意啊~” “你爸爸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茶叶，酒，或者别的东西？” 吴庸大致想了想，老爸倒是喜欢喝茶，但他那儿从来都不缺好茶叶。作为一个资深的茶友，有得是搞到好茶的渠道。 而s市本地并不产茶，他们想要买到能入吴东临眼的好茶，费工夫不说，最主要的是，他们买回去的，可能还是不如老吴自己买的茶。 这一条可以否了。 至于烟和酒，吴东临倒是不忌，却也不怎么稀罕。 要说兴趣，除了茶，老吴就爱爬爬山，还有收集世界各地的石头。 “对了！”吴庸打一个响指，“买东西就不用，咱们去海边，捡几颗石头给他就行。” “叔叔喜欢石头？可是自己去海边捡，不一定能捡到好看的奇石啊。”林梨说得委婉，她以为老吴喜欢的是那种，天然形成的、有着奇特花纹或造型的奇石，像是东坡肉形石之类的。 那种石头，想要自己去海边捡到，怎么可能啊喂！ 吴庸知道她误会了，从手机里翻出几张照片，给林梨看：“只要是稍微好看一点儿的石头就行了，这是我爸的一个癖好，走到哪里都要捡几颗小石头回去，喏，就像这些。” 照片里半透明的石英石，虽然比普通河滩、海边的石头要好看些，但绝对称不上“奇石”。只要在特定的某些地理环境中，可以说是随处可见。 “这是上次我爸去天山出差捡回来的，还说要送给我妈当定情信物，噗，也不想想他们都结婚多少年了，还定情。” 林梨也跟着笑了笑，感觉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准公公，还是蛮可爱。 “s市，在我印象当中，他还真没来过。所以，我们可以挑点儿漂亮的石头给他带回去，肯定比你送别的东西能让他高兴。” 吴庸说罢，见林梨双眼闪动着光，似乎有什么好想法。 她开心地提议：“s市这边的近海，都是人工开辟的海滩，铺的人造沙，能捡到的来自海里的天然石头，个头都不是一般的大。我们不如去海岛上看看吧，刚好还能带着小桃子一起过去玩儿！” 感谢冰择天、春风育物l朔雪杀生的月票支持~ 344 三人行 “姐，我们上船之后，能爬到桅杆的瞭望台上吗？”小萝莉仰着头，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林梨手指在她鼻梁上轻轻一刮：“古时候的船，桅杆上才有瞭望台，现代船只的桅杆，基本都是用来挂旗子，或者安装雷达的。” “而且。”拖着行李箱的吴庸，在一旁补充道，“出于安全考虑，做客运的船，多半不会允许乘客到甲板上去。” “诶——？”小萝莉失望地拖出一道长音。 果不其然，登船之时，林若桃满怀期待地问乘务员，能不能去甲板上玩儿，被乘务员小姐姐毫不打结地微笑着拒绝了。 “那我们坐到窗户边好不好？我想看看在海上航行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一月是海岛游的淡季，大部分旅客，都会选择阳光正暖，可以穿着泳衣，在海滩上享受被海浪冲刷的季节来玩儿，所以船上的空位很多，甚至有种被三个人包场的感觉。 于是吴庸和林梨，带着林若桃坐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三个人排排坐，林若桃坐窗边，吴庸坐靠近走道的位置，林梨在他俩中间。 小桃子是自打记事以来第一次坐船，兴奋无比，平时高冷不理人的劲儿，早不知道被抛在了什么地方，直趴在窗前，看沿海的风景。 即便船还没有开，一阵又一阵微波浮动，船体也会规律地轻微摇晃，让小桃子新奇不已。 吴庸和林梨都是坐过船的。一个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s市有名的景点，全都去过；一个是在大学时，跟着社团出来玩儿，也去过好些地方，这其中，伶仃岛如此出名的景点，自然不会错过。 所以小萝莉在一旁兴奋的时候，她旁边的两人，倒没有像她一般，看什么都新奇。 吴庸恍若不经意地握了握林梨的手：“冷不冷，冷的话就放我衣服口袋里，帮你暖暖。” 林梨瞥了一眼小桃子，见她的注意力，还放在窗外那个长得跟大扇贝一样的云贝剧院上，才没挣脱吴庸的手，只是耳根微红。 “船上很暖和，我不冷。” 吴庸十分自然地，将两只手都覆了上去，调侃道：“你爸妈把你交给我，我可不能让你受一点儿寒，否则下次哪儿还能把你带出来？” 两双手握在一起，相互感受着对方的体温，一时之间，两人竟还觉得有些热。 “你们是在牵手吗？”林若桃不知什么时候，收回了望向窗外的视线，歪着小脑袋看他们。 林梨“嗖”地一下抽回手，庆幸出来之前，在李曼珍的极力要求下，从出门的那一刻起，全程都带着口罩。否则被妹妹看到她现在透红的脸，指不定被怎么说呢。 然而，即便两人都已经坐正，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小萝莉看着他俩，调皮一笑，大声地哼起结婚进行曲来。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林梨恼羞成怒，反身将林若桃一把抱住，在她耳边低声说：“你要是再乱唱，我现在就回家去，让你们俩自己去玩儿。” 哼唱声戛然而止，小萝莉却在林梨松开她的时候，“略略略”地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用林梨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你才不舍得自己一个人回去呢！” 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脸皮薄的林梨还能怎么样？只能假装自己没听到咯。 转移话题和吴庸、小桃子说笑了几分钟后，船终于起锚。随着一波波浪潮涌动，船体比先前幅度更大地左右摇晃了一阵子，又逐渐回落到一个稳定地频率，一摇一晃地向前驶去。 驶离了海岸之后，海面只剩下一望无际的碧波，林若桃看了一阵子，发现全是这样的景象，开始觉得无趣而昏昏欲睡。 林梨解下自己的围巾，想要垫到她头下。 吴庸见状，脱下自己的外衣递给林梨过去，轻声说：“用我的衣服吧，反正船舱里也不冷，这个厚实点儿，她垫着更舒服。” 不想要林梨把围巾取掉受凉什么的，他才不会说。 对于一把将衣服塞到自己手里，还顺手拿过她的围巾，帮她戴上的吴庸，林梨想拒绝都没有机会。 见他脱掉外衣之后，里边的毛衣应该也挺保暖，才点点头，轻柔地把衣服垫在小桃子头下。 继而，把脖子上的围巾挪出一截，替吴庸戴上。 围巾毛绒绒的质感，从吴庸鼻端擦过，带出一股清香，也不知道是洗发水的气味，还是传说中的少女体香。 因为小桃子在旁边睡得正熟，林梨又是初次离开了熟悉的家，和吴庸在随时可能被其他人看到环境中相处。她似乎有些紧张，特别是在林若桃睡着，船舱里一片宁静，只能听到熙微海风与海浪声的时候。 “吴庸，我们的房间已经订好了对吧？是挨着的吗？”为了打破让她紧张的宁静，林梨随口扯了个话题。 “什么？”吴庸没太听清。 为了不吵到林若桃，林梨刻意压低了声音，又因为她的羞涩，最后发出的分贝，比她想象中的更小。 她只能凑近了些，在吴庸耳边，将问题又问了一遍。 好闻的清香，耳边暖暖痒痒的呼气，让吴庸不禁勾起了唇角。 待听清了林梨的问话，他也自然而然地，偏侧着身体，在林梨耳边回话：“我订的是两室一厅的套房，所以不用担心。” 温暖的气流像小虎的喵尾巴，在林梨耳边撩起一片红晕。 “啊，那就好……” “什么？”吴庸故意凑到她耳边问。 惊得林梨往后一缩，又从吴庸脸上的坏笑，惊觉他是故意为之，嗔怒地瞪了他两眼。 后面的旅程，林若桃睡得个昏天暗地，估计是前一天晚上太兴奋，所以没睡好。 鉴于如此，林梨一直尽量减少和吴庸的对话，免得他又趁机戏弄。 不过，他们一起围着的围巾，倒是全程都没有取下来。 船体又一阵大幅度地摇晃，随着铃声响起，伶仃岛，终于到了。 345 海岛第一天 “小桃子，醒醒，目的地到啦~” 林若桃哼哼了两声，把整个脑袋都埋进温暖柔软的外衣里，似乎这样，就能逃避想要把她从睡梦中唤醒的声音。 “小懒猪，再不起来，我们就把你扔船上咯~”林梨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到林若桃侧腰，轻轻挠了她几下，刺激得林若桃猛地在座椅上坐直，无比怨念地瞪着她。 吴庸看着小萝莉睡得红扑扑的脸，眼中还带着迷蒙，小嘴却撅得老高，不由得笑了笑，将衣服拿回来的同时，顺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这下林若桃总算完全清醒了。 “切，变成一对之后就知道欺负我……”不满地嘀咕了两句之后，林若桃紧紧地牵着林梨的手，跟着一起下船。 虽然船已经停靠在港口，但由于相邻的船，以及海浪打在岸边的反作用力，船晃荡的幅度不大，却没什么规律，从甲板上下来的时候，要是没有人牵着，林若桃恐怕一步都不敢往前走。 终于踏上安稳的陆地，林若桃小松一口气，被清新的风儿一吹，方才睡得昏昏沉沉的脑袋，也清醒了许多。 “这里好漂亮啊！原来海水的颜色，真的是湛蓝的！” 抬眼望去，四季常青的小岛，被湛蓝澄净的海水包围，天空与海平面接壤，却难以分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 林梨笑着对她说：“以前就告诉过你的吧，电视上有很多海岸沙滩的景色都是实拍，不是因为滤镜，才有那么漂亮的颜色哦。” “但是s市的海，就不是这种颜色啊！” 出生在海边的孩子，对大海自然不会陌生。 但林若桃从小到大，印象中的海水，都是呈现出黯淡的，更偏向于绿色的色泽，甚至有些地方的海水，像是被扑上了一层炭灰，灰扑扑的。 “那是因为有源源不断的污染物，从大陆排向海洋，所以近海的海水颜色，当然没有这里的澄净。”吴庸解释道。 林若桃闻言，露出遗憾的神色：“要是在s市，也能看到这样的大海就好了。” “或许有一天，能变成那样吧……”林梨喃喃，不愿打破小桃子的幻想。 且不论别的，即便是天气寒冷的冬季，伶仃岛上的风景，却没有丝毫褪色，反倒是因为游客稀少，让人觉得更加惬意。 住的地方是居民楼改成的民宿，外观因为海风的日夜腐蚀，看上去像是无人居住的废弃楼一样，外墙和空调架子，都能看到严重的锈迹和墙面剥落的地方。 但进入楼房之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楼梯、过道的装修，与普通居民楼无异，但当一行人在房东的带领下，走进他们的房间时，却惊喜地发现，屋内装潢精致，客厅和主卧，还各自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 只要不拉窗帘，坐在床上，就可以看到椰树摇曳、白浪逐沙的美丽海景。 主卧的超大双人床，自然是属于林家姐妹的，吴庸睡在次卧，虽然没有海景，但他本身也不在意这个。 实话说，倒是想过，如果小萝莉不跟着来……嘿嘿嘿。 可要是没有小萝莉跟着，就他和林梨两个人出来，他严重怀疑，林家夫妇不会放人…… 就是为了达到现在这样的效果，由他带着两姐妹出来，也是被李曼珍拖着，强调了好久的安全问题，又跟林刚保证，绝对小心翼翼地看顾着，把两姐妹全须全尾地带回来，才勉强被放行。 这不，刚在民宿安顿下来，林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跟家里报平安。 另外，林若桃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坐船，又选了个窗户边的位置，刚下船的时候因为兴奋劲儿还没看出什么，现在稍一松懈，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跟她说什么，也表现得瘪瘪的，打不起精神。 （在这里，也用作者自身的血泪史，敬告所有没坐过船出海的小伙伴们：如果是第一次坐船，最好选择中间的位置坐，否则，真的，很容易，晕！船！） 于是，到伶仃岛的第一天，三人并没有去海边，只是在屋子里休息。黄昏的时候，才出去吃了顿石斑鱼和虾爬子，就是很多人都喜欢和它一起走的那种皮皮虾。 不得不说，声名远扬的皮皮虾，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养足精神的第二天，小萝莉原地满血复活，三人赖床赖到十点多，吃了个午饭，刚好去海边消食。 因为不像夏天那样温暖，除了林梨戴的围巾口罩，一行人还准备了厚厚的袜子和雨靴，好在沙滩上玩儿的时候，不受冰冷的浪花影响。 虽然有点遗憾，不能体验光脚踩在细沙上的感觉，但能在大中午，承包整片沙滩，也是只有这个季节，才能遇上的福利。 林梨踩着浅浅的浪，低头仔细在砂砾中寻觅，温柔的侧脸，和海天一线的背景，融为一副隽永的画面。 “你说，这块石头，叔叔会喜欢吗？” “……” “吴庸？”林梨歪这头，疑惑地望着目光仿佛凝固的吴庸，拿着小石头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吴庸恍然，从方才如画般的场景中回过神来，看向林梨手中墨蓝色与奶白色相间的，鹌鹑蛋大小的石头。 在海浪逐年累月的冲刷下，它的表面十分光滑，像是已经被抛光过的一样，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润的色泽。 “很漂亮，他应该会喜欢。” “诶？”林梨听吴庸这么说，却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刚才那颗，你也是这么说的。” 感觉像自己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对方的重视，稍微有点失落。 吴庸一头黑线地解释：“不是我敷衍你，基本上只要是从当地捡的石头，颜值高点儿的，我爸都会喜欢，真的！” “你可不能唬我哦！” 吴庸仿佛都能看到，口罩后面林梨微微撅起的嘴，急忙点头，用诚恳的眼神看向她。 林梨望着手里已经装了小半袋的石头，捏着拳头给自己打气：“那我们再多找些吧！之后再在里边，把最好看的挑出来~” 吴庸含笑点头之时，二人忽然听到了撒丫子跑得老远的林若桃，使劲挥手让他们过去。 346 这辈子够用了 “姐，吴庸——快过来——！” 海浪退却，积着薄薄一层水幕的沙滩，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出林若桃兴奋得跳起来的身影。 海风吹拂，林梨的围巾扬起一道指向岛中的橙色弧度，往林若桃那边靠近。 吴庸福至心灵地按下拍摄键，将林梨的背影，以及小萝莉兴奋的样子，框在了一张照片里。 橙色的围巾，相互挥手的两姐妹，还有隐约构成反射的脚下积水，让整张照片充满了灵性，似乎一看到这副画面，耳畔就能听到两姐妹的欢声笑语。 嗯，想来老吴也不会稀罕他这个儿子找的礼物，他还是当两姐妹的专职摄影比较合适。 拍下了满意的画面，吴庸这才循着林梨的足迹，向林若桃走过去。 只见小萝莉捧着两片淡紫色纹带的贝壳，献宝似的给吴庸和林梨一人一片，好不得意地对着林梨笑笑，小酒窝若隐若现：“这个就是紫贝壳吧？” 林梨羞恼地在她头上一敲：“当然不是了，紫贝壳很罕见，不是带紫色条纹，而是整块贝壳都是紫色的。” “而且，不是说了要找好看的石头嘛，贝壳的话，就算是人造沙滩上，也有很多的。” 被自家姐姐一打击，林若桃稍有些失望，不过又很快振作起来，对林梨若有深意地眨眨眼：“我肯定能找到紫贝壳送给你的！” 说罢，又转身跑开了。 “你别跑太远了！”林梨冲她的背影喊了一声，得到的是一个鬼脸作为回应。 饶有兴趣地看着两姐妹互动，吴庸把玩着手中的贝壳，挑眉问：“紫贝壳，该不会是那个梗吧？” “哪个？小桃子就是觉得紫色好看，才说要找紫贝壳的！”林梨假装对一切一无所知。 见她一双大眼睛里，仿佛飘过“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一串弹幕，吴庸眼疾手快地“咔嚓”拍下一张照片，暗道回去可以开始着手做一套林梨的表情包了。 “怎么又拍？”林梨柔柔地谴责吴庸随时开着相机的行为，却又不自觉地往前凑了凑，想看吴庸拍出来的照片是什么样。 吴庸把屏幕往林梨那边偏了偏，一张张滑给她看，一边说：“我不记得是以前在小说，还是某个电视剧里看过，说只要能把紫贝壳配成对，恋人就能生生世世在一起，我没记错吧？” “……”林梨身子一僵，霎时间恨不得在沙滩上刨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天可怜见，这么苏这么中二的东西，她在初中以后已经没接触过了！ 都是小桃子翻她以前自娱自乐写的小说，才知道了这个梗。 但她没想到，小桃子竟然想要找紫贝壳送给她和吴庸！ 感动是很感动啦，可是在吴庸面前上演这一出，紫贝壳的含义还被当场拆穿，怎么想都觉得耻度爆表好么！！ 正低着头不知所措，想不到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吴庸将她刚才放进衣兜的那一扇紫纹带贝壳拿出来，和自己手中的合而为一。 “低配版紫贝壳，这辈子够用了。” “一会儿得好好谢谢小桃子才行呐。” 吴庸眼见着粉嫩的红色，从林梨耳根蔓延到耳尖，即便有口罩遮住，也能想得到，现在她脸颊上的颜色，会有多诱人。 会害羞的女孩子简直不能再好！ 而下一秒发生的事情，惊得吴庸瞪大了眼睛，僵直在原地。 林梨把口罩往下一拉，踮起脚尖，柔柔暖暖的唇瓣落下，蜻蜓一吻。 而后立刻从呆愣的吴庸手上，拿起属于她的那扇贝壳，转身往林若桃跑开的方向边跑边说：“我去找小桃子！” 留下吴庸呆呆地捧着一扇贝壳，在海风中伫立如一尊雕塑。 许久，才舔了舔嘴唇。 他是被亲了吧？好像是第一次，完全由林梨主动的吧？ 感觉……请再给我***啊喂！ 突然觉得，带着小萝莉一起来玩儿，好像也挺不错！ 回味了一阵子，吴庸抬眼一望，那两姐妹跑到了老远的地方，他站在这里，只能看到两个比蚂蚁大不了多少的人影，担心她俩的安危，于是不在原地多呆，朝她们追过去。 中午的饭后消食活动，收获颇丰。 林梨提的小袋子，装了大半袋，林若桃也找到了好多带有紫色的贝壳，只可惜大多都配不成双，而且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紫贝，或者颜色不正，或者只是有紫色的纹路，总不能让她满意。 哪怕吴庸对她说，最开始送给他们的那两片贝壳，就已经很好了，林若桃还是放不下——给姐姐的，当然要给最好的！ 三人坐在海边休息的时候，一个皮肤黝黑，一看就像当地渔民的老大叔从他们身边经过。 林若桃眼珠子一转，站起来甜甜地叫住了他。 “叔叔，你是住在这个岛上的人吗？” 大叔见一个白白净净，长相甜美的小女孩，稚气地向他搭话，面部曲线不由得柔和了几分，连平日里习惯性的大嗓门，也降下了好几个调：“对啊，有什么事吗？” “请问，这个岛上只有这一片海滩吗？有没有其他的海滩，最好是很少人会去的那种，我们想去捡好看的石头和贝壳，但是这边感觉已经被人捡得差不多了。” 又有礼貌长得又萌的孩子，往往没人会拒绝。 大叔一手指向伶仃岛上的小山包，和气地回答道：“从山上翻过去，那边的沙滩基本没什么人过去，比这边的还要干净漂亮，只是因为要爬山，旅游指南上也没写，所以好多游客都没去过。” “山上的路都是石板铺的台阶，没什么危险。就是得注意着时间，别回来太晚，到时候在山上，可没路灯给你们。” 得到想要的答案，林若桃笑得更甜了：“谢谢叔叔。” “不谢，不谢！”大叔也笑着挥挥手，又提醒到，“按你们的脚程，来回得两个多小时，如果真要过去，可得算好时间啊！” 目送大叔离开，吴庸和林梨相视一眼。 不用想，都知道林若桃接下来想做什么。 果不其然，林若桃转身面对着二人，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去那边的海滩吧！” 247 一抹紫色 （ps：发出来了才发现……写错章节编号了！这两章是347、348才对，然而标题名没法改……不过内容是对的，大家放心看吧emmmm） 虽然吴庸和林梨一再跟林若桃说，真的不用再找下去，有之前送给他们那一对贝壳已经足够。 但碍于林若桃坚持，说不去看看的话，一定会后悔。 鉴于时间还很多，这边的沙滩都逛得差不多了，林梨也想去那边人迹罕至的海滩，找找有没有更漂亮、罕见的石头。 于是休息了一阵子，三人便朝着雾海山去了。 伶仃岛作为s市有名的景点，开发程度很高，自然不会放过岛上唯一的一座山。 说是山，但在吴庸这个山里长大的人面前，才刚过300米的海拔，实在不够看。 想当年，每年寒暑假去临县的外公外婆家，中巴车沿途经过的，大片大片的山里，随便拎一座出来，也比雾海山要高。 而且“爬山”的全程，走的都是无穷无尽的台阶，让吴庸感觉不像是爬山，更像是在爬楼。 为了方便游客攀登，将山路全部修成阶梯，的确是大大加强了安全程度，但实话说，因为“爬楼梯”时，腿部一直在做机械运动，反而会比在山区走泥巴山路更容易累。 哪怕中途有亭子可以休息，快爬到山顶的时候，许久不曾运动的林梨，还是出了一头的汗，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 “我们再休息一会儿吧。”吴庸将她扶到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休息，招呼跑在前面的林若桃回来。 小萝莉已经跑上了顶峰的观景亭，原本兴致勃勃地在亭子里360°环绕观景，看到吴庸招手，自家姐姐坐到路边，顾不上兴奋劲儿，赶紧跑了回来。 她担心地蹲到林梨面前，似乎想透过口罩，观察出林梨的脸色如何。 “姐，你没事吧？要不然我们休息一下就下山去。” 很不甘心，但姐姐的身体更重要。 林梨坐下来，已经缓了很多，摸摸凑到她面前的小脑袋：“我没事，只不过太久没有锻炼，身体有些差，多练练就好了，所以没必要取消行程，这可是我锻炼身体的一个好机会。” 吴庸接过她手中的水瓶，说：“不要勉强，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我。真要是想去那边的海滩，大不了咱们再续一天房，改签船票就是了。” “嗯，真的没事，现在已经好多了，一会儿要走的都是下坡，更不会有问题的！” 身体的不适，仍在一个可控范围内，林梨不想因为自己的孱弱，影响了两人出行的兴致。 稍作休息，三人登上雾海山最高处的观景亭。 从高处看下去，摇曳波澜的海面，竟不似在海滩上看到的那样，只有唯一的湛蓝色。 而是呈现出一块又一块色泽不一的区域。深深浅浅各不相同，有的偏蓝色，有的偏青色，但无一例外，都有着相当的透光度，因此像是从远处看到了一块，有着明显颜色过度的巨大宝石。 “好美。”林梨摘下口罩，呼吸着海风带来的清新空气。 即便是在患病之前，身处于城市当中，也很久很久，没有享受过如此纯净的自然景象了。 “吴庸，帮我们拍照！”小萝莉脱了雨靴，站到亭子的座椅上，强行与林梨维持相同的高度，对着镜头摆出一个剪刀手。 “咔嚓”一声，定格下两姐妹，在深浅不一的海面印衬下，甜美的笑颜。 林若桃穿好雨靴，就蹦蹦跳跳地凑到吴庸跟前，问他要手机：“好啦，现在到你们了，我帮你们拍照！” 为了配合这位小摄影师的身高，吴庸和林梨都坐下来。 “三，二，一！” 就在林若桃按下拍摄键的下一秒，原本看着镜头的两人，侧头相视一眼，被林若桃眼疾手快地再一次按下拍摄。 海天一线与波光粼粼的海面作为背景，两个人含笑相视，眸光与波光相呼应，荡漾着无须言说的情绪。 “拍得怎么样？让我看看你的技术有没有进步。”林梨伸手要拿手机。 林若桃往后退几步，用最快的速度薇信分享给自己，然后才笑得像偷吃到榛子的小松鼠一样，把手机还给林梨和吴庸。 吴庸满意地看着几张照片：“拍得不错啊，你刚才躲什么？” “没什么啦，咱们赶快下去找紫贝壳和石头吧！”小萝莉拉着林梨的手撒娇。 下山的路轻松了许多，三人一路聊着天，差不多只用了上山时间的四分之一，就从山脚下来，到了渔民大叔说的那片，鲜有人至的海滩。 这边的海滩相比那一边，少了些人工制造的痕迹。吴庸见海里似乎没有放，用来防止游客游得太远的漂浮球和绳索，于是再三叮嘱小萝莉，别像之前那样乱跑，一定要和他们一起行动。 在看到林梨牵起小萝莉的手时，貌似自然地将林梨另一只手，挽到了自己胳膊上。 三人相互牵着、挽着，踏上一波又一波的浪花，不时停下来，弯下腰将表层的沙子抹开，捡起露出一角的小石头或是贝壳。 海边漂亮的石头挺多，林梨甚至还捡到了几颗漂亮的海玻璃。 虽然不是百分百纯天然，但这些人造玻璃因为各种原因流落大海，被海里的沙石、水流磨去了棱角，呈现出鹅卵石一般的形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已经成为某种自然造物。 林梨这边的进展喜人，林若桃想找的紫贝壳，却始终不见踪影。 走走停停，打闹说笑，一晃眼，太阳便已开始往西斜。 冬天本就昼短夜长，处于祖国东南部的s市，夜晚来得更快。 吴庸见时间差不多，怕走得太晚，还没有越过雾海山，天色就暗下来，便招呼着两姐妹回程。 林若桃满心满眼的不情愿，但在林梨和吴庸的要求之下，只能乖乖跟着往回走。 失望地在沙地上踢了一脚，飞起砂砾无数。 “嗯？” 似乎踢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是石头？ 林若桃低下头，却一眼看到了一抹紫色。 “姐，吴庸，你们等一下！”欣喜地蹲下来刨沙，视野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紫色。 248 远古记忆 “什么情况？”吴庸和林梨手牵着手，折返回来。 林若桃头也不回地，小心翼翼地清理着贝壳周围的沙土：“好像是紫贝壳，好大一个！有我巴掌那么大呢！” “诶？颜色好像很漂亮啊！”林梨弯下腰，帮着她清理沙子。 梦幻的紫色，像是少女甜蜜的梦境。 然而，随着沙子被清除，它的真实面貌，逐渐展现在三人眼前。 不仅只是一扇贝壳，无法配成双，在它先前被砂砾掩盖的一侧，长着一块丑陋的黑团，仿佛一滴乌黑的墨，落在了美丽绝伦的名画上。 林若桃不信邪地在贝壳表面使劲用手擦了擦，失落地发现，这一团乌黑，是与生俱来的，真的擦不掉。 她丧气地耷拉着小脑袋，手指在贝壳乌黑的斑纹处戳了戳。 吴庸安慰地摸摸她的头：“看来上天也觉得，小桃子之前送我们的紫贝壳，已经很棒了！” “嗯？”林梨疑惑的声音，让两人的注意力都转了过来，盯着她手中那块有些像金色海玻璃的物体。 吴庸：“这个颜色的海玻璃，好像很少见呐。” “不是海玻璃哦，比玻璃要轻呢！”林梨感受着手中的温度和质感，虽然也是凉凉的，但之前捡到的海玻璃，在这个天气可是很冰手的。 好奇心驱散了一部分沮丧的心情，林若桃伸手接过，掂了掂重量，一脸惊奇：“真的好轻啊，一点都不像石头或者玻璃。” 吴庸也上手把玩了一番，看到澄透的晶体当中，似乎有些杂质，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将晶体表面的水汽擦干，放在手心摩擦了几分钟，等得不知其然的林若桃有些不耐烦了。 而林梨看到他的举动，却想到了从前听过的传闻，期待地看着吴庸的动作。 几分钟下来，吴庸的手心已经摩擦得热乎乎的，他将晶体凑到鼻子前，嗅了嗅。 果然，一股淡到几近于无的松香味，从晶体，啊不，应该说是琥珀上传来。 吴庸笑着将琥珀给两姐妹也闻了闻：“我们小桃子真是一员福将，这个东西，很有可能就是琥珀。” 小萝莉瞪大了眼睛，把琥珀仔细端详了几遍，有些怀疑地问：“我记得课文里说，琥珀里是会有昆虫的啊，这个怎么没有？” “也不是所有琥珀都会封进虫子。”林梨嗅了嗅淡淡的松香，也比较偏向于吴庸结论，“不过，在海滩上捡到琥珀，虽然以前也听说过这样的例子，但在我们国家，真的很少见呢！” 听她这么说，林若桃扑扇着一双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捧着琥珀，笑容中露着两颗小虎牙：“所以它是从远古时代就存在的吗？好厉害！要是让贝贝她们看到了，肯定羡慕得不得了！” 林梨稍稍愣了一下，但有吴庸在旁边，她只是笑了笑，没有将想要说的话说出来。 收好琥珀，三人不再耽搁，原路从雾海山返回，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人声嘈杂的街道上吃了顿海鲜大餐，才回民宿休息。 夜里，吴庸在旁边的卧室休息，林梨和林若桃两姐妹睡的主卧，窗帘却大大地拉开，两姐妹面朝外面的星空，仰在床上聊天。 “小桃子！”林梨忽然翻起身来，很认真地看着林若桃。 “唔？”小萝莉不明所以。 “那颗琥珀，可以让给我吗？” 她犹豫了好久，虽然是她在瑕疵紫贝的旁边捡到的，但如果没有小桃子，她肯定不会捡到。 更重要的是，林若桃似乎很珍视这颗琥珀，让她难以说出“让”字。 但几个小时过去，林梨仍然放不下这个念头，所以想要和妹妹商量一下。 林若桃也迟疑了。 在知道这是琥珀的时候，林若桃倒是升起过，要把它带到学校，向小伙伴们炫耀的心思。 哪怕是在接收到林梨请求的现在，她也仍旧不舍于让出。 但姐姐以前总是什么东西都让着她，像这样的请求，还是第一次呢…… “你很喜欢这颗琥珀吗？”林若桃压制住心中的小纠结，状似无意地问。 即便林梨没有正统学过表演，但基于对妹妹的熟悉，也看出了她的不舍。 于是她摇摇头：“如果小桃子特别喜欢的话，那就留下来吧。你知道我对珠宝首饰一类的东西，都是信奉‘看过即是拥有’。” “只是今天下来，我找到的石头都很普通，就算吴庸说，普通的石头就可以，但给阿姨送的东西，和给叔叔送的东西价值差太多，总觉得会不太好。” 林若桃捏着睡衣口袋里的琥珀，喃喃道：“所以是想送给吴庸的爸爸啊……” 远在几千里外的川省，如果送出去了，她以后都很难再看到这颗琥珀了吧？ “嗯，因为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才想和你商量。”林梨抱了抱林若桃，“但是小桃子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所以，如果你想要留下它，我就再想别的办法。” “要是每次想看到这颗琥珀的时候，就能看到，也挺不错。” 林若桃感受着姐姐柔软温暖的怀抱，咬了咬嘴唇，将从捡到开始，就一直没离过身，连洗澡的时候都要一起带进浴室的琥珀，拿出衣兜，放到林梨手中。 “就是一颗长得特别一点的石头而已，玻璃也能做出一样的效果，又没什么稀奇的。” 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妹妹的小别扭，林梨当然完全明白。 感动之余，好笑地揉揉小傲娇的头：“等回去之后，你把上次看到的紫水晶手链的链接给我，不要让妈妈知道啊！” “好！”林若桃瞬间变成姐姐的小忠犬，抱着林梨在她肩窝上蹭了蹭。 她想要那串手链好久了，但是李曼珍一直没有同意给她买，理由是小孩子不能带昂贵的首饰。 哪怕她承诺，绝对只在家里戴，不会带到外边，也不行。 现在终于能够达成夙愿，向小伙伴炫耀琥珀什么的，自然被抛在脑后咯。 林梨带着微笑，抚摸着妹妹柔顺的长发，轻声喃语：“谢谢你，小桃子。” 349 信息交锋 从伶仃岛回来，已经有几天了。 回家的准备已经做得差不多，临近过年，邀请进行魔术表演的场子变得更多，不过有许多要求在春节期间也要进行表演的活儿，吴庸显然不可能接。 即便如此，春节前的活动，也非常多，以至于吴庸去林家报道的频率都减少了，这倒是让林刚松快了几天。 而吴庸就没那么轻松了，除了准备表演和赶场子之外，他还关注着一个人的动向。 明面上的十幺七重案，核心犯罪嫌疑人全部该枪毙的枪毙，该坐牢的坐牢，参与人员几近落网。 实际上，这个案子却没有真正收尾。 吴庸从抛弃了“林书”这个曾经扮演的身份那天起，便一直让81576在全国范围内，排查所有户籍、监控资料，力求查出“key”的真实身份。 这些信息虽然庞杂，但对于81576来说，不过是时间问题。 吴庸还在秀岭园住着的时候，81576就已经查到了key的真身。 只是一来，他手里并没有掌握足以让key伏法的直接证据——以key的背景，如果拿不出板上钉钉、不容置喙的证据，并且将一切公之于众，用舆论去维持审判的公正，吴庸十分怀疑，key到最后，能不能受到应有的惩罚。 再一个，当时key并不在国内，而是跑去国外玩儿跳伞去了，估计才掺和进这么大的事情，短时间内，应该能消停会儿。再说，处在任务期间的吴庸，也腾不出空，去主动做些什么。 因此，只是让81576密切关注，而那段时间，key似乎也不在意自己的行程、举动被曝光，一举一动都被81576监视着，并没有做过任何逾矩之事。 但随着春节的临近，key，回国了！ 曾经有一部漫画，讲述的是捡到死神笔记本的少年，利用小黑本本的能力，对逃脱法律的罪犯实施死刑，却最终在做出与罪犯无异的事情。 吴庸十分庆幸，他遇上的是本来就辣鸡得一b，还非常讲原则的81576，而不是死神的小黑本本。 如果他被放到主角夜神月的位置，即便没有什么伟大的抱负理想，也不想沾上是非。 但超凡能力就在自己触手可得的地方，他真的能够，在遇到恶人，遇到麻烦的时候忍住吗？ 哪怕是碰上相对无害的81576，吴庸也在刚碰到不久的时候提出过，能不能让81576从全世界每个人的账户里，转一分钱给他。 当然，这个本来就只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提出的过分请求，理所应当的被81576惨无人道地拒绝了。 在暗叹自家金手指不给力的同时，咸鱼吴庸也感慨，还好81576没有给他凌驾于现世人类的能力。 如果他有这样的能力，大概会直接对逍遥法外的key进行裁决。 但果真这样，他怎么保证自己的裁决，就是公正、周全的？ 如果在key之后，又陆续在他眼前，出现更多逃离法律审判的罪犯，他是不是也要一一裁决。 万一自己有出错的时候，判了对方死刑之后，才发现是误判，这个罪责，又该由谁来背负？ 吴庸不是法学生，也没有维护世界和平的大志向。 与大多数人一样，路遇不平事，他会不忿，会为之抱不平。但如果需要他做的事情，会严重威胁到他和他的家人朋友的安全，就需要好好考量了。 他无意觊觎审判裁决的权柄，更怀着小市民的鸵鸟心态——只要麻烦事不找上自己，要他豁出自己的安全问题去解决隐患，显然是不现实的。 key回国了，吴庸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去做犯禁之事。 以往掌握的线索，不足以治key的罪，但若他再有异动，吴庸不介意把他的罪行全面曝光。 可如果他从此以后，都老老实实做一个安分的守法公民呢？ 虽然从他一贯的作风来看，并不像是会乖乖守规矩的人，就连出国避风头，都要去玩刺激的跳伞项目。 但他要是真的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吴庸还会想办法，让他为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吗？ 吴庸自己也不知道。 至少现在，在key没有进一步举动的情况下，他只想好好陪着家人，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个年。 在吴庸查清key身份的同时，key也收到了对于“林书”的调查报告。 自然，没有查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唯一能够确认的是，这个“林书”，也是一个假身份。 对方做得甚至比自己还要绝，不仅是户籍系统当中的身份信息，连学籍档案、驾驶证档案，全部都做过伪造。 不，不应该说是伪造，因为这些信息，的确登记在了官方系统当中。 若不是走访“林书”的曾经的“同学”和“老师”，他们都一直否认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就连key，也差点以为“林书”就是真实身份。 但奇怪的是，如此周全的造假，“林书”的身份在官方系统中可以查到，他当时持有的证件，也能够正常使用。按理说，应当是需要有同伙混在官方，或者买通了官方的人，怎么都会落下些痕迹。 但在他的身份证发证机关里，key这一方人，却始终没有查出来，谁在伪造“林书”身份一事上，起到过推动作用。 而另一条线索，“林书”的收款账号，也没有查到什么东西。 从收到他的款项之后，“林书”的银行户头，就像是忽然被销号了一样，连带着里边的钱，全都没了踪影。 莫非“林书”本来就是官方的人，属于某个秘密行动组，当时是在完成任务？ 似乎只有官方，才能做到这一步。但key不相信，官方要查魏思明，会从他这里做突破口，况且一开始林书接受委托的时候，可一点儿都不像是知道个中内情的样子。 不是他针对“林书”，只是官方的间谍或者军人如果就“林书”那样的素质，估计得被教官提溜回去，来一波地狱式加练。 所以，“林书”只能是来自某个目的不明的神秘组织。 从十幺七重案爆发，一直到key回国，对方都没有将他的事情爆出来，仿佛从那以后，便销声匿迹了一般。 key向来不是喜欢把自己搞的紧张兮兮的那种人，即便风险仍在，但对方蛰伏不动，他也乐得潇洒。 只是这一根刺，终归扎进了心里，隐在他恣意享乐的表象之下。 350 四〇四大院 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究竟要怎么处理key这个问题，被吴庸暂且抛到了脑后，只想等key有异动的时候，再收集证据去揭发他。 与他放松下来不同，从坐上飞机开始，林梨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就一直隐隐透露着不安。 该说真不愧是春运吗？ 即便他们买的是除夕前三天的票，飞机又不像火车，有“无座”这个概念，但机场的人依然多到爆炸。不管是上飞机前的安检，还是下飞机时随着臃肿的人群出去，都让林梨感受到了何谓人口第一大国。 从省会开往吴庸家那个小县城的大巴车，更是让林梨开了眼界。 刚从省会出来那一大段高速路还好，行驶了5个小时之后，大巴车从高速上下来，公路立马变了个样。 像a省那样笔直，一马平川到能够看到地平线的公路？ 不存在的！ 四周除了山就是树，除了树还是山，逶迤几百里甚至更远而不断绝。 盘山公路环转而上，看得林梨眼晕。 “不是说不会晕车的吗？”吴庸见她不仅是紧张，神色间也似乎不太舒服，担心地问。 大巴车陡然转过一道急弯，继续爬坡。 林梨只觉得连头带身体，整个人被往外一甩，险些把头撞到车窗上，还好吴庸揽了她一下。 “呼——没想到车开在盘山公路上，是这个样子的，有些出乎预料。”林梨抓住前面座位的靠背后面，本来是用来给乘客挂东西的挂钩，堪堪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她冲吴庸笑笑：“不过没事，只是有点不适应而已，多坐几次车就好了。” 吴庸越过她，把车窗打开了一小丝缝隙，寒风从缝隙里钻进来，一进入车内，就被里边的热气柔化，失去了锋锐的寒意，化作缕缕清凉，减轻了林梨头晕恶心的症状。 稍微清醒一点，林梨就担心起了稍后的见面，整理了一下因为刚才在车上睡着，而略微凌乱的头发，问：“我看上去会不会很邋遢，很憔悴？” 吴庸摸着下巴打量片刻，让林梨的心整个悬了起来，才缓缓说：“嗯，是有点。” “不过。”他开心地笑着，一把将林梨的碎发揉得更加凌乱，“小梨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最可爱的！” “其他微不足道的小细节，我爸我妈注意不到的，你就放心吧。”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好听的话，谁会不爱听呢？ 所以林梨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就你会说”，口罩遮掩下的唇角，却微微勾起，心情明媚了几分。 一路以来，林梨紧张的情绪，吴庸都看在眼里，知道离自己的家乡越近，她就越紧张。 最后这一段路，又是九曲十八弯，对第一次上盘山公路的人极不友好，就像是游戏菜鸟一上来，就开的是地狱模式。 于是他指着窗外的景色，和林梨分辨着两个省份不同的常见树木，跟她讲他小时候晕车的故事，还有自己那对活宝父母干过的傻事，以求缓解她的紧张情绪，以及晕车的不适感。 他的方法还算合用，最后一截回家路，即便有些晕车，林梨仍旧感觉不过一小会儿，大巴车就到达了目的地。 两人叫了辆出租，终于回到了吴庸长大的地方——四〇四地质队职工大院。 林梨一看到院子大门上的牌子就笑了：“你们地质队的编号挺特别的。” 吴庸两手一摊，很是无奈：“地质队刚成立那会儿，根本没有什么404一说的好吗？都是按着编号轮下来，轮到我们这儿就是404，我也没办法呀╮（╯▽╰）╭” “就因为这个，中学的时候还老被同学笑话，是404出来的。” 两人一边说着，便已走进院子，往吴庸家走过去。 还没走到目的地，在经过院子里的一片空地时，吴庸忽然冲空地上正打着羽毛球的人喊：“爸，我们回来了！” 诶？？？ 她还没做好准备呢！ 林梨懵懵地赶忙以秒速整理了一下头发，扯下口罩，绷直了身体站在吴庸后侧方，扬起一个微笑。 斜拍面击球，一个漂亮的劈杀，对面腆着肚子的大叔如所有人预料中的一样，没能将球击回。 打出劈杀的瘦削大叔转身回头，视线从吴庸身上略过时，稍稍点了下头，然后看向林梨。 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林梨心里暗暗发苦：怎么感觉这个吴叔叔，比她爸林刚，还要严肃？ 然而吴东临那张老脸，忽然间笑开了，对旁边一起打羽毛球的伙伴说：“我儿子带女朋友回来了，我这个大厨得早点回去给他们做点好吃的，你们玩儿，过几天咱们再一起打。” 都是大院儿里看着吴庸长大的叔叔阿姨，见他回来，还带着女朋友，都热情的跟这两个小辈打招呼，夸林梨长得乖巧漂亮，吴庸有眼力有福气。 吴东临喜气洋洋地带着吴庸和林梨往家里走，林梨见他很亲切，一点儿没有方才打球时的肃穆杀气，大着胆子和他搭话。 “刚才叔叔说要给我们做好吃的，厨艺一定很好吧！介意我在旁边打个杂，顺便偷师吗？”哪怕心中胆怯，林梨还是表现得很大方。 吴庸敢肯定，他老爹只看到了林梨的笑容，而没有注意到她手指在微微发颤。 吴东临一边将钥匙插进门孔，一边笑容满面地说：“我当然不会介意了！还是女儿好啊，我家这小子就从来不会主动帮忙。” “不过，你今天估计是没机会的。” 林梨露出疑惑的神色。 此时门已开，吴庸还没进门，就朝里边喊：“妈，我们回来了！” 里边正剥着蒜的邹晴听到声音，手里的家伙事儿一放，急急就跑了出来。 “你们可算回来了，路上累坏了吧？快进来！” 她看向吴庸旁边的林梨，高兴地用手腕轻轻推带着人进屋：“你是小梨吧？长得真好，唉，我手上有蒜味儿，别给你身上沾到了。” “你们俩都去休息一下，洗个澡，出来就能吃上饭了。” 说明一下，川省似乎还真有个四〇四地质队，不过这里当然不是写的那里，只是随手扯了个编号进来，没想到还真有……麻烦小可爱们不要对号入座哟~ 351 邹晴的提醒 吴庸家的房子，是属于单位分配的，面积不算大，刚过一百坪。当年考虑到许多职工家庭，都得奉养老人、照顾孩子，所以只要成了家的，都是分的三室一厅。 吴庸爷爷奶奶走得早，外公外婆离世之前，也都有自己的住处，不愿来打扰儿孙的生活，只是偶尔过来小住，所以从前都保留着一间客房。 后来老人一一离世，客房没了作用，就把里边的床处理了，被改成了吴东临的书房。 这次吴庸带着女朋友回来，邹晴便找朋友借了张钢丝床铺在书房里，给儿子临时凑合着用。 至于林梨，当然是让她睡吴庸的房间了，总不能让人家一个女孩子，大老远的过来睡单人钢丝床吧？ 趁着吴东临上灶做饭，邹晴在厨房帮忙，吴庸领着林梨，在曾经只属于他的卧室安顿下来。 放下包，林梨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真的不用我去帮忙吗？” 以前在林家的时候，吴庸可是差不多每次都帮着择菜洗碗的。 虽然在来吴家之前，李曼珍叮嘱过她，第一次上门，别表现得太主动，得稍微有点做客的自觉。但她毕竟年轻，不太能领会到做母亲的苦心，只觉得表现得勤快点儿，更能招长辈喜欢。 “不用。”吴庸摇头道，“我家做饭，都是我爸妈一起，我妈备好菜，我爸上灶把控火候和味道。” “别看我爸刚才还在外面打球，估计这会儿，我妈早就把前期要准备的东西收拾妥当。” “你找好换洗衣服，就先去洗澡吧，应该快开饭了。” 厨房里，正如吴庸所说，邹晴早已做完准备工作，就等着吴东临炒菜出锅。 她眼睛盯着锅里的菜，一边喜形于色地，跟翻炒得正火热的吴东临说：“之前看儿子发过来的照片，还想着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个个用得一手好ps。没想到，还真长得这么漂亮，人也乖巧。” “你说，儿子是怎么跟人家认识的？” 吴东临将芡汁淋进锅里，炒肉挂上芡汁，色泽变得更加诱人。他最后翻了下勺，锅子上下几颠，炒匀后盛出装盘。 这一系列流畅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和邹晴聊天。 “你遗传得好呗，儿子像你。” 邹晴刚以为，吴东临想夸她，却又听见他说：“你不过这样，不也找到了我这么优秀的人当老公？” 邹晴满头黑线，果然她不应该对吴东临抱有期待——这个人，就只在她生气的时候，才会说两句能听的！ 对于他这种性格，邹晴早已习惯，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跟他生气。于是端起炒肉就要去饭厅，却听到开始着手下一道菜的吴东临说：“其实这次回来，我们儿子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样了，说不定会比你想象中更优秀。” 邹晴摇摇头，转身走向饭厅。 老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不是没有原因的。 人的性格和习惯一旦养成，很难再做出改变。 她一手带出来的儿子，她怎么会不知道他那咸鱼的个性？ 虽然不至于混成社会最底层，但要说能有多大出息，邹晴这个当妈的可不信。 反正也只希望孩子能平安顺遂，成不了栋梁就成不了栋梁吧，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快乐。 吴家夫妇俩配合起来效率很快，等林梨洗完澡出来，饭桌上已经摆了一桌子的菜。 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男朋友的爸妈，听着不大标准的普通话，林梨难免拘谨，哪怕没有表露出来，仍然挂着落落大方的微笑，但内心的忐忑却难以消除。 不过吴家夫妇都是外向型的人，特别是吴东临，因为地质队的考察任务，常年奔波在外，每每需要和不同地域、不同方言、不同民俗文化的人打交道。 就算没有像吴庸那样，在81576的帮助下，练成表情识别术，但长久以来的经验，也足以让他引导着饭桌上的话题走向，和老婆儿子打了一场漂亮的配合，让林梨渐渐放松下来。 晚上，见林梨洗漱好，跟大家说完晚安，回了卧室，刚才还一副“我也要休息了，好困啊”的模样的邹晴，突然一下精神抖擞，拽着吴庸去他们的主卧。 “电话里没仔细问你，现在说说吧，你是不是怕被我们催着去相亲，才找个女孩子来，跟我们演戏呢？” 虽然觉得自家儿子长相还不错，但就他这样，普通学历，没房没车，工作不稳定，家里没钱，咸鱼性格的小年轻，人家姑娘家境比他好，上的大学比他好，还没毕业就开始挣钱，还不是小钱，长得也不差，图他个什么呀？ “哪儿能啊！”吴庸叫冤，“我跟她在一起都小半年了，现在感觉关系稳定，才带回来给您二老过目的好吗？” “她完全是因为我性格好，才跟我在一起的，你怎么对你儿子这么不自信？” 吴东临跟在后面关上门，煞有介事地点头：“这话说得没错，对现在的小姑娘来说，你也就性格好这点能拿得出手了。” “……”邹晴不否认自家儿子很有耐心，不时也会有些让人暖心的举动，说不定还真有姑娘吃这一套。 但他那个咸鱼性格，在家从来是能躺着绝不坐着，高中毕业会考的时候，还有过因为睡过头，致使物理成绩为零，只能参加补考的光荣战绩。 邹晴严重怀疑，各方面条件都比儿子优越的女孩儿，能不能受得了他。 她正色道：“我不管你和她发展到了哪一步，将来有什么样的打算，但作为妈妈，一定要提醒你。” “无论你们现在的关系多好，但如果有一方比另一方的条件高出太多，在以后的生活里，矛盾就会同你们之间的差距成正比，并且很难消弭。” “我不是要阻止你和她在一起，只是很担心你将来的生活，可能发生比普通夫妻更多的争执。” “你真的做好准备，要和一个比你条件好的人，携手走下去了吗？” 352 脚感不对啊！ “妈，你太小看我了。”吴庸挑眉一笑，打开手机上的网银界面，指了指余额数字。 邹晴先是不以为意地一瞥，想着难道魔术师特别好挣钱，儿子已经存下十几二十万了？ 除掉他以前的存款，算下来，倒是比普通坐办公室的收入高些，但这个工作并不稳定，一时的收入可观，不能代表每年都能挣那么多钱，不足以作为说服她的理由。 然而当她看清了上面的数字，又仔细挨个儿数了一遍位数之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两百万！？” “当魔术师这么赚钱的？” 比起许多小说里的主角，动不动就是豪车别墅，几千万、上亿的资金流，吴庸这点存款，瞬间被秒成渣渣。 就是同现实中许多创业有成的年轻人相比，他这点也不算什么。 但大部分家境平凡的二十四五岁年轻人，都不会有那么多钱。 特别吴庸在前面二十四年，都呈现出咸鱼特有的姿态，熟悉的亲朋好友，都不认为，他会有很大的成就。 太久远的事情不敢说，至少近十年内，要是突然有人说，吴庸年入两百万，基本没人会相信。 这比他带林梨回家，要吓人多了好么！ 连已经感觉到吴庸有所改变的吴东临，都被惊了一下。 “看来你发展得不错嘛！”吴东临也凑到邹晴旁边，确认了一遍不是邹晴看错，然后饶有兴趣地问吴庸，“这就是你说的，往明星向发展的魔术师，以自身来打造ip？” 虽然这里的存款，一大半都是做81576的任务得来的，但这一部分收入，没办法向家人解释清楚，所以吴庸干脆都归结在了魔术表演所得当中。 他点点头：“八九年前，刘谦接连两次登上春晚，掀起了一阵魔术热潮。我记得那时候，班上好几个同学，都买了刘谦的魔术书。” “虽然相较巅峰时期，他已经沉寂下来，但‘刘谦’两个字，在当时的确成为了国内的第一大魔术ip，这就说明，我的目标有一定的可行性。” “现在主要是在s市和周边城市接单跑场，偶尔也会参演合适的电视剧，以此提高知名度。” “说起来我参演的第一部电视剧，也是由林梨写的小说改编的那部剧，近期应该就会在电视上播了，你们有兴趣可以看看。” 吴庸画的饼有些大，在避重就轻，只讲了一部分事实的情况下，夫妻俩都没怀疑儿子的话中有假。 毕竟两百万就摆在他们眼前的，不是吗？ “当然感兴趣了！”邹晴喜道，“什么时候，在哪个台播？我一定叫上朋友同时，给你们贡献收视率！” 之前没听吴庸说过，他参演电视剧的事儿，现在知道了，更是对吴庸的经济来源再无怀疑。 和父母说了《水袖》的开播日期，又说了参演《真实世界》的事，邹晴对于双方家庭差距的担忧，才减少了一部分。 她和吴东临，是没能给吴庸一个特别好的条件，但儿子居然破天荒的，自己开始争气了，这可比他带女朋友回来，还要让邹晴高兴。 吴东临比她想得要多一点。 儿子有所隐瞒，他看出来了。 不管做什么事情，哪有可能全部一帆风顺，像吴庸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好像一不小心，就被导演看中，参演电视剧；一不小心，就发现自己魔术天赋异禀，没要几个月就自学成才；一不小心，满世界需要魔术师的地方，都找到了吴庸，硬生生帮他在s市那一片打出了些小名声。 如果真那么简单，哪能等到吴庸来走这条路？ 遇到的阻碍一点不提，恐怕他所遇到的，都不是什么小困难。 不过，儿子不愿意说，他也无意去追问。 让老婆徒担心不说，作为一个成年人，本就应当自己去扛起责任，消化遇到的困难。 末了，欣喜过后的邹晴，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嘱吴庸：“你能有自己的事业是好事，但我可警告你啊，魔术这方面我不管，你去演电视剧，可不能像新闻里有些明星一样，搅合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知道了没？” “我的妈嘞，你就放心吧！你儿子什么样的，你还不知道？除去工作的时间，我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宅在家里，哪有闲心去搅那些浑水？再说了，我的主方向还是在魔术领域，演戏不过是辅助手段而已。” 吴庸打过包票，邹晴一想也是，这么懒的孩子，以前老为他的惫懒烦心，现在倒成了让她放心的一个特质。 太久没有见面，平日里虽然不时在电话里会聊几句，但哪里比得上面对面的交谈？ 一家三口聊了许久，邹晴和吴东临才把吴庸给放回去。 收拾好准备睡觉的时候，吴庸却突然发现，邹晴给他准备的单人钢丝床，铺是铺好了，可就是，少了个枕头。 再去找邹晴问枕头在哪儿，邹晴也是一脸懵圈。 她忘记把枕头拿出来了，怎么会？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打脸。 在主卧找了片刻，无果，邹晴说：“可能是在你卧室的衣柜里，现在小梨可能睡了，要不你用衣服垫着，将就一晚上呗。” “……” 吴庸还能说什么？这绝对是亲妈！ 被爸妈赶出主卧，吴庸想了想，用薇信给林梨发了条信息。 【睡了吗？】 虽然都被清洗过，散发着淡淡的洗衣粉味道，但初到吴家，枕着吴庸的枕头，睡着他的床，盖着他的被子，林梨辗转了几个睡姿都没睡着。 正刷着朋友圈，她就看到了吴庸的消息，于是秒回。 【还没有呢，怎么了？】 “砰砰砰”。 敲门声响，吴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梨，我妈把我枕头落在卧室里了，方便让我进来拿一下吗？” “好，稍等马上！”林梨没想到，她回复消息之后，吴庸居然会来敲门，慌忙起身。 大概是起来得急了些，脚跟一踩，竟然突兀地听到了一声闷响。 ？？？ 为什么……这个脚感不对啊！！ 林梨的表情霎时僵住，仿佛看到了十万匹羊驼，在一望无际的青青草原上，肆意狂奔。 353 踩塌事件 怎么办？ 脚底明显凹下去的一块，让林梨心慌不已，在她过去的人生中，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开门，还是不开？ 可是不开也混不过去啊！！！ “小梨？”吴庸在外面发出疑惑的声音，难道她在换衣服？ 几秒后，卧室的门终于被打开，林梨目光躲闪地站在门后：“让你久等了，快进来吧。” 吴庸走进卧室，视线在林梨身上以及卧室里的陈设之间打转，没有发现有哪里异常，但林梨的表情明显不对，肯定在隐瞒什么事。 从衣柜里找到枕头，吴庸抱了抱林梨，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那我回去睡啦，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在我家不用客气，当成自己家就好。” “那个……”在吴庸转身的瞬间，林梨终于憋不住了，叫住吴庸。 “嗯？”吴庸回头。 对于不小心踩塌了床板这件事，林梨实在难以启齿，于是拉着吴庸走到床边，把他的手放到了塌下去的地方。 “诶？”吴庸感受到了凹陷，掀起上面的褥子，就看到原本平整的床板，竟然裂开往下塌了一个凹槽。 林梨此时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好让自己钻进去。 第一次来男朋友家里，就把床踩塌什么的，简直太羞耻了好么！ 她不自觉地退到了墙边，一副做错事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模样，不敢去看吴庸，只用极细的声音解释：“刚才你叫我，可能是起来的时候踩重了一点……就，就这样了……” “噗——”吴庸彻底笑喷了。 一向温柔的林梨也恼了，心急如焚地说：“你还笑！不要那么大声啦，会吵到叔叔阿姨的！” “我们能不能趁他们睡了，先把床板弄好啊？” 要不是知道瞒不住，她连吴庸都不想告诉的好么！ 如果他们能在离开之前，悄悄把床板接好，或者换一块，还能在吴东临和邹晴那里保持好印象吧？ 然而吴庸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不可能的！” “家里好像还有几块木板，可以暂时垫一下，但是只有我爸知道放哪里的。想换一块床板的话，也不可能大半夜才买回来呀。” “好了，好了。”吴庸忍住了笑，将林梨拥进怀里，轻声安慰，“这床板是我爸妈结婚之前就在用的，年纪比我还大，用了那么久，也该退役了，没人会怪你的。” “再说了，要是不先补救一下，你今晚怎么睡？” 吴庸从小睡到大的床，也是单人床，本就不宽，被踩塌的位置，又是在比较中间的地方，不管怎么睡，都避不开。 这样凹下去一块，如何能睡得好？ 况且，若任由它这样，说不定一晚上过去，会塌得更厉害。 林梨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意，可一想到她这副模样的原因，又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她咬咬下唇，问：“我没事的，真的不能我们自己解决吗？” 比起这件事被吴庸爸妈知道，她宁愿睡得难受些。 “相信我，我爸妈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的。”吴庸摸摸林梨的头，不容分说地拉着她，到主卧室敲门。 林梨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拒绝，但既然吴庸说不可能绕过他爸妈处理好，她也别无他法。 吴庸把吴东临叫了出来，没说是什么事儿，直接领他去卧室看了，问能不能先用家里的小木板垫一下。 吴东临出来得一头雾水，而当他看到床板上的坑的时候，林梨注意到，他先是一愣，然后嘴角扬起一道若有若无的弧度。 吴庸却在旁边笑得欢实，直到感受到林梨一个劲地扯他衣角，才强忍下笑意。 从放置杂物的角落里，找出吴庸外公当年用剩的几块小木板，吴庸和吴东临父子俩齐上阵，鼓捣了快半个小时，才强行用小木板，垫在原本的床板下面，把坑洞和周围容易继续裂开的地方支撑起来。 这床板应当是年岁太久，又受了些潮气，在爷俩做紧急处理的时候，还被父子俩踩出几道裂缝，多了一个新坑，当然，最后都暂时填补好了。 林吴庸注意到林梨一直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看他俩忙活，于是在新坑洞出现的时候，假意感叹实则安慰道：“这床板是不行了，要是给我来睡，说不定上来就是一个坑！” 他的话让林梨稍微没那么难堪了点，可等床板做好急救措施，吴东临出去收拾用不上的木板时，吴庸又贱兮兮地凑到林梨面前。 “说真的，这床我从小睡到大都没事，你一来就塌了，在下实在佩服，佩服！” 林梨恼羞成怒，推着他的后背，把他赶出了卧室。 关上门，林梨脑海中，还盘旋着吴庸放声大笑的样子，还有吴东临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会儿吴叔叔回去，肯定也会和阿姨说这件事的吧？ 啊啊啊啊啊！！！ 简直是要疯的节奏！ 虽然事情已经发生，想再多也没用，但从这一晚开始，林梨总有种错觉，感觉吴家每一个人在看她的时候，笑容都是那么的意味深长。 还好吴东临和邹晴，都没像吴庸那样直接当面笑话她，否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吴家夫妇相处了。 现在嘛，只要没人提起，她就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嗯，把床板踩塌什么的，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身上呢？ 除开这件事，林梨第一次到吴家，感觉还不错。 白天，吴庸会带她去外面逛逛，看看他曾经上学的学校，指给她看以前经常去的网吧，带她去走被几十年树龄的梧桐“守护”的大街，看天空被梧桐光秃秃的枝干分裂的样子。 要是想吃什么当地的小吃，只要两人逛街的时候买好原料带回去，邹晴和吴东临就能给他们做出来。 据说，都是他俩年轻的时候，因为全国各地到处乱跑，并且跑的还总是人迹罕至的偏僻地方，才练出来的一手化腐朽为神奇的厨艺。 哪怕厨具、食材没那么完备，也总能想办法做出来。 …… …… ps： 祝大家中秋节团团圆圆，阖家幸福哟~ 感谢温逸之之之之之之之之之之的一张月票，以及没傻的两张月票支持~ 354 章节名吃月饼去了 其实对于邹晴和吴东临来说，未来儿媳踩塌床板这件事，它就不是个事儿，至多给大家添了些乐趣，不过他们也看出林梨是个脸皮薄的，因此没拿这事出来打趣。 对于这个准儿媳，他们基本是持认同态度的。 林梨送的礼物，也非常合二人的心意。 邹晴这个走哪儿去哪儿，都得带几条丝巾的人，自不必说。林梨给她的丝巾，是《水袖》版权敲定卖出的时候，她去魔都签合同，娱乐公司的负责人送的。上手就是冰凉丝滑的触感，图案还是用苏绣，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品相极佳。 而送给吴东临的琥珀，也让他这个在地质队里混了半辈子的人，颇为惊讶。特别是，在得知琥珀是林梨在海边捡到的之后。 “海漂料在琥珀里可是很少见的，这一块还是质地纯净的金琥珀，块头也不小，你们这运气，真是……”吴东临感慨不已，他走南闯北多年，听过的稀罕事不少，可在祖国南部的海边捡到琥珀的，还是头一回见。 要知道，即便世界上有波罗的海，这个著名的海珀产地，但在国内，还是以矿珀居多。地理环境的限制，让国人想开采本土海珀，比古人行蜀道更难。 吴东临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林梨带来的金海珀，犹豫了片刻后，去自己存放“藏品”的地方，拿出一块大约三公分长的柱状晶石，递给林梨。 “这个好看吗？”吴东临问。 林梨点点头，手中的柱状晶体大部分呈透亮的红色，如澄澈的红酒，一端有白色的半透明晶簇，两相辉映，美不胜收。 吴庸在一旁给林梨介绍：“这个是电气石，市面上又叫碧玺，是我爸去新姜出差的时候带回来的，不仅在那一堆‘收藏品’里价值最高，也是他最喜欢的一件。” 吴东临摩挲着手中的金海珀，又看了看他拿出的碧玺，对林梨说：“照理说，我作为长辈，不应该收你这么贵重又有纪念价值的礼物，但这块金海珀，我的确很喜欢，不想拂了你的心意。” “所以，这个我就收下了，但也不能白收你的。这块电气石，因为没有经过切割打磨，价格不好说，不过怎么也能和金海珀相当。又是红白双色，兆头也好，送给你正合适。” 林梨刚想要拒绝，就听到邹晴在一旁笑着拆穿吴东临：“什么不想拂她的心意，明明就是你那一堆破石头里没有琥珀这一种，才想贪人家的东西吧！” 邹晴挽过林梨的手，不给她说出拒绝的机会：“他那儿的电气石，可不止这一块，你就收着吧。” 虽然吴东临剩下的电气石，品相都不如这块，就好像同样是玉石，有价值百万千万的，也有几十块就能买到的一样。 当然了，吴家每个人，都不可能把这话说出来。 时间，就在恰然的日常中，平静地流淌，很快迎来了一年的最后一天，除夕。 吴庸的爷爷奶奶走得早，外公外婆也已经不在。前两年，吴庸在s市，忙于工作无法回家，就只有吴家夫妇俩自己过年。 今年儿子带着女朋友回来，虽然人不多，但总算让家里的年过得有人味儿，热闹了些。 夫妻俩更是提早准备了一大堆年货，像是吴庸爱吃的羊排、牛羊肚，大闸蟹，野生的河鱼，不仅是在年夜上，做了一桌子丰盛的大餐，后边的几天，天天都有新鲜好吃的食物。 在年节里，林梨原著，吴庸参演的电视剧《水袖》，也正式开播。 邹晴惊呼没看出儿子演技这么好之余，还将此事广为传播于亲朋好友之间。连带着，林梨这个吴家未来的儿媳，也第一次被大家所认识。 元宵节那天，仍然是在吴家过的。距离林梨开学还有一个多星期，按照原计划，还可以多玩儿几天，等春运完全过去，二人再启程回s市。 顺便，让林梨感受了一下，早晨起来，一家人一起包元宵的快乐。 在吴庸眼里，s市的习俗略为奇怪——冬至要包元宵吃，而元宵节，大概就和平常一样。 不吃元宵的元宵节，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还是川省这边，冬至吃羊肉，正月十五吃元宵，感觉要对些。 家里自己包的元宵，从糯米面到元宵馅，都是自己做的。 因为阳台上种了食用玫瑰，每年一到花期，邹晴就会将玫瑰摘下来，稍作清洗、晾干之后，和砂糖一起，用勺子搅拌均匀，做成玫瑰糖。 到正月里，加上去皮炒制过的碎花生，拌上少许猪油、芝麻粉，最后加入玫瑰糖，就能做成独特的玫瑰味元宵。 一口下去，不仅有花生的脆香，还有馥郁的玫瑰芬芳。 吴庸好久没能吃到老妈做的玫瑰汤圆，一口气吃了十几个乒乓球大小的元宵，邹晴看得既好笑，又有些担心儿子在外面吃不到好东西。 “悠着点儿，别一个劲莽吃，糯米做的东西，吃多了不消化。回头走的时候，把家里那瓶元宵馅带走，过去了也能自己做着吃。” 吴庸嘴里还塞着元宵，边点头，边冲邹晴竖起一个大拇指。 正说笑着，吴庸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等了几秒，咽下嘴里的东西，才接起电话。 “烨哥，什么事？” “电影？” “嗯，好好，谢谢啊，烨哥！” “一定一定，绝对不会耽搁！” “……” 结束通话，吴庸收起手机，对林梨和爸妈说：“我们回去的时间，可能得提前了。” “什么情况？”邹晴知道儿子这么说，肯定是工作上的事儿，但还是有些不满。 吴庸：“我之前认识了一个演员前辈，他跟我说，现在有个电影的选角，其中一个比较重要的配角，他认为我很合适，就跟导演推荐了，让我过两天就去试镜。” “所以，我们的机票得改签了。” 吴东临按住邹晴的手背，给她使了个眼神，把她挽留的话堵了回去，转头对儿子说：“那就去吧，趁着年轻，得好好珍惜每一次机会。” 355 章节名在回来的路上堵车了 魔都的新春，仍然是肃穆的严寒。 从南北方位来看，它处于我国的中部位置，因为临海，有着与s市如出一辙的湿冷，甚至温度更低，又没有北方的暖气，人们只能穿着厚厚的衣服，辛苦地抵御寒气。 《暗箱》剧组，因为众多工作人员挤在不大的房间里，人人都匆忙地处理着手上的工作，倒是没有外面的行人裹得那么臃肿，但也都套上了秋衣秋裤和毛衣。 唯独丁烨，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长袖t恤和牛仔裤，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真羡慕你。”身着厚厚羽绒服的顾吟安，想想早晨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比夏天宽了一大截的身形，再看看丁烨身上，薄薄的布料根本午饭完全遮掩的胸肌，暗自感叹这一次的男主角没选错人。 丁烨顺着他的目光，回落到自己身上，了然道：“只要勤加锻炼，体质上来了，自然不会怕冷。” “顾导，以后要和我一起晨练吗？” 顾吟安撇撇嘴，他不是没想过坚持锻炼，但一开始拍戏，整个作息都是乱的，忙到根本没时间保持锻炼。而每部戏拍完之后，又得忙着配合跑宣传，联系下一部戏什么的，作为一个高产导演，他比许多演员都还要忙：“算了，你这个男主角把身材保持好就行。” “对了，你给我推荐那个人呢？是不是也像你这样，外形条件那么好？” 丁烨回想了一下，一起住在秀岭园的时候，曾经见过的，吴庸的“一块腹肌”。 “长相身高还可以，不过他不怎么健身，肌肉线条肯定要差些，但是演技和应变能力都不错。” 顾吟安稍有些失望，不过既然是丁烨推荐的人，他相信，肯定是有其专长的，于是笑着说：“反正凌述这个角色，整部片子里都是西装革履的，只要他骨架长得好，肌肉线条差点就差点。最重要的，还是得待会儿考察考察他的演技。” 丁烨在演艺圈里，有一好一坏两个名声。 坏名声，自然是因为多重人格的缘故，给周围的人带来过许多困扰，以前更是爆出过，他因为跟制片人不和，而在剧组里打架，导致戏拍到一半被迫中途换人，自己蹲局子不说，还给剧组带来了重大的时间、经济损失。 但在患病的困扰下，这么多年下来，还能维持些许人脉，除了他演技的确老道惊艳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从崛起开始，从未停止过的，对新人的提携。 丁烨是个野路子，不像科班生那样，有同学、导师，同气连枝，相互扶持。也没有什么过硬的背景，能让他在圈子里所向披靡。 唯一能由他自己争取的，就是广结善缘，只要他遇上的新人有潜力，便不会吝惜机会，喜欢向交好的导演推荐他们。 至于对方能不能被导演看中，能不能一鸣惊人、青云直上，就不在他所关心的范围了。 有许多新人，并没有在他的推荐下成长起来，但同样也有很多，如今活跃在娱乐圈一线的演员、明星，曾经承过丁烨的情，受到过他的帮助。 对于他的套路，顾吟安已经很熟悉了。 丁烨推荐来的人，一定是有某方面的特质，或者专长。但最终能不能为他所用，还是得自己认真考量。 而在此时，丁烨和顾吟安正讨论的吴庸，已经坐到了等候室，翻看着刚发下的人设和剧本片段。 选角导演喊了两嗓子，成功收获所有人的注意：“人设和剧本，都按照你们要试镜的角色发给你们了，再过10分钟，试镜正式开始，叫到名字的人跟着我进去。” 她话音刚落，就有艺人质疑到：“只给10分钟看剧本揣摩人设的时间，对排在前面进去的人，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选角导演面无表情地回道：“觉得不公平，你可以回去。” 出声质疑的人顿时怏怏地缩回座位上坐好，等候室里顿时一片寂静。 吴庸没有被外界的干扰影响到，从拿到剧本开始，便完全沉浸其中。 这次的片子是个商战片，听丁烨说，是个年轻但高产的导演，正好撞上一个大公司想要进军影视业，砸重金在这部电影上，想要漂亮地打响头炮。 所以这次的片子，导演有经验，选角偏向实力，只定了一个流量小生，演不大出彩，全程只需要当花瓶的“主要配角”。制作、宣传也不缺钱，后期又能靠投资方的合作单位，把上映摊子铺开。 这一趟“顺风车”，惊动了差不多大半个娱乐圈的人。 丁烨推荐他来试镜的，“凌述”这个角色，虽然前半部分基本没什么戏份，一直处在打酱油的边缘，但在电影快结束的时候，有一个陡然的身份翻转，从反派那边唯唯诺诺的无存在感小弟，猛然揭露身份，成为主角阵营的第一大助攻，是潜伏在对手那边多年的商业间谍。 吴庸之前听丁烨大略地说了一下人设，感觉很讨喜，而且角色的前后反差，也会让观众印象深刻。如果能成功拿下这一角色，它将成为吴庸迄今为止，出演角色中最具影响力的一个。 这样的一个好机会，他实在舍不得放弃。 所以即使当时他还在老家陪爸妈、女朋友，在接到电话之后，便立刻改签了第二天的飞机，把林梨送回s市，然后马不停蹄地又飞来了魔都。 面对这样好的机会，作为参与游戏的人，需要做的，不过是弄清楚游戏规则，积极在其中得分，打倒其他人。 至于质疑游戏的公平性？ 等什么时候成为规则制定者的时候，再说吧！ 参与游戏的人，可没有资格提要求。 十分钟之后，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的，选角导演第一个叫到的人，就是刚才出言质疑剧组不公平的那一位。 他瞪大的双眼里，仿佛能够看见怒烧的火焰，似乎还想出声谩骂，被他的经纪人及时拉住，一脸郁气地跟着选角导演去了。 吴庸只是瞄了一眼，便继续低头揣摩剧本，思考怎样表现是最适合自己的方式。 刚才那个人，如果不能快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就算实力出众，恐怕也只会因为发挥失常而落选，不足以让吴庸多花心思注意。 感谢现场vxcgv、冰择天的月票支持~ 356 四郊多垒 “长枪短炮”架设完毕，这些镜头拍下的画面，都转接到了顾吟安面前的监视器屏幕中。 因为丁烨这个男角色已定，以往和顾吟安的关系也不错，“凌述”这个角色，又有他推荐的人要来试镜，于是搬了把椅子，就坐在顾吟安后面。 那边选角导演刚叫进来一个人，就有一个工作人员到顾吟安面前，对他说：“天晁那边，要我们在各个角色定下来之后，把演员名单和简历都发一份过去，最好还要附上海选、试镜时的视频。” 顾吟安顿时觉得十分头大：“试镜时的视频，基本上都不会留的好吗？又是那个少爷的要求？” 工作人员也是苦笑不已：“应该是他吧，我刚才也是这么回复的，但是对方说，之前的没有，没关系，从今天开始，所有入选的演员，都要留一份试镜时的视频。” “好吧好吧，要留就留吧……”顾吟安抚额，示意试镜开始。 对于凌述这个角色，整部片子里最出彩的地方，就是他上一秒还是敌对阵营的小弟，下一秒却违背了“上司”的命令，并且带着公司的机密信息，回到主角阵营的那一段。 在短短两分钟里，而且还是在现场，要一次性过，演好角色的前后转换，表现出前期的唯诺，以及后面展示出真实性格，以此对对手形成打击。这对于演员的演技，和在短时间内对剧本、人设的理解程度，都有着极高的要求。 而第一个进来的艺人，能看出他在极力让自己入戏，却因为没有控制好情绪，脸上表现出的表情，与眼神里潜藏的含义并不相同，看得人相当出戏。 还没等他表演完，顾吟安便打断他，让回去等通知了。 说是等通知，但双方都心知肚明是什么意思。 那个艺人面色低沉地走出去，经过等候室的时候，几个认识的艺人跟他打招呼，他也回应得很敷衍。 “怎么了，导演很严格吗？”一个与他相熟的小演员问。 他郁郁地回答：“还好吧，主要是，我签到时的编号本来是中间偏前，却突然被第一个叫进去，所以……要不然，这个角色对我来说，本来没什么难度的。” 他阴沉地瞥了一眼过来叫下一个人的选角导演，而人家却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他。 旁边一个演员，听不得这个浮躁的失败者说大话，冷嘲了一句：“就算你发挥出了最好水准，能拿下这个角色的可能性，一样趋近于零。” 本来被坑了一把，导致发挥失常的艺人心情就不好，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嘲讽，当下就跟他杠上了：“哟，敢说这种话，看来你的水平很高，或者有门路，这个角色已经被你收入囊中了？” 他故意大声地说出来，引起了整间屋子里的人注意，连吴庸，也留意到他们的争吵。 出言讽刺的演员，却不像他那样激动，反而平静地说：“这一屋子的人，实力雄厚的不知凡几。” “有活跃于剧院，话剧演员出身的张霖前辈，有刚出演过大火电视剧的钱邵宗前辈，等等等等，就是随便挑一个出来，你又能断言，你一定可以比人家厉害？” “我从来没说有把握拿这个角色，只是看不惯你那副‘要不是我发挥不好，哪里轮得上你们’的样子。” 他的话，既捧了屋子里的其他人，又把那个浮躁的艺人批了一通，搞得艺人恨不得扯一张封口胶，把他的嘴粘住。 因为刚才沉浸于剧本，后来注意力又放在了这一出闹剧上，吴庸竟没有发现，他裤兜里的手机，已经震动了好几次。 只见怒火中烧，又找不出对方漏洞的艺人，咬牙切齿地瞪着那演员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憋出两句话：“你要是真觉得人家厉害，这个角色没把握拿到，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抬杠吗？” “还是说，表现出有多崇敬前辈的样子，好让人家今后带带你？” 他的话说得难听，但那演员仍旧没什么表情，波澜不惊地回答：“没什么希望，就不能来参加试镜了吗？照你这么说，人终归都是要死的，还活着做什么？” “我拼尽了全力去争取，来这里也能见到比我优秀的演员，向他们学习，有什么不好？” 随着演员的反驳，那个浮躁的艺人，见一屋子的人看过来的眼神，都没多少善意，于是撂下一句“但愿你的演技比你口才更好”，便仓皇而逃。 连带着，先前与他有过交流的“朋友”，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不过，不管其他人如何，吴庸已经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 刚才的争端之中，除了看热闹，他还注意到了两个名字，话剧演员出身的张霖，以及参演过大火电视剧的演员，钱邵宗。 这两个人被单独点名，而屋子里其他人都没有表现出反对意见，那就说明，他们的确是这一屋子人里边，实力最高的一批。 钱邵宗，吴庸知道他，毕竟是现象级电视剧的男主角，现在又进军影坛。 他运气不好，一来就遇到痊愈后的丁烨复出，与这部电影的男主角失之交臂。而影片里，一直站在男主角身边的一号帮手，又被一个超级流量小生预定，况且那种不需要多少演技的角色，对他今后在影坛的发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所以凌述这个角色，就成了他的最优选择。 另一个张霖，吴庸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倒也不奇怪，毕竟人家是话剧演员，如果不是对话剧圈子比较熟悉，不知道也属正常。 不过，演艺圈中说，电影高于电视剧，话剧又高于电影，不是无的放矢。 电影和电视剧，毕竟都是事先拍摄好，可以多次拍摄，选择最好的视频保留，后续还能够通过剪辑、特效，为整部剧的呈现增色。 但话剧不行，道具、布景、光效、视角各方面都受到严重的限制，还不能ng，基本上就是凭演员自身的过硬实力，去撑起整场表演。 所以，一个当得起别人称呼“前辈”的话剧演员，他的演技肯定不会差。 吴庸想要在众多实力雄厚的对手中，夺得凌述这个角色，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357 危险的顺序 又一个演员被顾吟安打断表演，让他回去等消息。 等候室里的许多人，看着门口一个又一个面色沮丧地走出来，有庆幸，却也有惶恐。 庆幸暂时没有出现能达到导演及格线的人，但在同时，也为自己即将到来的试镜，感到忧心。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至少吴庸就没有一直关注着试镜出来的人是什么表情，而是仿佛闭目养神一般，安静地坐在墙边。 实际上，却是让81576摸清了试镜室里的摄像头位置，在纯白空间里模拟出来，然后一次次，不断地根据之前的想法表演、回放、再表演、再回放，借此弥补自身镜头感不足的弱项，也是用这种方式，去摸索调整出更好的表演方式。 除他以外，之前被“点名”的张霖和钱邵宗，也没有将其他人的表现看在眼里——关注别人，最终都是虚的，还是做好自己最重要。 他们明白这个道理，也有足以傲视众人的实力，能被他们划在同一阶层的人，这间屋子里，不出一手之数。 “下一个，钱邵宗老师。”从一开始，就直呼所有试镜演员名字的选角导演，第一次，在名字后面加了“老师”两个字，足以见得钱邵宗在娱乐圈的地位。 哪怕他过去从没有拍过电影。 在一群人的仰视之中，钱邵宗跟随选角导演，走出等候室，来到一众评审面前。 对钱邵宗这个视帝，丁烨有些好奇。 这个人是在他没落之后才崛起的，所以两人没什么交集。即便圈子里都认为电影比电视剧高级，但能拿下视帝的人，固然有他的本事。 包括顾吟安在内的一众导演、制片，也对钱邵宗颇有期待。 钱邵宗也的确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不管是他赋予角色的气质、台词、镜头感，以及对节奏的把控，都比先前的演员，要高出明显的一大截，成为第一个，顾吟安没有中途叫“卡”的演员。 在他表演结束后，顾吟安仍然是让他回去等消息，但这一次，却不同于之前面无表情地陈述，而是对着钱邵宗，挂上了一张笑脸。 看到钱邵宗出来，等候室里又跟炸了锅似的，纷纷关注他脸上的表情，猜测着试镜结果如何。 然而，钱邵宗一直摆着一副扑克脸，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下一位，张霖老师！”选角导演又来叫人了。 这次他表现得，比对钱邵宗更尊敬，不仅加了“老师”的尊称，还用了“一位”这个词。 哪怕普通民众对话剧的认知度不高，许多人甚至一生都没有到现场看过一场话剧表演。 但不可否认的是，由于它对演员的要求更高，更能锻炼和考验一个演员的演技，所以许多演艺圈的中流砥柱，甚至堪称演员天花板级别的老戏骨，都是话剧演员出身。 因此，张霖刚过30，便在话剧圈子里有着响当当的名头，被如此尊敬，一点儿也不为过。 这是所有人，对实力的尊重。 此时，另一边的顾吟安，兴趣盎然地翻看着手中的试镜演员简历。 当他看到下一个是张霖，而再下一个，正是丁烨推荐的吴庸时，转头对着丁烨调侃道：“看来你推荐的小朋友运气不大好啊！” “纵观全场，这两个人基本算得上是顶尖水准。你朋友排在他俩后面，等同于和最强劲的对手正面杠上了，到时候要是我不给他角色，你可不能怪我啊，只能怪他运气不好。” “要是排在他前后的，都是水平不怎么样的，说不定还能给我一种，他很有实力的错觉，现在嘛……难说喽！” 丁烨见过吴庸的演技，也曾多次和他做过这方面的探讨，对他的实力，有一定的认识。 虽然对他的演技有信心，但丁烨知道吴庸天生没什么镜头感，之前就针对这个，和他讨教过许多。 哪怕吴庸的演技与钱邵宗、张霖在伯仲之间，但仍有可能被镜头感拖了后脚，错失凌述这个角色。 张霖果然对得起众人对他的期待，他的表演张力，甚至比钱邵宗更胜一筹，引得评审席这边的几个副导演交口称赞。 看到这样的情况，原先除了表演外，就没露出不同表情的张霖，终于也浮出一丝笑意。 虽然掩饰得很好，但他进来之前，心中的忐忑，其实并不比其余试镜者少。他颇负盛名，演技得到绝大多数人的承认，如果今天《暗箱》剧组，找的是话剧演员，他不会有丝毫心虚。 但这次试镜，是他转型的首次试探，对他来说，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在镜头面前表演，对他这个经验颇丰的老演员，却是一件新鲜事儿。特别是排在他前边的，还是视帝钱邵宗，究竟能不能截下这个角色，不辱没了多年积攒下的名头，还是个未知数。 而表演完之后，评审席上的反应，比他预想得要好得多，怎么能让他不开心呢？ 张霖放下心中的包袱，走出试镜的房间，坐在顾吟安侧后方的丁烨，却从这位姑总导演的脸上，看出了几分纠结。 “看来顾导对张霖不大看好啊？”他问。 顾吟安的视线从已经无人入镜的监视器画面上移开，转头对丁烨和旁边的一个副导演说：“如果从我们在现场看的角度来说，张霖的表现张力，是要强过钱邵宗的，其他方面也和钱邵宗旗鼓相当。” “但是，如果从摄像头拍下来的画面看，他的表演，有些过力了。” “虽然只是一点点差距，但还是会让敏感的观众觉得出戏。另一方面，他的镜头感稍弱，即便一进房间，他就在不动声色地记机器的位置，表演过程中，也很努力地平衡着现场和拍摄的效果。” “不过，毕竟他演话剧已经习惯，你们发现了吗？他设计的细节当中，有两个很关键的小动作，并没有被机器捕捉到。” 旁边的副导演提出了不同意见：“很多演员的优秀镜头感，都不是与生俱来，而是通过大量的实战锻炼出来的，他现在这方面比较弱，不代表会一直弱下去。还有力度的把控也是，他能在话剧方面取得现在的成就，说明他是有通过学习和努力去达成目标的能力的。” 358 敲定角色 “《暗箱》可不是用来给他练镜头感的。”顾吟安直接打断了他。 “我不否认，以他的能力，或许能练出不输于许多优秀演员的镜头感。但没人能保证，他可以在《暗箱》正式开机前练出来。” “如果短时间内练不出来，难道要拿我们的电影，给他‘喂经验’？” 他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副导演也只能闭嘴。 听到他在镜头感方面要求得如此严格，本就对吴庸在这方面的薄弱而到担忧的丁烨，不由得为吴庸捏了把汗。 哪怕吴庸落选，对他来说只是件小事，但所有人都会希望，自己做的事情，不是无用功，他自然更愿意看到，吴庸因为他的推荐，而抓住这次机会，从此在演艺圈大放异彩。 试镜还在继续，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吴庸已经在选角导演的引导下走了进来。 他看到坐在顾吟安后面的丁烨，便朝他笑了笑，然而丁烨仍旧一副严肃相，表情全无。 看来刚才的两个人很强嘛！ 不过，他可不会怯场！ 吴庸向评审席上的众人欠身鞠躬，简单介绍了自己，然后开始表演。 这个房间布局，以及摄像机的位置，同81576在纯白空间中模拟的场景如出一辙。 虽然他的镜头感仍旧在一众演员当中，算是吊车尾的存在，但之前参演过两部剧，已然不是一开始那个，经常跑到镜头外的小辣鸡。 哪怕方才在纯白空间里演练的时间并不长，但基本的走位、设计的细节表现如何在镜头前清晰呈现出来，大致已做到心中有数，表演起来，自然从容流畅。 不管是现场，还是监视器里的画面，都不比前边任何一个试镜者差。 毕竟，他与那些试镜者最大的不同，就是在接81576派下的任务时，在现实中演戏的时候，绝没有重来的机会！必须在没有剪辑加持的情况下，骗过近在咫尺的人！ 吴庸参演的作品不多，但他演技方面受到的锻炼，绝不会比活跃在荧幕前的同龄演员要少！ 所谓没有ng的试镜，实则是他的主场！ 从他开始表演，丁烨便一直关注着监视器里的画面。看到机拍角度也发挥出了他应有的水准，甚至出乎丁烨的预料，他竟然在这样的压力之下，还表现得这么自然，悬起的心逐渐放下来。 不到5分钟的表演，从潜伏阶段的凌述，到达成目标，回到主角阵营，暴露出真性情。吴庸的表演很有层次感，节奏鲜明，设计的细节，更是让看到监视器画面才反应过来的顾吟安拍手称赞。 在他表演结束后，顾吟安第一次让选角导演暂停叫人进来，和吴庸聊了起来。 他看了看吴庸简历里的年龄，兴致盎然地问：“人设里没有写明凌述的实际年龄，但他潜伏在敌方阵营用的身份，年龄是32，比你的实际年龄大了七八岁。” “你深挖剧本和人设，给出了自己的理解，让观众认为，凌述本来的年纪要更年轻，只是为了取信敌方，并且让他们误以为凌述有着相当的专业技能及经验，才刻意扮得更加成熟。” “这是个很好的点，也为你的年龄做出了解释。” “但你是怎么做到，在演他处于潜伏阶段时看着显成熟，回归原本的阵营后，又似乎年轻了许多的？” 顾吟安问出了在座许多人都想问出的问题。 如果是在某部电影、电视剧里，看到演员出演比自己年长的角色，并且看起来的确更成熟或显老态，他们不会感到诧异。 有化妆术、后期加持，想做到这样并不困难。 但吴庸这可是现场！ 中间没有停顿，他的脸上也没有上妆！ 吴庸瞥见丁烨脸上的肃然被欣慰替代，知道自己的表现应当不比前面两个，被众人公认的种子选手差，心情放松之下，应对得更得体自如。 他微笑着解释道：“其实我用的方法很简单——人只要一憔悴，看着就容易显老态，但这种现象并不意味着，这个人真的衰老得这么快。” “只不过是因为气血不足导致脸色变差，再加上疲惫、心力交瘁，让人不能像平常那样，对面部肌肉有百分百的把控，整体呈现出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自然比正常的时候看着显老。” “虽然用这种方式，显老的同时也会被认为状态不佳，但凌述潜伏在敌对阵营时，本来就有高强度的工作，看上去疲惫一些也很正常。” “所以，我在等候室的时候，就把旁边的窗户隙了一条缝，一直对着冷风吹，让面色阴沉下来。再加上对面部肌肉的细微控制，就能在无妆的情况下，达成这样的效果。” 一个副导演恍然大悟：“然后，在表演的过程中，因为身体有了活动，加速血液流通，灰白的脸色就能很快恢复？” “就是这样。”吴庸点头。 顾吟安也露出了满意地笑容，照例让吴庸回去等消息。 却在他走后，回头问丁烨：“你真没提前给他看过我们的剧本，还有详细的人设？” 丁烨摇了摇头：“当然没有，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在旁边吗？除了这部片子的类型，以及凌述这个角色的重要程度，我可没有给他漏题，没必要。” 要知道，之前在秀岭园的时候，吴庸可是连他这个影帝都骗过去了的。如果不是人格融合，获得了所有副人格的记忆，还不知道会被骗多久。 “看来你对他很有信心嘛，不过实力的确很强，不愧是被你强烈推荐过来的人。”顾吟安知道丁烨的秉性，虽然以往有时候跳脱得厉害，一“入戏”就出不来，但他在这方面，一向不会说谎。既然说了没有泄题，那就定当没有。 丁烨一看顾吟安的表情，就知道截至现在为止，吴庸是他最属意的演员，于是也难得地笑了笑。 至于后面的试镜者嘛，不是针对他们，在吴庸、张霖、钱邵宗这个“死亡三人组”之后，有了用来做对比的参照，只会让评审们对他们更加挑剔。 果不其然，待所有参与试镜的人，都进来表演过，一堆人商讨完之后，顾吟安从一叠简历中，单独拿出了吴庸的那一份。 “就他吧，这个新人不错！把他的简历和今天的试镜视频给天晁那边发一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359 似曾相识 【您有一封新邮件。】 秦健一挑眉，直接从屏幕右下方点进去，打开《暗箱》剧组发过来的邮件。 刚从国外回来，陪着家里过完年，鉴于之前跑去掺和进十幺七重大案件，被老爹秦晁训了两句，严辞命令他在这段时间安分点儿，不要招惹是非。正巧秦晁要进军影视业，百无聊赖的秦健一，便对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天晁影业，以及第一部投资的商战电影《暗箱》，起了浓厚的兴趣。 略过没什么意义的公文式陈述，他直接打开附件，翻看起今天选出来的演员资料和试镜视频。 “吴庸？我记得钱邵宗也去参加试镜了啊，居然会输给一个新人？” 本来让剧组把选角结果和试镜视频发过来，无非是图个新鲜，却不料才第一天，发来的结果就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吴庸的简历不同于试镜这个角色的其他演员，能列出那么多参演过的作品，一张页面上，除了个人资料，就只有两个龙套角色。 秦健一皱皱眉，有些怀疑总导演顾吟安，是不是真的在认真做事。 他点开试镜的视频，认真看起来。 视频播放过程中，他的面部肌肉逐渐松活起来，却在视频播放到尾声的时候，皱了皱眉，将进度条拉到最开始，重新看了一遍。 这个人的脸，让他感觉似曾相识，他不奇怪。 人家简历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在电视剧《真实世界》中，扮演过魔术师k。那么，他们应当是打过照面的。 可让他费时费力去回看，便不是这个原因了。 他总觉得，这个吴庸，特别是在扮演凌述前期潜伏在敌方阵营的时候，一举一动，都给他一种浓浓的熟悉感。 如果只是打过照面，不该有这样强烈的感觉。 等等，不对！ 秦健一忽然之间，脑中灵光一闪。 毕竟是他差点就要出演的角色，虽然拒绝了剧组，但也仍旧会关注，在他之后，是谁取得了这个角色。 他记得，当时剧组那边告诉他的名字，可不是“吴庸”。 key的身份已经丢弃，他也不可能，再联系剧组询问详细情况。于是在网上查了查剧组的消息，才看到说，原本演key的演员，演到一半出了意外，只能临时换人。 “原来如此啊……” 可是，为什么这个人，总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呢？ 秦健一浏览着网页，没有在《真实世界》的相关信息中找到答案，于是又查了查吴庸的第一部剧，《水袖》。 可惜，仍然毫无所获。 这就有趣了——一个在他的记忆里，从未真正接触过，却让他感到熟悉的人？ 世界上的确有似曾相识、一见如故，有些人甚至从未见过，但第一次见面，就会让人觉得，仿佛是在梦中，或是前世遇见过一般，莫名地熟悉。 但秦健一敢肯定，他这次碰上的，绝不是这种情况！ 他一定在什么地方，或许是以某种特殊的方式，和这个叫“吴庸”的人，有过直接接触！ 就在秦健一陷入沉思的时候，参加完试镜，就近找了家火锅店，胡吃了一通，休息了一阵子，终于把之前在窗户边受冻的寒气驱赶出体内的吴庸，在拿出手机结账之时，才看到了81576给他发的信息。 付完帐，吴庸面色不渝地走出火锅店，叫了个车回旅馆。 一进房间，吴庸忙掏出工卡，质问81576：“key家里的公司，天晁，就是《暗箱》的主要投资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81576平静地回答：“在查到key真实身份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他的父亲，是天晁集团的创始人，秦晁。但你只是让我时刻跟踪key的动向，并没有要求，需要同时关注天晁的动作。” “这次key通过旗下的天晁影业，跟剧组产生联系，我第一时间就照你说的，把他的举动以信息的形式发送给你。” “在我的业务逻辑当中，我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吴庸一时语塞。 也怪他，在听到丁烨要推荐他来出演大制作电影里的重要角色时，没去关注过投资方的信息，只是听说有大公司注资，剧组不穷，实力很强，后期宣发也不会疲软。 出于对丁烨的信任，也没有想到天晁这个以互联网和电子产品为主业的集团，会突然来趟电影这潭水，他在没有做详细调查的情况下，就屁颠屁颠地过来了。 吴庸检讨过自己的大意，追问道：“剧组已经把我试镜的资料发过去了吗？有没有被key看到？” 81576：“他已经看过了，试镜视频还看了两遍，甚至在网上查了你前面两次参演的电视剧。” 吴庸：“……” “不过，我之前和他见面的时候，用的是‘林书’的样子，他应该也不会想到，我们是同一个人吧？” 对于吴庸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自语，81576不置可否：“他的房间没有摄像头，无法对他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等进行分析，我得不出结果。” “那他查过我的信息之后，有没有别的举动？”吴庸继续问。 “截至目前为止，他没有再动电脑，没有与外界联系，也没有离开居所。” 听到81576的回答，吴庸暂且将心放下。 如果key在他身上发现了什么端倪，不管是去求证，还是想办法解决后患，都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做。 担忧刚缓解了大半，就听到手机铃声响起，一看，竟是许久没有联系过的程晓樊。 “喂？” “吴庸吗？上次在a市，没能和你一起吃饭，今天我到s市了，要不你出来，我们把上次的约兑现了？” 即便知道程晓樊看不大，吴庸还是耸了耸肩：“但是，我现在正参加一个电影的试镜，人在魔都呢。” “你在魔都？试镜过了吗？能不能多玩几天？正好来帮我试验几个新桥段！”程晓樊一听到说吴庸在魔都，声音都高上去几度。 “怎么，你也要来魔都？” “我那叫回魔都！”程晓樊笑道，“我没说过吗？我老家就是魔都的。” “正巧，明天就要回去，到时候再去找你啊！” 360 安全卫士（大雾(/ω＼)） 努力了不一定能成功，但努力了就一定会获得成长。 只要不停地成长，哪怕运气再差，也不会碌碌无为。 更何况，吴庸还没有脸黑到入籍非洲。 试镜的第二天，他便接到了剧组的电话，通知他过去详谈，签订合同。 其他试镜凌述这个角色的试镜者，在接到落选通知的时候，都顺理成章地以为，角色被张霖，或者钱邵宗收入囊中。 而双双认为自己发挥得很好，以为拿到角色已经十拿九稳的张霖和钱邵宗，却很难相信这样的结果。 特别是在得知最后拿下角色的，竟然是一个他们从未注意过，在演艺圈默默无名的新人的时候。 他们怀疑过，是否像这部电影的名字一样，存在暗箱操作，但在查过吴庸的履历之后，即便对这个新人仍旧存在质疑，但都纷纷闭上了嘴。 如果他果真是走后门的，那么就不会去前面那两部电视剧里跑龙套了。 虽然这次的仍然是个配角，但其份量，可是要重上许多。至少，不会有人认为，凌述是个龙套。 离剧组正式开机，还有一小段时间。因为程晓樊的盛情邀请，吴庸便没有在这小半个月里跑回s市，而是在魔都程晓樊家的老房子里住下。 这还是在《喜笑颜开》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当程晓樊见到吴庸的时候，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上次你说瘦了几十斤，我还没觉得怎样！亲眼看了才知道，你这哪是瘦了啊！你是换了具身体吧！” 要不是五官中，还能看出些“胖小丑”的影子，程晓樊真会以为，是有人冒名顶替。 吴庸笑了笑：“不是有句话说，每个胖子都是潜力股！” 程晓樊忽然呆了一下，目光失焦，两三秒又恢复过来。 “说到胖子……我突然有个很好的想法！” “你说，我要是把自己喂胖，再拍一个以胖子为主角的默剧，效果会不会特别棒？毕竟胖子自带亲和力跟逗乐光环。” 吴庸大汗（ω?）。 把自己喂胖？这是把自己当牲口养呢？ “你打算在门口跟我讨论这个话题？反正咱们时间还很多，要不还是进去再慢慢说吧。” 程晓樊似乎才反应过来，让客人一直站在门口，的确不大妥当。 “这别墅是我爷爷买的，有四十几年历史了吧！只是在我出生之后，家里的重心便移向了贝京，全家人都搬了过去，这边的房子就空了下来。”程晓樊向吴庸介绍道。 “虽然很久没人住，但我妈一直有叫人来打扫，看着装潢、家具什么的，是复古了些，不过每一个角落都很干净，比你住在酒店，肯定要好很多。” “这里上去，楼梯口右手边第三间房，是为你准备的房间，两面墙都有窗户，采光通风特别好，是客房里最好的一间了。” “要是有需要洗的衣服，就放在浴室的脏衣篮里，每天早上，钟点工过来做完早餐，就会洗好晾出去。” “反正在生活方面，什么都不用担心，想要什么直说就是！不过，这段时间里，你可得帮我实验完善新桥段！” 面对要求如此质朴的程晓樊，吴庸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切磋交流，也是进步的关键要素之一嘛！ 即便他不走默剧演员的路子，但在表演这个大分类里，许多东西本来就是相通的。 于是乎，吴庸就在程晓樊家，过上了蹭吃蹭住的咸鱼生活。 当然，每天下午，他都在帮程晓樊实验一些新桥段，致力于为他的表演，编排一些操作较为简单，但效果不错的魔术进去。 就这样在一个舒适的节奏里度过了三天，在下午调整出一个新桥段，练过几次之后，程晓樊忽然对吴庸，发出了邀请。 “我准备这周末，在家里办一个茶话会，邀请几个朋友，来聊聊默剧和魔术的结合方式。” “希望你也能参加。” 吴庸点头：“ok，反正《暗箱》那边开拍还有十来天，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来凑凑热闹呗！” 今天份的“活动”结束，哪怕现在仍是春寒料峭之时，吴庸还是出了一身的毛毛汗。 一回到房间，便去客房的洗浴室里，放了一缸子热水，暖乎乎地泡了个澡。 要说程家的别墅是旧了点，但他家的卫生间，却一点儿不落当下潮流。 听程晓樊说，他家卫生间的格局，是当年去过扶桑的爷爷，坚持要这么做的。 在那个年代，国内的家庭，马桶、蹲厕、浴缸或者花洒，大多都是，全部挤在小小的卫生间里，没有做任何分离措施。 而人多地少，又有泡澡文化的扶桑就不同了，他们习惯在卫生间里，将洗浴部分和如厕部分分隔开，有的甚至连洗脸台也是分开的。 这样，在许多人挤在一套小房子里的时候，就不会因为有人在泡澡，没法上厕所，或者早晨有人上厕所的时候，耽误别人洗漱。 这种分离式的设计，被程晓樊的爷爷带了回来，家里的厕所，全都装了推拉门，把洗浴间和如厕的地方分隔开。 要是他的出租屋，也是这种设计该多好！ 就不用为洗澡前想开大而纠结了——反正就算开完大，只要推拉门一合上，洗浴间也闻不到一点儿臭味。 还有那个浴缸。 从到s市读大学开始，他都多久没泡过澡了！ 学校和出租屋就不说了，好几次去同学家里，发现这边普通家庭里，装了浴缸的占比，实在低得不忍直视。 虽然南方的夏天很长，炎热到不想泡澡，只想冲凉。但冬天也是很冷的好么！ 能在一天的疲惫和寒冷之后，将身体整个浸在温暖的水中，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吴庸不能理解，明明a省的人也很喜欢去泡温泉，但为什么，就不肯在家里装一个浴缸呢？ 温泉水是比自来水好，但温泉票贵啊！ 总的算下来，还是自家有个浴缸，方便又划算。 每天在程家，享受着寒冷季节里泡澡的快乐，吴庸暗想：等回了s市，他一定要在林梨家附近，租一套带浴缸的房子！ 感谢朕乃万物之灵的月票支持o（≧v≦）o 361 巧合还是阴谋 刚从浴室里出来，81576就告诉了吴庸一个另他不寒而栗的消息——程晓樊，联系了key！ 他不是说，跟key只是在婚礼上认识的吗？ 如果他以前跟吴庸说的是真的，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还与早该人间蒸发的key，有联系！？ 除非，程晓樊知道，key只是秦健一的假身份！ 那么，他邀请吴庸来小住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仿佛有一张看不见的巨网，笼罩在吴庸头上，压下一片阴霾，逐渐向他收束。 他连忙让81576，把程晓樊和秦家管家的通话录音放出来。 “……” “高伯伯，阿一回魔都了吗？” “这周六下午，我想在老房子这边办一个茶话会，想请阿一也过来，麻烦你帮忙转达一下。” “好的，那就麻烦你了！” “……” 程晓樊没有直接和key联系上，而是通过秦家的高管家，邀请他来参加茶话会。 81576调取了他的拨号记录，发现他在联系高管家之前，就打过两个号码。一个是秦健一曾经使用过的手机号，另一个，则是秦健一扮成key的时候用过的号码！ 在两个号都已停机的情况下，他才联系的高管家。并且，对于秦健一的号码被停用，没有提出一句疑问。 哪怕刚泡完澡，浑身的血液都受热水的影响而活跃畅通，但吴庸依然感觉到，从后脊梁窜上来一股阴森的寒意，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让81576，把程晓樊的信息，也收集了给他发一份，才发现，秦晁起家之时，便是受了程家的资助，所以，秦健一和程晓樊，本来就是认识的！ 大意了！ 吴庸之前查过秦家的事，还打过从秦晁的公司入手，查他们是否做过违法犯忌的事情，好一次性将key和他的后台都扳倒的主意。 不过一通查下来，在灰色边缘试探的次数倒不少，但想用这些，彻底扳倒天晁这个庞然大物，绕个圈子让key伏法，显然是不现实的。 因此，他没再在这个角度深入。 最主要的是，他竟然没想到，程晓樊的程家，就是当年资助秦晁，助力他一飞冲天的程家。 吴庸反省着自己的疏忽，思考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他去天晁投资的剧组面试，试镜视频被key看到，然后key除了查查他之前参演的作品，没对他展开调查。 但和key是老相识的程晓樊，不仅从前假装和key是新近认识的，现在还邀请key的真身——天晁集团的太子爷，秦健一，来家里参加茶话会。 是两人之间存在什么阴谋，还是仅仅是个巧合？ 他略一思索，问：“81576，除了key，程晓樊的茶话会，还邀请了哪些人？” “还有十几个混在魔术、默剧圈子里的人，有在圈子里小有名气的，也有他这几个月认识的新朋友，虽然名气还不显，但都颇具实力。”81576回答道，“他的邀请名单，包括被邀请人的资料，我都发了一份在你邮箱。” 吴庸打开邮件，因为他现在对魔术圈已经有相当的了解，里边好几个人的名字，他都听过。又看了81576提供的详细资料，要说茶话会来的都是同key一伙，或者像吴庸一样，对他有威胁的人，怎么都说不通。 所以，说不定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对吴庸说，他和“林书”的外貌、年龄，都有差距，就是自己的亲妈，又或者是林梨，都不可能认得出来，更何况是接触不多的key呢？ 他去查自己的信息，多半只是对这个打败了张霖和钱邵宗的新人感兴趣吧？ 至于程晓樊和key，吴庸来试镜之前，便已经让81576监视着秦健一，就连他手机的麦克风，都时刻保持着收音状态。 如果程晓樊的邀请，是因为秦健一看到试镜视频，而对他产生了怀疑，没道理81576会漏掉他们之间的交流。 想到这里，吴庸不禁笑了笑，似乎在一次又一次的事件之后，他的胆子比起从前，倒是大了不少。 换了过去，他大概会觉得，即便key没有从他身上察觉到问题，但还是不应该，同一个危险人物走得这样近。 但现在嘛……一次避开，两次避开，他总不可能因为概率极低的危险可能，就躲避一辈子吧？ 天晁已经开始进军娱乐产业，如果这次避开，如果在短时间内，他还是无法通过81576，搜集到能将秦健一治罪的证据。以后要是再遇上某部剧，由天晁投资，他是不是又得放弃机会避开？ 还有他打算着重发展的魔术，想要达成他梦想中的效果，必然得成名，想要成名，就必然会暴露在公众的目光下。 到时候，秦健一仍然可能会注意到他。 那他是不是，连魔术方面，也不能去参加国际上的大赛，只能被困一隅之地？ 吴庸躺倒在床上，看着因为年代久远，而呈现出浅浅米黄色的天花板，叹了口气。 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就在这里，静待事态发展，随机应变好了！ …… …… 周六，程晓樊往常都是在下午，和吴庸一起研究表演方式。但今天下午有茶话会，于是中午刚吃完饭，两人就一起到二楼，用会客厅临时改成的练功房里，完成每天的“功课”。 茶话会的时间定在两点半，吴庸在一点半的时候，便说回房间洗个澡，收拾一下，而程晓樊，则还想再研究一会儿。 洗澡嘛，动作快一点，不过几分钟的事儿，程晓樊才不想因为这些，耽误自己宝贵的时间呢！ 他把刚才和吴庸有不同看法的一小段表演，对着镜子用两种方式再表演了一遍，又调出摄像机里的视频，反复对比两种方式的优劣。 正纠结着，就听到钟点工来通报，说秦健一已经到了。 直接让钟点工将人带进了临时练功房，秦健一刚踏进来，就打量着四周说：“你家的人，就是比我家的念旧。这房子都四十几年了吧，还保持着我们小时候的样子，要不是你把这间会客室改了，我差点以为，回到了十几年前，来找你玩儿的时候。” 他瞥了眼旁边将他带进来的钟点工：“你们人都不住这里，还一直留着人打扫？” 感谢沐晨昂的两张月票支持~ 362 重逢 “那倒不是。”程晓樊笑着解释，“钟点工而已，平时这个点已经走了，晚饭前才会过来。今天不是要办茶会吗？所以让她留下来加几个小时班。” “倒是你，要不是和你从小就认识，家冠结婚那天，我还真认不出来，台上表演魔术的人是你！” “stop！”秦健一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正色道，“你答应过我，要分割开来看，这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两个人，唯一的交集点，不过是都和你认识。” 看着秦健一难得严肃起来的样子，程晓樊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收住了这个话题，转向另一边：“抱歉啊，没想到你来得那么早，我刚活动完，澡都没洗。” “要不，你先去客厅里坐坐，我让小菲给你上点红茶和芝士蛋糕，这可是为这次茶话会专门请师傅做的，味道一级棒！你稍等一下，我十分钟就下来。” 秦健一恢复了温文尔雅的姿态：“那就谢谢了，你慢慢来就好，不用着急。” 程晓樊回屋冲澡，秦健一被带到客厅，慢悠悠地吃着芝士蛋糕，品着红茶。 房间里的吴庸，此时也已经洗完澡，从洗浴间走出来。 虽然离茶话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但他也不好像平时一样，慢悠悠放水泡澡。 可才刚出来，就听81576说，秦健一已经来了。 “把他从进来起，手机收到的声音传过来。”吴庸戴上耳机，让81576快进播放。 听完秦健一和程晓樊的对话，吴庸从得知天晁是《暗箱》的投资方开始，就深扎进心底的隐忧，终于解除了一部分。 “看来，程晓樊把我们俩同时约过来，还真是一个巧合。” 至于秦健一是否对他产生了怀疑，只要去做一下直接接触，以吴庸目前在表情识别术方面的造诣，应该足以得到答案。 换了套稍带些正式感的衣服，吴庸便在程晓樊之前下楼，在秦健一旁边的沙发坐下。 “你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嘴上这么问，吴庸却已经坐下来。 秦健一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单从面部表情来看，甚至看不出半分讶异。 他耸耸肩，回答道：“当然，请坐。” 钟点工小菲对吴庸已经比较熟悉了，见他下来，不用吩咐，便主动去帮他端蛋糕、倒茶。 吴庸从坐下来，目光就一直没从秦健一身上移开。 此时缓缓开口道：“我总觉得……你好像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秦健一挑眉：“巧了，我也有这样的感觉，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分。” 他正想问吴庸，怎么会在程家，忽然听到吴庸一声惊叹：“对了，我想起来了！” “你和一个叫key的魔术师，长得真有几分相像！” 秦健一嘴角的弧度仍然上扬：“哦？既然是魔术师，要不然，也邀请他过来，我也想看看，和我长得像的人，是什么样子。” 吴庸有些遗憾地摊手：“我是上次试镜一部电视剧的时候看到他的，不过很可惜，没有和他交换联系方式。” “不过，他的悬浮魔术非常惊艳，说不定，晓樊本来就邀请了他，一会儿就能见到呢！” “希望如此吧。”秦健一抿嘴微笑，眸光里仿佛真的对吴庸的“说不定”，饱含着期待之色。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相互介绍自己，装得跟真不认识对方一样。 此时的吴庸，虽然保持着对秦健一的警惕，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外松内紧地和他对话，但总体来说，整个人仍旧处在“吴庸”的状态。 秦健一越和他聊，倒越觉得在看他的试镜视频时，产生的熟悉感，说不定真是自己的错觉。 而吴庸，内心也越发偏向于，相信秦健一没有发觉任何不对。 两人都在心里有了判断，话题也不再围绕着对方的身份打转，而是转到了专业领域，讨论起魔术表演中，引导观众情绪，下心理暗示的技巧。 程晓樊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讨论得热闹的场景。 他开心地扬起笑容。 早在a市的时候，他就想给吴庸和秦健一搭搭桥，让他们也成为朋友了。 不过这两个人，当时似乎都有事情要忙，才拖到了今天。 但从另一方面来看，让吴庸和秦健一相识，而不是key，似乎是更好，毕竟秦健一才是本来的他嘛！ 从小就知道，秦健一这个小伙伴爱找新鲜感，玩儿新花样，程晓樊倒没去深究，秦健一扮成key，究竟是想做什么。 在他看来，秦健一大概就是图新奇，想体验一下别样人生吧！ 程晓樊走上前，边在沙发上坐下，边打趣吴庸：“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下来了，我还以为你又要泡很久呢！” “我平时也没泡很久好吗？再说了，程大少爷亲自邀请，我怎么敢耽搁？”吴庸回道。 随着程晓樊到场，今天茶会邀请的客人，也陆续到来。 客厅里热闹起来，客人们三三两两地凑成一个个小团体，各自做着讨论。 吴庸也认识了几个新朋友，被他们拉到一边交流。 程晓樊和秦健一，本来和大家一样，在各个小团体中游荡，交流心得体会。 秦健一因为脱了key的身份，藏了拙，去哪里存在感都不强。 他注意着吴庸正脱不开身，而程晓樊去卫生间的时候，跟了上去。 “阿一？”程晓樊刚出卫生间，就看到秦健一走过来，于是笑着问，“今天的茶会怎么样？有没有得到什么启发？” 秦健一本就是为了和程晓樊单独说话，才跟过来的，自然不急着去厕所，欣然回道：“很不错，让我注意到了几个以往被忽略的角度，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长处，相互碰撞产生的火花，很漂亮。” 程晓樊不止是自己沉浸于默剧世界，无时无刻不想着优化、提高。他看到朋友能有所收获，同样露出了真挚的笑容。 秦健一又仿佛不经意地提了一嘴：“我最开始遇到的那个吴庸，他很有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从在客厅里看到吴庸，这个问题便萦绕在秦健一脑中。 他的熟悉感，究竟是不是错觉，他很想知道。 感谢冰择天的打赏（ω） 363 一月“暴重”的疑点 程晓樊不疑有他，很自然地回答：“我之前不是参加《喜笑颜开》的比赛嘛，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可惜，他本来是默剧演员，却中途退赛，跑去学魔术了。” “还记得去年国庆的时候，我找你帮忙当助演嘉宾吗？本来第一时间是想找他来帮忙，但他说要准备一个电视剧的试镜，来不了，所以我只能来麻烦下你。” 秦健一当然知道吴庸去试镜的是《真实世界》，随着最后一个疑问地解开，埋在他心中的阴影，逐渐散去。 然而就在这时，他又听程晓樊说：“吴庸的默剧不错，但他在魔术方面的天赋似乎更好，你们可以多交流交流。” “其实我觉得他最神奇的是，我和他在《喜笑颜开》遇到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大胖子，没想到这回见到，起码瘦下来了四五十斤！要是把这个蜕变过程，加速后搬到舞台上，肯定能惊到一大群观众！” “……” 程晓樊一说到表演的事情，就停不下来。 秦健一却没留意他后面说的什么，脑袋里盘旋过之前看到的吴庸的简历，以及在网络上查到的，他在《水袖》中，着一身长衫，略显清瘦的剧照。 “你和他在《喜笑颜开》遇到的时候，是几月份的事？”他急急打断程晓樊。 “诶？”不明白程晓樊为什么这么问，但仍旧算了算时间，回答道，“应该是6月初吧，怎么了？” 秦健一心下大振，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出分毫：“没事，就是想看看，他用了多久减下肥来的。” 又和程晓樊寒暄了几句，秦健一兀自去了卫生间。当独立空间中只剩下自己的时候，他脸上伪装的谦和笑容，全部化为冰寒。 虽然记不起每一个参加《真实世界》试镜的人是什么样子，但他能确定，当天试镜k的人中，绝对没有身材肥胖的。 如果说，6月到10月，有四个月的时间，能让吴庸拼了老命，减下四五十斤的重量，那么去年5月中旬开拍的《水袖》呢？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增重四五十斤？ 这个吴庸绝对有问题！ 秦健一自己就有一手漂亮的伪装技巧，这个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胖的吴庸，痩的吴庸，其中至少有一个，不是他的真实模样！ 虽然不知道吴庸伪装成其他样子的原因，但既然如此，他的熟悉感，便有很大的可能，并不是错觉！ 极有可能，是他和伪装过后的吴庸接触过！ 吴庸试镜《暗箱》时的视频画面，又从秦健一记忆中冒出来。 他试镜的角色凌述，潜伏在敌对阵营时，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加成熟的面容，他的行为举止，走路时的姿态，越想，就越让秦健一感到熟悉。 等等，凌述……林书！ 秦健一眉梢微挑。 虽然面容大相径庭，甚至连身材，也有些不大一样，但他们的气质，倒是颇为相似。 再想想林书接受委托时的条件，除了酬金，还要求要向他学习魔术……而吴庸，恰巧也是个正在摸索学习中的魔术师。 有意思，很有意思！ 秦健一勾起嘴角，正要拿出手机，给高管家打电话，却在点亮屏幕前，便止住了动作。 他还记得去年重阳节的那个晚上，响彻夕阳红疗养院的警报声。还有同样是那晚，他不过是给“林书”转了次帐，就立刻被查到绑定的手机号，并且打过来的事情。 如果吴庸和林书真的是同一个人，那么，最好是遵循他一贯的习惯，尽可能避免使用电子产品。 正是因为秦家从互联网产业起家，从小受到熏陶的秦健一，对网络、通讯这一块的信息安全，从来都抱有怀疑态度。 平常就习惯在有监控的时候，尽量走在监控死角或边缘容易被忽略的地方，手机号、各种社交平台的账号，更是马甲无数。 他就是不希望，自己的信息被其他人轻松获取。 甚至在现实中，也给自己准备了好几套马甲，方便在接触“新奇”事物的时候，保证“大号”的安全，与危险领域隔离开。 对于已经习惯，在这方面时刻注意的秦健一，到不是件困难的事情。 不过，如果能尽快把问题解决，当然就更好了。 秦健一收拾好心情，从卫生间回到客厅，再次找到程晓樊，借一步问他：“明天你有时间吗，介不介意我过来蹭一杯下午茶？” 程晓樊惊喜道：“当然不介意啦，我今天有了许多新想法，你明天要是过来，正好能和吴庸一起帮我看看！” “那就这么说定了。”秦健一笑道。 搞定了程晓樊这边，他仿佛没有从程晓樊的话里，察觉到吴庸身上的不妥之处一般，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投入到茶话会当中。 初春的阳光，早早便被夜幕压了下去。 包括秦健一在内，客人们都在晚饭前离开了，吴庸和程晓樊也草潦吃过晚饭回去休息，剩下钟点工小菲，还在厨房里收拾残局。 一回到房间，81576就把秦健一和程晓樊，在卫生间门口的谈话，一字不落地回放给吴庸听。 当听到秦健一问起，程晓樊是何时跟他遇见的时候，吴庸眉间皱成了个“川”字。 秦健一可是知道，他拍《水袖》的时候，身材是什么样的！ 这下，就算秦健一没把他和林书联系在一起，也肯定会起疑！ “他从这里离开之后，又做了什么？”吴庸问。 81576：“没有做什么，直接回了家。不过，他回家之后，手机就没带在身边，无法确定他做了什么。” 这也没办法，秦健一对手机、电脑这一类的电子产品，似乎都没什么依赖性，他家里空间又大，把手机扔在卧室，人不在旁边这种操作，倒也正常。 “保持关注，他之后有任何举动，都要立刻告诉我！” 吴庸决定再观望一下——他现在用的是真实身份，如果秦健一真的对他产生恶意，就算他能逃避一时，也不可能带着家人、爱人一起逃！ 那么，就只能静观其变，随机应对了！ 感谢温逸之之之之之之之之之之的2张月票支持~ 364 另有含义的试探 如果剧组里有一个人，什么都不懂，那一定是总导演；如果剧组里有一个人，什么都懂，那也一定是总导演。 总导演就像是一个封建王朝的帝皇，他可以是个成天只知道莺歌曼舞、不务正业的昏君，自然有下面的权臣，帮他分担政务，王朝自然会随着其惯性的移动而前进；他也可以是个高瞻远瞩、懂得运筹帷幄的明君，虽然会比昏君辛苦无数倍，但在他的励精图治下，王朝前进得将更稳、更快。 归结起来说，想要当一个好的总导演，那就是个劳碌辛苦的命。 《暗箱》还在筹备阶段，没有正式开拍，但顾吟安的活儿却没见得比拍戏的时候少。 这边敲演员敲档期，那边忙租借场地、服装，即便手下许多雄兵虎将，但总导演这个活儿，累就累在，哪怕许多事情不需要他亲自去做，却仍要做到心中有数。 一件两件也罢，整个剧组的事情混杂在一起，琐碎繁杂，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干下来的。 普通人有双休，就是没双休的，也有调休或者单休。而顾吟安，好不容易把周六的事情忙完，看了看，明天能休息半天，心情愉悦地准备回去冲个澡，就听见手机铃声又响起来。 “……” “什么？让明天先拍一组定妆照出来？现在还有角色没定演员，就是敲定下来的，人家在不在魔都还是另说，怎么可能今天通知，明天就让人家过来？” 那个天晁的公子哥，真的是受够他了，几天不整点幺蛾子出来就不舒服！ 顾吟安正想让工作人员回绝，却又听那边说，没有硬要剧组明天出所有定妆照，只是想先看看男主角的定妆效果，顺便的，让联系联系别的演员，如果有空，能赶过来，就干脆一起拍出来看看。 这么听起来，似乎还是可以稍稍妥协一下。 丁烨虽然是影帝，但毕竟前面得加个“曾经”，沉寂了这么多年，根本没有别的通告，就等着这部电影演好了，一鸣惊人。 所以，他反而成了一众演员里，最闲的那一个。 电影还没开拍，就经常跑来这边蹭饭，趁着零碎时间，两人一起聊聊角色，聊聊剧本。 要他明天过来拍定妆照，肯定是没问题的。 再想想天晁的巨额投资，还有在选角、筹备方面，除了时时刻刻都要知道剧组的工作状况和进度，偶尔整出点无伤大雅，也不会硬性要求的枝节，比起连选角、服装、道具都要插手的投资方，已经好太多了！ “那你们联系联系其他演员吧，还有摄影棚和服装，丁烨那边我去说。” 挂掉电话，顾吟安忧郁地叹了口气——看来明天，又是一点休息时间也没有了。 虽然秦健一注意到吴庸身上的端倪，开启了能与特工比肩的谨慎模式，甚至在没有被81576发现的情况下，让人查到了《真实世界》中的角色k，最初的演员人选并不是吴庸，而是原来那个演员出了车祸，才联系他顶上的事情。 不仅如此，因为当初被key和吴庸接连拒绝，当时打电话通知演员的那个艺人统筹，对这件事印象特别深。 这一讯息被秦健一知道后，林书和吴庸，在他心中的重合度又更高了许多。 但通过天晁影业，让剧组周日临时召集演员过来拍定妆照，这件事却无法遮掩住痕迹。 秦健一可以用别的办法引开吴庸，但他更想通过这一步来进行试探——如果吴庸真的是林书，那么，隐在他背后的力量，一定不会漏掉，是他让剧组临时召集演员这一点。 要是明天，明明就在魔都，没什么要紧事的吴庸，拒绝了剧组的请求，那么就基本可以判断，他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可能性，就是林书！ 秦健一自然会用别的办法来对付他！ 至于说，吴庸依照剧组的请求，去拍了定妆照？ 那之后的事情……就先看看他的运气吧！ 秦健一以天晁的名义，让《暗箱》剧组临时召集演员拍定妆照，这一举动，当然被81576告诉了吴庸，而吴庸，也接到了剧组打过来询问是否有空的电话。 “可以，我现在人就在魔都。” “下午几点？” “嗯，好的，再见。” 在这个电话打来之前，吴庸便已经做下决定——他会去。 若是现在不去，他身上的嫌疑只会更重。 而去剧组拍定妆照，会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并不大。 毕竟《暗箱》是天晁投资的电影，如果在筹拍期间，就闹出被选定的演员，在剧组出事的负面消息，对剧组来说，将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按照key的性格，他更喜欢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行事，而非冒然冲动。 不过，秦健一绕这么个弯子把他支开，到底想做什么，吴庸却只能到时候再看了。 他可不相信，秦健一此举，只是为了试探。 于是乎，周日的下午，两点钟刚过，吴庸向程晓樊打了声招呼，从他那里借了把车钥匙，裹好大衣，跨出门，走入初春的寒气中。 秦健一的车刚好停在了别墅外面，他下车，朝吴庸笑着挥了挥手。 “这是要去哪里？不和我们坐一会儿，聊聊天吗？”他明知故问。 吴庸也揣着明白装糊涂，耸了耸肩：“没办法，也不知道是哪个脑抽了，临时叫演员去剧组拍定妆照，像我这种小人物，只能乖乖配合咯。” “那还真是辛苦了。”秦健一仿佛不知道吴庸在骂他一样，面色丝毫不变。 他悠然走进程家别墅，吴庸也启动了车子，离开别墅区。 “车内无窃听、监控。”81576向吴庸通报。 “把秦健一手机收到的声音传过来。” 对81576下达完指令，吴庸一边开车，一边听着程家别墅里的动静。 似乎秦健一刚进去，就被程晓樊拉去了临时练功房，热火朝天地做着讨论。直到吴庸把车开到剧组，两人也没有聊别的话题。 “时刻关注他们的聊天内容，只要有聊到别的东西，一定要马上通知我。”吴庸停好车，吩咐完，带上蓝牙耳机，打开车门。 365 调虎离山 鉴于上次来试镜的时候，因为不曾留意手机，而没有及时收到81576发来的消息，这回来拍定妆照，吴庸便每隔一小段时间，就拿手机出来看一次。 化妆师刚在他脸上扑上定妆粉，吴庸就又从衣兜里取出手机。 旁边正在整理领带的丁烨瞥见，疑惑地问：“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剧组的临时安排耽误了？” 对于天晁那位公子哥的任性，丁烨早听顾吟安说过，不过这次应该是跟每个演员都说过，不强求。要是真有别的重要事情，可以之后等选角都定下了，再跟大部队一起拍嘛。 吴庸瞟了一眼空荡荡的通知栏，并没有新消息。 他若无其事地对丁烨笑道：“没事，就是有个朋友说要跟我联系，所以随时看着点儿。” 《暗箱》的年代背景就是现代，服装造型不复杂，多半都是比较正式的皮鞋、西装或是衬衫，妆也淡，花费的时间，基本都是用在打理出符合人物身份个性的发型上。 除了丁烨和吴庸，响应剧组临时召集的，只有两个配角，都是男演员。 没用多久，定妆照便拍完了。 摄影师还在念叨，这次因为角色不齐，只能给这四个演员拍单人照，等下次，他们还得过来上好妆，和剧中其他角色一起，拍几组合照。 搞定收工，丁烨正想约这次来拍定妆照的演员，还有化妆、造型、以及摄影师和导演一起出去吃个饭，好好放松一下，就看到吴庸坐在角落里，盯着手机屏幕皱眉头。 “怎么，你朋友还没跟你联系？女朋友？” “那不能，我和我女朋友感情好着呢！下次要是有机会，我带她过来和你认识认识，她还是写小说的，我参演的第一部电视剧，就是她的小说改编的剧本。”想起林梨浅笑时的小酒窝，吴庸笑容一扬，打开了晒妹模式的开关。 “停停停，不带你这么打击我这个大龄单身狗的，你的糖我不吃！就说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吃饭吧？” 吴庸带着遗憾的神色回答：“可惜了，我朋友有点事情，我今天得早些走，你们玩儿得开心！” “行，那下次再一起吃饭。”丁烨拍拍他的肩，去招呼其他人。 吴庸也卸了妆换好衣服，急匆匆开车往程家别墅赶。 就在他拍照的时候，81576传来信息，说秦健一在别墅里开了信号屏蔽器，现在完全无法获知，别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健一想做什么？ 吴庸无从得知，他只能尽可能快的，赶紧回去！ 虽然，从理论上分析，秦健一不会对程晓樊不利，至少，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地下手。 但key的思路，吴庸也只是有一点浅薄的认识，并不曾深入了解。这个为了好玩，就能帮着人体器官贩卖团伙搞“货源”的家伙，说不定真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呢？ 周日不存在上下班高峰期，但此时正好在饭点，出行的人不比下班高峰期少多少，魔都又是人口密度相当大的城市，堵得吴庸恨不能长出一对翅膀，直接飞回去！ 往前挪了一小截，又堵住了。 吴庸看着一会儿一变的时间，心一点点往下沉。 “信号屏蔽被解除了。”81576忽然说。 紧接着，吴庸的手机铃声响起，打过来的，正是程晓樊的号码。 “晓樊？”吴庸沉声问。 程晓樊欢快的声音从耳机中传出：“阿庸，阿一说要带我去认识几个朋友，所以今晚不回家吃饭了，我让小菲留在家里给你做饭，到时候别等我了啊！” “诶，出去吃饭都不带我，也太不仗义了吧？”吴庸故意说。 换了平时，他当然不会这样失礼，但为了搞清楚，秦健一屏蔽信号的目的，他只能厚一次脸皮。 程晓樊听他这么说，是有些觉得，把客人一个人扔在家里，好像有些不大地道，但秦健一在旁边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今晚不能带吴庸去，他也只能抱歉地对吴庸说：“不好意思啊，听阿一说，今晚除了几个新朋友，基本都是我们俩的共同朋友，不大方便带你过来。” “明天，我再请你去吃本帮菜，怎么样？” 话都说到了这一步，况且他们现在到了室外，81576已经传回了路面监控，时刻确定着他们的位置和状况，吴庸只能说：“那好吧，你们玩儿得开心。” 今天也真是撞邪了，一小段时间里面，这句话他就说了两次。 通话结束，吴庸仍然一直关注着程晓樊和秦健一的去向。 秦健一应该没有骗程晓樊，他们去的地方，的确是一个需要预定的私房菜馆，在店家那边预留的名字，并不是秦健一这伙人中的任何一个，估计是截了谁的道。 吴庸到程家别墅将车停好的时候，那边已经开始觥筹交错，吃上喝上了。 他悬着的心渐渐放下来，看来，秦健一确实没打算碰程晓樊，但今晚把程晓樊支开，又是个什么缘由？ 程家别墅的灯依然亮着，想必是钟点工小菲，在等他回去。 这个小菲的背景，吴庸已经查过，应该同秦健一没什么交集。 在得知秦健一带着程晓樊出去之后，他让81576把小菲，也列入了监察目标，从对她手机的监视情况来看，程晓樊出去以后，她应该是在刷小视频，看得不亦乐乎。 吴庸下车，丝缕寒意让他因为长时间思考而略微发热的大脑，稍稍舒服了些。 他晃晃脑袋，把那些杂乱无章的，还无法找到跟脚的猜测甩开，定下心，走进别墅。 光凭在屋子外面想，怎么也想不出秦健一的用意，和他方才做过什么事。 但既然把程晓樊支开，他的后手，应该就留在这栋别墅里。 只要亲自进去看看，一切都将明了。 开门声，让坐在沙发上玩儿手机的小菲，像弹簧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站得笔直，手机则按下电源键，顺手往围裙的口袋里一塞。 “吴先生回来了，我现在就去给您做晚饭。” 她笑着微微欠身，走进厨房。 晚饭呐……吴庸望着她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感谢郑狗蛋儿、默♀猪猪的月票支持~ 366 杀机 在吴庸回来之前，小菲便已经把前期准备做好，现在就是把备好的菜炒一炒，把炖的汤盛出来，很快就把晚饭端上桌来。 “麻烦你了，你早些回去吧，不然太晚了，女孩子孤身一人不安全。” 把小菲送走，吴庸坐到饭桌前，瞪着一桌子菜发了半天呆，最后还是决定，打外卖电话叫一份披萨。 虽然感觉秦健一对食物动手脚的几率很低，但他仍然不想冒险。 外卖过来这段时间，他把程家别墅里，除了几间主人家卧房之外的地方，基本检查了个遍。 秦健一在程家打开信号干扰器的时间不算太长，更何况有程晓樊在家里，他不可能做什么特别容易被发现的动作。 至于摄像头、窃听器一类，在进屋的时候，81576便已经排查过，完全没有这种东西。 吴庸又去查过电闸、煤气，似乎都没有问题。 所以说，秦健一到底做了什么？ 吴庸走到程晓樊给他安排的卧室门口，开门之前，从上方的门缝里，取下两根短发。 所以说，秦健一没进来过？ 即便走之前设置的小标记还在，但吴庸进房间的时候，仍然保持着警惕。 因为是借住，屋子里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一眼便能尽收眼底。 而里边的一切，似乎都同他离开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将椅子搬到窗边，取下藏在窗帘后面，用封口胶贴在紧挨着窗帘滑轮下方的手机，看了看里边的拍摄视频文件，果然空空如也。 卧室的窗帘有两层，一层是轻薄如纱，用来挡住外面的视线，却能投进光线的薄窗帘，一层是遮光性很强的厚窗帘。 吴庸原本的设置，是将手机贴在高处，紧贴窗帘滑轮，靠近墙角那边的墙上，用厚窗帘遮住手机大部分机身，只露出有摄像头那一公分左右的位置，然后再将薄窗帘稍微拉过来一点，将手机整个挡住。 最后，在镜头的地方剪了一个小洞，方便拍摄。 他本来打算，如果从秦健一的定位和收声情况，判断出秦健一进了他的卧室，就让81576打开摄像功能，把屋里的情况拍下来。 这是他在短时间内，想到的最简单办法。 微型摄像头一类的，即便他在半天内买到了，也不好在程家安装。 但没想到，秦健一竟然直接用信号干扰器，扰乱了附近所有手机的信号。81576的指令，自然也无法发出。 好在，除了拍视频之外，这部贴在墙上的手机，还预先设置了一条指令。 吴庸打开相册，手指向上滑动，迅速在一片无人卧室的照片中，找到了一张与其他不同的。 他在离开前，除了让81576见机拍摄之外，还让81576给手机设置了一条，每隔十分钟，自动拍照保存的指令。 而那张和其他照片不同的，正是在秦健一使用信号干扰器期间拍摄。 照片上，屋子里东西，都呆在自己本来的位置，但卧室连带的卫生间门，却是打开的。 有一个人，正在往里面走。 照片只拍到了他走进门的瞬间，能看到黑色的西裤，和客人使用的拖鞋——哪怕不能看到脸，他的身份也已经明了。 吴庸可不认为，秦健一费这么大劲，只是为了来他房间借一下厕所。 他倒要看看，秦健一到底给他留了什么“惊喜”！ 被时光侵蚀为米白色的地砖，表面是略有波纹的磨砂，走在上边十分稳当。洗脸台、光洁的镜子、脏衣篮、马桶，吴庸仔细检查过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他也想像不出，秦健一能在这些东西上面做什么文章。 直到拉开推拉门，目光落在洗浴间一处的时候，吴庸有了明悟。 他记得程晓樊说过，程家老爷子走了好些年了。自打他走了以后，程家别墅里的东西就没怎么动过，因为程晓樊的父亲说，想保留老爷子在世时的感觉。 左右程家人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时间，都不在这里住，维持原样，只是请人打扫维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因此，洗浴间的热水，全是由里边的烟道式燃气热水器供给。 那热水器，就挂在洗浴间的墙上，方便洗澡的时候调节温度。上方连着一根大约十公分直径的铝制烟道管，通向专为排放燃烧废气，而在墙壁上打的洞口。 吴庸从卧室里搬了把椅子，踩上去，细细将烟道管检查了一通。 果不其然，在其靠近墙壁的侧面，发现了好几条，细微到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的缝隙。 吴庸眯起眼，想起昨天茶话会开始之前，程晓樊刚下来的时候，打趣他当天竟然没有泡澡的话。 ——秦健一，是想置他于死地！ 客房带的卫生间很大，但因为是分离式的设计，洗澡时推拉门一关，就成了一个狭小的密闭空间。 如果只是淋浴，几分钟、十几分钟就出去，可能秦健一的阴谋不会得逞。但若是吴庸按照往日的习惯，泡上一会儿呢？ 哪怕他泡澡的时间不长，但在放热水的过程中，空间里已经积攒了许多一氧化碳，仍然足够取他性命！ 而秦健一，凭他的谨慎，不惜使用信号干扰器，连吴庸在门缝上设置的小标记都能察觉到。吴庸不相信，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不会带上手套，为警方留下线索。 至于铝制的烟道管上的缝隙，虽然它不像铁制品一样，容易生锈，但因为年代久远，受了氧化，质地变得很脆，被轻轻碰到一下就有了裂痕，也说得通。 要是再有秦健一，通过走官面的关系，从高层绕着圈子给点影响，让警方草草结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吴庸仿佛能看到，秦健一对着他，扬起一个看似彬彬有礼，实则暗藏杀心的笑容。 他此刻哪里还能存着侥幸心理？ 面色越来越暗，狭小的空间，更让他感觉到压抑。 一阵铃声响起，惊得吴庸从胡思乱想中回到现实。 “我的外卖？” “披萨吗？” “好的，我马上来开门。” 洗浴间的推拉门被合上，静静的，被吴庸落在身后。 367 嚣张的道歉 如果不是秦健一非拉着他过来，程晓樊可不大愿意参加这种饭局。 小的时候，还多少有些共同话题，年纪越大，他在公子哥儿的圈子里就越找不到聊得来的。 看他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聊经济、聊投资、聊豪车配置、聊名酒和女人。程晓樊不是对这些一窍不通，哪怕并不感兴趣，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硬要聊的话，他也能混进他们当中，伪装成差不多的模样。 但那样太累了，他志不在此，打小就和大部分公子哥儿玩不到一起，也就秦健一是个例外。 不过，严格来说，他和秦健一认识的时候，秦健一还不是公子哥，最多算是中产阶层家的孩子。 然而，不过短短十几年，秦家便已成长为互联网巨鳄，不管是从经济方面，还是从社会影响来看，都甩开了程家一个量级。 当年秦健一只能跟着程晓樊，才能混到这群公子哥中间玩儿，即便这些孩子大多数都有良好的教养，不会把鄙夷挂在嘴边，但只要稍有些眼力的人，都能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那掩饰得并不好的排斥。 更有甚者，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譬如梁斐，那个家里靠倒卖起家，从他爹那一代暴富的小子，对于秦健一的轻蔑，从来不加掩饰。 每次一看到他跟着程晓樊过来，就直言秦健一是跟屁虫，脸皮比城墙拐角还要厚的穷鬼，叫程晓樊不要拉低他们这个小团体的档次。 是以，程晓樊就更少参与到这群人当中了——好不容易来了个能和他玩得好的小伙伴，他才不管秦健一家里是有钱还是没钱呢！ 直到互联网的大风吹起，风口浪尖上的秦家乘风直上，这伙人才变了态度。 不过嘛，沉迷在自己世界里的程晓樊，还真抽不出时间来跟他们打交道，反倒是秦健一，似乎一点也不记恨从前受过的冷遇，和他们一起玩儿的时间，轻松反超了程晓樊。 程晓樊问过秦健一，难道不会觉得那些人讨厌吗？ 那时秦健一带着浅笑回答：本来就是不在意的人，谈何喜欢讨厌？ 程晓樊想了想，如果真的是无所谓的人，他是懒得去理会的，妄谈和他觉得无所谓的人继续打交道。 更何况，若是换做他站在秦健一的位置上，即便轻视他的，是人生中并不重要的人，他还是会讨厌。 要想像秦健一那样，毫无芥蒂地和他们和睦相处，除非是因为默剧而对他们有所求。 那么秦健一呢？ 他所求的，又是什么？ 就算两家私交不错，他和秦健一相处过不少时间，但程晓樊仍然看不清，秦健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很聪明，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哪怕是在默剧这一领域，程晓樊敢保证，如果秦健一付出和他相同的时间和精力，其成就绝对在他之上，成为一代大师。 但秦健一的心，从未定下来过。 魔术、默剧、赛车、跳伞……不知道他的兴趣爱好究竟是什么，他的处世之道，也让人捉摸不透。 程晓樊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发小。 又或许，除了秦健一自己，世界上再没有人了解他了吧！ 饭局还在继续，程晓樊却一直处于半神游状态，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旁边的秦健一搭着话。 至于饭桌上的其他人，他更是没怎么注意。 几巡酒过后，众人都变得更加放松，那个以莽和二闻名的梁斐，还给秦健一敬了酒，为他从前的轻视道歉。 “阿一，听晓樊这么叫你，我也跟着叫，没问题吧？”梁斐虽然二愣子，甚至到现在，也没正视秦健一几分，但毕竟不是小时候那个孩子，在他爹的耳提面命之下，多少懂了点人情世故。 “阿一，以前是我不对，跟你说的话太难听，我道歉，这杯酒敬你！” 他仰头将二钱的白酒杯倒了个空，还嫌杯子太小，喝得不够过瘾，干脆将面前的茶杯倒空，盛上满满一杯高度白酒，向秦健一举杯。 “我干了，你随意。” 他咕噜咕噜将茶杯倒了个干净，“嘭”地一声，倒盖在桌面上。 看上去诚意十足，可惜梁斐本身就是个莽货，好不容易被他爹拗回来一点，被酒劲一冲，又忘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只见他满面红光地将衣领扯开了些，打了个酒嗝，惹得边上的两位大少爷，眼底划过一道嫌弃之色。 “秦健一，啊不，阿一！” “我今天可是诚心诚意地道歉了，是，我不该看不起你！可以前的事情吧，他还真就不能怪我！” “你想想，那时候你家里是什么情况，我们这些人家里又是什么情况？没得比嘛，是不是？” “可谁他玛能想到，你们秦家就是那个什么猪，被吹上天了呢！” 秦健一脸上的神色不变，程晓樊却听不过去了，在旁边插了一句：“人家那是说，站在互联网的风口浪尖上，猪都可以飞上天。” 梁斐不以为意地撇撇嘴：“那不还是猪嘛？” 程晓樊一向不怎么会说话，被猛地一堵，一时间竟没将想说的话在脑袋里组织好，憋了个大红脸。 他正要站起来反驳梁斐的话，就被旁边的秦健一拉了一把。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秦健一安抚地拍了拍程晓樊的肩，微笑着和包间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到外面的小阳台去接电话。 被秦健一这么一打断，两人的气焰一滞，双双偃旗息鼓，坐了回去。 而秦健一，刚才在包厢里还笑得如沐春风，此时听到从卫星电话中传来的消息，虽然笑容依旧，却逐渐失去了温度。 “少爷，目标打了一辆去往市区的车，三分钟前进入别墅区。现在目标正拖着旅行箱，背着背包站在程家门口等车。” 秦健一冷声问：“问过司机是去哪里的吗？” “问了，目的地是d区的皇瓜广场。” “盯紧。”秦健一思索片刻，透过窗户看向屋子里，在酒精的作用下正眉飞色舞的梁斐，嘴角微微上翘。 368 两路并行 “小兄弟，我还是头一回载这个别墅区里的客人呢，你们这儿管得真严。”吴庸刚上车坐定，就听到司机如此感叹。 “怎么说？”他问。 司机感慨道：“我还没进别墅区，只是往这边开，就被保安拦下来，问我来这儿的目的，所以来接你才慢了点。换了别的地方，我一早就开到上车地点等着你了！” “麻烦师傅了，这边有时候是这个样子。”吴庸很没诚意地敷衍了一句，便低下头看起手机。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后座的年轻人似乎没get到他的点，并且一副“别吵我，忙着呢”的样子。于是匆匆补了句话，叫吴庸一定要给个五星好评，便不再多嘴搭话，安静地开车。 吴庸本来不是这么高冷失礼的人，只不过他现在的确很忙，没工夫和司机师傅瞎扯淡侃大山。 司机说的，他被拦下来询问的事情，其实不用他说，吴庸也知道。 秦健一做事小心，布置周全，虽然人不在别墅区，却早留有监视的人，并且用基本不会遭到窃听的卫星电话来进行联系。 只可惜，对于81576来说，卫星电话，和普通电话，攻克起来的难度相差并不大。 在他发现热水器排气管遭破坏，决定离开程家之前，还没有察觉到秦健一事前的布置。 但秦健一留下的人，拦住了他打的车问话，并且用卫星电话联系了秦健一，瞬时将他们的一切行动，暴露于吴庸眼底。 那些坠在他后面，一路跟踪的人，81576直接在吴庸手机上的地图软件中全部实时标注定位，他们之间有任何消息传递，也会直接将声音接入到吴庸的蓝牙耳机。 只是秦健一那边……他重新进入包厢之后，因为屋子里太过吵闹，卫星电话的收声部位又总是和衣料摩擦，发出很大的杂音，导致收到的信息断断续续，不太完整。 不过，吴庸仍然从不大完整的信息中，听出了秦健一，似乎在对一个叫“梁斐”的人进行诱导。 却不明白，秦健一到底想做什么。 反正，直觉告诉他，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事到如今，吴庸仍然不知道，秦健一缘何对他起了杀心。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既然有了第一次，那么只要没有成功，针对吴庸的杀局就不会停止。 逃跑是不现实的，吴庸不可能放弃过往的一切，完全换一个身份，开始新的生活。 且不提新身份仍有小概率可能被发现，依照秦健一的性格，若是找不到吴庸的下落，那么，对他的父母以及亲近之人下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仍旧傻乎乎地呆在程家，这个等同于能让秦健一自由进出的地方，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好在他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穷小子，想要在魔都找一个安全的临时落脚处，倒不是什么难题。 秦家的天晁，涉及的主要领域是互联网，也做些电子产品，和开酒店的挂不上钩。 吴庸又排查过他那一圈富二代朋友，选了一家背景最干净的五星级酒店，决定先搬过去。 倒不是不能像以往那样，直接往城中村热闹的地方钻两圈，多换几次伪装，把跟踪的人都甩掉。 只是那样的话，难免让秦健一彻底提起警觉，开始从吴东临和邹晴那边入手查探。 这绝不是吴庸希望看到的情形！ 他必须，让秦健一觉得，他仍旧在其掌控之中，又不能给秦健一太大的发挥空间。 白色的别克，从车辆稀少的城郊别墅驶向热闹的市区，一路上速度一降再降，在临近目的地的时候，吴庸已经能看到窗外，尾箱上标有外卖logo的小摩托，从别克后面一窜向前，只留下一道不可触及的背影。 看地图上的小红点儿，跟踪他的人，似乎还因为路段拥堵，而分成了两队。 一队仍旧开车坠在后边，另一队则换成了单车，从自行车道上相伴而行。 秦健一那边的饭局也已经结束，他提议换个地方开第二场，于是一波豪车车队，载着兴冲冲的公子哥们，也朝着市区这边过来。 程晓樊自觉把吴庸一个人扔家里，已经很不妥了，他又一向不喜欢和这群人疯玩，便提出要先离开。 秦健一稍稍挽留了几次不成，也不硬拉着他继续赶下一场，叫司机载程晓樊回去，自己则蹭上了梁斐的车。 梁斐此时已经彻底喝高了，秦健一跟他说了两次，才反应过来当下的情况，似是讥讽地笑了两声，才让他上来，一边吆喝司机开车。 有人担心他们俩都喝了酒，特别是梁斐，上车时的步子都踉踉跄跄的，万一因为从前的芥蒂吵起来，动了手，到时候两家人脸上都不好看，于是提议，让秦健一换一辆车。 不过，秦健一却动作极快地上车做好，笑着说自己清醒着的，不会有事，拒绝了其他人的好意。 一伙儿人看他神志清醒，再想想，秦健一从小到大都不是会主动惹事的人，往往被冒犯了，也还是那一副笑模样，甚至连家长都不会告——虽然告了也没用。 总之，对于秦健一，大家还是比较放心，看他自己愿意坐梁斐的车，便也由他去了。 车队朝着市区疾驰而去，而在豪车之内，虽然开着空调，还摆着气味清新的汽车香水，却仍旧遮不住梁斐身上的酒气。 他从小冰箱里又取出一瓶白葡萄酒，打开来对着瓶子喝了一口，才想起旁边的秦健一，对着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喝吗？” 秦健一摇摇头：“多谢，我就不用了。” 梁斐也摇摇头，一口冰葡萄酒下肚，吧咋吧咋嘴，说：“所以说嘛，你、你这样，小时候穷的人，就是不懂得那个，享受。” 秦健一笑了笑，没有搭话。 梁斐眼睛一瞪，对他的不以为意极为不满：“笑什么？” “我告诉你，就是要这样，冬天，看别人在外面裹得严实，自己吹着暖风，喝冰酒，那才叫一个爽！” 秦健一的笑意更深了：“在规则之内腾挪，有什么好爽的？” 感谢春风育物l朔雪杀生的两张月票，以及冰择天的四张月票支持哟~ 369 诱导 “你什么意思？”梁斐眉头一皱，嘴角不爽地微微向下。 秦健一耸耸肩：“字面上的意思。” “你看不起穷人，不过是因为你有财富堆聚出的优越感。但世界上的有钱人千千万，真正的世家贵族，一样看不起你这样除了钱便一无所有之人，因为他们有太多在财富之外的，你没有的东西。” “就好像你的名字里有个文采斐然的斐字，足以见得你的父辈期望你能博学多识，但即便有金钱在前面开路，你被一所一本院校破格录取，仍然因为学业跟不上，又在学校里惹事，到现在都没把毕业证拿到手。” “一个家族的积淀，可不只是一代人奋起，或者光凭金钱能够堆出来的。” 酒精麻痹之下，所有的声音之于梁斐，都恍若从另一个世界传来，飘忽不定。眼前的景象，也有些晃晃悠悠、模糊不清，连秦健一温和的笑容在他眼中，都变得恶毒起来。 手中的酒瓶往脚下一砸，有真皮软垫垫着，瓶子倒没有摔碎，但里边的白葡萄酒却潺潺流出，弥漫了一车的酒香。 梁斐指着秦健一的鼻尖，怒目而视：“少瞧不起人了，你家不就是撞了大运才起来的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评头论足！？” 秦健一没有被他带跑节奏，晃了眼车窗外，除了他们这一行人便没几辆车的公路，伸手进衣兜，打开了信号屏蔽器。 虽然梁斐这个二愣子，做事不会想得那么周全，但他爹能在群狼环伺之中，抢夺下一片属于梁家的市场，又知道他这个儿子的尿性，指不定就提前做过什么布置。 至于前面开车的司机，车上的隔音做得不错，隔开驾驶座的又是单向玻璃，只要后座上的人不主动打开这边的收声装置，司机不会知道后座发生过什么。 秦健一凑近了些，却没有回应梁斐的质疑，而是低声对他说：“你出来喝酒，从来都不敢不带司机，但你看李家那位，他的超跑根本不准别人碰，喝再多的酒，照样自己坐驾驶位。” 想到他们这帮人里边，身价不是最高，但背后能量极大的李家少爷，梁斐那一肚子气便泄跑了小半，自我安慰地嘀咕：“他每次都只喝一点点没什么味道的啤酒，自己开车又有什么？” “看来我们的梁少爷，消息不怎么灵通啊。”秦健一那一挑眉，看得梁斐揪住了他的领口，灼热的酒臭喷在秦健一脸上，他却恍若未觉般继续说。 “就在上个月，李家那位少爷，可是在皇瓜广场那边撞死了人，但你看现在，他还不是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出来玩儿了？” “那才是有资格产生优越感的人。” “你？不过是比你口中的穷鬼多几个钱，有什么值得你骄傲？” 低沉的声音在梁斐耳边萦绕不绝，搅得他不胜其烦，曾经他看不起的人，此刻却对他投以讥笑。 哪怕平日里，他爸跟他说过再多次，秦家已经崛起，轻易不要招惹秦健一，但此时此景，又有酒精的干扰，本就莽撞的梁斐，哪里还能找回理性？ 全凭着胸腔中的一股怒意，向秦健一挥拳过去。 秦健一闪身拿住梁斐的拳头，肘关节顶住其咽喉，继续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在规则允许之内，享受花几个钱就能买到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普通人中个彩票也行。” “真正能凌驾于大众之上的，必然是制订规则，能在规则中游走的人。” 在酒精的作用下，梁斐使不上多少力气，对于距离分寸的把控也大不如平常，但他一脚踹上来，还是逼开了秦健一。 只不过，秦健一已按下麦克开关，吩咐司机把车靠边放他下去。 梁斐的车减速靠边，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见秦健一衣衫不整地下车来，梁斐还捡起车里的酒瓶砸到他脚边，就知道这两人果然起了冲突。 秦健一挥挥手，让平时与他关系尚可的一个人停下车，放他上去，一手放进兜里，关掉了信号屏蔽器。 此时在去往皇瓜广场的另一条路上，吴庸收到了81576转发过来的，秦健一给下属发的指令。 挡住他坐的车，延后他到达皇瓜广场的时间，并且准备好电动车在广场待命。 再加上刚才信号屏蔽器开启的那段时间，秦健一身上带的卫星电话频段与普通手机的信号频段不同，并没有被屏蔽，81576仍然通过他身上的卫星电话，隐约收录到了他激怒梁斐时说的话。 吴庸大概能猜到，秦健一接下来想做什么。 现在的问题是，他要不要配合秦健一，演这出戏？ 白色的别克一个急刹，惯性作用让吴庸的身体往前一冲，就听见司机骂道：“沃靠！前面那辆车有病啊，突然插到这边车道！” 不用看也知道，必然是秦健一的人在作妖。 吴庸叹了口气。 也罢，如果不配合秦健一的布置，他的视线便极有可能会落到吴庸的家人那边。 倒不如，让他在前面挡住所有火力！ 手指在屏幕上急速跳跃，给81576发出下一道指令。 一切准备就绪，吴庸靠向座椅后背，闭目养神，静听耳机里81576实时传回的报告。 由于秦健一那边的人一直在卡位，吴庸坐的车，竟然和公子哥儿们的车队，差不多同时到达皇瓜广场。 豪车车队沿着广场外的公路，往ktv缓缓开去，因为车队太长，再加上有秦健一的人捣乱，载着吴庸的别克，半天都没能找到个落脚地儿，只能被裹挟着往前挪，紧盯着哪里能够停车。 而车队中，坐在后座的梁斐，双眼迷离地看着窗外的广场，又想起了秦健一方才跟他说的那些话。 “……” “李家那位少爷，可是在皇瓜广场那边撞死了人。” “……真正能凌驾于大众之上的，必然是制订规则，能在规则中游走的人。” “……” “靠！”梁斐重重地砸向麦克风的开关按钮，沉着声吩咐司机。 “现在，停车，你下去！” 感谢温逸之之之之之之之之之之的2张月票，以及凌影乱尘的2张月票和打赏哟~ 370 该配合演出的我就陪你演一次 从温暖的车厢内出来，寒风刺在吴庸脸上，冷得他禁不住一个激灵。 即便是工作日的夜晚，魔都这个人口大市的广场上，依然有络绎不绝的行人，往来不息。 至于广场外的车道，更是拥堵不堪，就没哪辆四个轮子的车能跑得过两个轮子。 吴庸假装漫不经心地张望，仍照着原计划，拖着箱子，朝广场东面的几家酒店走过去。 他面上的表情和肢体都十分放松，心中却打着急促的鼓点，绷紧了神经，将听觉调动到最佳状态。 “5点钟方向，梁斐的车开进广场。” 81576平静的声音，与吴庸右后方传来的一阵骚动交织在一起。 吴庸作出疑惑好奇的样子，慢悠悠转头，实则已经将警惕调到最大值，全身的肌肉的绷紧，时刻准备迅速做出反应。 两道刺眼的灯光照过来，许多人影凌乱躲闪。 “现在6点钟方向，有摩托。” 81576话音刚落，不同于汽车引擎的另一道嗡鸣声骤然接近，在吴庸背上重重地撞了一下。 哪怕吴庸早有准备，扎稳了下盘，还是被撞得往前一俯身。 车大灯刺眼的光亮，猛地填充满吴庸视野中每一个角落。 旁边尖叫声起。 旅行箱被撞得飞出十几米外，衣服裤子散落了一地。 豪车仿佛无人驾驶一般，仍旧直直往前冲去，惊得广场上一片混乱，尖叫咆哮哭喊，不绝于耳。 直到车子撞上广场中央的巨型雕塑，才终于停下来。 好险！ 吴庸喘了两口气，迅速从地上撑起来，假意惶恐地趁着骚乱混入人群，改换了样貌。 还好他早有准备，在摩托撞上后的瞬间，将手中的行李箱甩出，顺着反作用力让身体往后摔过来，才堪堪躲过一劫。 顶着新的容貌在附近的酒店住下，从房间的窗户，刚好可以看到皇瓜广场。 此时警方已经赶到，封锁现场。这次虽然没有死人，但有许多受伤的民众，或者是被豪车剐蹭，或者是在骚乱中被推搡在地而受伤。 归结来说，都是因为忽然从外边公路上闯进广场的豪车，才引发了如此大的骚动，社会影响极其恶劣。 不用想，明天一早，魔都当地的新闻头条，铁定就是这个。 更有甚者，因为魔都又是国内的经济中心，全国上下，各个阶层，都会为今晚发生的事情，投来关注的目光。 那些公子哥儿们固然各有各的背景，但沾上这件事，至少在当下，在众目睽睽之中，全员都得接受调查，一个不落！ 当然，等他们被带回局子里，配合做一下调查之后，除了梁斐，其他人都不会被今晚的事情影响，以后还是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玩就玩。 吴庸还站在窗前，看广场上的动静，就听到81576问：“所以，你刚才为什么要演那一出戏？只要稍微注意一点，放弃掉行李箱，有我的帮助，想在下车之后立刻改换样貌混进人群，并不是什么难事。” 吴庸收回远眺的目光，摇摇头：“然后呢？今晚这样的事情，还会连绵不断地一波接一波过来，哪怕我都能避开，再有一两次，秦健一就会失去耐心，调转方向从我爸妈甚至是林家那边入手。我总不能带着两家人躲一辈子吧？” 81576不解：“可是你现在一样躲了出来，又有什么用？” 吴庸笑了笑，从手机上调出高管家的资料，边看边回答：“我得给自己一个合适的理由啊。” “这样，才好为下一步的主动出击做铺垫！” …… …… 对于d区的公安局来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辖区内出了如此恶劣的事件，伤者、目击者范围极广，涉案人和同伴又都颇具能量，一点没把握好平衡，从实习警员到上面当官的，没一个能将自己摘清楚。 酒后驾车，在广场上胡冲乱撞的梁斐，肯定是死也不能放走。但和他一路的那些公子哥儿们，简单做完笔录之后，他们自然不敢多拦。 只有一人，出了点意外。 秦健一的笔录，是众人当中做的时间最长的，警方向他反复确认了，他在梁斐车上发生过的事，和说过的话。 虽然梁斐一口咬定，是秦健一告诉他，姓李的一样酒驾撞人后屁事没有，怂恿他这样做的。 但秦健一矢口否认，坚决地说，是两个人因为一直以来都存在的龃龉，在车上发生了冲突，此时梁斐事发，想要把责任栽赃到他身上。 两人各执一词，但在没有证据证实，和他俩同行的公子哥儿们，又证明了秦健一说得没错，他和梁斐的确是早有私怨，今晚梁斐表面和解，实则语藏讽刺，秦健一也的确被半路赶下车。 本着“疑罪从无”的原则，也是迫于压力，警方只能抬手放过。 事实上，即便有证据，证明了梁斐所谓，确实源于秦健一的怂恿，又能够怎样呢？ 他毕竟不是直接实施者，和梁斐之间，也不存在任何交易关系，就是有舆论压力，放到法庭上，也只能判个不重不痒的罪，转过身，稍微使点力，就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生活。 这也是吴庸这次没有将录音发给警方的原因。 从局子里出来，高管家已经备好了车，在外面候着。 秦健一坐上车，方才在外面维持的，有些许惊魂未定和庆幸的神态，瞬间收回，浮现出遗憾之色。 可惜了，连出两次招，竟然都被那个叫吴庸的躲了过去。 只是，他能够躲开，真的只是因为运气好吗？ 秦健一陷入沉思。 然而没多久，就被坐在副驾驶上的高管家打断了。 “少爷，有您的电话。”他恭敬地将一部普通手机，回身递给秦健一。 秦健一挑眉，带着几分疑惑接过手机。 这部手机里装的手机卡，是他告诉程晓樊，还有那堆公子哥们的号码。 但通常来说，真要是那个圈子里的人来电，高管家递手机过来的时候，自然会说明来电者是谁，手机屏幕上，也会有来电显示。 然而这次，却是个陌生的号码。 “秦健一？”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秦健一这几日异常的熟悉。 感谢眯着笑才悲伤的两张月票支持~ 371 各怀鬼胎 “吴庸？”秦健一嘴角勾起一抹笑。 有趣，太有趣了！ 那边的声音当中，透露着疲惫和惶恐，如同在猫爪之下颤抖着，濒临崩溃地想要闯出一条生路的老鼠。 之前不还自以为是地躲在暗处，不敢露出一丝马脚吗？ 现在却自己找上门来——是为了祈求饶恕，还是虚张声势地恐吓？ 这比起上一次，给那些本就蠢笨的人洗脑，让他们像提线木偶一样，相信他所说的一切，义无反顾地成为人体器官贩卖团伙的货源，还要有趣刺激！ 来吧，让他看看，这只比寻常老鼠更强壮有力的硕鼠，又能翻起什么风浪，给他献上怎样的表演！ 听筒那边沉默了片刻，继而爆发出一阵压低了声音的咆哮。 “是你对不对！你想要我的命！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相比起对面的愤慨，秦健一的语气却十分平和：“哦？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要装了！”吴庸怒吼，“程家洗浴间的热水器烟道管，还有刚才的车祸，你敢说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你以为做得周全干净，没想到我会找上门吧？” 如同发泄一般，吼出两句话，吴庸的情绪似乎稍微缓和了些，气息逐渐平稳下来，问：“我们双方都心知肚明，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 “说吧，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秦健一望向车窗外，因为已经到后半夜而稀稀拉拉的过往车辆，一边回忆一系列行动中是哪里有漏洞，让吴庸如此笃定一切系他所为，一边不疾不徐地反问吴庸。 “直接询问未免失礼，而且也太没诚意，不如你先说说，怎么会产生这么荒诞的想法，认为我想对你不利？” 即便吴庸的确表现得，与一个性命受到危及而近乎疯狂的人别无二致，但他仍旧很小心，没有在语言上留下任何可以被对手抓住，加以利用的尾巴。 听筒那边却是冷笑了一声。 “你发邮件让剧组把我叫去拍定妆照，自己跑去找程晓樊，还在他家用了信号屏蔽器，而且刚才在梁斐的车上，你又把屏蔽器开了一次。” “你不会告诉我说，一切都是巧合吧？” “从我这边掌握到的资料来看，你用你的照片，在不同的户籍里登记过包括曾经的key在内的7个名字，a省的柯益、湘省的叶景年、辽省的杜斌，等等等等，每一个的出生地、年龄、名字都不相同。” “你现在常用的手机号有4个，曾经用过的太多，我就没做统计——需要我把那四个号码都报出来，跟你核对一下吗？” 随着吴庸的话，秦健一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常用的那几个电话号码会被掌握，这点他并不惊讶，如果吴庸真的是林书，他背后的组织想查这点东西，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但那7个花尽心思准备的马甲会被人知道，是令他始料不及的。 最让他不寒而栗，第一次觉出一丝恐惧的是，他那7个马甲，证件照上的人，面容都与他有差别，其他地方，除了名族性别相同，就没有半点相似或有联系的地方，根本不可能从浩瀚如海的户籍数据中，直接将他的马甲全部筛出来。 那么，照理来说，有人通过户籍处的人查他，他不该连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就被查了个底儿掉！ 吴庸仿佛能够看到秦健一阴沉下来的脸色一般，笑出了声：“本来我们的目标与你无关，但是你的行为严重影响了我们的任务，我只能出此下策，拿出‘诚意’来跟你谈谈。” “你们的目标是什么？说不定，我还能帮帮你。”秦健一脸色虽难看，但声音仍旧保持着放松的状态，似乎吴庸方才说的话，对他完全构不成威胁。 吴庸语气一凛：“说了与你无关，自然没有告诉你的必要。多管闲事，可不是个好习惯。” “我们的‘诚意’已经摆出来了，但是我们还不知道你，究竟为什么要妨碍我们的任务。” “你也该拿出点诚意了吧？” 秦健一纤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敲击在真皮坐垫上，思忖片刻，回复道：“既然贵方对我已经有一定的了解，相信你们也能够察觉，我对电子产品这一类的东西，一向不怎么感兴趣。” “况且，在电话里谈事情，也是对双方的不尊重。” “我很愿意献上我的诚意，但前提条件是，我们需要面对面地交流，而不是通过漏洞百出的电话来沟通。” 吴庸沉默了片刻，也考虑了一番，出言道：“秦先生做事很谨慎，我们当然也愿意尊重你。” “那么这样，一方定地点，一方定时间，地点需要事先征得双方的同意，确定之后，定时间的一方，需要在这周之内，选择一个时间要求双方见面，如何？” “可以。”秦健一沉吟片刻，回答道，“不过细节方面，我还需要再思考一下。” 秦健一说完这句话之后，隐约听到吴庸似乎在吩咐谁发邮件，然后听筒中又传出了他清晰的声音。 “好，我这边给你发了封邮件，24小时内，你要是考虑好了，随时可以回复邮件，我会再和你联系。” 说罢，电话便挂断了。 秦健一再拨回去，提示音却说号码是空号。他顺手将手机关机，递回给高管家，并且投过去一个询问地眼神。 高管家轻轻挪了挪蓝牙耳机的位置，摇了摇头。 看来，天晁这个以互联网起家的企业中的技术大牛，还是稍逊了对方一筹。不，或许差距比他想象中更大。 吴庸背后的组织，在网络、通讯这一块，技术果然厉害！ 秦健一眯了眯眼——他甚至需要比平常更加注意，以免被对方探听到消息。 而事实也同他想的一样，81576拥有的技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此时，他这边的讯息，正通过一直处于开机状态的卫星电话，被源源不断地采集、整理，发送给吴庸。 哪怕是谨慎如秦健一，还是被钻了空子。 感谢凌影乱尘的打赏哟~ 372 秦健一的局 秦健一没有让吴庸等太久，第二天中午，吴庸便收到了他发过来的邮件，说愿意表示一定的诚意，所以，可以让吴庸来决定地点，他来决定时间。 “他这是相当有自信呐。”吴庸嘀咕了一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工服和帽子。 想必是感受到了吴庸这边的手段，这次秦健一虽然心中已有打算，却一直窝在自家房子里闭门不出，除了用卫星电话联络，连手机、电脑的摄像头，都故意遮住。 总之，就是用尽所有的谨慎，以杜绝消息外泄的可能。 当然了，有些东西，终归绕不过81576的注意，比如探查吴庸的底细，搜集了秦健一在自己能力内，能找到的所有资料。 包括从前在剧组留下的影像资料，参加《喜笑颜开》时留下的视频，甚至是用“吴庸”这个名字购买火车票、飞机票的记录等等。 反正现在窗户纸已经捅破，秦健一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直接大剌剌地叫人查吴庸，再把资料送过去。 但他这样，什么都查，什么都看的态度，反而让吴庸抓不住他怀疑的起源之处。 只能推测，大概是无意中，从程晓樊那里听到了他过去的体型而引起的怀疑，却也不知道又是哪个关窍，让秦健一有了什么想法而起的杀心。 按理说，就算感觉他的身材有蹊跷之处，也不会发觉他就是林书啊，莫非秦健一想到了别的什么地方，稀里糊涂就把帽子扣他头上了？ 碍于81576那个人工智能公约，不能直接读取人类思想，恐怕也只有秦健一亲口说出来，吴庸才能知道原因了。 不过这也不要紧，不管秦健一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既然他杀心已起，吴庸和他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只要秦健一接受了制裁，吴庸自然可以高枕无忧。 现在秦健一窝在一个钢铁堡垒之中，吴庸暂且奈何不得。但他想要解决掉吴庸，就不得不从堡垒中伸出触手。 这，就是吴庸的好机会！ 在镜子里确认过自己的装扮没问题，吴庸伸手按了按塞在左耳里的蓝牙耳机。 “81576，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81576语气平平地说：“全部就绪，截下了汪平福的请假信息，公司这边以及高管家发给他的一切邮件、信息和电话，都会接入到你这里。” 很好，非常完美！ 在收到秦健一的邮件之后，吴庸又和他通过一次电话，跟他约在一家离市区繁华地段稍有些距离，但还不至于到城郊的茶庄见面。 吴庸查过这家茶庄，老板应该和秦家没多少关系，而且这个位置旁边，就是一个主要由附近工业区的工人和家属构成的，鱼龙混杂的城中村。 万一有个什么事儿，也方便吴庸跑路。 秦健一听到这个地方，在地图上确认过具体位置，便答应下来。 至于时间，秦健一则说，他还需要稍微考虑一下，但就在这两天，一定会给吴庸答复。 在这之后，秦健一不见什么动静，但他身边的高管家，却是乔装打扮，混了出来，还绕着弯子地联系了一个叫汪平福的人。 “恰巧”，这个汪平福，是一家电梯维保公司的检修员。 而吴庸确定的地点，那个介于繁华市区与市郊之间的茶庄里，电梯的日常检查、维护，正是与这家电梯维保公司合作。 事情查到这一步，若吴庸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就白吃这二十几年的饭了。 于是乎，他将计就计，让81576作伪，以汪平福父母的名义给他打了电话，说他父亲急病，要他回去帮忙看顾。 以他老家那山沟子里得转无数次车的尿性，等他一来一回，发现事情不对，再想和高管家联系，一切怕都已经尘埃落定，与吴庸无碍了。 反正秦健一也拿不出他在其中捣乱的证据。 倒是吴庸，能趁这一次收集到许多对秦健一不利的信息。 如今他扮成汪平福的模样，跑来同高管家见面。不仅是准备了录音的家伙，还搞了一个微型摄像头在身上，正好让81576帮忙一并遮掩，保证高管家看不出端倪！ 一切正如吴庸所料想的那样，乔装打扮的高管家，开出了给汪平福和他的家人全上魔都户口，并帮他孩子来这边一所不错的学校上学的条件，要他在之后检修电梯时，将连接螺栓拧松。 在“汪平福”露出难色，两相商议之后，又提出了过户一套房子给他的诱人筹码。 财帛动人心，以吴庸搜集到的资料看，这个汪平福，除了对家人还不错之外，可不是什么良善人。 若真被高管家绕了过去，私下联络上汪平福，那茶庄里的电梯，铁定会出问题！ 吴庸面上还是扮着汪平福的人设，与高管家周旋，锱铢必较地为“自己”争取一分一毫的好处。 可心里，早就骂开了。 这尼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砍了秦健一全家呢！这么不计代价又密集地设套要他死！ 吴庸心里冒出几分真火气，甚至一直以来，都只想着要搜集秦健一的罪证，让他接受法律制裁的想法，也有了一丝动摇。 ——如果短时间内，他还是没办法搜集到足以置秦健一于死地的证据，那么这段时间里，他是不是都得过提心吊胆的生活？ 而且现在真实身份暴露，不像从前脱了马甲又是一条好汉，万一秦健一不耐烦，牵扯到他家人和林梨那边，吴庸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能不能，在秦健一的布置中做点手脚，让他着了自己的道呢？ 这个念头一从他心里冒出来，便怎么也收不住。 生于太平年代，从小到大的教育、社会风气都告诉吴庸，杀人是不对的。 但被逼到这个份上，若只是让秦健一自己去尝他布下的局是个什么味道，心理负担瞬时轻了许多。 要是能让秦健一殁于自己的设计之下，即便不能将他的罪行昭告天下，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毕竟，单是他帮人体器官贩卖集团拐骗人口时做的事情，就已经够得上无期徒刑和死刑的线了。 感谢超级马里奥限量版的月票支持~ 373 违和感 秦健一的计划很简单。 吴庸定的地点，玥茗茶庄，位于一栋商业大楼的13层，而大楼里可供上下的厢式电梯只有两台。 要上13层，基本不会有人一层一层地跑安全通道，或是搭扶手电梯。 只要汪平福事先将一边电梯的螺栓拧松，并且挂上维护检查的牌子，等埋伏在大楼外的人，看到吴庸进来，再通知他把维护的牌子换到另一边电梯。那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吴庸铁定会踏进动过手脚的电梯！ 果不其然，当晚，在吴庸假扮的汪平福，给高管家递了消息，通知他已经布置好之后，没过几分钟，便收到了秦健一发过来邮件，约他第二天一早见面。 吴庸看到邮件，就是一声冷笑。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秦健一竟然约他早上9点见面。 要不是茶庄9点才开门，指不定他还会约更早的时间！ 如果他真着了秦健一的道，死于电梯坠落，这件事里唯一会倒霉的，只有汪平福。 但他也不会被安上故意杀人的罪名，不至于被判死刑，不过是坐牢而已。 何况有秦健一在外面，可以给他找个好一点的律师，多少使点力，汪平福在牢里表现得好点儿，要不了几年，就能出来享受秦健一承诺给他的房子。 这可是魔都的房子！ 按照汪平福的工资，想在这里买房，恐怕得再节衣缩食地努力奋斗个八九十年——如果他能活那么久的话。 而现在只需要坐几年牢，不仅户口、房子有着落，孩子上学的问题也不用担心。 吴庸一点不会怀疑，汪平福会牢牢把嘴闭上，咬死一切都是自己大意，操作失误惹的祸，不会提及旁人半个字！ 还好，这一切都被吴庸提前知晓，可以完美避开。 只是他一直在想，除了避开陷阱，他还能再做点什么？ 秦健一的杀意如此赤果果，如果可以，吴庸真的希望能让他折在自己的布局里。 但吴庸想在这次的事件里给秦健一误导，或者改动点什么东西，让中招的人变成秦健一，却十分困难。 先不谈别的，只是要去拧松螺栓这一点，他这个非专业人士便很难把握好分寸，在不让电梯彻底停止运作的情况下，保证启动时会出问题。 而且，这样做牵扯到无辜路人的可能性太大，秦健一做得出来，吴庸却狠不下这个心。 然而这个问题，困扰了吴庸整整一晚，仍然没找到答案。 不仅如此，越是翻来覆去地想，把这件事中每一个关窍掰开了、揉碎了去分析，吴庸就越觉得，其中隐隐约约的，有种违和感。 早上7点半，天色才刚大亮，吴庸便已经起来，用冷水洗了把脸。 冰冷的自来水，将寒意刺进毛孔，直透大脑，把他一晚都没怎么睡的昏沉感驱散。 纵然没有想到下一步如何走更好，到了时间，他还是得准时赴约。 至少和秦健一见上一面，或许能通过和他的沟通，套出点什么新东西。 吃过早饭，吴庸一边沿着去往玥茗茶庄方向的绿道走，一边呼吸着城市里难能可贵的新鲜空气，趁着这会儿头脑比晚上清醒，把事情又捋了一遍。 而在吴庸慢悠悠走在路上的时候，魔都郊外的宏升花炮制造厂里，一辆核载5.9吨的大卡车装好了新产出的烟花爆竹，确认无误之后，两个养足了精神的司机爬上驾驶位，将车驶出厂区。 坐在副驾驶上的老张一脸不高兴，对着旁边驾驶位上的老搭档翻了好几个白眼，碎嘴地唠叨。 “你说你也是开了十几年车的老师傅了，怎么今天就睡过头了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头儿那个暴脾气，我就在他办公室站着，看人家一个个都出车了，就我干巴巴在那儿听骂！” “打你手机几十个电话，还给老子关机！老王，你要是真觉得累，不如早点转去跑短途，没你这么祸害人的！” 驾驶位上的老王自知理亏，说了句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便一直嗯嗯嗯地敷衍着，搞得老张说得很没意思，唠叨声出现的频率渐渐减少。 老王暗自松一口气，瞥了眼旁边闭目养神的老搭档，认真开起车子。 此时已经到了上班高峰期，哪怕并不是市中心，路上依然开始一段一段地堵起来。 本来像他们这种跑长途的大车，往往都是要一早就出城，免得被堵上的，老王从前也从来没起晚迟到过。 但昨天有熟人找到他，说今早有一趟短途私活，想要他帮忙跑，还说了只信得过他。 老王本来就欠着人家一份人情，碍不过面子，又再一想，跑了十几年的车，他从来都是准点全勤，就算出现一次误点，也不过被骂上几句，罚点小钱，便接下了熟人那边的活儿。 这一次，只能委屈一下老搭档替他挨点骂，等把货运到目的地，再请他吃顿好的。 核载5.9吨，实际载重却将近十吨的大卡车，轰隆轰隆地在一众小车中鹤立鸡群。 照现在路上的状况看，要开出城外，怕是要些时候了。 相比拥挤的公路，植被环绕的绿道上，就要让人舒服许多。 虽然说不上空旷，不时有自行车从吴庸身边窜过去，路上的行人也不少，全都走得匆匆忙忙。但至少，算不上拥挤，空气里透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清新香气。 吴庸在绿道上念念有词地走了十几分钟，终于，找到了违和感的根源所在——他拿到消息的过程，太顺了！ 哪怕有81576这个作弊器，但已经和他有过几次交锋，本身也十分谨慎的秦健一，应该会更加谨慎才对。 而他获取到消息的过程，实在太过简单顺利。 从上次秦健一启动信号屏蔽器来看，他是知道，吴庸这边有窃听手段的。 但高管家联系汪平福的时候，还是用了手机。 是，他们在电话里只说了要见面，完全没有提电梯的事情。 但只要稍微查一下汪平福的身份，再查一下玥茗茶庄那边电梯的合作维护单位，只要有脑子的人，都会感觉到事情有问题。 秦健一，真的会在已经推测出他一部分能力之后，还露出那么大一个破绽吗？ …… …… ps： 无眠不小心开快递的时候把手指剪了一块肉……虽然没完全掉下来，但现在那块肉只有三分之一的皮还连在手上了（*?）。（可怜巴巴地望着读者老爷们，希望大家都忘了昨天我没有更新的事情。） 感谢春风育物l朔雪杀生、冰择天的月票支持哟~爱你们~ 374 栈道与陈仓 “秦健一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吴庸一边皱着眉头往前走，一边问81576。 蓝牙耳机里传出它平静无波的声音：“他刚出门不久，正坐着私家车，在去往玥茗茶庄的路上。” “高管家和他一起，我截到了他发给‘汪平福’的信息，内容只有一个问号。” 昨天吴庸以“汪平福”的身份去和高管家见面，便和他约好了用来确认的暗语，避免信息泄露。 “秦健一的人到那边了吗？”吴庸问。 “按照卫星电话的定位，他的手下暂时还没有到达，不过很快就会到了，至多5分钟。” 吴庸听闻此言，眉头的褶皱更深了——如果电梯坠落是秦健一的杀招，那以他的谨慎，不可能在布局时对汪平福这个外人如此信任。 而昨天和高管家实际接触过之后，吴庸也非常确信，这个汪平福只是时局巧合之下，被高管家临时找来的人，他们之间绝对没有深层关联。 按照正常的思路，难道不应该是让真正的属下提前到目的地潜伏起来，向下属去确认，布局有没有完成吗？ 脑中的思考一直没有停止，但高管家那边也必须先给他回话。 吴庸正打算让81576发过去一串省略号，告知布置暂时没有做好，免得秦健一的下属要是过去了，没看到汪平福，难免要起疑。 可正在这时，81576却说：“秦健一的下属没有到玥茗茶庄，他们现在把车停在了路口，零零散散地分布到去往茶庄的那条街。” 吴庸踏在绿道上的步伐越来越慢，目光似乎落在街道上的某一点，又似乎任何事物都无法进入他的视野。 公路上络绎不绝的汽车引擎声，绿道上纷乱的步子、自行车从身边窜过时带起的风声，都在吴庸的意识中被淡化。 他现在，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如果秦健一杀招的使用地点是在大楼的电梯里，那么他安排的人手，应该是高度关注茶庄所在的大楼才对吧？ 会不会，高管家这边的安排，其实只是一个障眼法？ 越是这么想，吴庸的脸色就越黑。 他对81576的能力太过信任和依赖，要是今天心态再飘一点，没沿着违和感往里去深究，肯定会漏掉一些细节，误把汪平福这个假消息当真，从而忽视了真正的杀招！ 现在吴庸还不知道，秦健一真正的打算是什么，但毫无疑问，他设计的事发地点，绝不是玥茗茶庄那栋楼，而是在车流行人络绎不绝的大街上！ “81576，给高管家发个句号！”吴庸迅速在路边开了一辆共享单车，急急踩着踏板，朝着秦健一前进的方向骑过去。 初春的寒风根本不受毛衣领的阻挡，大剌剌地刺在他身上，面部更是被吹得没了知觉，然而吴庸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是，他可以干脆不过去，在不知道会面临什么危险的情况下，他完全可以暂且避开，不去管秦健一到底要发什么疯。 但鬼知道秦健一布下的局是定点打击还是无差别杀伤？ 他若是置之不理，致使秦健一布下的杀招，夺取了其他人的生命。即便自身面对危险时做出这样的选择，外人无可指摘，但终吴庸一生，只要回想起这件事，都不可能还能睡得安稳！ 而不管秦健一的布局究竟是什么，只要吴庸现在跑去找到秦健一，和他一起行动，那么秦健一那边就绝对不会启动他们的布置！ 链条急速地转动，轮子在地上滚出两道交错重叠的长线。 蓝牙耳机里，81576一直为他通报着秦健一那边的动静。 秦健一的下属没有去茶庄所在的大楼里做布置，所以吴庸发给高管家的，自然是代表一切准备就绪的句号。 而高管家在收到信息之后，也没有做别的事，他和秦健一，都没有和那边已经在街上开始潜伏的下属们有任何联系，妥妥地是为了减少信息泄露的可能，早已交代好一切事情！ 至于那些在街上或走动，或假意在路边买早餐吃的秦健一下属们之间，也基本没有交流。 在吴庸心急如焚地死命朝那边赶的时候，秦健一却十分悠闲地坐在车后座，看着窗外为生计奔波忙碌的人们，嘴角扬起一道愉悦的弧度。 从吴庸两次躲过他随手为之的杀招，甚至主动联系上他，秦健一就更加坚定了，绝对不和吴庸正面交锋的念头。 吴庸那一伙人，的确在电子信息领域，展现出了十分强大的能力，但也仅仅只是在这方面有一点超出寻常组织的力量罢了。 只要不被他们抓住真正的罪证，根本不足为虑。 而秦健一平常本就在这方面比较注意，从目前吴庸那边的反应来看，也能看出，他们根本没有掌握到什么能置他于万劫不复之地的关键证据。 秦健一相信，只要不与吴庸做正面接触，不给他任何录音、拍照的机会，自己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在这个基础上，如果再能给吴庸背后的组织一点震慑和教训，让他们今后一见到他就避开绕着走，那便再好不过。 毕竟，这种像老鼠一样只会躲在阴暗处的组织，想要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不留一点后患，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那倒不如，给他们个教训，让他们知道痛和怕，以后再想做什么事，自然会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所以，在两着闲手无效之后，秦健一费了点心思，使出了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吴庸那边的组织，其技术究竟到了哪一步，他不知道，那就干脆以他能想象到的最高技术来揣摩。 虽然不认为吴庸他们能窃听卫星电话，但依然本着谨慎为上的原则，在做计划时，把所有需要通过电话、网络传递的信息，默认为会被对手获取到。 半遮半掩地，在捂得严严实实的真实计划外，套了一层“电梯坠落计划”的假皮。 而真正的计划实施过程，却完全避开了所有用电子信号传递重要消息的方式，提前以面对面的形式，把重点全都交代了下去。 事情到这一步，已经完全不需要秦健一或是高管家去掌控了，一切都会按照提前布好的轨道，有条不紊地行进下去。 但秦健一没想到的是，他还是漏算了，吴庸，会偏离他设想中的轨道。 …… ps： 无眠发了本对话小说，《喵，橙子大爷，要进群》。 写着玩的，大家有兴趣可以在起点app下方的“发现”栏，找到对话小说的进去端口。 只能进那个页面才能搜到哦！ 375 再生一计 距离玥茗茶庄那条路越来越近，路也越来越窄，从一开始城市主干道的六车道，逐渐变为四车道，最后成了狭窄的双车道。 路上的车也越来越少，甚至好一会儿，秦健一都没能看到路上有别的车。 即便如此，他还是在接近茶庄所在的路之前，一再吩咐司机，降慢速度。 虽然下面的人都认识他的车，基本不会有误伤的情况出现，但只要想到那条街上将会发生什么，是个人都会下意识尽量避开。 秦健一也不例外。 而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吴庸，却已经骑着单车，到了茶庄所在那条街前面的十字路口。 只要向右拐，就能进入茶庄所在的街道，而蓝牙耳机里，81576给他播报了秦健一的位置并不在那条街上，于是吴庸没有迟疑，径直拐向了左手边的街道。 “5点钟方向，秦健一的手下注意到你，跟了上来，并且给他们的领头人发了一个数字9。”81576从路面监控当中监测到那个人的动静，如实向吴庸转述。 只可惜，如果他发送的是加密信息，81576还能够解读，但这种预想商量好的暗语，它却没有解读出来的能力。 而吴庸，也没有理会这个消息，只是更拼命地蹬脚踏板。 他在单车上站起来，腿部肌肉全部绷紧，俯身贴近自行车头，双腿一次次迅速地踩下，在凛冽的风中疾驰了5、6分钟，直到81576在蓝牙耳机里说，秦健一就在前方，才不顾拼命往嘴里灌的冷风，挥舞着一只手朝前面喊：“喂——停下——！” 边喊着，自行车也径直骑到了路中间。 这条路虽然偏僻，但路面监控却是有的，他断定秦健一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留下自己撞人跑路的证据。 更何况，此时离得近，吴庸已经看到了，开车的既不是秦健一，也不是高管家，而是秦家的司机。 富家少爷或许还敢光天化日之下撞人，富家司机却是肯定不敢的。 吴庸也是在赌，依照他对秦健一的分析，只要他拦下秦健一，两人一起行动，那么秦健一将会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而停下一切动作，又为了不惹上后续的麻烦，不会直接动手，让他能有几分回圜的余地。 果然，在看到吴庸骑单车拦路时，豪车的速度变得更慢，最终停在了路边。 秦健一面色铁青地望着车窗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副驾驶上的高管家，枉自比秦健一年纪大，此时脸上的表情却比秦健一更慌乱许多，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拿起卫星电话就想拨给预先埋伏的那帮人，让他们立刻终止计划。 但就在他即将拨号的瞬间，一只手，从后座伸过来，按住了他的肩膀。 “等一下。”秦健一的声音里，是从未如此浓重过的阴鸷。 他不甘心！ 前面两次随手为之的也就罢了，这一次，为了完美避开吴庸那边的信息获取渠道，他先是让高管家故意放出一道“安排电梯坠落”的烟幕弹，同时保证在附近没有电子设备的情况下，以面对面的方式，提前向下面的人下达指令，安排人确定了烟花爆竹运输车的行进路线，托人夹带了起爆器在花炮箱子里，并且转过两次关系，才搞定了开车的司机，让他们将发车时间推迟到恰当的时候。 而在这些过程当中，他都十分注意，所有消息不能经过电子通讯，甚至连手下外出办事，都做足了伪装——他极度怀疑，吴庸那方的人，在查到他的真实资料之后，对他身边的人，都建立了资料库，同时保持着相当的关注度。 费了那么多心思才做好的布置，若是因为一点预料之外的东西就无法进行，以至于白费此前的功夫，秦健一实在难以接受！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新的计划在他脑中生成。 “你们先下去。”秦健一吩咐司机和高管家，继而摇下车窗，冲吴庸指了指另一边车门，“既然你都来了，那就上来谈谈吧。” 吴庸听81576在耳机里说，方才一直远远坠在他后面的秦健一下属，此时已经看到了秦健一的车，躲到一旁不再有什么动作，只是仍旧关注着这边。 他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不用担心秦健一的人现在动手了。 于是在高管家和司机都下车后，他遵从秦健一的示意，绕到另一边，坐上了车后座。 可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从车后绕过来的时候，秦健一在车里，悄悄将车门打开，隙了一条肉眼基本会无视的小缝。 他一上车，秦健一便状似平常地调笑了一句：“不错，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就过来了，挺潇洒。” 吴庸瞥见秦健一的余光还在往车窗外扫，高管家在外面更是大大方方地四处张望，就知道他们是在提防自己带了人过来。 他耸耸肩回道：“我们的人都习惯窝在暗处，反正现如今信息技术那么发达，只要我来了，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能知道，就懒得走这两步路了。” 吴庸话里的意思秦健一当然能听出来，就是没有同伴过来，但炫耀一下自己背后组织的高端技术，提醒他不能轻举妄动。 秦健一如释重负地笑了——没有同伴一起来就好！ 吴庸正纳闷秦健一笑容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意思，就见他如奔雷脱兔一般，肩膀猛然往车门一靠，侧身出去，翻过背就将车门关得死死的，最后手往衣服兜里一放，不用看，便准确地按下了锁车键。 哪怕是豪车，车里的空间也不如外面敞亮的空间好施展。 秦健一侧身出车的时候，吴庸立刻反应过来，往旁边一扑，却还是连个衣角都没能抓住，眼睁睁看着秦健一将他锁在了车里。 此时已经在车外面的秦健一，隔着车窗对吴庸做了个“拜拜”的口型，大大方方掏出手机拨给下属，让他们在他的车这里启动。 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带着盈满而溢的笑容，招呼高管家和司机同他一起离开。 这一系列的举动，搞得被锁在车里的吴庸，全然摸不着头脑。 376 死神的脚步 秦健一将吴庸锁在车里，说实话，这对他来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有81576在，车上的电子锁对他来说形同无物。 但秦健一的举动，却让他十分不安。 “81576，你确定这辆车里没什么危险物？” 他看到往车后方越跑越远的秦健一，还在不时回头看他，暂且忍住了想要即刻让81576解开车锁冲出去的念头。 “整辆车都扫描过，没有任何异常，连窃听、监控都没有安装，另外，我已经解除了车锁，你随时可以出去。” 81576的回答并没有让吴庸放松，反而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按在车门的把手上，做出随时可以冲出去的趋势，回头望望秦健一一行人的背影，又望向之前远远坠在他后面那个人的藏身之处，却见他完全没有跟上秦健一的意思，反倒是朝反方向跑去。 吴庸望着两边人，如同躲避洪水猛兽一般奔离此处，心中惊悸，却对当下情形产生的原因一无所知。 秦健一在电话里吩咐下属，让他们在他的车这里启动，启动什么？ 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他的车被吴庸拦下，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绝不可能事先在附近做过什么布置。 此地除了狭窄的双车道，左面是厂区围墙，右面是居民小区的围墙，空中则是空旷无比，根本看不出秦健一的杀招何在。 未知，永远是人类最大的恐惧来源。 理智告诉吴庸，等秦健一跑远些再下车躲避会更好，但对于未知未来的恐惧，迫使他掰动了车门把手。 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在秦健一面前漏底牌就漏底牌吧！ 就在他正要推门而出之时，忽然透过车窗，看到了一辆莽气十足的大卡车，从茶庄方向的街道开过来，乌泱泱地带起一片尘土。 吴庸灵光乍现！ “81576，查查那辆货车和开车的司机有什么问题！”他忍住想要推开车门的冲动低吼。 噗通，噗通。 紧张加速了血液的流动，吴庸紧握着车门把手的手上，此刻也能感受到脉搏清晰有力而短促的跳动。 不过一秒不到的时间，81576便查出了结果：“车上的两个司机都没有查到同秦健一这方的直接联系，但我在那辆车上，捕捉到了gps和微型炸弹的信号。” 炸弹！ 吴庸瞬时浑身寒毛倒立。 见那卡车越来越近，他顾不得去细想别的，连忙用此生最快的语速问81576：“能破解炸弹信号，让它成一个‘死弹’吧？” 81576：“可以，只要我干扰其信号接收装置，炸弹就不会爆炸。” “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啊！” 哪怕秦健一的车里还有空调的余温，吴庸双手双脚仍是一片冰凉。 若是炸弹不被己方控制住，即便他逃出车外，仍然不可能靠两条腿跑赢轮子比他腰还高的大卡，还是逃不过被炸死的结局。 直到听81576说已经处理好，吴庸才松开一直紧紧握住的门把手，靠在椅背上一阵虚脱。 而在两秒钟之后，裹挟着尘土的大卡车，轰隆隆地从豪车旁边开过去，吴庸坐在座椅上，都能感受到它带来的震颤直达心脏。 待那货车过去，吴庸高悬到嗓子眼的心，还一直盘桓不敢落下。 方才大卡从车窗里闪过，他亲眼目睹了车上装载的货物——那可是满满一大卡车的烟花爆竹！ 虽然花炮里的火药，肯定比不上真正的热武器，但人家量大啊！ 一旦爆炸，藏在花炮里的引爆装置绝对被炸得稀烂，任谁来，也不可能从一堆残骸当中找到证据。 这完全就是一个特大型移动炸药包！ 吴庸对烟花爆竹里的炸药并不熟悉，不知道那一车的花炮爆炸会波及多大范围，哪怕81576已经确定干扰了引爆器的信号，哪怕卡车已经错身过去，他心里仍旧“砰砰砰”地打着鼓。 直到大卡开出三四十米开外，他悬着的一颗心才慢慢回落。 已经跑出去小半条街的秦健一，此刻却是又惊又惧。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引爆装置！？” 方才还只是快步走，此时见那卡车在该炸的地方没炸，一如既往地开过来，以致轰隆声越来越近。秦健一往日的沉稳也起了裂痕，一边在电话里大声质问下属，一边迈开步子跑起来。 “我，我已经打开开关了啊……我又按了几次，好像还是不行，可能是信号接收出了问题……”那边的下属不由得一阵心慌。 “算了，你那边不要轻举妄动。”秦健一黑着脸挂了电话，投入所有力气奔跑。 下属的说辞让他极度缺乏安全感，他只想快点跑过前面不远处的弯道，拐过去便有一条小路与这条公路交汇，只需躲进去，自然能保证自身安全。 只是，纵然他迈出最大的步子，用出了所有的力气，身后那庞然大物依旧无情地越开越近。 吴庸坐在秦健一的豪车里，看着他在卡车前面亡命狂奔，不觉有些好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高管家和司机都是中年人，体力不如秦健一，落在他后面一大截。本来也同他一样，高管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跑，司机虽然不明所以，但见那两人的模样，也诚惶诚恐地跟着狂奔。 对一切毫无所知的货车司机可不知道他们的心情，按部就班地做着日常工作，不一会儿便超过了高管家和秦家司机，眼看着就要追上秦健一。 负担着超过自身核载整整一倍的大卡车，喘着粗气，车身与地面一起轰隆作响，裹挟着一股子彪气碾压过来。 秦健一的脚步再一次突破极限，更快了几分，跑进弯道里。 快了，快了，只要这个弯道过去，他就能跑到旁边的小路上去！ 五米，三米，一米。 小路的路口就在前方！ 就在这时！ 身后的货车也驶进弯道，在十分狭窄的路面，严重超载的大卡车遇上大拐，沉甸甸的车身刹不住惯性，重重地擦在一旁的墙上，只是那令人烦躁的摩擦声，被大卡气喘吁吁的发动机翁鸣给盖了过去。 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摩擦出一道火花。 秦健一左脚迈向小路，绷紧的面部表情稍稍柔和了几分。 377 秦健一之死 “轰——” 崩天暗地的巨响从秦健一身后传出。 不及他反应过来，身体便被飞溅的铁片割裂，以及灼热气浪炙烤的剧痛，裹挟着浓重的硝烟给整个吞没。 然而一切并没有结束，那浓烟还在往外迅速扩张，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剧烈炸响，震得整条街都在颤动，离得近的民居窗户玻璃，甚至被震碎成渣。 五六分钟过去，世界才重归宁静。 隔得比较近的高管家和秦家司机，仍然感觉脑袋像是被套进大钟里撞了几百次一般，嗡嗡发颤，耳朵心更是有种痛感。 相对较远的吴庸倒是没那么惨，但也被吓了一大跳，面色发白地问：“你不是说，炸弹，已经解除了吗？” “刚才车上的炸弹绝对没有收到引爆信号，爆炸的原因暂时无法确定。”81576倒是异常冷静。 不过也是，就算吴庸下一秒说，要把工卡烧了，它的语气也会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 吴庸就不一样了。 那边爆炸得如此剧烈，到现在浓烟仍然笼罩着半条街，附近的居民和厂区里的工人们都已经反应过来，隔了这么一大截，都能听到骚动不断。 影响如此恶劣的重大安全事故，绝对会引来官方特别紧密的关注。 哪怕81576能帮吴庸，把他在路面监控里出现的画面全部改掉，也无法保证在他过来以及离开的时候，被路人目击，引来更多注意和猜疑。 所以，现在这个情况，走是走不掉了。 瞥了眼那边捂着耳朵缩在路边，还没缓过神来的高管家和秦家司机，吴庸叹了口气，迅速在脑中拟了个说辞，拨通了报警电话。 “我要报警！”电话刚通，他便用极其惊惶恐惧的声音，一声大吼。 警车和救护车都来得很快，不到10分钟，吴庸便听到了鸣响的警笛声。 除了他打的报警电话，警方动作如此迅速，恐怕此时过来围观的一众吃瓜群众，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毕竟那么大动静，报警的不可能只有他一个。 不过，目睹了一切的发生，并且还能够把话说清楚的人，此时却只有吴庸一个。 高管家和司机，都因为脑震荡和耳膜破裂，被抬上了救护车。 而处于爆炸范围内的两个司机和秦健一，直接被炸成狼藉一片，当场宣告死亡。 当浓烟散去，被火药摧残过的现场，终于呈现在人们眼前。 大卡车的型，依稀还在，但车头与车身已然分离。玻璃全碎，车身变形，甚至连大卡当时所在的那一片水泥地，都出现了裂痕和凹坑，旁边的围墙更是塌了一片。 面对如此惨烈的现场，闻讯赶来的官员，不禁两襟沾泪。 作为在此事件中唯一能够清楚陈述的目击者，吴庸从警方赶到的那一刻起，身边就一直没离过人，并且受到了相当频繁的问询和接见。 但让警方失望的是，他们并没有从吴庸这里获取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 “秦健一说有事要跟我商量，我们本来是约在下一条街上的玥茗茶庄见面，我在那边订了包间，你们可以查到。” “我骑车到这边的时候，感觉时间还早，就想迎着秦健一过来的方向骑过去，想着这样也能遇上。” “结果我们碰上了之后，他说既然都遇见了，干脆在车上聊，就把管家和司机赶了下去。” “……对，就是现场瘫在路边那两个人。” “后来我们没说两句话，他就好像想起了什么，只说我在车上等他，就跑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然后，他刚跑过那个弯道的时候，后面来的卡车就突然，炸了……” 吴庸说到这里，还似乎心有余悸地咽了咽口水，双眼写满了后怕，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要是那辆车早一点点炸，死的就会是我……” 他的恐惧被警员们看在眼里，而从他们查到的线索来看，这个叫吴庸的目击证人，的确与此次事故的发生毫无关联，就是走了霉运，才碰上这一遭。 不幸中的万幸，他活了下来，除了收到点儿惊吓之外，丝毫无损。 不像现场另外五个人，三死两伤。 于是乎，吴庸除了被带去医院做了一番检查，应付了几波警方问询和记者采访以外，没有沾染上什么麻烦。 他在做笔录的时候，将自己撇得很清楚，也给高管家留出了足够的自由发挥空间。他相信，等高管家恢复意识后，绝不会拆穿他的谎言，而是会顺着他的话，将这个谎圆上。 否则，秦健一是死了，能得个清净，他这个活着的人要是被警方揪到小尾巴，曾经助纣为虐的事情一旦败露，便是永坠深渊，万劫不复。 若是平常关注度不高的事情，还能期待秦家拉他一把。这次的爆炸案，却是引起了整个魔都的高度重视，甚至连中央，也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秦家，可不会为了他，在这风头上搞小动作。 爆炸案发生在早晨，在这之后的一整天，吴庸都被限制了通讯自由。直到针对他的调查做完，应付过一波又一波人，在警方的势力范围内吃过了午饭和晚餐，才拿回了自己的手机，被放回所住的酒店。 回去一开手机，就看到了邹晴和林梨打过来的电话。 先给邹晴回过电话报了声平安，说清楚自己已经去医院检查过，屁事没有，才听老妈那边的语气松活了许多。 他再给林梨拨过去，却是刚听到拨出去的声音，立刻就已被林梨接起。 “吴庸，是你吗？” 她声音中的无措，透过听筒传到吴庸耳中。 吴庸轻声回答：“嗯，是我，我没事，警察只是找我了解一下情况，现在已经回酒店了。” “现在，马上，把你的定位发给我！” 吴庸诧异了，他第一次听林梨把话说得如此急促而不容置喙。 “马上发给我啊，就用薇信！” 话音刚落，林梨的电话便挂断了。短促的忙音，似乎在催促着吴庸，赶紧把定位发过去。 378 失踪人口回归了，章节名还堵在路上 心里有种预感，连带着心跳的频率都加快了几分，又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但手指还是很诚实地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将酒店的位置发给了林梨。 他从房间的窗户往下望了望，街道上各色的霓虹，干扰了他分辨行人的面孔，只能大概看个身形。 于是乎，怀着既喜又忧的心情，吴庸干脆披上外衣，边出房间下楼，边给林梨拨过去。 此刻在魔都的大街上，林梨正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毛线帽围着围巾，外加一个遮挡住大半张脸的口罩，低头紧盯着手机屏幕。 聊天界面刚弹出定位信息，纤纤玉指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进去。 路线，1.2公里！ 林梨一看，原来吴庸就在那么近的地方，当下便朝着那家酒店的方向飞奔而去。 红色的围巾，随着她奔跑的身形，在川流不息的行人中摇曳前行。 她只想快一点，再快点！ 连手机铃声响起，接起电话之时，也没有停下脚步。 “小梨，你在哪儿？”吴庸听到林梨的喘息声，拿着手机的手都紧了紧。 “你先告诉我，你的房间号是多少？”林梨一眼便看到了远处酒店的大招牌，奔跑的速度不由得又加快几分。 只是如此一来，口罩的存在就变得相当碍事。林梨感觉有些喘不过气，干脆一把将口罩扯了下来。 “你来魔都了？”吴庸三步并作两步，急急穿过酒店大堂，风一般踏出温暖的酒店，迎来扑面而至的冷空气。 “你在哪儿？我去接你。”吴庸环顾四周，说话间，嘴里蒸腾出的雾气袅袅而上，给视野中的世界蒙上了一层白蒙蒙的滤镜。 当他转头向右，袅娜的水蒸气中，一道鲜艳的红色闯了进来。 是她，真的是她！ 吴庸拔腿奔向林梨，这一刻，他只想下一个瞬间就跑到她身前，将她拥入怀中！ 她帽子上的毛绒球随着主人的奔跑，而一上一下地颠簸出弧度，即便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看上去仍旧十分娇小的身体越来越近。 最终，扑进吴庸怀中。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林梨气还没有喘匀，便将头埋进吴庸的颈窝，哽咽着说。 断断续续的温暖气息，搅扰得吴庸的脖子痒痒的。 他一手紧抱住林梨，一手拍拍她的头，带着些责备问：“怎么一个人跑来了？口罩呢，怎么不戴？” 林梨环住他背的手又紧了紧，声音仍有些低沉：“我想你了。” 这一瞬间，吴庸的心跳都漏了一拍——这还是林梨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向他表示自己的感情。 “我也很想你。”他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一边在她背上安慰地轻拍了几下。 然而林梨却抱得更紧了，吴庸甚至感觉到脖子上出现了湿润的触感。 他想看看林梨到底怎么了，她却总低着头回避他的视线。 好一会儿，林梨才抬起头来，红着眼眶和鼻尖，眼角还带着湿意，语气中的祈求闻者皆知：“以后不管你去哪里，都先告诉我一声，好不好？” 她实在是怕了！ 上午看到魔都爆炸案的报道，出于担心，就给吴庸打了个电话。可当她听到电话对面竟然是警察，并且说吴庸因为与爆炸案有关，正在接受调查的时候，她一时竟慌张得忘记了该怎么说话。 不顾家里的反对，她等不及吴庸这边给她回电话，便偷偷定了当天飞往魔都的机票，在林若桃的掩护下，瞒着家里人，径直飞过来找吴庸。 但是，当她站上魔都的土地，却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吴庸。 之前吴庸住在程晓樊家她是知道的，但他搬出来之后，具体住在哪里，林梨却是两眼一抹黑。只是估计着，他住的地方应该离案发地点不会很远，于是一出机场，便直奔这个片区，在地图软件上研究出吴庸最有可能住的地方，就一直在那几个地方晃荡，直到吴庸的电话回过来。 她没有将这期间的事讲出来，甚至没有直言自己的担忧，但所有的感情，已经通过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全部传达给了吴庸。 “好！”吴庸郑重点头，怜惜地替她擦干泪痕。 “我没事，你放心。倒是你，虽然现在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但是外面环境那么乱，出来还是得戴上口罩，知道了吗？” 林梨嘟着嘴点点头，将衣兜里的口罩拿出来，吴庸顺手接过替她戴上，一边问：“什么时候到魔都的，有没有确定住的地方，跟家里报个平安？” 不用问他都想得到，就上次他带林梨回家的时候，林刚和李曼珍那副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女儿在外面受委屈出意外的架势，绝对不可能同意她在这个档口一个人跑来魔都，百分之一万，是林梨自作主张跑来的。 想到她一个人，在陌生城市的夜里瞎晃悠，吴庸心里就是一紧。但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责备的话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心中只剩下感动。 林梨给他的感觉，一向是被家人保护得很好的小女生。听话，对父母从不忤逆，表现得既温柔又坚强，实际上却十分需要有他人做支柱。 然而就因为担心他，林梨竟然违背了父母，不顾自己的身体，千里迢迢地匆匆赶来，他又怎么舍得指责她一句？ 担心了一整天，终于见到了吴庸，之前因为忧心而热气上头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林梨当然知道她这么不管不顾地跑出来，对自己和家里来说，都不是个正确的选择。只是那时候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如果再给她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飞来魔都。 只是，对爸妈，还是有些抱歉。 她不好意思地眨眨眼：“6点多的时候下的飞机，一下来就顾着找你了，我现在给家里打个电话……有小桃子帮忙周旋，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吴庸看着只背了一个小包就过来的林梨，哭笑不得地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一开始见她没有行李箱，还以为是已经找了能够暂且安顿下来的住处呢！没成想，她只带了钱包手机就敢飞过来，连一件加冷热的衣服都没有。 吴庸揽过林梨的肩，带着她朝酒店走去：“你打电话，我带你去把今晚的住处确定一下，别一直站在外面吹风。” 失踪人口回归（′?ω?`），感谢冰择天的月票，以及凌影乱尘、大哥啊要命啊的打赏~\（≧▽≦）/~ 379 同住屋檐下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当前台的接待员表示，酒店现已住满，没有一间多余的空房时，吴庸是该带林梨去住他的单人间，还是重新去找一家有两间空房的酒店呢？ 接待员看到两人在露出为难表情的同时，其中那个妹子的耳朵根还有些发红，于是了然地补了一句：“鉴于国家规定，如果你们两位要住一间房的话，需要这位女士也登记一下身份证，希望能够理解配合。” 林梨瞬间将脑袋晃成了拨浪鼓，有些慌张地摆手道：“不，不用，我再去别家问问吧！” 她连连后退了两步，就要转身离开，却被吴庸拉住了手腕。 他揽过林梨的肩，循循善诱地和她打商量：“现在这么晚了，这里也不是繁华地带，本来酒店就少，咱们出去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地方。而且，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住别的地方去，想找一家有两间空房的酒店肯定不容易。” “正好，我房间有沙发，让酒店再加一床被子我就能凑合一晚，怎么样？” 林梨咬着下嘴唇，有些纠结。 方才前台妹子貌似平淡实则暧昧的友情提示，还有此刻吴庸在她耳畔的低语，都让她的心跳频率乱起来，时慢时快。 林家对两个女儿的教育偏向传统，虽然不至于像某些家长那样严声厉令禁止女儿早恋，何况已经进入大学的林梨也算不上早恋，但有“女孩子要矜持自爱”的指导思想在，猛然听吴庸提出，两个人在一间房里将就一晚的建议，即便她没有多想，还是下意识地觉得不妥。 “要不你先跟我上去看看？”吴庸像头大尾巴狼似的，嘴角勾起几可忽略的弧度，似笑非笑地望着林梨纠结的小表情，“要是看过了，实在觉得不方便，我再带你出去找别家。” 林梨狐疑地望向吴庸，总觉得他的表情似乎没那么简单。但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驱散了：吴庸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应该再清楚不过了，怎么能这样怀疑人家呢？ “那……那我先上去看看？” 低若蚊声的一句话，没有逃过吴庸双耳的捕捉。 他笑着搂住林梨往电梯那边去，走之前还跟前台打了声招呼：“我们先上去看一下，要是决定住下来，还得麻烦你们帮忙多备一床被子，到时候我们再登记。” 前台点点头，吴庸臂弯里的林梨却涨红了脸，哪怕有口罩挡着还嫌不够，把头埋得低低的，好像这样就能让别人都看不到她似的。 两人进入电梯，等“叮咚”一声，电梯门再次打开，上到吴庸住的楼层时，脑瓜子里还在天人交战的林梨突然怂了。 吴庸刚要走出电梯，就被她拽住了衣角。 “要不，要不我还是……先在网上看看，说不定可以订到附近的房间呢？” 见她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吴庸好笑地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上都上来了，还说这个？” “放心好了，在你没准备好之前，我不会胡来。” “再说了，我今天在外面累了一天，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你就忍心我这么累还得陪你出去找住处？” 听他这么说，林梨心里一软，稀里糊涂就被带出了电梯，进了吴庸的房间。 吴庸现在不是一年前那个穷小子了，手头那点存款，想要在一线城市全款买房是不可能，但与靠不着家里的同龄人相比，他已经走在了前头。 至少，在寸土寸金的魔都，住个稍微好点的酒店，是肯定没问题的。 虽说是单人间，但屋子里的空间很宽敞，堪比许多人家的客厅，甚至还带了个小阳台。 这么大的空间，只是放一张双人床，未免显得空旷。所以房间里还有一套摆放着茶具的桌椅，以及一张足够躺下一个人的沙发。 “怎么样？今晚你睡床，我睡沙发，要是还介意，我把那两张椅子搬过来，也能在中间挡一下视线。” 吴庸想忽悠林梨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不假，却也没心急到现在就想对人家妹子下手。 更何况，他跟林梨说的是实话。昨晚就没怎么睡，今天又折腾了一整个白天，他现在只想快些把事情安排好，早点进入梦乡。 因此，他不介意表现得君子一点，好让林梨放心。 至于为什么还想把林梨忽悠来，除了确实为她的安全着想，又疲于在这个点挪地方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万事开头难，什么都怕第一次。 以林梨那个腼腆的个性，就算两人之间的情谊到了，吴庸想再进一步，都还得花大心思。 现在有个现成的契机摆在眼前，只要有了第一次“同住一间屋”，以后再想制造出类似的“机会”，还会难吗？ 林梨见他表现得十分真诚，不出预料地一头栽进了他的套路里，磨磨蹭蹭从包里把身份证拿出来，递给吴庸。 “那……你帮我去登记一下，可、可以吗？” “没问题！”吴庸笑得灿烂，果断从她手里拿过身份证，“你先休息会儿，我去帮你再要床被子。” 说罢，像是怕林梨反悔一般，拿着身份证就出门了。 房间里只剩下林梨一个人，她取下口罩，摸了摸自己略微发烫的脸，拍了几下。 对，吴庸让她住进来，不过是为了避免麻烦而已，自己绝对不能多想！ 可即便之前在s市，吴庸老在她爸妈不在时往家里跑的时候，就总和她独处，还在林家睡过午觉。 但当背景从熟悉的环境脱离，变成了陌生的酒店时，冒着粉色泡泡的念头，还是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在她脑海中。 来魔都之前，只顾着担心吴庸的情况，却没考虑到自己过来之后怎么安排，失策了啊！ 林梨的小心脏一晚上都“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人也变得有些愣愣的。 然而，吴庸下去登记完，叫人抱了床被子进来，等客房服务走了之后，只是在她额头上亲了下，道了一句“晚安”，便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躺下去，只说自己要休息两分钟。 然后……就睡着了。 不仅没洗澡，连鞋都没来得及脱。 这下，林梨胡乱蹦个不停的心，也安分了，哭笑不得地帮吴庸脱了鞋，掖好被子。 感谢感谢春风育物l朔雪杀生的月票支持～ 380 追来的第二个“妹子” 全国人民才刚陆陆续续回到了日常生活工作中，春节那喜庆热闹的节日氛围尚留有余味，魔都大卡爆炸案便炸响了整个内陆。 按理说，由于这次事故中身亡的人只有三人，伤者仅两人，应当不会有那么大的轰动，以至于在全国上下引起热议。 但谁叫，这次爆炸案的影响特别恶劣呢？ 试想，如果类似的事情，不是发生在偏僻之处，而是城市的繁华地带——那将会有多少人，遭此无妄之灾？ 其造成的后果和影响，绝不会亚于恐怖袭击！ 在媒体的报道传播下，虽然此次爆炸案死的人不算多，却激起了一大波网民的愤慨。 爆炸案发生后的那晚，吴庸是在酒店睡了个昏天暗地，魔都的警察们却要忙疯了。 顶着上头和外界的高压，连夜做调查，搞分析，调用一切可用资源和人手，终于在第二天，宣布案件侦破！ 秦健一当时藏在货仓内的引爆器，自然是被近十吨的花炮炸了个没影，警方并没有因此，怀疑一切系属人为。 当然，就算他们查到秦健一头上，也没什么用，毕竟他已经死了，无法对此事负责。 所以，此次事件的责任，最终就落到了花炮制造厂和运输公司头上。 “……” “本台消息，昨日上午8点57分，一辆从魔都宏升花炮制造厂驶向f市的货运卡车，途经魔都d区x路时发生爆炸，造成三人当场死亡，两人耳膜破裂、重度脑震荡，目前伤者仍在救治当中，尚未清醒。” “……” “据了解，爆炸货车所属的运输公司，未取得危险货物运输资质，其驾驶人、押运人，也未确定相应从业资格，并使用非危险货物专用运输车辆承运烟花爆竹，且涉嫌严重超载。” “此外，车内运输的烟花爆竹，系宏升花炮制造厂，违法转包、分包给不具备生产资质的企业所制造。” “而在去年与前年，质监部门在针对宏升花炮制造厂的产品抽检中，也有部分批次产品不合格的记录。” “……” 电视里的新闻播报员，还在介绍着爆炸案中更细节的东西，吴庸刚从浴室里走出来，便看到林梨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看。 “怎么，你昨天不是说，一整个白天，除了飞机上那会儿，都在关注这件事吗？还没看够？”他在林梨头上揉了两把。 此时林梨的头发，已经足够达到碎发的程度，但在同等长度，妹子的头发就是比汉子的柔软，在掌心里的触感，像是一只温顺的小动物。 “报道是看得不少，但是还不知道发生爆炸的具体原因，心里总有一个结落不下来。”林梨咬着手指回答。 同在一个屋檐下睡了一晚之后，虽然环境依旧陌生，但林梨已经找回了两人一起宅在家里的感觉，行动间少了许多拘谨。 至少，不会动不动就脸红了。 吴庸瞥见电视里连线了一位专家，正一本正经地分析着事故的原因，对记者说，很有可能是因为那些劣质的烟花，在运输过程中包装不当，只用蛇皮口袋装着，没有做好安全防护措施，又是处于超载的情况下，一部分劣质产品摩擦到公路旁的围墙，起了火花，最终酿成爆炸惨案。 “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嘛！几亿分之一概率的事件都被我撞上，这辈子的霉运也用得差不多了，以后就是想倒霉都难。” 听了他的安慰，林梨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你之前不是住在朋友家吗？为什么要搬出来，还跟别人约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见面？” “你不会是……” “我绝对不是和别的妹子见面啊！你看到报道了，我是跟这次戏的投资方，那个叫秦健一的男的见面，我们也绝对没有搅基！绝对没有潜规则！” 林梨此时只能露出这样的表情：（ˇ_ˇ）。 这么刻意的否认三连，林梨当然看得出，吴庸是在故意逗她来着。 她脸色沉下来，腮帮子隆起两个小包：“你是不是接了什么危险的工作，没有跟我说？” “没有，绝对没有！”吴庸矢口否认，“我这次来只为了拍电影，搬出朋友家，是因为本来说好我住他家，帮他一起协调下他的表演，可最近他基本都不在家，我也不好赖在人家那儿不走不是？” “再说了，你也看到电视里专家讲了，这就是那个花炮厂和运输公司的锅，才搞出那么大的安全事故，我这完全是无妄之灾好么！” 林梨望着他“真挚”的表情，虽然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总有种感觉，觉得吴庸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两人对视良久，就在吴庸开始反思，这样瞒着林梨到底对不对的时候，却见林梨突然起身，投进他怀里。 “但愿你说的是真的。”她在吴庸颈窝喃喃低语，“以后不管要做什么，希望你都能想想，有人在担心你，再去做决定。” “好。”这次，吴庸倒是给出了一个肯定答复。 他看不到林梨此刻的表情，无从判断她是否察觉到了什么。 但不管林梨是确有所感，亦或仅仅是为了他躲过横祸，出于庆幸，并无深意的叮嘱，吴庸都已在心中向她、向自己承诺，今后绝对会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再也不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当中！ 林梨孤身前往魔都的第一晚，由于时间太晚不好订房，两人就这么将就了一个晚上。 但总不能一直在一个房间住着，不然林家夫妇知道了，还不得抓狂？ 趁着上午有人退房，吴庸给林梨订了他旁边了一间房，又带着她在附近先买了两套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 还好他俩动作快，当天下午，李曼珍就请了假杀到魔都来，检查完林梨“自己住”的房间，看吴庸的眼神仍有几分不善。 要知道，从小就听话乖巧的大女儿，这还是第一次背着家里人跑那么远出来！ 就算平时再怎么看吴庸顺眼，这个时候都免不了犯嘀咕！ 感谢书友20170916181500209的月票支持，以及萧星玄的两次打赏~ 381 大结局 长假不好请，李曼珍此行来魔都，就是为了把林梨带回去。 本打算第二天就母女俩一起回s市的，然而在爆炸案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吴庸暂时还不能离开魔都，得保证警方想继续调查的时候能找到人。 于是，李曼珍到魔都的第二天，吴庸和林梨便一起去机场送她回去了。 “小梨，真的不跟我回去吗？”临行之前，李曼珍仍然抱有一丝期望地劝说，“你很快也要开学了，还要提前些去办手续呢！” “我在家里憋了那么久，就让我出来走走嘛～”姐妹俩一脉相承的撒娇功力，李曼珍总是难以抵挡，哪怕知道林梨是被吴庸这次出的事吓到了，想再多陪陪那小子，根本不是为了散心，她也难开口戳破。 机场广播里传来过检登机的提示音，林梨抱了抱李曼珍，像往常哄小桃子一样安慰道：“我跟辅导员确认过了，不耽搁的。再说，我又不是要一直呆在这边，散散心，过几天就回去~” “那我走了啊，记得每天晚上跟我打个电话，这边冷，你得多穿点衣服，知道了吗？”叮嘱完林梨，李曼珍又转向吴庸，“这几天就麻烦你了，等你这边事情结束回s市，阿姨再给你做一顿好吃的！” 不爽归不爽，既然女儿已经做了决定，那她还能怎么办呢？当然只能用自己的办法支持咯，至少不能让女儿夹在中间难做。 吴庸自然是把头点成了小鸡啄米一般，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林梨照顾得妥妥当当，这才将李曼珍送上了飞机。 准丈母娘走了，但余威还在。 林梨虽然留在魔都，每天和他一起吃饭，一起出门散步逛街看电影，却不像刚来那天晚上，愿意和他在一间屋子里住。 不过嘛，来日方长，林梨才20岁不到点儿，吴庸也不急，有的是时间磨去她的羞涩。 这几天里，白天就刷刷林梨的好感度，晚上她回自己房间跟李曼珍打卡，吴庸就自己在屋子里关注爆炸案后续的发展情况。 高管家和秦家司机仍然处于昏迷状态，吴庸让81576查了医院的病历，似乎是有很大几率，两人将一辈子躺下去，成为植物人。 涉案的花炮制造厂以及运输公司的负责人，均已被逮捕归案，不日将被送上法庭公审，接受裁决。 而秦家痛失爱子，自然不可能毫无反应。各种迹象都能够表明，这次案件的侦破如此迅速，秦家在后面也出了不少力。 事实上，在秦健一死后，吴庸最担心的，不是警方的盘查，而是秦家这个庞然大物。 毕竟在这次事件当中，他除了让81576干扰引爆器的信号接收，不让它爆炸之外，没有做任何事。就算警方查到秦健一，也查不到他头上。 但秦家就不一样了。 哪怕他不是导致秦健一死亡的直接原因，但若是让秦家知道，秦健一生前一直在对他下死手，哪怕不知道确切原因，他的处境也不容乐观。 所以从事发之后，他就让81576密切地关注着秦家，以及秦健一之前那几个手下的动向。 高管家基本是废了，照医院的说法，司机年纪轻，身体要好些，还有康复的可能。但高管家已经是快步入老年的人，能一直吊着口气就不错了，更别说想要让他意识清醒过来。 而秦健一的下属，却无人向秦家说起秦健一在大卡中藏引爆器，以及针对吴庸布局的事情。 他们当中，甚至有两个人，在爆炸案发生当天，就往西南地区的大山逃走了。其中一人与吴庸没有打过照面，应当是那群人的头头，还有一人，正是当天爆炸案发生的那个早晨，从十字路口一路尾随吴庸，看到秦健一的车才不再跟踪的那个。 吴庸乍一看到消息，也是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秦健一态度谨慎，他想做的事情，必然不是所有手下都知道，恐怕除了高管家，这次事件的全貌，只有这两人知道。 但他们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把真相公开吗？ 当然不能！ 不仅不能，他们还得把这件事嚼碎了，吞入肚中，带进棺材！ 试想，如果被世人知道，他们在爆炸案中扮演的角色，怎么可能躲得过牢狱之灾？甚至在舆论的影响之下，吃花生米或是被判无期也不是没可能！ 至于秦家的庇护？ 秦家大少爷都因为这事儿翘辫子了，要是被秦家人知道，他们还能有好果子吃？ 不庆幸自己孤家寡人一个方便逃跑，赶紧找个地方走人，还愣在这儿等着人家挥刀子呢？ 他们俩这一跑，不仅让吴庸没能暴露在秦家的视野之中，还帮他吸足了火力。秦家这段时间除了施压，力求案件尽快告破，将那几个黑心商人绳之以法之外，全部精力都放在追查那两个逃跑的下属身上了。 但祖国山高水长，一旦离开城市，去到不依赖电子科技的乡下，又哪里是这么好找到人的？ 特别是，这两个跑路的人，还极熟悉秦家的那一套，知道哪里该避开，哪里能钻空子。 在他们进入西南山区之后，就连81576，也没办法追查到他们的动向。 “但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以后都别在遇到秦健一这种委托人了。”吴庸对着81576感慨，“要是再有这样的任务，就算你让我背债，我也拒不配合。” 好不容易完成秦健一那一单，谁能想到后面还给他来这么一出？ 再有这样的事儿，大不了，他把钱全都给林梨，以后要花钱全走她的账，循规蹈矩的81576总不能再扣钱了吧？ “那次的任务的确是我有欠考虑，今后锁定任何委托人，一定会以你的安全为第一考虑要素。” 听它这么一说，吴庸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就因为上次留下的隐患，才搞得我这么被动，还差点丢了命。我对你提两个小要求，不过分吧？” 81576：“……什么要求？” “第一，今后接任务的频率不能那么高，我也有我的生活，至少你的任务不能影响我正常的工作，也要留出时间让我和家人相处……一年有个一两次，我觉得挺合适的。” “第二，我对派过来的任务，得有一票否决权，否则你再出现两次疏忽，说不定我就gg了。” “不行！”81576拒绝得很干脆，“频率的问题，我可以保证，以后在你接了其他工作期间，不会强制性派下任务。但平时你想要拒绝接受任务，就得有被扣钱甚至背负债务的觉悟，否则你拒绝我的所有任务，合约对你就没有约束力了。” 吴庸略一思索，突然问到：“你确定，只会操作我的帐户？我所处的这个位面，没有哪家银行挡得住你的入侵吧？就算你操作了其他人的帐户，也没有任何执法机构能对你进行裁决。” “人工智能公约有明文规定，我不能那样做，否则会被预置程序毁灭。而你，是因为和我签署了合约，才会在例外当中。” 81576的回答仍旧古井无波，吴庸得到了确切的答复之后，却是笑着退了一步：“行，否决权的事情我们先不谈，不过今年你得让我放个长假，别急着给我派任务。” “上半年基本得耗在剧组，杀青之后还得跟着剧组跑宣传，之后歇不了多久，十月份又要来魔都参加魔术比赛，不然我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奖都没拿过，说出去也太寒酸了。” 81576顿了两秒，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吴庸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好好发展一波自己的事业。 秦家的天晁集团虽然没了个太子爷，但一切商业活动还得照常运作，投资的电影更不可能因此延期。 三月的脚步声刚刚踏响，纵然爆炸案的判决还没有下来，但吴庸已经不用再时刻候着，配合警方做调查了。 电影《暗箱》也启动了开机仪式，吴庸不日将正式入组拍戏。 进剧组的前一天，他送林梨到机场，与她告别。 “这次拍戏的时间会比较久，但只要没我戏份的时候，我就回去看你。”吴庸揉了揉林梨柔顺的短发，直到她头上翘起一根呆毛才罢手。 他的手一拿开，林梨就像是知道他做了什么似的晃晃脑袋，呆毛啪叽一下便落了下来：“我还没见过剧组里是怎么拍戏的呢，等我放假的时候也来探班好不好？” “好。”吴庸宠溺地笑着回答。 林梨也扬起笑容，虽然因为在机场，她带着口罩，但眼角的笑意还是在第一时间久被吴庸捕捉到了。 “还有，你要记得看我的新书啊，我第一次写这种男性视角比较多的小说，要是有什么地方分寸把握得不好，你一定要提醒我哦！” 以往林梨写的小说，都是从女性的角度出发，但在《水袖》之后，她想跳出自己的舒适圈，尝试更多写法。无可避免的，需要有一个异性，帮忙参考把握角色性格，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身边的吴庸。 “那是当然，女朋友的要求必须满足！”吴庸说完，两人已经走到了办登机手续的柜台前。 换好登机牌，吴庸正要送她到安检口，刚拉起行李箱，就被林梨抱住了。 她发丝间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却不大像酒店洗发水的气味。 “我等你回来。” 若不是林梨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这轻轻的五个字，怕是要被机场嘈杂的声音埋没。 吴庸放开行李箱的拖杆，也紧紧抱住怀里的人。 “好，等我。” 感谢萧星玄的三次打赏哟~ 完本感言 2018年10月28日，凌晨两点零八分，我敲下了这本小说的最后一个字（不加番外的话）。 感谢所有支持过本书的读者，特别是一直追到最后的那一小撮，你们对无眠来说，都是最可爱的小天使！ 还有在无眠刚发了六千字就签下我的编辑维妮，或许对她来说，这本书只是她工作中遇到的寻常，但却给了我做扑街的机会！（虽然很不想做扑街，但在发书以前的确是很担心连当扑街的资格都没有。） 最感谢的，还是我的男朋友，在这里就叫他w好了~ 如果没有他支持的话，我肯定写不完这79万字，毕竟以前写得最多的也不过两三万就没有然后了。 无眠一直觉得自己有些傻气，或者说是笨，再加上许多妹子的通病，注重情感的感受，逻辑上就呵呵呵……写这本的时候遇到过几次大卡文，想不出该怎么安排情节，或者说想出来的剧情自己都觉得尬。都是w陪我头脑风暴，帮我理思路，想一些可能性出来。 写狻猊墨那段，还有最后秦健一把吴庸锁车里，结果自己被反杀这段，没有他帮忙的话，可能真的会写得不尽如人意。 总得来说，这本书很多地方都没有做好，但几十万字下来，我确实有进步，不知道一直看书的小伙伴有没有感受到。 如果有的话，不如留言来点鼓励？ 好啦，不瞎扯了。 书友群里有小伙伴说，想看林梨小姐姐和吴庸的婚礼，bgm都找好了，《beautifulinwhite》。 无眠想了想，毕竟林梨小姐姐还是学生，还没有满20岁，领不了证，所以还是放番外吧~ 接下来的11月，无眠会陆续放出番外，还有做新书的大纲和设定。（这本书已经吃够没有大纲的亏了，下一本绝不再犯！） 请大家先不要把书移出书架哦~还会有番外来着~ 另外说到新书，想要写一个，不同世界慢慢融合到一起的故事，预计在12月中旬发书吧~ 新书发出来之前，会不定时更新一本萌系对话小说，《喵，橙子大爷，要进群》。 在起点app下方的“发现”页面，可以找到对话小说的进入方式，只有在那里搜才能搜到这本书哦~只要打“橙子大爷”就可以找到的，记得给我比心心哟（ω）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